南瓜 发表于 2007-8-3 11:37
人?"
这话说中虞照心中痛处,气势大馁,沉默一阵,摇头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法子?何况我已耽误她多年,这样也算是个了
结."
仙碧听得眼眶一红,朱唇颤抖.谷缜冷笑一声,道:"这个了结局只是你的了结,你光棍一个,死活干净.仙碧姑娘却要嫁给不
爱之人,将来的痛苦可说无穷无尽,哪有什么了结?"
虞照怒道:"那你说怎样?人已被他捉了,难道还抢回不成?"谷缜道:"不错,正要如此."
虞照脸一沉:"这是地母娘娘亲口许诺,仙碧也已答允,左飞卿捉到晴丫头,便要嫁他.人生在世,岂能言而无信?"
谷缜摇头道:"虞兄忒也古板了,并没说让你去抢,嘿嘿,或许不该叫抢,而该叫救."他转向陆渐,笑道:"姚晴是你心上人,对
不对?"陆渐脸涨得通红,摇头道:"我配不上她."
"配不配且不说."谷缜道,"如今她犯了大错,回到西城必受严惩,你救不救她?"陆渐正为此事烦恼,说要救吧,自身本事不济
,说不救吧,岂非眼瞧着姚晴受苦,此时忽被谷缜挑破心事,顿时瞠目以对.
"一二三."谷缜数罢三声,笑道:"你不说话,便是默认.我和你是生死之交,自要帮你.虞兄被人横刀夺爱,难免愤怒,自要找
左飞卿打架解气,打他个断手断脚,才叫痛快."
虞照道:"呸,虞某岂是这等市井无赖?"谷缜道:"那你眼睁睁瞧仙碧姑娘嫁给左飞卿,就是英雄好汉了?"虞照道:"放屁."谷
缜哈哈大笑.
"我听明白了!"仙碧忽道:"谷缜你是说让虞照寻事挑衅,引开左飞卿,你和陆渐趁机救人?"
"姑娘英明."谷缜笑道:"这一计叫做'声东击西',又叫'调虎离山'.何况陆渐是为救他的心上人,师出有名,跟地母娘娘的许
诺全无干系."
仙碧低眉沉吟:"救出姚晴之后呢?"谷缜笑道:"自然是和陆渐远走高飞,叫风君侯一辈子都找不着,他找不着,便不能履行婚
约."
"你想得美."仙碧喝道:"你借我西城的兵,放走我西城的叛徒,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谷缜两眼一翻,冷笑道:"那好,姑娘
尽管嫁给风君侯好了."
仙碧与虞照均是气结,对视一眼,皆想"左飞卿既已得手,我二人囿于本门约定,自不能从他手中抢人,若要破除婚约,唯有仰
仗外力,把水搅浑......"想到这里,不禁默然.
谷缜察言观色,笑道:"一二三,二位不说话,也算默认.这条计策一箭双雕,成就两对神仙眷侣,小子真是功德无量."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仙碧啐道,"计谋定了,再做什么?"谷缜道:"自然是先开'传音盒'."
仙碧望了虞照一眼,见他点头,便拿起木盒,依照"丁乙甲戊"的顺序按下四键,只听盒中咔咔数声,忽地传出风君侯的声音:"
霸王自刎,雨在天上,十人之家,寸土必争."
众人听得大大皱眉.陆渐忍不住道:"这是什么话?再放一遍听听."仙碧摇头道:"不成,这盒子只能听一次,方才这四句,应是
左飞卿设的谜语."
虞照冷笑道:"这厮行事,从来藏着掖着,忒不爽快."仙碧道:"他天生喜欢猜谜,就跟你天生好酒一样,你们两个半斤八两,谁
也别说谁."说罢凝神思索解迷.
谷缜微微一笑,说道:"若是喜好猜谜,本人和风君侯算是同道中人.所谓霸王自刎,霸王者,项羽也,自刎,卒也,羽卒相加,是
一个翠字;所谓雨在天上,天上之雨,云也;所谓十人之家,一人一口,十口相加,上一个古字;至于寸土必争,寸土相加,是一个寺庙的寺字.若将这四
个字合起来,当为翠云古寺."(云=云)
"小子厉害!"虞照一跷大拇指,"这些鬼名堂,我是一个也猜不出来."谷缜笑道:"那寺庙我知道,便在东郊,废弃多年,事不宜
迟,咱们立马出发."
四人心急如焚,离了水榭,打马出城,向东奔了十里,遇见冈峦起伏,碧树成阴,一处山坳中飞出宝塔檐角.谷缜摇指道:"那便
是翠云古寺了."
四人将吗留在山下,沿石径走了一程,尚未近寺,一阵风案例,拂过满山松林,松涛阵阵,节律宛然,只一阵,忽又听叮当之声,
鸣珠碎玉,引商刻羽,与这松涛想应和,宛若一人鼓琴,万众吟哦.
陆渐禁不住抬眼望去,那叮当声来自寺中坍塌小半的六合宝塔,铎铃(感觉好像是铃铎)因风,摇曳交击.
正觉惊奇,忽听谷缜朗朗笑声:"好一曲<凤求凰>!"仙碧瞥他一眼,心道:"你也听出来了?"虞照却是冷哼一声,神色颇不自在
.
陆渐奇道:"什么叫<凤求凰>?"谷缜笑道:"你不觉得这松涛塔铃之声,凑合起来,便是一支极好听的曲子么?"陆渐点头道:"
是呀,这风怪得很,竟能吹出曲子来."
"不怪不怪."谷缜笑道:"这是风君侯知道我们来了,特意引飚动树,呼风摇铃,奏出这一曲<凤求凰>,寓意男子对女子的爱慕
之情.想当年司
南瓜 发表于 2007-8-3 11:38
马相如琴挑卓文君,弹的便是这首曲子,风君侯这一曲,大有效仿古人的意思。”说到这里,眼中含笑,望着仙碧。仙碧瞪了他一眼,心中暗
骂:“这小子太可恶,再瞧,哼,我挖出你的眼珠子。”
却听虞照冷笑道:“有道是‘千金难买相如赋’,左飞卿自命风流,论到才学,又哪能比得上司马相如呢?”仙碧见他
吃醋,心中欢喜,口中却漫不经心地道:“他比不上,你又比得上么?”
虞照高叫道:“弹琴作赋,我比不上司马相如,喝酒打架,他也比不上我。何况虞某堂堂八尺男儿,自当横行天下,又
何必拾古人的牙慧,学弹什么求黑求黄。”
陆渐犹豫已久,终于忍不住道:“司马相如是谁?”众人一时大笑,谷缜道:“司马相如既是大色鬼,又是马屁精,专
拍皇帝老儿马屁,专骗年轻寡妇的欢心。”
陆渐吃惊道:“如此说来,竟然不是好人?”虞照听得痛快,一拍他肩,正色道:“说得对,就不是好人。”仙碧白了
他一眼,道:“陆渐,你别听他胡说。司马相如才冠一时,名重两汉,乃是了不起的大才子、大文豪。”陆渐恍然,点头道:“难怪、难怪。
”
虞照双眉斜飞,纵声长笑:“左飞卿,你这曲子奏得平平,因风为琴却是上佳手段。这么看来,你的‘周流风劲’已练
到十层以上了?”
他这一番话,字字如吐惊雷,山鸣谷应,经久不息,最末一字吐出,第一个字音还在山间萦绕不去。
话才说完,便听左飞卿笑语吟吟,顺风传来:“不敢不敢,恰好十二层。”语调冲合,远在数里之外,却如对人耳语。
“好家伙。”虞照啧啧道:“强过你老子左梦尘了。”说话间,四人已近寺前,那山门残破,半开半阖,门上尘封未净
,挂着几缕蛛丝。
虞照正要入门,忽听左飞卿笑道:“且慢。”虞照道:“怎么?”左飞卿道:“我请仙碧妹子来,可没请你,更没请这
两个不相干的外人。”
虞照道:“这破庙又不是你家的产业,虞某就不能进来瞧瞧?”正要破门,忽听左飞卿冷笑道:“虞兄且看脚下。”
虞照低头一瞧,不知何时,足前竟多了一层细沙,似被微风吹拂,若聚若散。仙碧神色微变,喃喃道:“沉沙之阵?”
“左飞卿。”虞照冷笑道:“你设阵对付虞某?”
“虞兄高估自家了。”左飞卿笑道:“晴丫头诡计多端,我这阵本是设来困她,只要虞兄不恃能闯入,左某决不为难。
”
虞照道:“你这是威胁我了?”左飞卿笑道:“虞兄这么想,就算是了。”
仙碧见他两人尚未见面,已是剑拔弩张,忙道:“常言道‘来者皆是客’,大家既然来了,便是客人,左兄如此拒之门
外,不是待客之道哩。”
左飞卿沉默时许,叹道:“仙碧妹子,你知道我素来好静,除了你,不大想见外人。但你既然说了,我也不能不近人情
。罢了,我出四个谜语,你们解开一个,便进来一个人,若不然,别怪我发动阵势。”
仙碧回望谷缜,见他含笑点头,便道:“好吧,左兄请出题。”
左飞卿道:“第一个谜是打一个字,谜题为’驱除炎热,扫荡烟云,九江声著,四海威行’。”
众人听了,不及思索,谷缜已笑道:“这不是尊驾的大号么?”众人均是恍然:“不错,微风驱暑,狂风荡云,江风厉
叫,若是海风,自然四海威行了,说来说去,都不离一个‘风’字。”
左飞卿道:“好,仙碧妹子请进。”仙碧方要入内,谷缜笑道:“姑娘何必着急,四个谜语解罢,大伙儿一块儿进去。
”仙碧当即止步不前。
略一沉默,左飞卿又道:“第二个谜仍是打一个字,谜题为‘卷尾猴’。”
谷缜听了,扑哧笑道:“虞兄,他骂你呢。”虞照道:“与我何干?”
谷缜道:“十二生肖的猴对应十二支中的哪一个?”虞照道:“申猴酉鸡,对应申。”谷缜道:“不错,若申字当中一
竖变成弯勾呢?”虞照道:“是个‘电’字。”
谷缜道:“这个‘电’字,不就是猴子卷尾巴么?雷部修炼‘周流电劲’,他出这个谜语,岂非骂雷部高手都是卷尾猴
子?”
虞照气量恢弘,不至于受此挑拨,闻言冷哼一声,方要撇开,忽见谷缜对自己挤眼,不由醒悟过来:“是了,我来这里
,便为挑衅,这不正是借口?”当下扬声道:“左飞卿,你竟然辱我雷部。很好,咱们久未切磋,虞某倒想领教领教。”
“随时奉陪。”左飞卿道:“那么第二谜算虞师兄过关。至于第三谜,是打一种怪物,谜题是‘下饮黄泉’。”
谷缜摇头叹道:“虞兄,他不死心,不但骂你,连我也骂了。”虞照道:“怎么骂的?”谷缜笑道:“下饮黄泉,黄泉
之下只有鬼魂,在黄泉之下饮酒的鬼,都是酒鬼。说到酒鬼,咱俩都算,他却说是打一种怪物,岂非骂咱们都是怪物?”
仙碧含笑道:“这却骂得不错。”虞照佯怒道:“这一骂我也记下了,呆会儿一并算账。”
左飞卿冷笑一声,道:“解谜的,这次算你身旁小子过关。第四个谜……”谷缜笑道:“慢来。”
南瓜 发表于 2007-8-3 11:38
左飞卿道:“怎么?”谷缜道:“第四个谜,咱们不妨换换,我来出题,你来猜谜,你若猜不着,我便进了这寺门,你若猜得着,我撒腿就跑。”
左飞卿哈哈一笑,说道:“你这小子倒也有趣,也好,你来出题。”谷缜道:“我这谜也是打一个字,谜题是‘正二三月风月无边’。
”
左飞卿闻言,一时默然,虞照知道他必被难住,大感快意,笑道:“怎么,猜不出来了?若猜不出来,就快认输。难不成你今天也猜不出来,明天又猜,明天猜不出来,明年再猜,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你猜出来,虞某都该抱重孙子了,哈哈。”
左飞卿听得大怒,仓促间却又猜测不出,只得道:“好,算我猜不出来,兀那小子,谜底是什么?”谷缜笑道:“谜底就在你身上,你再想想。”左飞卿怪道:“我身上?难道是手?不对。是眼么?也不对……”
胡乱猜测间,谷缜笑道:“罢了,我告诉你吧,正二三月,是什么季节?”左飞卿道:“春季。”
谷缜道:“故而‘正二三月’是一个春字,至于‘风月无边’,却要用到拆字法,‘风’字没了边框,是一个虫字,‘月’字没了边框,是一个二字,合起来便是‘虫二’,反过来便是‘二虫’。两只虫加上之前的一个春,你说是什么字?”
不待左飞卿答话,虞照已道:“当然是一个大大的‘蠢’字,无怪说谜底就在某人身上,这么简单的谜语都猜不出来,不是蠢材是什么?”
左飞卿大怒,但有言在先,不便发作,只得强压怒气,冷冷道:“好,诸位请进!”
虞照在谷缜肩头一拍,悄声道:“这个谜语解气。”说罢哈哈大笑,当先进门,另三人紧随其后,陆渐甫一进门,便觉得足下柔软,低头望去,地上铺了数寸厚一层细沙,伴着微风,盘桓起落。
庭院幽旷脱俗,若干石龛石鼎残破歪倒,佛像圣兽缺手少足,一株卧槐枝干焦枯,火痕犹在,唯独不见风君侯的影子。
虞照浓眉上扬,厉喝道:“左飞卿,藏头缩脑,算什么本事?”
忽听一声轻笑,清风掠地,沙尘漠漠,忽一瞬,风息沙沉,左飞卿衣发飞扬潇洒出尘,飘飘然立在众人之前。
陆渐见他神出鬼没,暗暗吃惊,定神四顾,却不见姚晴,不觉心如火烧,流露焦虑之色。谷缜瞧在眼里,微笑道:“急什么,定然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姚妹妹。”陆渐闻言,面皮发烫,心中却是一定。
忽听虞照冷哼一声,扬声道:“听说你捉到晴丫头,人呢?”
南瓜 发表于 2007-8-3 11:39
左飞卿淡然道:“我捉没捉到,与你什么相干?”虞照神色陡厉,嘿然道:“姓左的,虞某一向瞧你碍眼,来来来,咱们大战五百回合,再说别的。”
左飞卿却不着恼,笑道:“仙碧妹子就要嫁我了,你心中一定难过。但左某平生不爱打落水狗,你在‘情’字上已经输了,若在武功上再输,岂非可怜得紧?”
仙碧闻言,心往下沉,转眼一瞧,虞照虎目陡张,目光如无形神锋,暴射而出,仙碧与之一触,便觉心惊肉跳,慌忙闭眼。
虞照身周凌厉之气如千针万箭,八方迸出。陆渐、谷缜在他身旁,肌肤如被针刺,不觉后退两步,心弦紧绷,呼吸转促。但觉杀气宣泄,却听虞照徐徐道:“左飞卿,从我五岁那年开始,我便讨厌你了,无论说话也罢,练功也好,都是不男不女,讨厌至极。”
“彼此彼此。”左飞卿温文含笑,目光悠然,漫如潮水生晕,闲似流云飞卷:“左某再是不堪,也比不上你雷疯子又脏又臭,酗酒无赖,不只雷部蒙羞,就连我西城千百弟子,也没有一个不惭愧的。”
“你神气个屁!”虞照冷冷一笑,徐徐道:“你长到四岁,都还尿床,谁脏谁臭,不问可知。”他一字一涂,每吐一字,双眸便炽亮一分,亮至极处,如紫电耀霆,穿云裂水,端地威不可当。
“不敢当,总好过你长到八岁,还光着屁股,满山乱闯。”左飞卿笑语晏晏,目光却渐渐凝聚,初如凝云为水,继而凝水为珠,混沌莹润,无锋无芒。但任凭对方眼神如何凌厉,与之一交,便如残电夕照,锋芒尽失。
仙碧又好气又好笑,可真想笑时,却又笑不出来。他深知二人正眼对视,浑身精气系于双目,纵未交手,目光已如长锋大盾,遥相攻守,寻觅对手破绽,此时看似你一言,我一语,有如闲聊一般,互揭幼时隐秘,实则却是故意为之,乱敌心神,只需一方心神扰乱,目光松懈,便是输了大半。
仙碧越看越惊,挺翘的鼻尖沁出点点汗珠,欲要出声,但一口气堵在心口,欲出不能。
虞照主攻,更费精神,目光亮之极处,渐转衰弱,眸子含光敛神,威芒大减。左飞卿眼中混沌之意却有如实质,徐徐吐出,如千钧钝物,压住虞照心神。
虞照蓄神养气,守了一阵,蓦地一声沉喝,目光倏地一挣,复又炽亮,将左飞卿目光顷刻逼回。但只片时工夫,虞照神气又衰,左飞卿目中混沌再度压来,但不过数息,虞照目光又盛,又将攻势夺回。
两人目光这般进进退退,时攻时守,忽如两剑交锋,忽如交矛破盾,时而示弱,时而逞强;变化之奇,尤胜刀剑。
反复数合,虞照忽到大喝一声,左脚如负千钧,慢慢跨出,左飞卿应势飘退,高高纵起。
“去。”虞照双掌相抵,一道雪白烟光,矫若神龙,横空射出。
情急间,左飞卿运起“风魔伞”,举伞一挡,“哧”的一声激鸣,白伞化为齑粉。
两人甫一交手,立成生死之势。仙碧不由忘了来意,失声叫道:“快住手,别,别打啦。”
伞屑纷飞,状若雪霰,左飞卿身形坠至半途,满头白发飒然展开,千丝万缕弯曲成弧,如一片雪白的飞羽,将他轻轻承住。
“白发三千羽!”虞照忽地眯起双眼,“左飞卿,你藏了这一手?”
“那又怎地?”左飞卿冷笑一声,“你不也偷养了一条‘雷音电龙’?”
仙碧见二人无恙,心才落地,忙道:“大家点到即止,这一阵算平手罢了。”
“平手?”左飞卿眼神一变,大喝道,“还早得很呢!”大袖一甩,风蝶如一阵狂风,绕着虞照疾转,聚若堂堂之阵,散若雪霰满天,或是沉舟一击,或是乘隙捣虚,遮天蔽日,横断烟云。
“雷音电龙”十步之内,莫可抵御,十步之外,烟光变淡,威力骤减。左飞卿深明此理,始终远离十步,遥控风蝶,虞照的电劲却难及远,不由怒道:“左飞卿,有种的到地上来打。”
左飞卿冷笑道:“你怎么不到天上来?”
虞照长啸一声,纵起数丈,电劲以腾龙之势夭矫飞出,左飞卿不敢硬挡,飘然后退。虞照腾挪虽强,却无法如他一般久凌虚空,顷刻之间,复又落下。
这般忽起忽落,僵持数回,左飞卿得隙一瞥,脸色忽变,只见仙碧身边,谷缜、陆渐踪影全无。
“上当了!”左飞卿心神微乱,一挥袖,欲要飞向后院,虞照大笑道:“想走么?留几文买路钱来。”飞身纵起,射出两道电劲,将左飞卿挡了回去。
陆渐、谷缜趁两人相搏,潜到后院,陆渐沿途叫道:“阿晴……”连叫三声,忽听左边禅房里一个微弱的声音道:“陆、陆渐,是,是你么?”
陆渐又惊又喜,呆了呆,颤声道:“是,是我,阿晴……”抢到禅房,门未上锁,他猛力一推,不料那门被一股大力从内抵住。陆渐情急间,忘了“不可借力”的训诫,以“大须弥相”猛力撞出,不料那门只一晃,姚晴却发出一声惨哼。
南瓜 发表于 2007-8-3 11:40
陆渐心急,还想再撞,谷缜拉住他,沉声道:“不要莽撞,这里面有古怪。”陆渐愕然收势,谷缜抚摸那门,露出奇怪神色,说道:“你也瞧瞧。”
陆渐伸手摸去,但觉门扇上似有一股极大潜力,稍一运劲,手指便被潜力弹开。
谷缜绕着禅房转了一圈,说道:“这股潜力密布禅房四周,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莫非房里有人守卫?”
忽听姚晴有气无力道:“没、没人守卫,这、这潜力是我的真气。”房外二人吃了一惊。谷缜道:“难道你自己困住了自己?”
“这个法子是风部神通,名叫‘清风锁’。
”姚晴虚弱道:“左飞卿将我的真气引到这禅房四周,布成屏障,你要救我,须得先破去我的真气,但我真气一破,势必送命。如此一来,左飞卿不费一绳一锁,便让我自牢自困。陆渐……你这傻子,方才一撞,害死我啦……”她中气不足,说着便轻轻咳嗽起来。
陆渐惊道:“阿晴,你受伤了?”姚晴气道:“都怪你这傻子……”陆渐愧悔交迸,忙道:“好阿晴,你怎么骂我都成,但而今怎么才能救你呢……”姚晴呸了一声,道:“我若知道,早就出来了,还用你救么……”
陆渐无言以对,瞪着谷缜道:“你一定有法子,对不对?”
谷缜苦笑道:“不是我夸口,不管铁锁铜锁,只消是有形有状、有模有样的锁具,我一根乌金丝在手,均能打开。但这‘清风锁’以真气为锁,看不见,摸不着,分明是一种武功,你也知道,说到武功,小弟的见识有限得很……”
忽听姚晴冷笑道:“陆渐,你别信他,他贼头贼脑,定有法子,你先狠狠揍他一顿,揍到他想出法子为止。”
陆渐楞了一下,谷缜却大笑道:“好毒的婆娘,你这叫公报私仇。”
陆渐奇道:“你和阿晴没见过,谈何私仇。”谷缜笑道:“你还不知道么?她就是……”姚晴蓦地喝道:“臭贼闭嘴。”谷缜道:“闭嘴也成,那你还揍不揍我?”姚晴啐道:“算你厉害。”
谷缜脸上带笑,心里却甚着急,眼看成功,谁知左飞卿竟留了后着,发愁间,忽听有人轻笑道:“要破清风锁么?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陆渐、谷缜回头望去,却见仙碧不知何时,来到二人身后,姚晴忽地恨声道:“是你?”仙碧笑道:“姚师妹,你好。”
姚晴冷哼一声,道:“拜你所赐,我好得很,你这一风一雷两条狗腿子,好不忠心,任我如何设法,都逃不过去。”
仙碧叹道:“当日我为求自保,使出绝智之术,乱了令尊的神志,委实抱歉,但你若要报仇,尽管冲着我来,为何要打伤同门,盗走秘籍画像?”
姚晴冷哼一声,道:“这还不简单?我盗走《太岁经》,便是要学会里面的神通。至于盗走祖师画像,更是明白极了,八图合一,天下无敌,只需我凑齐八幅图像,便可无敌于天下,将你们这些八部高手杀个干净,再放一把火,烧了那座西城,让你们也尝尝毁家灭族的滋味。”
这一番话怨毒之深,听得房外三人毛骨悚然。仙碧沉默半晌,忽地叹道:“姚晴,你入魔了。:
姚晴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是呀,我是魔女,你却是菩萨,要么怎地那样好心,给我解毒,还救我性命?你后悔啦?现在还来得及,今日不杀我,终有一天,我会先灭地部,再毁西城。”
陆渐忍不住问道:“阿晴,你怎么这样说话?”姚晴冷冷道:“我怎么说话了呀?是不是说了你的仙碧姐姐两句,你就心疼啦?”陆渐又羞又急,痴痴地道:“我,我……”仙碧皱了皱眉,忽道:“陆渐,不要说了,你先放她出来。”
“胡说八道!”姚晴冷哼道:“他一个傻子,又怎么救我出来?”
陆渐也道:“是呀,我糊里糊涂的,怎么能放她出来?还是仙碧姐姐大显神通的好。”
“我没这能耐。”仙碧摇头道:“这里的四人,要破这‘清风锁’,非你的‘补天助手’不可。”
陆渐吃惊道:“补天助手?”仙碧道:“我来问你,天可补么?”陆渐沉吟未决,谷缜已笑道:“天者清虚,无来无往,无残无缺,既无残缺,如何弥补?”
仙碧道;“正是。”因而向陆渐道:“‘清风锁’的道理接近天道,看似浑成,其实也有缝隙。你且用双手虚按墙壁,以劫力感知壁上真气,找出真气流转的间隙,出手切入,真气受阻,‘清风锁’便算破了。”
陆渐大喜,正要动手,忽听姚晴冷冷道:“陆渐你别上当,这女人好生歹毒,她要借刀杀我呢。”陆渐吃惊道:“什么?”姚晴道:“她说得天花乱坠,但谁又知道真气受阻,会有什么后果?倘若真气受阻,我便死了呢?”
陆渐闻言一怔,却听姚晴续道:“我若死了,她必然会说,因为你本领不济,还没感知真气缝隙,便仓促出手,故而弄巧成拙。如此一来,她既不用担上杀我的名声,又可以让我死在你手里,叫我九泉之下,也不甘心。”
南瓜 发表于 2007-8-3 11:40
陆渐想了想,摇头道:“仙碧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仙碧姐姐?”姚晴冷哼一声,“叫得好甜呢!这么说,你是宁肯信她的鬼话,一心害死我了……”说到这里,嗓子一哑,微微带上哭腔。
陆渐蓦地一咬牙,扬声道:“你放心,无论你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你。”
那屋子里一阵沉默,过了片刻,姚晴一字字道:“好,你要出手,须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陆渐道:“你说。”姚晴涩声道:“我若死了,你务必要杀了仙碧这贱人,给我报仇。”仙碧不待陆渐答话,微微笑道:“你放心,你若死了,我自尽以谢。”
陆渐听得这话,更无迟疑,双手隔了寸许,虚按门扇,劫力涌出,一时间,他清晰知觉禅房四周的真气,有如道道水流,纵横交织,间或几道真气交汇处,果真若有若无,露出丝毫间隙。
刹那间,陆渐双目陡睁,右手食指点向门扇左侧一处间隙。一指点中,毫无阻塞,门上真气却被他手指一阻,陡然断绝,陆渐食指轻轻前送,嘎吱一声,禅房门户洞开。
谷缜一摸墙壁,笑道:“妙极,‘清风锁’变成‘无风锁’了。”陆渐更是惊喜交集,飞身抢入,但见室内幽暗,隐隐可见一名女子盘膝而坐,陆渐望着那朦胧形影,眼眶倏热,颤声道:“阿晴,你,你还好么?”一声未毕,眼泪已流下来。
“哭什么。”姚晴冷冷道,“你过来。”陆渐拭泪上前。姚晴又道:“我双腕各有一枚银针,刺入要穴,针尾一条细丝远远拖出,没入地下。
陆渐才拔出银针,姚晴便一跃而起,但她被囚已久,身子虚弱,双腿一软,又坐下来,陆渐将她扶住,但觉她身子温润,有若一块暖玉,软绵绵靠在自己肩上。
“你呆着作甚?”姚晴忽地轻声喝道,“还不扶我出去?”
陆渐还过神来,只觉此情此景有如梦寐,恨不得今生今世就这样扶着她,永不分离,然而转念一想,自己劫奴残生,性命不过两年,若是执著于这分爱慕,岂不误了姚晴的终生。
想到这里,他轻叹一口气,将她扶起,却听姚晴道:“你叹气作甚?”
陆渐心如刀割,强笑道:“没什么?几年不曾见你,心中许多感慨。”姚晴心细如发,听出他这话较之方才淡漠许多,不由微感气恼,方要呵斥,忽觉眼前一亮,已至门外。
借着天光,陆渐望向怀中佳人,数年不见,她已出落得越发秀美,有若盛放牡丹,不只美貌胜过当初,更添了几分倾倒众生的风韵。
陆渐心跳难抑,又怕克制不住欲念,情火重炽,只瞧一眼,便掉过头去,却见谷缜笑嘻嘻望着自己,一脸促狭,不由得面红耳赤,几乎抬不起头来。仙碧目视二人,眼神忽而凌厉,忽而犹豫,终于又柔和起来,轻轻叹道:“姚师妹,你将《太岁经》和画像留下,我放你离开,至于家母那里,由我担当。”
姚晴冷笑道:“假仁假义,我才不领你的情。再说《太岁经》和祖师画像本就不在我身上,怎么给你?”
仙碧变色道:“难道左飞卿拿到了?”姚晴露出一丝鄙夷:“他若拿到,怎么还会将我关起来?只怕早就向你邀功去了。”仙碧松了口气,道:“我便知道,以你的心机,不会将那两样物事带在身边的。”
姚晴不置可否,一掠鬓发,淡然道:“陆渐,我站累了,你小心扶着我,让我在门槛上歇歇。”
陆渐扶她坐下,躬身之际,忽听姚晴在他耳边低声道:“在你内衣左襟里有一个小袋,取来给我。”陆渐伸手一摸,但觉左襟鼓起一块,还有寸许长一条破口,恰可探入食指。陆渐惊疑不定,探入破损处,从内扯出一个细绢小袋,袋中盛满米粒大小的圆珠,陆渐大感糊涂,正想询问,姚晴又道:“别作声,偷偷给我。”
陆渐对她素来顺从,当下侧身挡住谷缜、仙碧的视线,将那袋小珠交到姚晴手心。谷缜见他二人交头接耳,如胶似漆,不觉大皱眉头:“这位老兄平日老实,怎地这会儿恁地猴急,身在险地,还有心调情?”
念头未绝,忽听一声大吼,如天公震怒,雷霆飙发,不只众人心跳目眩,房舍树木也是瑟瑟发抖。
仙碧神色陡变,掉头一望,空中沙尘密布,有如一个硕大苍黄的羊角,骤然间,轰隆一声,六合塔本已朽坏,被这“羊角”催逼,顿时坍塌。
“沉沙之阵!”仙碧顾不得姚晴,纵向前庭。谷缜也道:“虞老哥有难了,我去瞧瞧,陆渐,你带她先走。”说罢尾随仙碧而去。
陆渐微一迟疑,说道:“阿晴,我幅你出寺。”姚晴冷笑道:“谁说我要出寺了?”说罢徐徐起身,“你扶我到前面去。”
陆渐失声道:“那怎么成?”姚晴道:“你不去么,好,我自己去。”摔开陆渐,径向前庭走去。
陆渐大惊,伸手便想拉她回来,不料手在半途,忽地一束白光射来,缠他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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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天劫手”自发自动,陆渐心念未转,五指一缩一勾,已将那束白光揽住,竟是数缕蚕丝。他掉头望去,只见沈秀立在远处,目光闪烁,若有惊色。
陆渐见得此人,又惊又怒。姚晴也皱眉道:“你怎么来了?”沈秀将蚕丝一抛,笑嘻嘻地道:“秀叶师妹,哈哈,不对,该叫姚师妹才对,姚师妹,我找得你好苦!”姚晴冷冷道:“找我做什么?”
沈秀笑道:“姚师妹有所不知,昨晚我私自放走了你,担了莫大的干系!”
“那与我哟什么相干。”姚晴掉头就走,沈秀疾走两步,随在她身侧。姚晴不由嗔道:“你跟着哦作甚?”
沈秀叹道;“因为纵走师妹,家父怪罪,小可如今有家难回,除了追随师妹,别无去处了。”说话间,双眼凝视姚晴笑容,似笑非笑。
姚晴见他神色暧昧,不由微微蹙眉,轻哼道:“不怕死你便跟着。”沈秀呵呵笑道:“若能死在师妹手下,也是小可的福分。”说毕回眼望去,见陆渐神色沉重,跟在后面,不由目射寒光,冷笑道:“师妹,这乡巴佬死缠着你,好不碍眼,要不我代你打发了他。”
姚晴一言不发,足下不停,沈秀一来未得佳人首肯,二来自忖单打独斗,难言必胜,便瞪了陆渐一眼,快走两步,紧紧随在姚晴身边。
陆渐自从知道“黑天劫”无法可解,便一心斩断情丝,谁知见了姚晴,胸中波澜激荡,怎也无法克制,是故望着沈、姚二人并肩而性,真如毒蛇噬心,痛苦难禁。心忖陪伴姚晴的男子若是聪明正直,倒也罢了,自己纵然抱恨,也大可心无牵挂,寻一个深山幽谷,了却残生;但这沈秀淫邪狠毒,实非善类,姚晴若是被他纠缠,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他身不由己,尾随二人来到前庭,只见狂沙乱飞,疾如劲镞,以左飞卿为轴,呜呜厉啸,结成一股龙卷飓风,一阵阵卷向虞照。
“呵!虞照又是一声大吼,声如巨雷,狂沙才到,被这一喝,如撞无形墙壁,簌簌散落。
沈秀脸色发白,脱口道:“好一个‘天雷吼’,雷帝子威名,果然不虚。”他一边炫耀见识,一边斜眼偷瞧,却见姚晴凝视斗局,闻若未闻,心中一时好不失望。谷缜闻声看来,看见姚晴、沈秀,目有惊色,又见陆渐神色落寞,顿时眉头大皱。
此时飞沙走石,电闪雷鸣,虞照与左飞卿已杀红了眼,仙碧连声喝止,二人只是不听,左飞卿久战不下,频频发动‘沉沙之阵’,激起龙卷狂沙,冲击虞照护体电龙。虞照虽然接连发出“天雷吼”,想要震散那道狂沙,却始终难以奏效,沙子散而复聚,越发猛烈。
仙碧急得顿足,心知“沉沙之阵”一旦发动,不死不休,要么虞照送命,要么左飞卿力竭而亡,心急之下,不由得双手按地,潜运“周流土劲”,蓦地双眼一亮,高叫道:“地下有水。”
话一出口,虞照一声厉吼,“天雷吼”威力所至,风沙迸散,忽见他双手交叉,聚起电劲。左飞卿正要后退,不想虞照双掌并未上推,反是下一送,那道电龙嗤的一声,钻入土中。
左飞卿心道不好,耳听得地底咔咔有声,若有顽石迸裂,刹那间,砖裂土分 ,一股浑浊泉水冲天而起,沙尘遇水,哗啦啦有如雨下。
左飞卿无沙可用,不得已向后飞退。虞照以“雷音电龙”击穿地底泉眼,破了“沉沙之阵”,不待左飞卿重整旗鼓,呼呼双掌,将泥水搅得漫天飞溅。
左飞卿疾疾闪开,忽见虞照一俯身,掏起大把泥沙,和水捏成团状,“嗖”地掷来。左飞卿慌忙再闪,却被虞照猜中方位,一把泥沙迎面飞来,正中左飞卿白袍下摆,左飞卿望着袍上一点泥印,几乎气昏过去,涨红了脸,正想还以颜色,不料虞照一着占先,再不饶人,左右开弓,泥团雨点般掷来,左飞卿左闪右避,颠而倒之,有如一个陀螺,满天乱转。
左、虞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左飞卿有洁癖,素来风劲绕身,不令半点尘土沾染白袍。虞照却从小顽皮胡闹,惯爱无事生非,少时与左飞卿玩耍,专爱找些污泥,弄脏他的袍子小脸,害他哭泣,故而两人从小结怨,除了因为仙碧,便是为这缘故,此时虞照占尽上风,心中得意,呵呵怪笑。
仙碧见两人适才都得你死我活,一转眼又玩起儿时把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放要开口劝解,忽地足下一动,十余根粗大藤蔓破土而出,刷刷刷将她缠在其中。
仙碧大惊,奋力一挣,竟未挣开,忽听姚晴冷道:“你想死么?”
仙碧心念一动,失身道:“你练成了‘化生’?”姚晴道:“算你有见识。”说到这里,蓦地高叫道:“虞照、左飞卿,你们还要不要这番婆子的性命?”
虞、左二人掉头望来,无不变色,陆渐也忍不住道:“阿晴,你不要胡来。”
姚晴瞪他一眼,喝道:“不关你事。”陆渐被她一瞪一喝,作声不得,沈秀却笑道:“师妹高明,这‘孽因子’什么时候种的,沈某竟然毫无察觉。”说罢跷起大拇指,眉飞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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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照浓眉大皱,左飞卿也飘落地上,喝道:“晴丫头,你的‘孽因子’已被我搜尽,怎么还有?”
姚晴面露轻蔑之色,哂道:“本姑娘又不是傻瓜,会把‘孽因子’全都放在自己身上?”话音未落,便听谷缜笑道:“所以你藏在陆渐身上。”
姚晴脸一沉,喝道:“臭狐狸多嘴。”谷缜笑笑,陆渐却听得糊涂,忍不住道:“谷缜,什么放在我身上了?”
谷缜道:“你方才扶她坐下时,是不是给了她什么物事。”陆渐道:“我给了她一包珠子,只是奇怪,这小包竟藏在我的内衣衣襟里。”
谷缜笑道:“那就是了……”姚晴接口道:“你闭嘴。”谷缜笑道:“你若不想我揭穿此事,便放了仙碧姑娘。”
姚晴眼神数变,忽地冷哼道:“你揭穿又如何,我才不怕。(原文用了问号)”谷缜一怔,笑道:“好啊。”转向陆渐问道,“你的内衣,是谁给你换的。”
陆渐道:“是受伤后丑奴儿换的……”说到这里,他望着姚晴,忽地目瞪口呆。姚晴面色微微一红,别过头去。
“明白了么?”谷缜笑道,“姚晴便是丑奴儿,丑奴儿便是姚晴。”陆渐心神大乱,失声道:“她,她为何要扮成那样?”
谷缜道:“她的心思跟我一般,只当躲在那等下九流的地方,自污自晦,便能逃过对头的追踪。可惜她生得太美,若不易容,在那风月场中,不只会暴露身份,一不留神,还会被登徒浪子算计。故而她将心一横,索性扮成个奇丑女子,你说,谁会用心去看一个丑八怪呢?如此美人变丑,已是出人意料,更何况还是妓院里的下等贱婢。”
他说到这里,见陆渐仍有疑惑,便道:“你大约在想,她为何见了你,仍不肯卸了伪装,把你当猴耍?”陆渐点头。谷缜摇头道:“这个缘故,我也想不明白,要么是她自觉丢脸,要么是她自知仇家太强,不愿将你牵扯进来,姚大美人,我说得对么?”
姚晴白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谷缜又道:“这丫头狡猾无比,救你之后,她怕万一落入风君侯手里,再无翻身机会,便将这怪藤的种子分出些须,藏在你身上。哼,她算计不差,这一着当真派上用场。”
陆渐听了这番话,心神一阵恍惚,不知怎的,他竟对姚晴生不出丝毫怨恨,反而望着她,倍感酸楚,想她千辛万苦逃出西城,一路上遭受多方追捕,以至于走投无路,不惜藏身青楼,其中的辛苦无奈,岂是言语所能形容?陆渐越想越是难过,双眼倏热,几乎流下泪来。
左飞卿忽地白眉一轩,扬声道:“仙碧妹子,不用怕,我和她交过手,她的‘化生’还没练全,只能困人,不能杀人。”
仙碧将信将疑,姚晴却冷笑道:“我也不消杀她,只用‘孽缘藤’在他粉嫩嫩的脸蛋上蹭几下,叫她皮破血流便是。”此言一出,虞、左二人齐齐变色,均想:“仙碧自来珍惜容貌,如此一来,岂非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虞照扬声道:“晴丫头,我认栽,你怎么才肯放人。”姚晴笑道:“到底是雷帝子爽快,我别的不要,只要风、雷二部的祖师画像。”仙碧急道:“不成……”姚晴暗暗催劲,藤葛缩紧,迫得她出声不得。
虞照却是想也不想,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卷轴,随手扔来,喝道:“拿去。”
姚晴忌惮雷部电劲,待得卷轴落地,才敢拿起。左飞卿望了虞照一眼,忽地露出一丝苦笑,叹道:“老酒鬼,我左飞卿从小到大便没服过你,但今日今时,左某委实佩服。”说罢也自广袖间取出画轴,抛将过来。原本这祖师画像十分紧要,风雷二主万里东来,君是随身携带,姚晴一讨,便即讨来。
仙碧见此情形,虽然不能出声,心中却是感动已极,不由得双眼一闭,流下两行清泪。
姚晴拿到画像,欢喜不尽。虞照却不耐烦道:“画已拿到,还不放人?”姚晴两眼一转,微笑道:“小女子神通低微,不及二位呼风引电的大能,若是放了人,难保你们不会将这画像夺将回去,那时我人财两空,岂不倒霉?”
虞照皱眉道:“你这丫头,恁多心眼儿。虞某答应你,只消放了仙碧,七日之内,我不动你一根寒毛,更不向你讨回画像,七日之后,你好自为之。”
姚晴笑道:“雷帝子一言九鼎,小女子岂敢不信,但你还须代这番婆子立个誓,这七日之内,她也不能与我为难。”
虞照望了仙碧一眼,见她点头,便道:“好,我代她立誓,七日之中,也不与你为难。”
姚晴笑道:“风君侯意下如何?”左飞卿目视远处,冷冷道:“我让你先逃七日,这七日之中,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这个不劳君侯关心。”姚晴抿嘴笑道:“既然如此,姚晴先行告辞。”说罢撤去周流土劲,“孽缘藤”顷刻萎落。
姚晴后退两步,便要出寺,忽听仙碧道:“姚师妹,你什么时候练成‘化生’的?”
“就在逃亡的路上。”姚晴笑道,“怎么,我练成‘化生’,你心里难受啦?”她时时不忘刺痛仙碧,仙碧却不在意,温言道:“师妹,这三十年来,地部弟子中,唯有你练成‘化生’,只消你痛改前非,家母一定会宽宥你的过失,将来地母之位,也会传你……”
姚晴一言不发,眼中满是讥嘲之色,不待仙碧说完,已转身出门,沈秀快步赶上,满脸堆笑,不住口吹捧姚晴的神通机智。
西城三大高手面面相觑,要找忽地哈哈大笑,仙碧、左飞卿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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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她,仙碧碰了个钉子,正觉羞怒,不由打他一拳,嗔道:“你还笑得出来?”
虞照叹道:“这就叫‘三十老娘倒崩孩儿’,咱们几个枉称高手,竟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传至(原文用了之)武林,还不笑死人么,与其被他人耻笑,虞某还不如自己先笑个痛快。”
“那倒未必。”左飞卿冷冷道:“七日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左某人先放她七日,再抓回来便是。”倏地散开白发,飘然不见。
虞照、仙碧相视苦笑,陆渐忽地拱手道:“仙碧姐姐,虞大先生,我有一些俗事,暂且告退。”仙碧明白他心思,默默点头。谷缜也笑道:“虞兄,我也告辞,下次见面,再来痛饮。”虞照纵然不舍,却也不好强留,只叮嘱道:“好兄弟,见到美酒,可别忘了哥哥。”
陆渐、谷缜出了寺门,走了一程,遥见姚晴、沈秀,谷缜怒道:“那小子是谁?”陆渐方要开口,谷缜已摆手道:“容我猜一猜,是不是沈舟虚的乌龟儿子。”但见陆渐无语,忍不住大喝一声,“你还不赶上去?不怕他拐走姚晴吗?”
陆渐叹了口气,道:“谷缜,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谷缜道:“你说。”陆渐望着他,神情既似期盼,又似凄凉,如此变换几次,方才叹道:“我想托你照顾阿晴,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落到沈秀手里。”
谷缜眉毛一挑,吃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陆渐苦笑道:“你也知道我命不久长,将来一旦死了,阿晴孤身流落世上,无人看顾,岂不可怜。如今不只西城高手与她为敌,沈秀更对她纠缠不清,此人心性狠毒,又哟一张好面孔,惯会奸骗女子……”
谷缜道:“因为如此,你更该赶将上去,不让那厮得手。”陆渐摇头道:“不是说了么,我性命不久,就算能得到阿晴欢心,又能怎样?好兄弟,我仔细想过,无论容貌计谋、财富家世,你都是那沈秀的对手……”
谷缜哑然失笑:“你要我去追求姚晴?”陆渐点头道:“好兄弟,你瞧我面子,万莫推辞。阿晴聪明美貌,正是你的良配……”
谷缜嘿嘿一笑,说道:“这个主意,我有四个字答复你。”陆渐道:“哪四个字?”
谷缜道;“狗屁不通。”说罢,忽见陆渐脸色铁青,一跌足,掉头便走。谷缜见他如此自暴自弃,也是大为恼怒。故而两人互不理睬,走了一程。将近城池,谷缜忽地叹了口气,嚷道:“罢了,拗不过你,这事虽然混帐,但瞧你面子,我且试试。”陆渐一楞,脱口道:“你,你答应了?”谷缜眼珠一转,笑道:“只是在此之前,你我须得分开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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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身(标题)
姚晴、沈秀来到城中市集,已近黄昏,眼见市终人散,店铺行将打烊,姚晴忽道:"沈兄,你有银子么?"沈秀道:"怎么没有."说罢得意洋洋,取出沉甸甸的钱袋,在手中掂量,黄金白银跃跃欲起,闪闪发亮.
姚晴嫣然一笑,柔声道:"沈师兄,我挑几件衣裳好么?"沈秀望她笑X,不觉神魂出窍,笑道:"师妹,师妹请便."
姚晴一笑,进了成衣铺子,一气挑了十身好衣裙,十条绣花手帕,五对名贵香囊,而后眼睛也不眨,又如一阵旋风,冲入珠宝斋,笑眯眯大挑首饰香粉,她出身豪富,见识过人,所挑珠宝,无非上钗簪指环,须臾便挑了一堆,受理放不下,便丢在沈秀怀里.
沈秀在她身后会钞,眼见银袋渐空,脸色越是难看,禁不住咳嗽,赔笑道:"好师妹,你不累么?天也晚了,要不寻一家酒楼用饭?"
姚晴瞥他一眼,笑道:"好啊,买了这条项链,就去用饭."说罢拿起一条项链,链上珍珠圆大莹润,颗颗均匀,下坠一块杏子大的天青宝石,皎若明月,光华逼人.
沈秀心知名贵非常,正感心惊,忽见姚晴含笑瞧来,又只得乖乖掏出钱袋,付帐了事.珠宝斋的掌柜伙计不料打烊之时,竟凭空掉下这等冤大头来,一个个狂喜不禁,连连打躬作揖,恨不得趴在两人脚前,再不起来.
沈秀心中却是另一番光景,望着姚晴如花笑X,摸着软塌的钱袋,真个恨得牙痒,一待姚晴转身,便寻了熟人,去家中支取银两救急.
两人逛巴市集,姚晴选了南京城最贵的福临客栈歇足,上房的定金自是沈秀支付,姚晴入房沐浴更衣,让沈秀在门外守候.
沈秀死乞白赖,暗示鸳鸯共浴,谁知说干了嘴舌,也只换来佳人一笑,便被轰出大门.沈秀忍不住绕到窗边,欲要偷将进去,不了姚晴事先布下"孽因子",沈秀翻窗时一不留神,竟被"孽缘藤"缠住手脚,脑袋卡在两根藤间,动弹不得,耳听房中哗啦水声,娇娃低吟,想象那其中情形,胸中真如百爪挠心一般.
几番挣扎,好容易摆脱那些臭藤,钻入房中,但见姚晴已梳洗完毕,一身绣衣宝带,珠玉琳琅,眉不描而秀,粉不施而白,星眸流转,媚态天然.
沈秀只气得目定口呆,再瞧那一身华服美饰,既觉惊艳,又感心痛,自忖生平勾引女子无数,还不曾下过如此本钱,若非忌惮地部神通,他早已武力相向,先来个霸王硬上弓,在这美人身上讨还公道.
姚晴见沈秀翻窗而入,却不吃惊,笑嘻嘻地道:"沈师兄,晚上去哪儿用饭?"
沈秀见她如此镇定,反觉惊疑,要知别的女子遇上这等事,多少有些惊惶羞涩,沈秀自来视情场如战场,深信兵法所云:"怒而扰之,卑而骄之.",只需女子惊羞,或是欢喜,那便有机可乘.而姚晴这般从容自若,反叫他无法可施,不觉对这眼前女子生出几分佩服,心中爱意欲火,也更添几分,当下笑道:"四美庄临湖,太湖船菜别具滋味,乾坤轩菜品最丰,厨子的手艺堪称佳秒......"
姚晴嫣然一笑:"光吃饭有什么好玩,咱们去萃云楼吃酒如何?"
沈秀傻眼,支支吾吾地道:"那个,那个......"姚晴接口道:"那个不就是妓院么?难道你没去过?"说罢露出鄙夷之色.
沈秀哑口无言,若说去过吧,未免自污名声,若说没去,又未免矫情,再说那里的鸨儿**,沈秀无一不熟,到了地头,势必露了老底.
沉吟间,姚晴笑笑出门,径直向萃云楼走去,沈秀见状啧啧称奇,心道:"她都不怕,我怕什么?风月场中,色做胆,酒为媒,最好干事了."想着欢天喜地,随在姚晴身边,纵情说笑.二人男俊女俏,引得无数行人回头驻足.如此行了一程,在秦淮河边乘船,两人吟赏晚景,不多时来到萃云楼中,要了一间雅座,设酒取乐.
楼里的鸨儿姑娘见沈秀带来一名绝色女子,均感奇怪,背地里议论纷纷,胡乱猜测.姚晴妙目一转,笑道:"奇怪,何巧姑呢,怎么不在?"沈秀一翘(原文用了跷字)大拇指,赞倒:"好师妹,你连何妈妈的小名也知道,难不成你也来这里......哈哈,那个过......"他将一个"嫖"字硬生生咽了回去,辛苦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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嫖过是么?"姚晴举杯一笑,"小妹向来贫寒,哪有这种雅兴?难得今晚良辰美景,又有沈师兄这等阔同门陪着,小妹不才,便放手嫖一回如何?"
沈秀听到"阔同门"三个字,心中老大不是滋味,若是这小娘皮心一狠,专叫名妓,自己岂不大大破财,发愁之际,忽见姚晴举杯喝酒,又觉大喜,妙妙妙,只需你肯喝酒,那便好办,我先灌倒了你,任你有什么能耐,都得任我摆布了."当下鼓起三寸不烂之舌,放出风月场上的手段,一心骗姚晴喝醉.
姚晴却是嘴角含笑,任他如何劝说,总是一口一口,喝得慢条斯理,期间反倒弄些痴言软语,哄得沈秀神魂颠倒,多喝了七八杯,俊脸上一片醉红,心中还自以为得计,咧嘴憨笑不已.
谈笑间,何巧姑闻风而来.姚晴招手笑道:"好妈妈,过来些."
何巧姑惊疑不定,打量她笑道:"哎呦,这位美人是谁家的姑娘,妈妈我眼拙,竟不认得."当下挨到她身边坐下,一对三角眼在姚晴身上骨碌碌乱转,心中暗赞:"这丫头烟视媚行,天生的狐狸精坯子,若能让我调教几天,还不得将这一河的姑娘都压下去?"又想到是别家的姑娘,真是既妒又羡.
姚晴饮了两杯酒,双颊添了一抹艳色,越发勾魂荡魄,她伸出纤纤素手,斟满一盅酒,双手送到何巧姑嘴边,嘻嘻笑道:"妈妈请喝."
何巧姑笑眯眯正要去接,不想姚晴手一抖,泼了她满脸满身.何巧姑失声尖叫,姚晴笑道:"哎呀,对不起."伸手帮何巧姑拭去酒渍,却趁乱指尖发力,在何巧姑丰满的胸脯上狠狠掐了一把.
何巧姑杀猪般一声惨叫,反手一掌,便向姚晴刮来,不料姚晴早已有备,左手轻轻拨开来掌,右手抡圆,狠狠一个嘴,左手轻轻拨开来掌,右手抡圆,狠狠一个嘴巴抽在何巧姑脸上,口中喝道:"好贱人,敢对客人无礼?"
可怜何巧姑柔弱女子,身无长力,被这一巴掌抽得翻了个筋斗,当场昏了过去.
沈秀原本望着两人巧语媚笑,真个心痒难煞,诞水长流,手里一杯酒淋在裤裆里也不自知.谁知变起顷俄,姚晴忽然行凶,打得何巧姑人事不知.沈秀先是一惊,继而又惊又气,心道这何巧姑一楼之主,与自己颇有交情,姚晴如此一闹,自己今后如何还能来此玩乐.
这时间,一众龟奴打手感到,但见沈秀在桌,尽皆泄气.这城中的秦楼楚馆,没有不认得这沈少爷的,均知他功夫了得,又通官府,是故众奴才纵然赶到,却一个个缩头缩脑,只在门边张望.
姚晴却若无其事,笑斟一杯酒,泼在何巧姑脸上.何巧姑被冷酒一激,醒了过来,爬起想逃,却被姚晴拽着肩膀,笑眯眯按回桌边,说道:"好妈妈,颇有得罪,莫要见怪."
何巧姑生平翻手云雨,将天下男女玩弄于鼓掌之间,谁知今天竟遇上这喜怒无常的主儿,恰似老鼠遇了猫,不由煞白了脸,战战兢兢,脸上的五道抓痕由红变紫,由紫变青,高高肿起,便似烙上去一般.
姚晴笑眯眯将她搂在怀中,一边喂她喝酒,一边又对她又亲又摸,上下其手,便如男子一般戏弄.若是当真换了男子,倒也罢了,何巧姑正好撒娇悲泣,发泄心中委屈,但此时被姚晴这般玩弄,却是欲哭不敢,欲笑不能,忍气吞声饮了一巡酒,倒似吃了吕太后三千个筵席.
沈秀见姚晴这般反复无常,也是不明所以,呆坐一旁,忘了言语.
忽听一声轻笑,他转眼望去,只见谷缜笑吟吟挑帘而入,沈秀一皱眉,腾地站了起来.
谷缜笑笑,摆手倒:"足下少安毋躁."说着撩袍坐下,眼中带笑,望着姚晴.何巧姑见了他,如得救星,颤声道:"谷爷......救,救我......"
谷缜冲她点点头,笑道:"姚大美人,你打她一巴掌,又嫖她这一回,当日被她欺侮的怨气也该出够了吧."何巧姑惊慌道:"谷爷你怎么也来闹我?这位姑娘皇后般的人儿,给我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欺侮她的."
谷缜笑而不答,姚晴却怕被他道破丑奴儿的身份,便笑道:"好妈妈,你去忙吧."当下放开何巧姑.何巧姑如蒙大赦,飞也似去了.
姚晴瞧了谷缜一眼,冷冷道:"你来做什么?"谷缜笑道:"来给你提个醒儿?"姚晴只是冷笑.
"不信么?"谷缜笑道,"你敲窗外."姚晴一转身,透过圆窗,只见左飞卿白衣胜雪,抱膝而坐,举头望月,仪表超然.
姚晴咬着朱唇,目透杀机.谷缜自斟自饮,从容笑道:"风君侯十六岁时,为一个牧羊女报仇,追杀一群马贼,从天山北麓一直追到贝尔加湖,那群马贼沿途换吗,日夜狂奔,逃了整整十天十夜,最后三百来人只活了一个,听说还是因为累饿交加,惊惧发狂,左飞卿不屑杀他,方才逃得性命."
此事在江湖流传甚广,姚晴、沈秀自然听过,姚晴道:"那又怎样?"
"还不明白么?"谷缜笑道,"风君侯少年之时,神通未成,便能十天十夜、不眠不休追杀马贼,如今自也能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守着姑娘你了."
姚晴端起一杯酒,冷笑道:"你来就为说这些废话?"谷缜摇头道:"自然不是,只因我有法子,叫你逃过风君侯的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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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晴瞧他一眼,眼里满是得色。谷缜露出一丝苦笑:“你不用恁地开心,我知道上了你的当。只需你有难,陆渐势必拼死相帮,我是他的朋友,若要帮他,就须帮你。可恨,明知是你的圈套,却只能跳进来了。”
姚晴轻哼一声,脸上隐隐透出一丝笑容,口中却淡淡地道:“姑娘我本来就比你臭狐狸高明,你上当吃亏,也是应该。”
谷缜瞅着她,微微冷笑。沈秀见他二人只顾交谈,浑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气恼,忍不住喝道:“兀那小子,这是爷爷花钱取乐的地方,你坐在这里,不嫌碍眼吗?”
谷缜瞧他一眼,笑道:“足下今晚取乐,共花了三千二百一十六两七钱五分银子,还知道你在南京有四所宅子,无锡、杭州各有两所大宅,苏州有一座园林。这九座宅子里养了九个女人,三个是倭寇送的,三个是拐来的,还有三个是从妓院里赎出来的……”
“你放屁。”沈秀面若溅朱,腾地站起,目中透出森森杀气。
“慢来慢来,还没完呢。”谷缜摆手笑道,“你在南京还有一座大仓,屯了三万五千石谷米,想要等到荒年,囤积居奇。在苏州有六户织纺,纺出的生丝卖给苏州织造,织出的绸缎,走私给西北蛮族,另有一家妓院、两家赌坊,还有二万两银子,常年利滚利放贷周转……”
沈秀初时怒容满面,但随谷缜娓娓道来,脸上由怒转惊,又由震惊转为阴鸷,目光雪亮慑人,忽见姚晴目光移来,不由得厉声道:“师妹,你别信他胡说八道……”
姚晴朱唇边泛起一抹笑意:“是么,却叫人失望得很,你若真有这么大一份家当,倒是叫人羡慕。”沈秀望着她,一时惊疑不定,忽地皱了皱眉,徐徐坐了下来。
姚晴又问道:“臭狐狸,你说了一大堆,却值几多银子?”
谷缜扳着指头道:“只算本金,不算利息,这沈大公子的家当暂且值二十万两银子。”
姚晴听出他话中有话,忍不住笑道:“什么叫暂且?”谷缜道:“所谓暂且,就是今天值二十万两,再过几个月,或许一个钱也不值。”
沈秀听得惊疑不定,谷缜对他的明暗财物了如指掌,估算价值,也误差微小,但听他说到“一个钱也不值”,忽觉心惊肉跳,但何以如此,却想不明白,只不过再没了饮酒作乐的兴致,望着谷缜,不住寻思道:“这人究竟是谁?”
要知道他发迹扬名,只是这两年的事,在此之前,谷缜已被关入狱岛,是故沈秀不知他名头,此时自也猜不透他的底细。
谷缜从容起身,踱到窗边,逍遥望去,远处河面上,冉冉升起一盏莲花灯,宝光流辉,亮若星月。谷缜转身笑道:“大美人,该启程了。”
姚晴一笑起身,沈秀忙道:“师妹你去哪?”姚晴笑道:“多劳师兄破费,小妹暂且告辞。”
沈秀大怒,狠狠瞪着谷缜。谷、姚二人却不理会,并肩出房。沈秀羞怒难忍,蓦地掷下酒钱,哈哈笑道:“好师妹,不是说了么?”我因你得罪家父,无家可归,你就忍心丢下我不理?”
姚晴秀眉微颦,沈秀却不管她情愿与否,快步抢上,将她与谷缜隔开。姚晴不由叹道:“沈师兄,你可真缠人。”
沈秀笑道:“若要怪,便怪师妹生了一双勾魂夺魄的眸子,那日只一眼,便将我这三魂七窍勾去了,唉,如今师兄我便似一具行尸走肉,唯有跟着你到天涯海角,寸步不离了。”
姚晴听了,淡淡一笑,谷缜却说:“如此说,我倒有一个还魂法儿,也不知灵不灵验?”
沈秀调情正欢,忽地被他打断,顿时怒目相向。姚晴却笑道:“什么法儿?快教教我。”
谷缜道:“先用黑狗血一盆,给这位沈兄洗头净手,再将他丢在粪坑里浸上三天,别说三魂七窍,就是七魂八魄,也给招回来了。”沈秀未及发怒,姚晴已皱眉道:“好你个臭狐狸,你不但咒他中邪,还骂我施邪法哩。”
谷缜笑道:“岂敢岂敢,我这纯属一片好心。”姚晴冷笑道:“你若是好心,这天下便没有坏心了。”
谷缜哈哈一笑,拱手道:“得姚大美人樱口一赞,我也快成行那个尸,走那个肉了。”忽见沈秀瞪视过来,便笑道:“沈兄放心,‘行尸走肉’这四个字是兄台专用,普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小弟纵然心向往之,也不敢乱拾兄台的牙慧,污了兄台的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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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番话娓娓道来,却无一字不险恶阴毒,沈秀气得脸都白了,心中虽然恨死了谷缜,却碍于姚晴,不好大打出手。
正觉气闷,忽见门外行来一拨商贾,居中一人大腹便便,笑脸团团,听着身周众人谀词如潮。沈秀双目一亮,急忙赶上两步,拱手笑道:“洪老爷,幸会幸会。”
那“洪老爷”眯起细长双目,睨他一眼,却不回礼,只笑道:“沈小哥吗?好久不见了,今晚瞧上哪个姐儿?洪某人请客如何。”
沈秀笑道:“洪老爷好意,敢不领受?只是沈某有事在身,先走一步?”转头向姚晴笑道:“我给你介绍一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这位洪老爷别号‘投银断江’,他家的银子若是丢在长江里,能把江水都阻断啰!”
姚晴淡淡一笑,却不言语。那洪老爷望着她,肥脸上露出色迷迷的神情,流着涎水道:“这,这位是新来的姑娘吗?沈小哥好福气……”
沈秀得意非凡,正想客气几句,忽听谷缜笑道:“小洪,你好闲的心呢!”
那洪老爷闻声,肥躯一震,转过头来,蓦地瞧见谷缜,只一呆,脸上肥肉抽搐几下,猛地挣开两边侍儿,活似一个大元宝,骨碌碌滚到谷缜脚下,连声叫道:“谷爷好,谷爷好,小的瞎了眼,竟没瞧见您老,该死该死。”
一时间,众人无不傻眼。这洪老爷适才威风八面,谁知一见谷缜,竟矮了半截,沈秀更是吃惊,他深知这洪老爷富甲一方,自己拍马不及,如今竟对这个毛头小子如此敬畏,端的不可思议。
谷缜伸出手,摸着洪老爷的胖大脑袋,笑嘻嘻地道:“小洪,听说你名号也改了,叫做‘投银断江’,好威风呢?”洪老爷忙道:“那都是道上的朋友胡乱叫的,小的哪有这么威风。”
“是么?”谷缜笑道:“你虽然断不了长江,但阻断这小小的秦淮河确是绰绰有余的。”
洪老爷浑身大汗淋漓而下,浸得衣裳尽湿,颤声道:“小的,小的来这里只是,只是陪几个朋友。下次,下次再不敢了。”
话音未落,忽听楼上有女子吃吃发笑,谷缜抬眼望去,但见菡玉、婉娘、秋痕倚着朱栏,正向这边观望。
谷缜不觉莞尔,叹道:“小洪起来吧,别让人笑话。”洪老爷起了身,抹了抹额上的汗水,道:“谷爷要不要去敝舍坐坐,喝两杯清茶,瞧瞧账目。”
谷缜摇头道:“我有事在身,过几日再来。我来之前,你要好好反省一下。”洪老爷陪笑道:“再不敢了,下次谷爷再在这里瞧见小的,只管抽我的筋,扒我的皮,大卸八块,丢了喂鱼。”说罢唱了个诺,也不顾大肚辛苦,弯腰立在一边,眼皮也不敢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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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缜转身,忽见那三名女子均在楼头向他微笑,倏尔一阵琴声飘来,婉转悠扬,若醉若嘻,却是一折《幺篇》。厅内众人无不吃惊,均知“萃云楼”中,素琴名如其人,琴艺独步秦淮,却又清高自许,从不轻调弦柱,是故琴音虽好,王公贵胄也难得一听,今日忽有所奏,无怪众人惊诧了。谷缜闻弦歌而知雅意,微微一笑,忽地拍手唱道:“想那等尘俗辈,便似粪土墙。王弘探客在篱边望,李白扪月在江心丧,刘伶荷锄在坟头葬。我则待朗吟飞过洞庭湖,须不曾摇鞭误入平康巷。”
他唱罢这曲,哈哈大笑,拱手道:“素琴姑娘以琴相谏,谷某心领了。”话音方落,只听琴声骤歇,幽幽传来一声叹息。
沈秀瞧在眼里,心中妒火熊熊,萃云楼四大名妓,他抛掷了无数金银,也不过见得两三面,尚未能一亲芳泽,此时瞧这情形,谷缜分明已做了四女的入幕之宾,若非众目睽睽,沈秀早已使出“星罗散手”,三拳两脚,打他个稀烂。
谷缜笑罢,逍遥出门,沿途无论男女,均是低头袖手,神色恭谨,沈秀被这一阵压得风头全无,胸中恨苦,满心只想着如何羞辱谷缜,出一口恶气。
出门之时,夜阑月明,满河流星,远远一盏莲花灯高悬夜空,尤为夺目。谷缜笑吟吟正要开口,蓦地脸色惨变,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来。
沈、姚二人心中大奇,寻他目光瞧去,只见沿堤的长街上走来一名挽着竹篮的银衫少女,秀美绝俗,难描难画。
沈秀一见这少女,便觉胸口滚烫,心尖也发起痒来,若非姚晴在侧,定要立马勾搭。却见那少女走到三丈外,悄然驻足,两眼直勾勾盯着这方,那神色既似伤心,又似绝望。
沈秀转头一瞧,见那目光正落在谷缜身上,心头一沉,欲念顿灭,妒意陡生,忽见谷缜吐了一口气,笑嘻嘻地道:“妙妙,真巧,你也来出恭吗?”
施妙妙闻言一愣,继而脸涨通红,啐道:“胡说八道,出什么呀,什么恭呀?”谷缜惊异道:“你既不出恭,来做什么?”
施妙妙恨怒欲狂,喝道:“我正要问你,你来做什么?”
“说来话长。”谷缜叹道:“适才我走在街上,忽然内急。你想,我这等斯文人,总不能当街胡来吧,故而瞧见这房子,便一头撞进去,出恭半晌,这阵子才出来呢。”
施妙妙听他口口声声内急出恭,说得羞人答答的,叫人难以开口细问,红脸半晌,又问道:“这里大街小巷的,都不干净,你不在别的街上走,干什么来这里走呢?”
谷缜心中叫苦,想这丫头平日娇憨老实,怎地一遇上这等事,确是智比诸葛,计压张良,但他素有急智,接口便道:“怎么不干净了?我一心走路,却不知东西……”说罢左顾右盼,忽地咦了一声,失声道:“这里莫不是烟花之地?该死该死,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做唱具佳,倒叫施妙妙真假难辨,怒色转薄。沈秀忽地一声清笑,插嘴道:“姑娘千万莫上谷老弟的当,他是这里的熟客,别说这萃云楼,就是这条秦淮河,上至鸨儿,下至龟奴,没有不认得他的……”
谷缜又惊又怒,眼瞧着施妙妙脸色发白,秀目若有火光迸出,顿时心叫不好。焦虑间,忽见施妙妙恨恨瞪着沈秀,喝道:“瞧你这厮油头粉面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谷缜以前好好的,都是你们这些狐朋狗党教坏了。”沈秀被这一骂,莫名其妙。谷缜却暗叫:“乖妙妙,骂得好。”
施妙妙目光一转,又见姚晴艳装盛服,便将她当成了风尘女子,冷哼道:“还有你这贱货,不知廉耻,就知道勾引男人。”
姚晴脸一沉,扬声道:“你骂谁?”施妙妙不料这“贱人”胆敢顶撞,更觉气恼,喝道:“骂你又怎的,我还要杀你呢。”说着之间多了一枚小银鲤。
谷缜急道:“当心……”话未落音,施妙妙玉手倏扬,空中星星点点,下了一阵银雨也似。
“千鳞”一出,铺天盖地,对面三人躲避不及,纷纷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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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一道人影从旁掠至,双手一轮,满天银光倏尔消失。
谷缜虚惊一场,定眼望去,自背影认出来人正是陆渐,却见他双手一分,指间精芒闪动,蓦地十指撒开,银鳞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除了谷缜,在场之人无不吃惊,施妙妙更没料到,竟有人以空手接下“千鳞”,心一沉,又扣住三枚银鲤,咬着嘴唇,气呼呼盯着陆渐。
陆渐一心让谷缜追求姚晴,是故谷缜让他来此,他也不肯同行,只是暗中尾随,直待施妙妙出手才被迫现身。但他的“补天劫手”尚未大成,接下一枚银鲤已自勉强,遑论对付三枚银鲤;谷缜却知施妙妙脾气固执,此番因为恼恨自己,迁怒众人,仓促间平复她心中杀机,难之又难,正自发愁,忽听头顶有人笑道:“施姑娘,别来无恙么?”
施妙妙抬眼望去,只见左飞卿不知何时,已立在房顶,冲着自己微笑。
施妙妙心一沉,厉声道:“风君侯,待我杀了这些无耻之徒,再来会你。”
左飞卿摇头道:“你要杀人,我管不着,但你抢了左某的猎物,左某却不答应。”施妙妙皱眉道:“什么猎物?”左飞卿道:“这四人中,有一人是我七日之后必要活捉的,七日之内,谁若动她,便是与我为敌。”
谷缜一听,喜出望外,遥见那盏莲花灯缥缈近岸,当即不待施妙妙答话,一扯陆渐,低声道:“快走。”
陆渐不明所以,被他扯着飞奔,姚晴、沈秀也快步跟随。施妙妙又惊又怒,一扬手,三枚银鲤散做满天寒星,射向四人。左飞卿一拂袖,纸蝶后发先至,将银鲤挡住。霎时间,这两大高手竟然不管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斗起神通。只惊得满街行人屁滚尿流,纷纷钻入妓楼画舫,龟缩不出。
谷缜抢到挂灯的画舫前,当先跳入,陆渐、姚晴紧随其后,沈秀正要踏上跳板,不防谷缜一脚踩在彼端,跳板忽地弹起,沈秀只觉劲风扑面,急住后仰,饶是如此,仍被木板刮中下巴,热辣辣作痛,不禁怒道:“好小子,敢算计爷爷?”
谷缜松脚放下跳板,哈哈笑道:“玩笑玩笑,沈兄请进。”沈秀见他一派大方,反觉狐疑,不敢再走跳板,自恃轻功,飘身纵上船头。谷缜拍手赞道:“好轻功。”沈秀虽然恨得牙痒,却也不愿失了风度,冷冷一笑,淡然道:“谬赞了。”
说罢钻入舱内,见陆渐、姚晴并肩而坐,不免心生醋意,抢上坐在姚晴身边,目光如刀,瞪视陆渐。
忽听一声笑,谷缜端着酒菜,挑帘而入,摆好杯盏,先给沈秀斟了一杯酒,笑道:“方才多有得罪还敬沈兄一杯。”说罢自斟自饮,干了一杯。
沈秀望着杯中清酒,只恐有诈,踌躇不决。谷缜笑道:“感情沈兄不会饮酒?”抢过酒杯一口喝了,继而又斟三杯,与陆渐、姚晴对饮,再不给沈秀斟酒。沈秀被他轻易排挤到一边,恼怒万分,但早先敬酒未饮,此时也不便再喝,望着三人说笑,心中真如刀割一般。
却听姚晴道:“臭狐狸,你这就算摆脱了风君侯么?”谷缜笑道:“还早着很呢,你且瞧我大变戏法儿。”姚晴冷笑道:“要是跳到这河臭水里洗澡,本姑娘敬谢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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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飞卿与施妙妙交手两合,胜负未分,他无心恋战,见那画舫远去,便弃了施妙妙,施展“白发三千羽”,飘临河上,凌虚眺望。施妙妙并无这等神通,见他想走便走,除了跌足嗔怒,别无他法。
左飞卿凝视画舫,些微动静也不放过,只见那画舫驶了二里有余,忽有八艘画舫迎面驶来,均挂着一色莲花灯,将姚晴所乘画舫围在河心,灯影交错,亮如白昼。
左飞卿见那九艘画舫式样一般,烛火宛然,一时又是吃惊,又觉好笑,寻思道:“这必是晴丫头的诡计,想要鱼目混珠,让这些船来扰乱左某视线,也难为她寻了这么多一模一样的船来。”想着凝神净虑,双目牢牢锁住姚晴等人所乘画舫,其他八艘画舫均如不见。
不一阵,九盏莲花灯重又点燃,九艘画舫也分散开来,有的向北,有的向南,有的靠东,有的靠西,姚晴所乘的画舫却趁乱掉了个头,原路返回上流。左飞卿瞧得暗笑,悄然纵上一处房顶,借着屋宇遮掩,信步追踪。
那画舫慢悠悠驶了十里左右,不多时到了秦淮尽处,左飞卿只当姚晴必要停棹上岸,不料那画舫忽又调转回来,驶向下游。
左飞卿心头疑云大起,忍不住飘落舫头,喝一声:“晴丫头。”却无人应。左飞卿抢上一步,撩开珠帘,却见舱内空空,哪还有半个人影。
谷缜走在长街上,仰望天空一轮皎月,蓦地笑出声来。陆渐奇道:“你笑什么?”谷缜笑道:“你猜我见了这白花花的月亮,便想到谁了?”陆渐抬眼一瞧,也笑起来:“风君侯吗?”
“正是。”谷缜拍手大笑:“左飞卿自负聪明,眼里只有船,却忘了船里的人竟是长了脚的,只顾追那空船,却不知我已趁暗换到别船,这一计貌似‘鱼目混珠’,实为‘偷梁换柱’,计中藏计,叫他防不胜防。”
姚晴见他这副嘴脸,便觉生气,冷笑道:“你何时弄来这么多一模一样的画舫?难不成真如沈师兄说的,这条河上的鸨儿龟公都认识你?”
谷缜笑道:“他们虽不认得我,却认得我的银子。”姚晴恍然道:“原来是你花钱雇来的。”
“别高兴太早。”沈秀哼了一声,冷不丁道:“风君侯捕风捉影,天下知名,若以为这点小把戏便能瞒过他,不啻于白日做梦。”
谷缜瞧他一眼,笑道:“如此说,沈兄必有脱身的妙计了?”沈秀一怔,他虽恨谷缜抢了自身风头,但说到设计摆脱风君侯,却有不能,当下皱眉垂目,假装沉思,不想谷缜存心扫他脸面,始终笑嘻嘻望着他,见他不言,又追问道:“沈兄还没想出来么?”
沈秀被他顶心顶肺,嘴里支吾,心中羞怒。姚晴瞧出玄机,忍不住道:“臭狐狸,这会儿不是赌气的时候,有话便说,不要拖拖拉拉。”
“大美人有命,小子胆敢不从?”谷缜微微一笑:“若有一个地方能让沈舟虚也找不到,你说,能不能逃过风君侯的法眼?”
沈秀冷笑道:“胡说八道,天底下哪有这等地方?”谷缜笑道:“不巧,这里就有一个。”他倏地顿足,遥指前方一座宅邸。其他三人举目望去,陆渐、沈秀均吃一惊,感情那宅邸门首,赫然镌着“罗宅”二字,正是早先倭寇藏身之地,宅门已封,守着两名甲士。
沈秀皱眉道:“这里会有藏身之地?”谷缜笑笑,转向姚晴,笑道:“还请大美人送我进去。”姚晴道:“你没长脚么?”谷缜道:“在下不比各位,轻功不济。”
姚晴无法,只得放出一根“孽缘藤”,缘墙而走,钻入宅内,谷缜慢腾腾缘藤爬进,陆渐紧随其后,沈秀、姚晴轻功高明,纵身掠墙而入。
宅中黑沉沉的,谷缜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蜡烛点燃,东摸摸,西瞧瞧,兴致盎然。沈秀冷笑道:“这里的墙壁檩柱、假山花圃,均被薛耳听过,绝无密室地道,你就不用白费气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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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缜笑道:“既然如此,为何却没抓住徐海?”沈秀眼中厉芒一闪,寒声道:“这还得问问陆老兄了。”陆渐面皮发烫,多亏夜色深浓,无人瞧见。
谷缜笑道:“沈舟虚素来谨慎,他既然布下人马拿人,必然上天入地,处处设防,岂会叫人逃脱?但为何昨夜明明围住罗宅,却没能抓住徐海。足见徐海并未出府,而是从府内密道遁走,只不过,沈舟虚没能找出罢了。”
沈秀冷笑道:“就算有密道,家父都找不到,你能找到么?”
“沈舟虚都找不到,那才算好!”谷缜笑道:“天部之主都找不到的密道,左飞卿还不束手无策吗?”
“什么。”沈秀脸色陡变,失声道:“你要借倭寇的密道躲避风君侯?”谷缜笑道:“不错。”
这一计匪夷所思,不只沈秀吃惊,陆渐也是骇然,姚晴更是莫名所以,忍不住拉住陆渐询问,陆渐将来龙去脉说了,姚晴大为惊疑,问道:“臭狐狸,你笃定能找到密道?”谷缜笑道:“若是笃定找到,岂非无趣。”
说话间,四人来到厅后花园,园中久无人理,杂草丛生,墙角有一口八卦井。谷缜在园中逛了一圈,来到井边,向内探望,但见井水映月,波光荡漾。
谷缜审视半晌,忽而笑道:“是这里了。”他见众人疑惑,便道:“这井上的轱辘,别的井都是木质,这口井的轱辘却是铁的。”
沈秀道:“铁轱辘井也不希罕。”谷缜道:“这么说,铁井绳也不希罕了?”说着伸出指头,拨开井绳上的一层麻线,赫然露出指头粗细,锈迹斑斑的铁链来。
沈秀眼中掠过一抹惊色,嘴里却道:“这也算不得什么,麻绳容易朽断,铁链就结实多了。”
谷缜道:“若是如此,又何必在铁链上缠麻绳?再说一桶水不过二三十斤,用粗麻绳吊起足够,即便麻绳朽断,也须十年八年,但若是百斤重的人体,却非有铁链不能承受。沈舟虚虽然智谋深远,却坏在腿脚不便,难以亲自察看,唯有倚仗劫奴,劫奴虽有劫术,眼力却平常得很。”
沈秀神色阴晴不定,忽地冷冷道:“既然你笃定密道在井里,只管下去。”谷缜摇头道:“若要下去,你我四人都须下去,要么骗不了左飞卿。”
沈秀又惊又怒,转眼一瞧,只见姚晴默默望着井下,显然已被说动,自己若不从众,不止失了佳人芳心,更只怕成为众矢之的。想到这里,不觉后悔色迷心窍,卷入此事。
谷缜笑道:“怎么样,下不下去?”沈秀心念数转,吐出一口气来,冷笑道:“下去便下去,但这井口只容一人上下,你先下,我们随后就来。”
陆渐心一沉,这井下既是倭寇藏身之地,先下者必然身当其锋,当即叫道:“不成。”沈秀瞥他一眼,正待反唇相讥,谷缜摆手笑道:“若争先后,有伤和气,不如咱们来比一比本事运气。”
沈秀道:“怎么比法?”谷缜道:“还借大美人的珍珠项链一用。”姚晴秀眉微皱,接下珠链,谷缜接过一拉,贯珠金线断绝,珍珠迸散,落了一地。
沈秀瞧得心疼,不禁喝道:“这项链不姓谷,你就不知道爱惜么?”谷缜笑笑不答,将天青宝石还给姚晴,拾起珍珠,掬满手心道:“这里有三十颗珍珠,大伙瞧明白了。”
沈秀道:“那又如何?”谷缜道:“咱们三人双手将珍珠抛起,再用手背接住,谁接的珍珠多,谁就后下,谁接的少,谁就先下。”
南瓜 发表于 2007-8-3 11:45
姚晴恍然道:“这是抓子儿?”谷缜笑着点头。原来乡下小孩闲来无事,常抓石子玩耍,先将石子抛起,再用手背承接,接住石子多者为胜。只是石子方圆不定,质地粗糙,故而容易接住,这些珍珠却是又大又圆,沾着便溜,碰着即走,较之抓石子,难了十倍不止。
“慢来。”沈秀皱眉道:“怎么只有三人?”谷缜道:“咱们堂堂男子,岂能让女子先下,这个赌约只限于男子,姚大美人最后下去。”陆渐点头道:“正当如此。”
沈秀不料三言两语,反显得自己气量狭窄,一时怒极反笑:“好,沈某先抓。”抢过珍珠,睨了陆渐一眼,心道:“这厮空手接‘千鳞’,不容小觑;这姓谷的攀藤入宅,笨手笨脚,分明不会什么武功。”
盘算已定,沈秀吸一口气,双手捧珠,凝聚精神,忽将珍珠抛起。要知他练有“星罗散手”,手上功夫高强,待得珍珠落下,便潜运内劲,珍珠一沾肌肤,沈秀肌肉内陷,便生吸力,将珍珠牢牢吸住,鲜有滑落,事后一数,竟有二十六颗之多。众人见了,无不流露惊叹之色。
沈秀假意拾回落地珍珠,暗以巧妙手法,将五颗珍珠勾入衣袖,再将剩余的二十五颗珍珠递给陆渐,说道:“轮到你了。”他自忖如此一来,陆渐即便一颗不落,也算输了。结果必是谷缜先下,陆渐次之,自己与姚晴在后,那时只需找个机会制住姚晴,然后割断井绳,堵住井口,不管他徐海也好,陆渐、谷缜也好,若是井下别无出路,必定死绝。
沈秀心里打定算盘,冷眼瞧着谷缜,却见他一无所觉,仍是笑嘻嘻地道:“陆渐,千万不要输了。”沈秀暗自冷笑,将袖中珍珠抖落手心。
陆渐瞧了沈秀一眼,不知怎的,胸中便似燃起一团火,竞争之心大起,一咬牙,抛起珍珠,双手翻转,珍珠纷落,与之同时,沈秀趁谷、姚二人关注陆渐,偷偷将手中珍珠撒在地上,以免届时计数,露出马脚。
撒过珍珠,沈秀抬眼一瞧,却是呆了,只见陆渐双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叠起幻影重重,有如一张大网,将满天珍珠兜在上方,任其蹦跳起落,竟无一颗落地。相形之下,地上的五颗珍珠白惨惨,亮晶晶,扎眼之极。
沈秀不料陆渐竟有如此神技,又惊又急,厉声道:“这算什么?踢踺子么?”谷缜、姚晴低头一瞧,谷缜笑道:“感情沈兄私藏了珠子。”
沈秀面皮一热,强辩道:“谁私藏了,这分明是他漏掉的,哼,他不让珍珠落下,怎么计数?”
姚晴瞧过地上珍珠,淡然道:“还计什么数,即便他一颗不落,也是输了。”沈秀假意没有听见,别过脸去。
谷缜也没料到沈秀恁地无耻,眉头一皱,正想如何应付,陆渐却道:“无妨。”说着双手一挑一错,珍珠弹跳骤止,在他右手背上如叠罗汉,垒成一座流光溢彩的珍珠塔尖塔。谷缜、姚晴见了,又惊又喜,齐齐喝彩。
沈秀瞧得面如死灰。谷缜一数珍珠,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五颗,不由笑道:“陆渐一手接下二十五颗,两只手便能接下五十颗。地上这五颗珍珠,何足道哉?沈兄以为如何?”
沈秀缓过神来,心道:“输给这小子也是应该,但姓谷的断无此能,我怎么也算第二。”又见姚晴颇有不悦之色,害怕失了佳人芳心,索性大度道:“陆兄神乎其技,沈某输得心服口服。”
“好。”谷缜拾起珍珠,笑道:“那么沈兄是想第一个下去,还是第二个下去呢?”沈秀冷哼一声,道:“你有本事,便叫我第一个下去。”
南瓜 发表于 2007-8-3 11:45
“如君所愿。”谷缜一笑转身,从花圃里掏了一把黏土,和着珍珠捏成一团,沈秀吃惊道:“你做什么?”谷缜道:“咱们约定是双手将珍珠抛起,再用手背接住,对不对。”沈秀道:“不错。”谷缜道:“可曾说了,不许用泥巴裹珍珠?”
沈秀不禁瞠目结舌,眼瞧着谷缜将泥团子一分为二,左右抛起,翻过手来,轻轻接住,珍珠被泥土黏住,断无滚动之理,三十颗珍珠,自也无一落地了。
以姚晴之骄矜,见这情形,也是掩口而笑,不得不承认谷缜古灵精怪,别出心裁。
沈秀面皮涨红如血,咬了咬牙,蓦地低喝一声:“这个不算,这是作弊!”谷缜笑道:“我哪儿作弊了?你且说说。”姚晴也道:“沈师兄,愿赌服输,若不然被人小看。”
沈秀急道:“师妹你不知道,他们是要害我呢!”姚晴道:“就算有倭寇守在秘道前,以师兄的能耐,也不足为惧。”沈秀道:“若是井下没有秘道呢?这两个贼子嫉恨我与师妹交往亲密,屡屡跟我作对,我若下去,难保他们不会割断井绳,封住井口,那时沈某岂不做了个冤死鬼。”
“绝无此理。”姚晴皱眉道,“我在上面,岂容他们胡来。”沈秀叹道:“师妹武功虽高,但双拳难敌四手……”姚清心知此人秉性多疑,总而言之,就是不肯下去,正觉烦恼,忽听见谷缜笑道:“罢了,我先下去吧。”
陆渐吃惊道:“那怎么成,还是我先下去!”谷缜摇头道:“我自有分寸。”陆渐知他计谋多端,既敢先下,必有几分把握,况且也正好叫他一显威风,压住沈秀,想到这里,便不再劝。
谷缜从袖里抽出一口匕首,笑道:“我第一,沈兄必须第二,若不然,姚大美人、陆渐,你们把他给我塞下去。”沈秀冷笑道:“你放心,若是真有秘道,沈某决不后人。”
谷缜点点头,衔住匕首,缘绳下降。上面三人屏息以待,过得好半晌,也无声息,三人心中惊疑,借着月色波光,定睛细看,却哪有谷缜的影子。
陆渐忍不住道:“我下去瞧。”翻身便要下井,却被姚晴扯住,说道:“不用急,先后有序。”说罢望着沈秀,冷冷道:“沈师兄,轮到你了。”
沈秀再无退缩之理,只得硬着头皮下入井中,但觉森森寒气自脚底涌来,砭肌刺骨,不觉周身战栗,心生恐惧。
他故意放慢,徐徐滑了五丈有余,忽觉足底一凉,浸入井水,但不知为何,始终不见秘道入口,只不过当此情景,断不容他无功而返,只得继续下沉,沿途用脚拨打四壁,沉到约莫齐腰深处,脚下一虚,忽地探到一个洞口。
沈秀精神大振:“原来这秘道竟在六丈深的井下,无怪以薛耳之能,也无法听到。”但想若能凑巧抓住徐海,不失为大功一件,便将心一横,沉身下潜。
入了洞中,才发觉所谓洞口,乃是一道齐人高的小门,门后有阶梯向上,水势甚浅,才走两级,便已出水。
沈秀怕秘道内伏有敌兵,是故身在水中,便蓄势待发,谁料出水之后,四周寂寂,漆黑不见五指。他摸索着走了六级石阶,来到一个甬道,甬道高过一人,地面墙上砌有方砖,揣摩方位,当已越过罗宅围墙,到了围墙外的街道下方。
一想到谷缜先入秘道,沈秀毒念陡生:“那厮诡计虽多,却不会武功,如今秘道中只有我和他两人,大可出手将他弄死,再嫁祸给倭寇……”想到这里,他心中狂喜,但觉天赐良机,不可错过,当下屏息聆听,谁知秘道中绝无声息,过了片刻,忍不住压低嗓子,温言唤道:“谷兄弟,我来了,你在哪里?”
连唤两声,也无人答,沈秀焦躁起来,生怕陆渐、姚晴赶到,破了杀局,不由得上前几步,轻言细语,又唤一声,叫声未绝,忽听叮的一声轻响,仿佛玉佩撞着墙壁。
沈秀吃吃一笑:“谷兄弟跟我捉迷藏么?”口中说笑,身子如风般掠到声响处,左脚方落,忽觉一阵钻心刺痛自足底涌来,沈秀惨哼一声,右脚悬空,右手撑向身旁甬壁,试图稳住身形,不料又是一阵剧痛,直直穿透手掌。
沈秀几乎痛昏过去,但他到底是天部少主,自幼浸淫智术,虽遇如此危险,心中仍有一线清明,寻思四周漆黑无光,也不知还布有多少厉害机关,当下之计,莫如以不变应万变,静待救援,若是妄动,自己手足受伤,决难活命。
想到这里,纵然痛不可当,他兀自咬牙苦忍,只觉得鲜血顺着那伤口源源流出,气力衰减,受伤手脚阵阵发抖。更有甚者,沈秀发觉,那锥刺竟然生有倒钩,勾住骨肉,欲要拔出,竟不能够。
时光点滴流逝,虽然只有片刻,沈秀却似乎经过了千秋万载,他拼命理清思绪,回想方才情景,但觉谷缜进入秘道时间甚短,理应不及布设机关,但若是倭寇布下,谷缜也必不免劫,为何却听不到他痛叫呻吟,莫非他已中了更厉害的机关,当即毙命。
想到对头已死,沈秀虽在痛苦之中,也觉快慰,继而更生恐惧,害怕自己稍一动弹,便牵动那凌厉机关,落得与谷缜一般下场。
南瓜 发表于 2007-8-3 11:45
谷缜笑道:“若让大美人跳水逃命,岂非焚琴煮鹤,大煞风景,这等臭事,本人决然不做。”姚晴瞪他半晌,却瞧不出端倪,只得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左飞卿与施妙妙交手两合,胜负未分,他无心恋战,见那画舫远去,便弃了施妙妙,施展“白发三千羽”,飘临河上,凌虚眺望。施妙妙并无这等神通,见他想走便走,除了跌足嗔怒,别无他法。
左飞卿凝视画舫,些微动静也不放过,只见那画舫驶了二里有余,忽有八艘画舫迎面驶来,均挂着一色莲花灯,将姚晴所乘画舫围在河心,灯影交错,亮如白昼。
左飞卿见那九艘画舫式样一般,烛火宛然,一时又是吃惊,又觉好笑,寻思道:“这必是晴丫头的诡计,想要鱼目混珠,让这些船来扰乱左某视线,也难为她寻了这么多一模一样的船来。”想着凝神净虑,双目牢牢锁住姚晴等人所乘画舫,全不受其他画舫迷惑。
忽然间,九盏莲花灯齐齐熄灭,河面上陷入一团漆黑,唯有幢幢船影穿梭乱转,有入走马。但左飞卿运起神通,无论阴暗,眼里只有姚晴那艘画舫,其他八艘画舫均如不见。
不一阵,九盏莲花灯重又点燃,九艘画舫也分散开来,有的向北,有的向南,有的靠东,有的靠西,姚晴所乘的画舫却趁乱掉了个头,原路返回上流。左飞卿瞧得暗笑,悄然纵上一处房顶,借着屋宇遮掩,信步追踪。
那画舫慢悠悠驶了十里左右,不多时到了秦淮尽处,左飞卿只当姚晴必要停棹上岸,不料那画舫忽又调转回来,驶向下游。
左飞卿心头疑云大起,忍不住飘落舫头,喝一声:“晴丫头。”却无人应。左飞卿抢上一步,撩开珠帘,却见舱内空空,哪还有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