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鞍马尘BL 不喜者勿入
第一卷 一蓑烟雨任平生第一章 醒来已知身是客
天青色帐下,雕工精美的木制大床上,一少年睁开眼,惊异地打量屋内陈设,雕工精湛繁复的木制家具,古色古香。
“殿下醒了!”小杳惊喜,娇嫩的女声并着焦急的脚步声。
少年暗自皱眉,这是哪?想坐起来,被突然出现的一双手按住:“皇儿,好好躺着!”
一古装女子,艳丽中透着清秀,和蔼中隐着几分精明的风目盈满惊喜,很好看的远山黛眉,微微朝里蹙着,流露着关心,约莫三十岁年纪。头上的凤饰增添了威仪,鬓边的凤首珍珠钗垂下的明珠做着钟摆运动。
“皇儿?”少年疑惑的目光掠过,艳丽妇人身后,一群古装男女低首垂眉,类似宫女和宦官装扮。
“皇儿,你不认得母妃了?本宫是你母妃啊!”一双保养很好的手抚上少年的脸,细腻,有点清凉,“皇儿?”容妃急了。
“对不起,我不认识您,夫人!”突然,少年瞥到自己的手,明显孩童的手,连忙举到眼前,死死盯着,依旧是双孩童的手。少年慌了,忙掀开被子,一具身着白色中衣的少年身子映入眼帘。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怎么了,皇儿?”眼前少年依旧呆滞,容妃声音陡的拔高,“太医!快传太医!”
少年脑海一片混沌。他记得他前一刻还是二十四岁的女儿身,前一刻还在和朋友游山。那并不是一座巍峨的山脉,被长达五百米隧道贯穿。半山腰的平台建在隧道出口顶部。她贪俯视的乐趣,不顾朋友劝阻,颤危危地攀上平台外延的凸起。视野果然远了,公路蜿蜒着伸向远方,形形色色的车子移动在银色飘带似的路上,很是壮观。
“采丰,毛毛虫!”朋友吓的一声尖叫。
“哪里?哪里?”采丰慌忙转身,朋友怕毛毛虫,她也怕,她最恶心那些虫子。她忘了她是站在危险的平台外延,一个刚容立足的凸起上。
朋友凄厉的尖叫声中,她的身子已从隧道上方自由落体。下落中,不知哪一辆汽车观后镜反射的阳光刺了她的眼,她闭上了眼睛。
如今自己变成这模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借尸还魂?!
少年傻笑,那边的新闻会不会这样报道:一女子受毛毛虫惊吓,跳隧道而亡。传说中的穿越法子举不胜举,她跳隧道而穿越大概又贡献了一种。少年大胆想着,那隧道说不定就是时空隧道。
“禀容妃娘娘,七殿下吉人天相,已无性命之忧。只是忘情草毒性烈,七殿下以后的生活恐有不便……”突然冒出的中年男子声音拉回少年的思绪。太医越说越轻,到了后来,竟有点慌乱。
“会怎样?”容妃厉声,语气里透着摸不清的担忧。
“回娘娘,忘情草是一味损害人脑的药,本不致命,但合着七殿下宫中焚着的檀香,就成了无药可解的毒药。七殿下能活下来,乃吉人天相,天恩浩荡,”回首看了看少年,小心道,“七殿下不认得娘娘,可能是,可能是忘情草遗效……”
“能否治愈?”容妃声音轻颤。
“回娘娘,等七殿下体内毒素一清,有可能康复……”太医的眉更低了。
“本宫不要什么可能,给本宫尽心医治钥儿,不然,仔细你们的脑袋!”容妃顿了顿,有点无力,一挥手,“都退下吧!”
“你是我的母妃?”少年看到容妃眼里的肯定,继续问“我又是谁?”
“钥儿是母妃的宝贝,是这大庆国的七皇子,是最聪明最美丽的孩子……”容妃搂过少年。
“娘娘,殿下,皇上往风凌殿方向来了。”林杳匆匆来报。
“参见陛下!”风凌殿内跪倒一片。来人三十七八年纪。浓眉斜飞入鬓,立体深邃眼眸,竟是紫色,鼻梁英挺,脸型棱角分明,据说这样的人很刚毅。稍尖下巴柔化了轮廓,是一个很好看的人!
“听说皇儿失忆了?”姬暝越看向容妃。
“太医说余毒未清,毒药性子猛,伤了脑子。钥儿将来怕是……”说到后来,容妃声音呜咽,“可怜钥儿年幼,受这等折磨,不知皇上如何处置下毒人?”
姬暝越微微皱眉,看了看床上楞楞的少年。风凌殿很安静。
“朕自有分寸,朕会给卿一个交代。”姬暝越清淡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
服侍云钥睡下,林杳轻声道:“娘娘,又下雪了呢,奴婢叫人拿狐裘大袄来,您回去时可莫冷着了。”
点了点头,容妃给云钥掖了掖被子,凤目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雪了,姬云钥的生日过去五天了。五天前,是云钥十二岁生日。从庆生宴上回来,踏进寝殿不久,云钥突然口吐鲜血,不省人事。一直昏迷着,第四日晚都摸不到脉了,却在第五日醒来。
炉火很旺,寝殿内很暖,没有寒意,只是殿外依旧是冬天。
…………
“七殿下,这些是今个皇上赏的九雅。九雅之香,淡雅清泠,宁神醒脑,对殿下您的身子很有好处。这香可难得,皇上对殿下关心的紧,可是把宫里所收的全赏了您呐。”
皇帝身边的李公公讨好地笑着,指挥着手下小太监把皇帝赏赐的一干香料,药材,珍奇玩物搬进风凌殿。
“小杳,打赏李公公。”面对李公公的殷勤,云钥淡笑着吩咐。
九雅从梅精中提炼,再加上兰草其他一些辅助性香料制成,极其名贵,就是最有钱的贵族也只能收藏一点。
看着李公公拢着手离去的背影,“这么多皇子里,父皇最看重谁了?”云钥开口,看着小杳欲言又止,安慰道,“莫怕,你只管如实说来,不怪罪你。”
“奴婢也只是听说,皇上对六殿下和三殿下比较上心。”
“太子呢?”
“太子?皇上好象不怎么在意。听着那些侍卫公公们暗地里说,太子表现平庸,还比不上六殿下和三殿下呢。” “那我呢?”
“殿下,这……”小杳不好回答,一时尴尬,脸开始泛红。
“我对父皇来说,可有可无是吧?”
“……”小杳的头垂的低低的。
把宫内所藏的九雅全赏赐了,难道,皇帝开始上心这个儿子?
从来寡情帝王家,皇帝对自己的这一举动很难琢磨呢。云钥突然想起那天紫眸人的沉思,那天那时风凌殿的安静,那天皇帝所说的“交代”,心下顿时了然。
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风凌殿老少,姬云钥收回跨出风凌殿大门的脚,折回身子,往墨醉阁方向走去。
[[i] 本帖最后由 高西 于 2007-11-12 14:19 编辑 [/i]] 第一卷 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二章 初识庆国帝皇家
调养的一个月中,外面下了三场大雪,云钥没跨出风凌殿一步,只因太医说需在殿内静养一个月,不能见风,不能受凉。
凭窗看着殿外的冬天,看着殿外翠竹丛覆盖了白雪又消融,消融了又覆盖。
这个时空冬季除了梅,还有一种凛香花与梅争艳。凛香花形似雪莲,香气如冰淇淋的香甜味。殿外翠竹丛附近匍匐着点点凛香,离的远了,也只见是点绿镶嵌于白色世界,与翠竹的绿相辉映,看着很是舒服。
站了会儿,折回炉火旁,笑眯眯地听小杳她们热闹讨论。
“前阵子,熙宁将军平定附属国内乱,凯旋而归呢。今日,宫里正办着庆功宴,想是很热闹。”
“御花园的梅开的正好,据说还要进行赏梅大会。”
“熙宁将军这回立了大功,皇上肯定要赏赐很多宝贝。”
“是啊,熙宁将军是茹妃娘娘的二哥,相府二公子,他们肯定也会得到好些赏赐。”
“而且呐,这庆功宴所有的皇子都要出席。”
“小晴,别乱说。”小杳回头尴尬地看着云钥,“殿下……”
小晴一时也手足无措。
“怎么不说了?”云钥笑看了眼小杳,嗔道:“就你心思多。”回头又对一干讪讪的宫女微笑道:“没事,我还想听呢,继续吧。”
圣旨前几日早已颁下,七皇子病未愈,特准不列位于席。
庆功宴吗?云钥看着跳跃的炉火,有点走神。
没心思再听宫女们八卦,云钥翻着小杳从四书库取来的书。书中内容紧紧抓住云钥目光。书上说,忘情草,原产西林国,经秘法配制,最后形成一种粉状物质,供贵族和有钱人享用。据说服用的人能看到心里最想看到的东西,而且服用过后,身子飘飘欲仙,在西林国被称为“神思”。
忘情草,在庆国极少种植,因地理气候不宜,不过庆国黎阳的陌北山庄植了不少……带有如此明显地理特征的毒药,想谋害他的凶手就不怕因此露出马脚?
用忘情草和檀香合毒来害他,一来是熟悉风凌殿寝殿点着檀香的,这一点,宫里很多人都知道。
那么多毒药可以选,为什么选这种暴露身份系数这么高的毒药?难不成以前的姬云钥知道他们什么重要秘密,以致冒着如此风险也要他死,死不成也要让他成白痴;或者是他们根本不担心这个忘情草会暴露出他们的马脚呢。
可是,茹妃,为什么你要用这么让人起联想的毒药呢?
云钥斜倚窗棱,望着手里飘袅着热气的白凛香茶,看着干蔫的花瓣一点点变的丰盈,光泽,透出清爽甘甜的冰淇淋香,慢慢抿了一口。
…………
今天是庆功宴的正日。黎明时分,下了场小雪。明日,按照庆国惯例,该是加官封爵的日子。
白羽红喙的迦雪鸟掠过翠竹丛,一瞬消失于天际,又突然倏落于梅枝上。
“小海,外头怎么样了?”云钥看着面前恭敬的小太监。
“殿下,皇上已封熙宁将军为上将军,掌了庆国三分军力。封赏时,皇上还提前封六殿下为炀王。相府的赏赐卷目足有十尺长呢!”
“茹妃呢?”
“今个也怪,按着礼制,茹妃娘娘可是要升位份的,可封赏时,皇上只是赏赐了点财物。”
“小海,去小卓子那领赏。”看着小海走出门,云钥笑眯眯的脸霎那一变,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庆国的封赏惩罚制一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过一个月,六皇子姬云岫才年满十六。按照祖制,封王最早也只能在满十六那天进行,姬暝越既然在今日封赏时封王,这破了祖制,足见看的姬云岫很重。
茹妃不降也不升位,功过相抵,只是些赏赐,封了两边的口。对茹妃的赏赐消了百官的疑惑,茹妃份位不变,多了对自己的赏赐,阻了容妃这边的计较。这就是皇帝所谓的交代?!
养病这几日,云钥也了解了朝廷派系。宰相支持自己的外甥——六皇子姬云岫,兵部尚书,大将军支持已被封为玄王的三皇子,也是云钥同父同母的哥哥——姬云枫。相府门生虽不能说桃李满天下,朝廷的各部或多或少都有宰相的人,如今熙宁将军即将接管庆国三分之一军队。皇帝存心养着老虎,等着他为患?抑或是真的对茹妃有真情,爱屋及乌了?两派斗争,茹妃要害的应该也是玄王姬云枫,找上的为何是自己?
“茹妃长的很好看是不?”想着心事,云钥向正给自己穿衣的小杳问道。
“没殿下好看呢,殿下可是庆国最美的人了。”小杳怔了怔,继而微笑,给云钥系好绣着几枝墨竹的腰带,“怎么殿下忽然问起这个?”轻轻地把桌上玉瓶里的白凛香替下,放进淡雅新绿的绿凛香,那花瓣上犹自带着些许白雪,想是刚摘来的。
云钥没有回答。
“过近窗了不好,容易受凉,殿下还是去暖殿歇着。先前,三殿下派了小邓子过来,带来三枝雪海宫粉,这会儿正立在那铭玉瓶里,白瓶黄瓣,煞是好看哩。”
“怎么今儿个不是银红台阁?”云钥眯着眼。
甜笑嗔了云钥一眼,“玄王府里的雪海宫粉可比御花园里的好多了,还是今晨落雪时开的呢。小邓子带了话来,三殿下廷宴后就来看殿下,奴婢唤小晴布置去了。今早暖阁旁的月湖停了好几只迦雪鸟呢,奴婢来的这阵子还没离开,估摸着要筑巢了。”
“小杳,跟你说几次了。”云钥眉一皱。
“啊?殿下,奴婢错了,啊,不对,小杳错了,小杳记住了,以后不会在殿下面前自称奴婢了。”
云钥点点头,“下次可莫再忘了。”话锋一转,“迦雪筑巢,好事临近。这迦雪鸟是庆国的吉祥鸟,小杳啊,咱们风凌殿莫非有飞来横财?”
“迦雪可是喜寒的鸟,在冬天最冷的时候才筑巢哺育后代,这几天会更冷,殿下可要注意着。”小杳收拾着案上的几本书。
“迦雪鸟一生只繁衍一次,轻易不筑巢,这么难得。小杳,你说会有什么好事呢?要不我帮你许门亲事?侍卫昆明可是很中意你呀。”云钥笑的很贼。
“殿下——!”
…………
庆功宴廷宴那天,云钥前夜受了凉,直觉体虚。容妃来风凌殿看云钥,对这个儿子容妃的确上心。
“殿下,您该喝药了。”林杳端了汤药进来。
容妃接过汤药,顺势要喂。一股令人反胃的药味刺鼻,云钥紧抿唇,每次喝药都是一种折磨。
“钥儿——”没等劝,云钥爽快接过容妃手中的药,眉一皱,强忍住呕吐的冲动,一饮而进。前生从来没有要别人喂药的习惯。
“钥儿,没事吧?”容妃担心道。
“没、事。”云钥强忍住肚里的翻江倒海,勉强吐出两个字,林杳适时递上一块沾过蜂蜜的冰糖。
舌头还没感受到蜂蜜的香甜,忍不住“哇”的一声全吐掉了,连着先前喝的还未消化的粥。胃清空了,恶心感渐淡的同时,眩晕感汹涌上来。
“七弟,三哥还真以为你睡了几天,胆气也壮了呢,喝药都喝的那么猛,以前你可是宁愿抄一千遍《庆国史》也不愿喝那些药的。刚才举动,三哥还真以为你转性了,原来还是和以前一样。”
一紫衣少年笑着走来,身形修长,和容妃有五分相似。容妃是世上少有的美人,据说年轻时,被称为“庆国第一美人”。那眼睛却不像容妃的漆黑,眸子是淡淡的紫色,给这柔柔的脸平添了几分英气。很熟悉,云钥脑海突然闪过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那两双眼是如此的相似。
“这是你三哥姬云枫,钥儿记的起来吗?”容妃介绍刚来的少年。
“三哥?”云钥摇摇头,欣赏着紫衣少年,很养眼呢。
“母妃,您先去更衣,今个太医配的药也实在难闻,这里有我呢,七弟过会会喝药的。”姬云枫声音轻柔。吐的一片狼籍,容妃离云钥近,遭受池鱼之殃。
容妃离去,姬云枫轻轻揽过少年肩头,轻抚少年的背,“钥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一卷 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三章 上三绝与下四绝
寒意重了,冷风路过,月湖的水竟不流动,似要结冰,湖上残荷无力地随风打着圈。
三枝雪海宫粉在暖阁里起眼的紧,月亮般的黄色,明晃晃的,在温玉材质的白色铭玉瓶映衬下,竟有流光溢彩的感觉。暖阁里九雅清淡怡人的香飘渺着,
“路过月湖时,看到迦雪落巢了呢。”姬云枫抱着云钥纤瘦的身子,“脸都瘦了一圈,这个月怎么养的?”
云钥沉默着,找不到话来回答。感受着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年对这副身子的关心。
“这么一场病下来,钥儿变了好多。”姬云枫瘦长玉润的手指疼惜地顺了顺怀里人披散的长发。庆国,男子成年才可束冠。“钥儿,三哥多给你配备了几名暗卫。但暗卫终究不是全能的,以后自己也谨慎些。”
“我知道了,不会再让三哥担心了。”云钥闷声道,“三哥不喜欢云钥现在这样?”
“无论钥儿变什么样子,钥儿永远都是钥儿,是三哥的钥儿。”轻轻捋开挡着云钥眼睛的刘海,看着那星辰般明亮的眼,“钥儿,三哥会保护你的,一辈子!”姬云枫淡紫的眸闪着坚定的光。这,是承诺吗?
“呀,这铭玉瓶插雪海宫粉倒是不错。”姬云枫注意到起眼的摆饰。
云钥微笑,看向姬云枫,“廷宴尽兴吗?”
“怎么钥儿耐不住寂寞了?那我晚上留在这风凌殿陪钥儿好了!小杳不会赶我走吧?”接过小杳手中的茶,欠扁似的眯着眼看向小杳。
云钥一楞,琢磨着姬云枫的话,眼前男子对他很热情,估计与这身子的前主人关系密切,思忖着道:“三哥该回玄王府。”
“钥儿竟然舍得赶三哥走,三哥以前可是很宠钥儿呢,算了,三哥忘了钥儿记不得这些了呢。”姬云枫搔了下头,狡猾一笑:“钥儿若真的舍得赶三哥走,那谁带钥儿出宫玩呢?”
庆国皇子年满十五,方可出宫游历,年满十六,出宫建府。这带十二岁皇子出宫,也只是偷带了。
“额,腿长在三哥身上,要留便留,要走便走,我可管不住。”云钥退让了。三日后就可出了这风凌殿,眼前就是一个好的导游。
“还这么嘴尖牙利。”姬云枫拥紧了怀里人。
不久,斩了三位据说已供认不讳投毒加害皇子的御厨,抄了满门,罢了一些无足轻重人的官,此事就此了了,可惜了宫廷斗争的那些替死鬼。
……
“小杳,你说玄王府的雪海宫粉是京城一绝,这京城还有哪几绝,还有哪些好玩的?”云钥懒懒地躺在暖阁的卧椅上。后日就可出了这风凌殿,打探仔细了,以后找乐子也方便些。
“小杳没出过宫,京都哪些好玩的也不清楚。不过京城上三绝,下四绝小杳倒是知道的。”
“哪上三绝,下四绝?”
“殿下以前对这京城七绝可是很熟悉呢。这上三绝,便是萧书画,太子弄萧,王献狂草,易傥丹青;下四绝呢,就是梅兰竹菊,就是——”
“什么?”云钥打断小杳,“梅兰竹菊?”
这,这么巧,前生的植物四君子来到这时空成京城下四绝了?又想起麻将中的“梅兰竹菊”,不禁莞尔。
“殿下,殿下?”小杳看着云钥傻笑的模样,担心道。
“啊?哦,我没事,小杳你继续说。”云钥自嘲地瞥了瞥嘴。前生,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梅兰竹菊,梅呢,就是玄王府的雪海宫粉,菊,则是东宫暖花阁里天下无双的耀夜了。兰,是揽香楼的兰蔻姑娘。竹…”
“兰蔻姑娘?”云钥再一次打断小杳,“兰蔻?”
“是啊,听说兰蔻姑娘弹琴很有名呢,皎月白,无双开,兰蔻一曲飘香落,引的凤凰天上来。无双就是耀夜,飘香传说是天上最美的花,兰蔻姑娘的琴声使的飘香都自惭形秽,凤凰都被引来,这还不算一绝吗?”
“算,当然算,以前我还以为一曲菱歌敌万金很了不起,如今照小杳所说,兰蔻姑娘的琴,能和萧史弄萧,引龙呼凤相媲美了,哪天得好好见识。”
哎,又何止算呐,若是前生兰蔻化妆品公司知道有人在这里给他们做免费品牌代言人,那才是真正一绝啊。
“殿下,什么是菱歌万金,萧史弄萧?”
“啊,没什么,胡诹的。竹呢,又是指什么?”云钥讪讪转移话题。
“竹,就是竹涛轩的南卉居士,南卉居士擅长占卦易卜,去请教过的人没有说不准的。”
这时空还是免不了迷信思想,云钥淡淡一笑,“三哥府里的雪海宫粉跟东宫的耀夜真齐名啊?”
四书库的书有记载耀夜,耀夜是陈菊的一种。陈菊是这个时空特有的花,类似前生的雏菊,外观相似,香气也近,只是花叶的颜色比较复杂。有与雏菊相近的花色;也有全株一色,比如粉红,朱红,宫墙色暗淡的赭红;也有嫩绿,新绿,油亮的墨绿。
全株墨黑,只在叶缘和花瓣边上泛着一缕缕金色的就是耀夜。耀夜的花朵较一般陈菊大,是一般陈菊的三倍左右,高贵,神秘。即便是宫中,耀夜也不可随便栽种,天下只庆国东宫的暖花阁开满了那摇曳着金色的耀夜,御花园里也是没有的。
书上说,很多年前的一位少年皇子本在其凯旋后入住东宫,世事难料,凯旋在即,那少年皇子却被人出卖而遇害。据说耀夜就是少年皇子的血所化。
“当然了,我们风凌殿月湖畔的银红台阁也不错啊。还有夏秋两季时候,月湖畔的陈菊花海可美了,成片成片的,望不到边,美的让人忘记呼吸。”小杳回忆着夏天的美景,一脸幸福。
“墨醉阁前的那片雪海宫粉刚植的,过一两年就可以跟月湖畔的银红台阁相媲美呢!”小杳自豪地补充。
“我看倒不如那几丛翠竹看着有精神。”云钥撇撇嘴,“为什么叫上三绝,下四绝,直接京都七绝不就得了?”
“上三绝都是身份尊贵之人。”
“原来还存在着阶级歧视。”云钥哀叹。 第一卷 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四章 缘灭应可重新拾
夜色刚褪去,风凌殿一纤瘦少年施施然迈出大门,无视身后跟着的N条尾巴。按照少年现在这种举动,这些尾巴昨天还应该跪在少年眼前,恳求着少年收回迈出的脚,现在都直楞楞地盯着少年,焕发重生般光彩的少年。
身后加起来足可和五千瓦白炽灯光度、热度相媲美的眼光,丝毫没影响少年的兴致。少年深吸口气,仰天长吟:“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外加拖了N长的“啊——”。
尾巴们面面相觑,翠竹丛中的迦雪惊起逃走,稀疏的雪海宫粉梅林花瓣纷纷震落。
难得是晴天,却异常的冷。两对迦雪鸟已在银红台阁下筑了巢。朝日红的柔和,悠闲悬在月湖的上空,几只白羽红喙红爪的迦雪从月湖上空掠过。
“小杳,这湖畔的银红台阁的确不错,可这天也太冷了吧。冻僵了,冻僵了。”云钥说着拣了块不小的石子往月湖仍去,听的石子摩擦冰面的声音,云钥一喜,“有溜冰的可能?”
“小杳,叫小海拿凿子,锤子和杆子来。”云钥兴奋地吩咐。
“殿下,这么冷的天,您身子才刚好呢,回暖阁歇着吧。”
“呀,没事,没事,就一会功夫。快去,再不去,我是要冻僵了。”
小杳被某人吃的死死的,担忧地看了眼云钥,“殿下,小杳可就去了,您可注意着点呢。”
看着小海在月湖近岸处凿着冰,云钥很想自己动手,无奈身子虚,拿着锤子没凿几下就脱力,只好假手于人。
“噗”的一声,凿子落处,溅起一阵水花。
“成了,成了。”云钥心喜,忙挨到小海身边,拿起杆子测量冰层的厚度。
“殿下,您莫在这吹风了,早些回去吧。”小杳在一边急着。
看了露在冰层外面的杆子长度,做了个记号,拔出杆子观察被水沾湿的长度,略一计算,云钥大喜,超过可以滑冰的冰层厚度,以后冬日室外运动又多了一项。
“这温度跟哈尔滨的冬天相比不知如何?”云钥冻的哆嗦,“小杳,我们打道回府。”
回到暖阁,容妃,姬云枫,还有皇帝身边的李公公已侯着了,云钥明白,安静的生活结束了。
……
小杳娴熟地拿了根银丝带,绾住云钥的发,打了个飘逸的节,又整了整云钥的衣服,嘴角露出满意的小酒窝:“好了。殿下这样子去太学院,不知道要迷住多少人呢!”
镜中人,一身月白纱衣,紫色纱带轻系着腰,更显出腰的纤细,过瘦的身子让人看着怜惜。那漆黑如墨的眸水汪汪的幽深,流转着莫名神采。镜中人嘴角上扬:“那小杳有没有被迷住呢?”眸里狡黠闪烁,端的是无尽风采。
害羞的小杳给云钥披上狐皮袄子,脸一片红晕。“殿下,今日您可以见到时公子了。时公子肯定想你的紧。”
“时公子?”云钥一楞,想起容妃告诉自己的一些事情,“我的伴读时清珂?”
“是啊,以前时公子可是跟殿下形影不离,殿下病了这么久,若不是怕扰了殿下您静养,时公子早来看殿下您了。”
“可是我一点都记不得他了。”云钥无奈地看着小杳。
小杳轻笑:“时公子不会这么小气的。”
……
重新入太学院,继续学业,皇帝旨意。太学院,皇家,重臣,名将子弟年满6岁就可入学学艺的书院。
太学院,身着素蓝衣服的少年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听着周围小声的讨论,面无表情的默然。
“今天七皇子殿下要来?”
“是啊,听我父亲说,七殿下卧床一个月。”
“我也听说了,庆功宴上都没出现呢,应该病的很重。”
“听说是失忆…….”
窗边少年听到“失忆”两字,脸上古怪的神情一闪。
没有来迟,云钥看着屋内还空着不少的的书桌得出结论。
施施然扫视了屋内情况,嘴角慢慢浮起笑意,如愿看到神情各异的眼同时一呆。这个笑容可是在捉弄小杳时,无意中发现有这种效果,屡试不爽!只窗边蓝衣少年面目表情,盯了云钥几秒,又看向窗外。云钥心中一动,走了过去。
时清珂,十三岁,冷情,寡言。好骑射,精剑术,喜兵书,通音律,擅诗作。云钥把心底资料与窗边少年作了比较,怎么也看不出这是个能文能武的人。眼前少年温润如玉,薄唇自然抿着,剑眉并不张扬,淡然舒展。目不斜视,眉眼一点动作也没,面无表情看着来人,琉璃似的褐眸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
有趣!云钥轻笑出声:“时清珂。”用的是陈述句。
并不张扬的剑眉微微一挑,嘴角一动,褐色的眸子一丝疑惑,一丝古怪一闪而过,温润少年清爽的声音从那微颤的喉头散出:“见过七殿下!” 似乎依旧不带感情的声音,云钥却没放过说“见过”时那几不可察的颤音。激动吗?
“我是坐这边的吧?”云钥微笑地看他,指了指时清珂前面位置。
“是。”再没多余的话。
太学院早课全部学生一起上,早课后却是个人依据自己喜好跟师傅分散修习。早课,是太学院院长的每日训示,改为“早训”更恰当一点。后来云钥跟清珂混熟后,透露这一想法,清珂古怪看了云钥一眼:“你没失忆前也这样说的。”一时云钥愕然。
院长大人训示时,一七八岁的小孩不时转过头来瞅云钥。这小孩,也忒大胆,连云钥都知道院长大人以严厉出名。
“那小孩是谁?”云钥趁院长大人不注意,转头问清珂。
“八殿下。”
“八皇弟姬云炔。哦,谢了。”
太子自有太傅教导,皇子满十五岁就不用入太学院了。未几,云钥借口身子不适带了伴读时清珂回了风凌殿。
“时清珂,你不认识本殿下了?”云钥佯怒。主要因为从云钥叫出他名字到现在,清珂只说了三句话。
“听说你失忆了?”清珂没答,神情复杂地看着云钥,一脸认真。
“恩,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云钥随口说着。
“一点都记不起了?”
“刚醒来时,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怎么认出我的?”语气里想要确认什么,又想要得到什么。
“你说呢?”云钥笑眯眯地看着清珂。
沉默,一丝受伤滑过清珂面无表情的脸,然后僵硬。
“清珂,”温润如玉的人身子一颤,云钥装做没看见,无比真诚道,“清珂,我们重新认识吧!我会好好待你的!”云钥是故意的,知道原来的姬云钥称呼伴读是叫“清珂”。
沉默,云钥继续保持真诚。
“好!”一丝哀伤,一丝哀痛隐于眸底,喉无声颤了颤,清珂说出一个字。
想要活的好好的,就必须拥有像样的“保安机构”,现在没多少人可信赖,时清珂,大将军之子,六年来可是对姬云钥忠心耿耿呢,不错的资源。
……
“小杳,我以前叫他清珂,他叫我什么?”云钥懒散倚着窗棱,望着窗外翠竹丛。
“时公子称呼您‘钥’。”小杳收起云钥刚看完的书。
“啊?不是殿下什么的?”这么暧昧,云钥有点诧异,翻了翻眼,“那以前我和清珂两人怎么相处的?”
“时公子和殿下关系好着呢,同食同寝,形影不离。”小杳笑着,“殿下,小杳给您去四书库换几本书来?”
“恩。”听着小杳的话,云钥陷入沉思。
这个时空并不排斥男风,这两个人,以前若没戏,凭着这关系,很有发展机会。他已不是以前的姬云钥,这么无耻地利用清珂,哪天他发现了,可会生恨?
……
风凌殿,月湖
“清珂,教我武术吧。”云钥懒懒靠着一棵银红台阁,环臂看着不远飘若游龙,矫若惊鸿的练剑身影。
没有回音,惟有银红台阁树上的梅花被剑气激荡,下了一场花雨。正在孵卵的迦雪也受惊的扑腾了几下翅膀,清亮地叫了几声。
银红色的梅花瓣还在漫天飞舞。今日,天蓝,日弱,无风,那花瓣更是飘舞的魅,银红台阁特有的清香开始氤氲。
眼前有影一晃,清珂盯着云钥:“不需要!”顿了顿,又一句:“我保护你,钥!”眼神认真的让云钥差点低下头。
“一辈子?”云钥笑问。
听见双方粗重的呼吸,听见银红花瓣飘落触地的声音,听见迦雪用喙梳理羽毛的声音。
“一、辈、子!!”褐眸闪亮闪亮,声音坚定无与伦比。
云钥笑了,很妩媚地笑,笑的那些银红台阁为之失色。接住飘落眼前的花瓣,轻闻,掩住嘴角的那丝怅然若失。对不起……心里说。 “我也想保护你,清珂!”云钥把玩着手里的花瓣,抬头,望进那褐色眼眸,浓浓地笑。口是心非的混蛋,云钥心骂着自己。
清珂一颤,拉云钥入怀,温柔抚着云钥长及腰际的发:“你身子弱,禁不住折腾。”
“恩,”埋在清珂怀里,云钥呼吸着温润人身上清爽的阳刚之气,“拣只折腾一点点的教我。”
无声。清珂的无声等于默应。
“一个月后,我们去玄王府看雪海宫粉吧。”云钥轻轻地在他怀里说着。
“好。”
没有不安,没有歉疚,清珂,我只希望,当你知道真相时,别恨我太深。 第一卷 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五章 美人椅上美人谋
“不是吧?清珂,你叫我去学毒?”当云钥弄明白清珂默应的内容后,打死也不信,这么个温润如玉的人会出这样的主意。
“钥,你内脏受损过,练内功容易走火入魔。轻功又是靠内力辅助,还要风雨无阻的负重训练,没你想的那么容易练。学毒不怎么花体力,若是学的精通了,也有自保功能,至少也不会这么容易忘记我了。”清珂的理由冠冕堂皇。
好奇地上下左右打量清珂,什么时候寡言的人这么多话了?什么时候冷情的人学会开情人间的玩笑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云钥抬头望了下天,今日,天阴,无日。“我怎么可能忘了清珂啊,就是记不得自己也不会忘了清珂的。”冲着清珂,狠狠地笑,谄媚地笑。
皇宫,翘楚殿
铺了貂裘的美人椅上,美人斜卧,约莫二十七八,。一张让人想象不出的清秀瓜子脸,和容妃两种完全不同的美丽。若容妃是花开倾城的牡丹,茹妃就是凌波仙子的水仙。秀气的五官,仿佛有书香缭绕。闭着眼,仿佛睡着了,偶尔微微颤动的睫毛表明这个卧美人是清醒的。一支凤钗斜插云鬓,一身紫衣宫装,腰带随意垂着,肩部流苏因着身子微动,微微晃着。
香炉里青烟袅袅,熏的整个殿都是海棠花香。美人身后两个宫女垂手侍立,不远一个淡妆红衣宫女正拨弄着炉火。
一阵细碎轻盈脚步声,一鹅黄宫装女子在茹妃面前两三米处止步,轻轻道:“娘娘,六殿下来了。”
茹妃微微睁开眼,沉思了会,“唤岫儿到这来。”又闭上眼,很娇媚的声音。
“母妃。”一名锦衣少年,没有茹妃的清秀,也没有皇帝的俊美,高大健壮的个子,深刻立体的五官,黑眸里微带着些许碧色,不仔细观察,很容易忽略了。一种异族的美感,却让人感到阴冷。
“都下去吧。”随意一挥袖,散了服侍的宫女,“岫儿,再五天就是你封王的典礼了,虽说你父皇提前一个月给你封了位,但这典礼依旧要到成年那天举行。可想好了怎么表现?”茹妃正身坐起,双手随意搭着美人椅的扶手。
“都妥当了,孩儿已琢磨过父皇会出哪些题,跟宰相外翁也打过招呼,不会有问题。”蓝衫少年冷冷地。
茹妃点了点头,“如今你外翁势正盛,你二舅也掌了这庆国三分军队,有闲就多去亲近。”
“孩儿明白。”顿了顿,姬云岫直视茹妃:“忘情草是母妃下的?”
“本宫为你好,不想你为了他,丢了自己!”茹妃瞅了一眼少年,随意拨弄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护甲,嘴角勾起一抹不甘和讥讽,“竟然能在忘情草和檀香的合毒下还活着,真是好运气!本宫还真好奇这天下无药可解的毒,他是怎么解的!”精光闪闪的秀眸严厉盯上蓝衫少年,“这次虽没让他丧命,至少失了记忆,下次可没这么好运。本宫可不想你有什么举动,记住:你和他,永远不可能!”
一室安静,半晌,“为什么是忘情草?”姬云岫眸色很冷。
盯了少年好一会,“本宫自有计较!”茹妃秀气的嘴里淡淡吐出几个字。“你二舅封了上将军,得了这些个实力,大将军和兵部尚书不会这么安分,多留意些,有什么变故,与你外翁那边好生商量着。”
“这朝廷,这国家的安静,可是在有军队基础上的。以前,也只有兵部那边,宰相大人难插人进去。今个,你二舅掌了三分虎符,插人是容易了些,估摸这阵子,那两只狐狸警觉性还高着,安插人这事,叫你二舅过些时日再说。”话锋一转,“太子那边怎么说?”
“细作回报,太子那边一直安静着。除了每天早朝后跟父皇去御书房修习两个时辰,其余都在东宫呆着,养些花,看些书,写些诗来着,几乎不怎么出东宫。”
“都哪些人出入东宫?”茹妃沉思会后说道。
“没可疑的人,偶尔会有小太监带着点心之类进出东宫,点心是前吏部尚书送的。”少年阴冷的声音。
“皇后倒是去的早,”娇媚的声音又是同情又是讽刺,都化为一副错过看好戏的语气:“当年,这前吏部尚书威风的可是连你外翁现在都比不上,万人之上,风光的紧。那是棵如何盘根错节的树,也就在那么一瞬倒塌了。可惜了皇后没能亲自看看这参天大树轰然倒塌的样子,这可是四年前有名的事啊。”茹妃边说边抚着左手无名指的护甲。
“宰相外翁与前吏部尚书不是同类人!”
“如今太子这般表现,这个前吏部尚书还这么关心他的外甥,这亲情也真浓。”茹妃讥讽一笑:“叫人好生侍侯着前吏部尚书大人!”
少年应了。“你去吧。……五天后的典礼,多努力些。”有些疲惫,茹妃说完径自闭目,斜靠着美人椅养神。
姬云岫刚退到门口,“去过风凌殿?”身后美人倏的睁开眼,声音严厉。
脸色一暗,姬云岫没有转身;“没有。庆功宴前后,容妃一党都很安静。”径自离去。
翘楚殿内,美人椅上一美人怔忡。
………………..
小迦雪破壳而出的那天,暖阁里一纤瘦身影无聊把玩着剑:“清珂,我是天才吧?你看三天下来,我就把这套无比复杂的剑法使的这么娴熟自在,精确独到,飘逸潇洒。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温润少年白了一眼怡然自得,沾沾自喜的家伙:“徒有招式!”
“哎呀,这最起码是名副其实的花拳秀腿,没有内力不是我的错。总有一天,要让这没有内力的剑法上得台面撑的场面,我总不能丢清珂的脸啊。”笑眯眯的某人丝毫不受打击。
“钥,明日是六皇子的封王典礼。”无视某人的疯话,清珂缓缓道。
“恩,茹妃不会有什么动作,她总不会想破坏她儿子的大典吧。”眉一扬,云钥淡淡地回应。
“受封礼前,皇上会出题考各位皇子,不仅仅是六皇子,所有未成年的皇子均在内。”不张扬的剑眉向里蹙着,清珂有点担心,“你刚失忆,若是有人难为你……”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嘛,总不会因回答不出而杀了我吧,大不了就是全庆国的人都知道庆国的七皇子是草包咯。”云钥笑的没心没肺。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词很形象!”清珂琢磨着,“太学院院长也在,过了明天,想必我就是草包的伴读了。”
难道这人的寡言,冷情是装给人看的?
“你不愿意?”云钥恶狠狠地盯着只比自己大一岁,身子明显比自己高一截的人。经常运动的人就是好啊。
“愿意!”清珂已是隐隐带有笑意的声音。 第一卷 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六章 封侯台上封王事(一)
这天封王日,云钥出风凌殿前得到消息,皇帝下令斩了三位御厨,据说对投毒加害七皇子之事供认不讳。抄了满门,罢了一些无足轻重人的官,此事就此了了。云钥冷笑,皇帝你何以如此维护茹妃?茹妃,这身子的原主到底跟你有何恩怨?可惜了宫廷斗争的那些替死鬼。
庆国皇宫,殿宇林立。祈殿乃荣耀之殿,从来将相王孙,梦回祈殿封王封侯。
庆国玄色至尊,麒麟是国之象征,姬暝越一袭绣着金色麒麟的玄衣,稳坐在皇位上。
祈殿内济济一堂,百官身着和官位相称的官服各自落座。无论封王封侯,五品以上官职的人都要参与,皇家子弟都要出席。云钥不想引人注目,和清珂早早来了。
祈殿气象恢弘,主色调是庄严肃穆的黑,红,金。六十四根二十米高的镀金玄石柱撑起这荣耀的祈殿,散发着高高在上的威仪,不由让人自惭形秽。祈殿正东一座由玄玉墨石砌成的二十级高的梯台,就是祈殿中心所在——封侯台,两旁玄石上站立着两尊威风凛凛的金色麒麟塑像。 玄石墙上是庆国建朝以来著名王侯的英勇事迹的浮雕,阳光和玄石柱金光折射其上,落下班驳光影,使那些浮雕蒙上古老神秘色彩,仿佛历史在眼前翻滚。
大红绒毯从门口一路延到封侯台下,两侧就是各官员席位。皇位在红毯尽头,封侯台右侧。帝位左下侧太学院垂着花白山羊胡的院长大人必恭必敬。右下侧是太子,宰相席位与太子相邻。看来这封王时山羊胡子起的作用还不小。
皇子有专设席位,云钥右侧是姬云枫,左侧清珂相伴,对面是今日主角,即将封炀王的六皇子姬云岫,一身绣有紫色麒麟的玄袍,想是封位时的礼服。可算威猛型美人,只是阴冷了点,伤了气质。一小孩坐在主角左侧,墨紫的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云钥。
怎么老是看我,太学院里上早课时也这样,再看我,再看我就把你吃掉。云钥恶狠狠地瞪了小孩一眼,小孩一楞,然后很甜美的朝云钥一笑,那水灵的大眼眯成美丽的月牙形,没如意料中露出委屈表情。
云钥勉强牵拉扯起嘴角回笑,肯定笑的比哭还难看。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姬云枫关心道。
“没。”云钥努力完成微笑。
“那怎么这副表情?”略带疑惑的声音。
“我这是在微笑。”低声解释。
“微笑?笑的比哭还难看!别笑了,再笑我过会可吃不下东西了。”欠扁笑容
。 姬云岫倒着茶,古怪看了云钥一眼,用力往嘴里一灌。 清珂,依旧面无表情。
李公公独特声线的声音穿透耳膜:“吉时,封王仪式启——!”整个祈殿顿时肃静。
独特声线回响在整个祈殿:“庆国历昌武一十六年,六皇子姬氏云岫,年正十六,年少聪慧,文以载道,德以服人,上感其行,封以炀王,誉以天下。因循祖制,以题察之——”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啊,前提是这唱的人也是李公公。
好不容易等拖的老长的声音落定,山羊胡子走出席位,很难得地带着笑容:“今日六皇子殿下封王,本院长有幸得陛下和众同僚信任,作为考察六皇子德才品行之人。六殿下,若是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
……
“六殿下,若您身边有三位谋士,某一,无才有德;某二,有才无德;某三,德才皆中。若只能留一位,请问您会留下谁呢?”祈殿所有的目光都会聚到这里。
姬云岫沉思了下,向山羊胡子淡淡行了个礼,冷冷的眸子没有感情波动:“因事而定。若所做之事需有才之人,留某二;事需有德之人,留某一;若无事,皆不留。”
“怎讲,烦请殿下释意。”院长大人捋着山羊胡子,垂着眼袋的眼睛闪过好奇,那一众官员,也是极感兴趣地等着下文。若是常人,会选某一,某二或某三,姬云岫的这番回答另辟蹊径,出了采。
依旧无表情的声音:“谋士,因事而设,无事而蓄人,费人费力费财;于本殿下,是事之所需用人,非人之所需设事,因事用人,取其才,而非其过,人皆有用,因事而定。”
感兴趣的眼光都转为赞赏。这姬云岫还真有两下子,云钥暗自赞赏。
山羊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再一问,殿下以为如何使百姓谨守本份,少犯刑律?”
姬云岫低头沉吟,众人一致带着期盼神情,这位皇子又会出何高论,连姬暝越都饶有兴趣地看着云钥对面少年。
“有法二。一为治标,酷刑律。刑律重则百姓惧,畏之,则谨己行,可平眼前岌,然日长,则有所怨,积民愤,国之不安,不举。” “二为治本,以孝为先,遣礼吏,于天下设点,教化于民,何可行,何是誉,何与法不合,何为不智。奖表率,惩反逆。然所需日长方可见效。两法齐行,效果更佳。”依旧面无表情给人阴冷的脸。
这是一个麻烦的人,与他为敌,会花费自己很多心思。云钥存了这个心
。 山羊胡子连连点头,“六殿下必当年少有为。”转身面朝皇帝,“回陛下,六皇子殿下年少聪慧,德才兼有,老臣佩服。臣以为考察六皇子就到此。”
高位上的姬暝越点了点头。真是惜字如金啊!
众人称赞之际,姬云岫看着云钥,眸里闪着莫名神伤,痛苦。你从来没注意到我,什么时候你才会关注我,真要等到那一天,那决绝的一天,你才注意到我?
云钥似有感应,对上对面眸子,一丝碧色在眸中流转,碧色的眸子吗?姬暝越,姬云枫他们是紫色眸子,都是有色眸子啊,偏偏自己就一黑色。(除了白皮肤,其余都是有色人种;除了黑色眸子,其余都是有色眸子?)
“七殿下,接下来是检验一年来殿下所学,并不只有臣一人出题,其余同僚也可提出疑问。”山羊胡子今天笑容泛滥,从一开始笑到现在,那嘴角一直翘着,不会僵硬吗?
“院长大人,您请!”云钥谦谦君子。印象分很重要。人而无礼,胡不踹死?云钥可是铭记于心。
权当做口答题了,前生面试时唇枪舌剑,如今在这时空即使不能优秀,混个及格总行吧?
“七殿下身子可好些了?”山羊胡子嘴角还是上扬着。
“好多了,多谢院长大人关心。”
“那好,就请七殿下讲讲何为君子?”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想也没想,前生背熟的句子脱口而出。一出口就后悔了,这反应也太快了吧,这语气,怎么看都像是背书给老师听,可是条件反射也没法子。一个失忆之人,还可以称为小孩的人,什么答案好选,偏偏找了个会惹麻烦的答案。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能是失忆人所能知道的吗?能是这身子这种年龄的人能体会的吗? 四周异常安静。 第一卷 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七章 封侯台上封王事(二)
“七殿下,可再重复一遍?”山羊胡谋求确认。
“院长大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正是云钥对君子的理解。”云钥坦然自信。话已出口,就只能自圆其说,不能露出任何破绽。满堂文武混到这个层次,哪个不是人精,一旦他们怀疑,那可是后患无穷。权当即兴表演,这临时演员,可得做足戏。
满殿官员诧异。
“七殿下对君子能有如此深度精辟的认知,实属难得,不知可否请殿下为老臣做个解释?”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闪过山羊胡子沟壑丛生的脸。
钥儿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姬云枫微皱眉。
“院长大人,云钥自病愈以来,记忆不比以前,心下不安,惶恐自身言行不得体,笑于民。遂于这两月,埋首圣人贤者之书,力求言行复于常。如饥似渴,有所思。”云钥微笑道。
“所谓君子,应该像天宇一样运行不息,即使颠沛流离,也不屈不挠;接物度量应该要像大地一样,没有任何东西不能承载。君子于自强不息,当解“有一日未死之身,则有一日未闻之道”,便是所谓‘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著花’。”
“君子于厚德载物,便是‘思人以眇然之身,可以赞天地之化育;以常人而可以为圣贤’。云钥于这场病后,每想天地无形,自然无常,人之渺小,却可为圣贤,可谓天道酬勤。云钥愿学于先贤,以一日未死之身,闻一日未知之道!”
姬云岫似不经意地看向云钥,又低头沉思。
这样一个纤瘦少年,大病初愈,有这等魄气和“闻道之志”,想不心生怜惜,想不产生“孺子可教也”的念头也难。山羊胡子赞赏道:“七殿下年幼便有这般壮志,他日必成就非凡。于这场病中顿悟,七殿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闯关成功了吧?云钥稍稍松了口气。
“七殿下的这番陈述,让臣受益不少。臣有一个问题想请殿下指点。”宰相斜对面的一中年官员出列,曹操似的白脸,朝宰相方向暗暗一点头。
“指点是不敢的,云钥年幼,卤莽的紧,伍大人要考验云钥,这便出题吧。”云钥不卑不亢。何苦刁难一个少年?看我笑话?看我出丑? 熙宁将军自封上将军以来,相府势力在朝堂如日中天。今个,姬云岫又封王,父皇啊,你到底在计划什么?这么蓄意让朝中出现权臣,你就有信心干净利落地善后?你就有信心保庆国不受动乱?云钥怨愤。既然你如此放纵他们,置自己性命于无视,任茹妃明目张胆下毒,自己又何必再从你的角度为你谋略。既然暗中查不出忘情草的蛛丝马迹,不介意暴露实力,引蛇出洞。
“前几日臣浏览史书时,发现各朝各代都有愚民行为,不知殿下对这愚民之术有何见解?”伍三思沾沾自喜。
云钥翻了翻眼,还取名三思,这等帝王之术能拿到台面上来讲吗?急于想在宰相面前表现,也太考虑不周了吧?出这等犯忌的题,想看自己一个回答不慎,脑袋搬家是吧?却不知,你这问题,已经惹起某些人反感,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皇帝和宰相在微微皱眉呢。 清珂啊,原来还真存在回答不好脑袋搬家的事。要是过不了这关,清珂,你可做不成草包的伴读拉!
“伍大人,云钥以为愚民之术不妥。”一言否定这历史千百年来的帝王常用之术。既然你敢出这犯忌的题,自己索性语不惊人死不休。
“敢问七殿下,何不妥?自古以来,这历代历朝可是都循这个制。”言下之意就是云钥否定这庆国历代皇帝的做法,包括当今皇帝的做法。冒言皇帝言行是非,这个罪很严重。
宰相近人,果然有两下子,这么快就开始扣罪名。略略嘲讽后是谦恭声音:“伍大人,云钥对这愚民之术所知甚少。刚才六皇兄一番陈述对云钥启发甚大。六皇兄既然说教化于民是治本之法。教化,即不愚,也就是说不愚民才是正道。云钥以为,六皇兄的想法很正确。”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姬云岫的言论被云钥特意断章取义。
伍三思,今日你就会明白什么叫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果然白脸曹操的脸更灰白了。
姬云岫诧异地看向云钥,他,不是知道谁下的忘情草吗?为何今日这般说法?
路过姬云岫异样目光,云钥不在意一笑,转向伍三思。
姬云岫怔了,他,可是在对自己笑?
“伍大人,这愚民之策,短期来说确实能使国家处于安定,长期看却不利于国家发展,一国若尽是愚民,这国也是无生气之国,一死气沉沉之国,发展必然有所滞,只有智者方令国家焕发希望。”
“愚民之术是上位者想让百姓按其旨意行事,百姓愚昧盲从、没有主见、迷信权威,却不会像兵士一样因着军纪不敢去置疑。日子一长,总有人会对他们所做之事怀疑,民有所疑,国之祸也。有人疑则如燎原之星火,以致众疑,疑而不解则生怨,就如六皇兄所说,怨则积民愤,国之不安。因此,云钥以为,愚民之术不妥。”云钥再次拿姬云岫的话来压轴。
伍三思脸发青,密密汗珠从额头渗出,沿着鬓际流下。
姬云枫稍稍安了心,钥儿,为什么你总能轻易让自己心乱。
祈殿很安静,仿佛可以听到浮雕上光影飘移的声音。
云钥回头看清珂,清珂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脸色白了很多。这人,就是担心死了也一副木头脸。云钥突然很想去牵他的手,咬着耳朵跟他说:清珂,你逃不了做草包伴读的命运拉!
“七殿下这番言论出陈推新,本相很受教,既然七殿下以为愚民之术不妥,依殿下之见,如何才算妥?”想让人亲近的声音打破祈殿安静,一位面冠如玉的中年人微笑道。温文尔雅,如此好人模样,走在大街上,谁都以为是某个好心的大叔,竟会是权臣?果然人不可貌相! 第一卷 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八章 封侯台上封王事(三)
“宰相见笑,云钥实是无知,这等粗鄙想法还是从六皇兄处搬来,贻笑大方,六皇兄肯定有比云钥更好见解。宰相大人若想知道,可以问六皇兄,相信六皇兄也会很乐意跟宰相大人探讨。”云钥坦然微笑。该示弱时就示弱,言多必失,何况是在皇帝面前,一不小心就脑袋分家了,草包总比没脑袋的好。现下,还不是逼他们到无退路地步,毕竟今日这封王礼还要继续进行……
姬云枫一皱眉,钥儿年幼,不知轻重,公然与宰相对立,哎,有这份胆识和见地,也是难得。醒来后,钥儿真变了很多。自己说过要保护他,总不能负了他。
这人,这人,什么时候变的这样,有那么多让自己意料不到。清珂看了眼云钥,
太子沉思着。
姬暝越面无表情。
宰相笑的有点僵硬。
满殿官员明着、暗着看向云钥这边,惊讶,好奇,兴趣,幸灾乐祸或者看好戏。
这副皮囊还是姬云钥的,你们随便看!云钥施施然倒茶,做自己开始想做的事。倾斜到清柯身侧,嘴唇暧昧地几乎贴到他脸颊,缓缓上移到清珂耳垂边,吐气如兰:“你逃不了做草包伴读的命运了,清珂——!云钥暗着嗓子轻轻说着,满意看到清珂脖子后有了可疑红晕,轻笑一声,坐回原位,端起刚倒的茶,一饮而尽。
你们想看什么呢?想看我被宰相为难时的狼狈样子,还是想看与宰相对立后赘赘不安的样子,为什么要如你们愿呢?既然我已不我了,就还你们一个全新的不一样的姬云钥,不是很好吗?
大庭广众之下,云钥与清珂的暧昧,所有的人为之侧目。山羊胡子吹着胡子,那位八皇子睁着大眼瞪着云钥。
微微一笑,自然地抿了一口茶,云钥闭目享受。不去管姬云枫略带受伤的眼神,不去管清珂开始变柔的脸,不去管对面姬云岫愈发阴冷的表情,不去管大殿内官员的神色各异。只是想知道这疯狂的举动到底会引来多大后果?云钥突然很想笑,嘴角真的勾起令人魅惑的弧度。
这出戏真的唱到这了吗?云钥闭着眼,慵懒靠着椅背养神。
“正时,封礼——!”李公公独特声线响起。
云钥听到对面主角走向封侯台的脚步声,听到李公公开始唱礼,开始那一段一段的礼文。云钥几乎可以听到宰相如玉面冠上的微笑,听到百官不同感情色彩的声音在向某人恭贺。
李公公,你果然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丝竹声起,封礼结束。
云钥含笑睁开眼,祈殿觥筹交错,娉婷的舞伶展现着袅娜的舞姿。看着那些芳华女子赏心悦目的身姿,云钥眼微眯,杯中液体一杯一杯往口里灌,越来越快,酒,早已替了茶。
前生那个自己,前生那个世界,前生那个家,前生那些人……前生,已是遥不可及……
姬云枫和清珂同时伸手,按住云钥握着空杯子的右手。一致的举动,令两人不由对视,清晰看到对方眼中的关心和心底某些欲望。
淡淡地看了左右一眼,云钥伸出去的左手不减去势,转向茶壶,往空杯一倒,刚好满上,壶空。和刚才一样的姿势,一饮而尽。喝了多少杯?忘记了,云钥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空的酒甘甜香醇,尤其宫中的珍酿——迷离,与前生的酒相比,另有一番滋味。有些醉了呢,看着那些翩跹的舞影,迷离。
“臣等闻七殿下早慧多艺,在太学院出名的紧,不知今日能否有幸见识。”云钥慵懒靠着椅背,微眯眼打量眼前獐头鼠目看似诚恳微笑的三个人精。
这戏还没结束呢!
宰相啊宰相,你今日是定要我狼狈离开这里,还是想把我永远留在这里?殿堂所有注意力都转到这暸,云钥自嘲,今日可太抢主角风光了,缓缓站起身。
姬云枫低呼:“钥儿!”不知怎生滋味。
左侧清珂担忧声:“钥。”
装做没听见,云钥看向封侯台附近面冠如玉的权臣,带着那么一点挑衅,风华一笑。收回视线,懒懒看着眼前三个人精:“三位大臣,今日是炀王的典礼,可不能太抢了别人风采。”
“炀王风采岂会随便让人遮挡,相信七殿下不会让我们失望。”为首的中间人精看似很礼貌地笑。
不就是看人失忆后什么都不会的笑话吗?不就是想看一个皇子像戏子一样自降身份的表演吗?“我可以说不吗?”云钥笑的灿烂,陡的声音拔高:“今日炀王大典,云钥献艺,权做进献炀王大典之礼!”
一屡穿来的孤魂,又怎会在意这些阶级等级。想看笑话吗?就让你们看个够,看的后悔!
红衣宫女取来古琴。云钥咬着左边人的耳,极其魅惑:“清,徒有招式的剑法要上台面了,帮我伴奏,年少轻狂,豪气万丈而后老那种。”不等清珂反映,云钥走到殿中,认出那个上将军,微笑着缓缓上前,“将军,可否借剑一用?”
云钥有时一直会想,自己是不是一个疯子,或者说是一个恶作剧狂……
……
起了个剑式,古琴沉着浑厚的散音响起,微醉的少年挽个剑花,往日行云流水身姿,飘逸潇洒的剑招因此时的醉意,变的别有风味。那似踉跄却又异常坚稳的步子,那中途微晃看似失去准头的剑法到最后又无比老练精准。
古琴或舒缓,或激越,或凝重的按音漾满这恢弘的祈殿,荡起万丈豪情,一首《破阵子》,少年脱口而出:
“醉里挑灯看剑,”剑颤颤地自眼前横过。
“梦回吹角连营,”几个剑花在俯仰之间跃闪。
“八百里分麾下炙,”绵延起伏的剑影幻作漫天光影。
“五十弦翻塞外声,”此时古琴浑厚的散音和激越凝重的按音交错,裂帛声和着萧萧剑声穿透人的心灵。
“沙场秋点兵。”一连串繁复迅疾的剑招,一个逸着点点豪气的迅动身影都忽的静止,所有光点聚于那个年少轻狂却又带着无尽沧桑,袖手负剑仰首的轻灵之影。
“马作的卢飞快,”浑厚的散音激越,持剑的身影已是一片虚影。
“弓如霹雳弦惊,”虚影中兀的疾射出几道耀眼的光影。
“了却君王天下事,”几道大开大阖的剑影隐隐透着杀伐之气。
“赢得身前身后名,”英雄少年的价值何在?苍凉的剑法中透着点点疑惑。
“可怜白发生!”持琴少年吟,猱,注的指法迅速交错,沧桑的余韵袅袅,舞剑少年的年少轻狂和苍凉的沧桑融成一体,让人莫名怜惜,仿佛这世界只有他遗世而独立!
浩大、浑厚、激越的古琴声中,锦衣少年舞动着年少轻狂,舞动着沧桑沉淀,舞动着沙场肃杀,舞动着英雄白发。苍凉余韵中,遗世独立的身影似要飘然而去,惊了多少人,呆了多少人,又痴了多少人……
体力耗的过了,身子微微发抖。这身子果然还是弱啊!云钥深深吸了口气,抑住颤抖,缓步上前,双手递上:“将军,好剑!”
接着向高位上的帝皇行礼:“父皇,孩儿身不适,请先告退!”
沉默……
“准!”云钥慢数到十时,面无表情的皇帝终于说出今日封王典礼上的第一句话。
再次暗着狠狠深吸了口气,压住颤动越来越厉害的身子,云钥风华地笑,悠然走向祈殿的大门。 第一卷 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九章 为一人事各人筹
“清,我没给你丢脸呢。”风凌殿,暖阁内纤瘦少年摆弄着清幽的雪海宫粉,微微牵起嘴角。自从那日唤他“清”后,就一直这样叫了。
“恩,是很好!”
“你弹奏的也不错,我们果然心有灵犀呢。”云钥轻笑。缓缓抿了一口白凛香茶,望着那袅娜的白气,“清,你可愿意帮我?”
正在擦拭佩剑的清珂身形一顿,“你知道的。”
“如果说,我要天下最厉害的杀手组织呢?”云钥似不经意地笑。
“钥,是你要的,我都会给你办到。”褐色眸子波澜不惊。
“是真的!”云钥转身走向暖阁附近的药室。
我也是真的!清珂看着纤瘦离去的背影,却是没说出声。
……
皇宫,御书房
俊美的皇帝千年不变的表情,御桌上是一堆微乱的奏章。
“宰相什么反应?”姬暝越冷声。
“炀王与相府走的很近,茹妃近日谴人关注前吏部尚书。朝廷各部相府的人安插很快。”屋内一角阴暗处,走出皇帝的暗卫。
“大将军那边呢?”皇帝没有抬头。
“还没具体动作。”
沉吟半晌:“钥儿怎么回事?”
“七殿下醒来后一个月足不出风凌殿,贴身侍女每日往四书库取书。前四天七殿下随时清珂学剑术。跟毒医‘无毒丈夫’费侧学毒,人是玄王找来的。”
“四天前吗?钥儿以前没学过剑术?”
“没有。”
“你说一个人能在这么短功夫内把一套剑法练到这种地步吗,暗夜?”
“很少,天赋者。”
“太医可靠?”
“人,的确是七殿下。看症状,是失忆。”
“学毒,恩,有趣,醒来后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那首《破阵子》的确不错,”姬暝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钥儿那边密切注意着,暗中关注就行。”
“宰相那边按目前情况发展下去,恐日后难以……”暗夜机械的声音有了一丝担忧。
姬暝越冷声打断:“记得四年前的事?”
暗夜默然不语。
沉默了会,姬暝越淡然道:“朕有分寸,不会把这头老虎养的为患了。”微抬头看向暗夜:“忘情草之事有收获?”
“今次刚得密报,七殿下中的忘情草来自黎阳的陌北山庄。”
“陌北山庄?公开卖毒药的那个山庄?”
“是。”陌北山庄,只要你能出的起银子,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毒药,而且对客户资料绝对保密,江湖人尽皆知。
西林的忘情草吗,四年前也是西林……淡淡嘲弄:“茹妃又不是不知道四年前的事,也不避讳一下,她就认定朕不会怀疑到她,还是有信心认为朕查不到呢?”有点自言自语的语气最后转为严厉。
“暗夜得到消息,茹妃害七殿下是因为,因为六殿下……”机械的声音越来越低。
“说!”
“因为六殿下对七殿下有意……”
“哼!”俊美的人一脸冷漠。
那人死了就可以忘了吗?还是那人成白痴了就可以不在爱了呢?眼前不由浮起那张清纯可爱的脸来,“嫣然,嫣然……”
……………
小迦雪羽毛日益丰满,已经在月湖上空滑翔了。迦雪真是种奇怪的鸟,一生不轻易筑巢繁殖,筑巢繁殖抚幼期却是极短的,从筑巢到小迦雪独立生存,大约一个月光景。等到小迦雪学会独立生存,迦雪也要离开筑巢地,另觅天地。
庆国最寒冷的日子已经过去,天气渐渐回暖,凛香花也少了精神。
“要出去?”云钥看着这几日一直早出晚归的清珂。云钥没问,该知道的,清珂一定会告知。只是这早出晚归做何事,清珂却什么也没说。 “恩。”
“早点回来。”
“好。”
风凌殿月湖畔每天重复着相同的四句话。
风凌殿的药室内几乎每天上演这样的戏。
长相猥琐的费侧冷笑,语带讥意:“若撑不下去就别硬撑!”
脸色惨白的少年牙一咬,逼着自己正视大钵,正视钵内或蠕动或爬行或相互厮杀的各种各样毒虫。每天做着相同的事——从这些毒虫中抓毛茸茸,五彩斑斓的蜘蛛,每天增加一只。一秒,两秒,三秒,看准时机,少年迅速抓起一只蜘蛛扔进准备好的袋子。当然不是徒手抓,这些都是一碰就能致命的玩意,抓虫的手上带了薄薄透明却异常坚固的手套。捉到第十只时,少年终于忍不住,奔到角落狂吐。
前生,最忌讳那些毛茸茸,恶心的虫子。此刻,不得不硬撑着。想当初一看见那些毒虫就吐坚持到如今这个地步,多少算是进步了。
连胃酸都差点吐光的云钥已全身无力,脸比死人还白。一想到费侧一脸的讥笑,心一横,深吸了口气,再一次走到那一大钵毒虫前面,越是害怕,越要面对!
……
燃着海棠花香的翘楚殿内,一嫣红云裳女子倚在窗口,目光越过假山,越过琼楼玉宇,仿佛越过千山万水,望进云深处。听的身后脚步,女子微笑转身。
“参见娘娘。”宰相俯身就要拜。
“父亲大人,怎如此见外!”茹妃适时拦住。
看座奉茶,散了宫女。“这姬云钥的事,父亲大人可查清楚了?”
“人,的确是七皇子。”
“哼,就算失忆,也不会连性子都改的彻底。难不成这忘情草还能有什么特殊功用不成?”茹妃一脸不甘,“若是同一个人,这本事也长的真快!想这京都,已不知传成什么样!”
“娘娘不用担心,臣已派人跟着,七皇子抱了什么心思,久了自然露端倪。”
“父亲大人可好生派人盯着,本宫可不想让他再坏事!想些法儿让他消失吧!”
……
迦雪已经远去,独留银红台阁下的巢。
“今天怎么不走?”云钥收了剑式,看着银红台阁下的身影,往日这个时候清珂出去了。
“恩,不走。”
“那好,”云钥突然微笑,“我们出宫吧。”
“好。”清珂注意到云钥微微颤抖的身子,“别练的那么猛。”
“我们出去,你就不怕我卖了你?”云钥轻笑,转移他的注意力。
“那我帮你数银子!”蓝衣少年笑了。
“好!”清珂的笑容让云钥发愣。寡言冷情的清珂竟拥有如此干净的笑容,云钥心里想着,口里也不知不觉说了出来:“清的笑容好美!”
蓝衣少年笑的更月华清朗,不惹尘埃。
扮成太监,跟在清珂后面平安地出了宫。换了衣服,京都的古老街道上出现两个绝美少年。
“玄王府?”清珂侧过头笑问身边人。
“不了,随便逛逛。”贪婪看着清珂干净的笑。 蓦的,清珂止步,不张扬的剑眉一皱。“怎么了?”云钥停下相问。 第一卷 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十章 纵是情劫亦甘受
“有人跟着。”清珂侧耳,顿了顿,“恩,没事了,是暗卫。”
京华西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店铺林立。
“还真是繁华,叫京华名副其实呢,比宫里热闹多了。”云钥开心道,注意到一条更热闹的巷,心里一动,“那里人好多,我们去看看。”拉起清珂的就走。
看着灿烂微笑的少年,清珂微微一笑,握紧拉自己的手,一脸温柔。
果真热闹,商品琳琅满目。
“清珂,捏面人啊,还真像!”一绝美少年笑眯眯地看着手艺人捏揉间出现栩栩如生的泥面人。“师傅的手真巧!”
这么一个漂亮少年称赞自己,捏泥面人师傅一高兴,“小哥喜欢,这个五彩麒麟就送小哥了。”长的漂亮,好处就是多。
………….
“清珂,有说书的啊?!”说书的正说着这个时空,这个国家的故事。哪天没饭吃了就去当说书的,说那些《兴唐传》,《三国演义》之类,肯定很受欢迎,云钥想入非非。
“清柯啊,套圈!”
“好。”清珂温文笑着。
云钥看中的物品一个一个被套上竹圈,围观的人叫好声一阵高过一阵,老板脸色越来越黑。 云钥见此,愈发想捉弄,“清珂,最左边那个,对,那枚玉!”
清珂轻轻一甩。
“好啊,又中拉!”云钥特意大声叫好,围观的人也很给面子地鼓掌起哄。眼角余光掠过老板几乎要哭出来的脸,云钥得逞地笑,这忽悠的也够了。
“清——不玩这个拉,你把老板欺负成这个样子,你内心何安啊?人家也是小本生意,你手下怎么就不留情呢?”
也不知道是谁刚才大声说要这个那个,也不知道是谁刚才大声叫好来着,也不知道是谁想故意忽悠老板来着的,这颠倒黑白的事某人最拿手,“老板,你别气,清珂他年纪小,贪好玩,小孩子心性。我们只要这只簪子,其余就当是给老板的赔礼拉。”也不想想自己看上去比清珂还小,装什么老气横秋。这扮好人某人也很擅长。
拉着哭笑不得的清珂走出人群,留下愣愣的老板和议论纷纷的人们。
“清珂,我们去看糊扇面!”
“清珂,这么多乐器啊?!!”
“清珂——.….”
…………
一位兴奋过头的少年拉着温润少年,在人群中穿行。
“这位小哥,请留步。”隐有仙气的中年人唤住兴奋的两少年。
“叫我吗?”云钥回头。
“是,我看这位小哥天生异象,所以想为小哥占个卦。”中年人笑容亲切。
不信鬼神,本想说不的云钥突然想知道这中年人能测出什么来,当下爽快应道:“好啊。不过你若测不准怎么办?”
“本居士就是竹涛轩的南卉。”中年人表明身份。
“京都下四绝’梅兰竹菊’中的竹?南卉居士,久仰久仰。”原来是大牌人物,没想到只出来这么一趟就遇到京都一绝,幸运。
“看小哥面相,乃富贵中人,然年少却多波折,命中有一大劫,看小哥印堂暗色淡中有深,暗色发淡想是刚过劫不久。”
云钥一惊,这个身子的前原主可是没躲过打劫啊,自己既非原主,这说的是真是假,难定。
“淡中有深,小哥今日恐怕会有危机。”
云钥看向清珂,两人相视一笑。云钥知道是有危险,但自己就在人群中逛逛,茹妃他们难道敢派人在众目睽睽下动手?
“居士,我不看相,测字好了。”云钥说道。
“相是命,字也是命,两根同源,形不同罢了,小哥请说。”居士看了眼清珂,不可觉察地摇了摇头。
“清,清水的清。”云钥写完,微笑地看了看清珂。
“清字,左为水,右上丰字无尾,一生未果,右上属阴,想必小哥前生走的很匆忙。右下为月,月即肉,肉遇水则腐,月与水,镜花水月终空,两者皆不利。去水添心,乃情,流水无情,情无果。”南卉居士看着眼前两绝美少年,有点不忍。
“换个字。”云钥写了个“钥”字。心里再怎么嘻哈,闻此,也有点不安。
“金与月,本是个吉字。可小哥这第二横写的过了,金入月,是为凶兆。兵戈皆金,月即肉,两位怕有血光之灾,宜速回家,勿在外久留。”
云钥蹙眉,“南卉居士,我命由我不由天!”拉起清珂就要走。
“小哥,等等。”
“什么事?”云钥有点不悦。
“初次见面,本居士就送几句话作个见面礼给两位吧。”南卉居士递过一张素笺。
云钥接过,淡淡道声谢,没看一眼,揣进怀里,拉着清珂离开。
看着离去的背影,南卉居士摇了摇头:“命中注定啊……”
转过街角,云钥掏出怀中的纸,轻声念道:
“年少轻狂挡不住沧桑,结发同枕只有今宵。
曾经金戈铁马,道是酒后疑梦,他日麒麟阁又为谁伤?
旧情何在,人已了了,不消魂也亦断肠!
子夜白霜,念声声里,那人在翠竹丛中笑。”
什么意思?云钥暗自皱眉,忽然一笑,抬头看向清珂“清,你相信不?”
“我信你!”回视少年,清珂一脸温柔。
云钥握紧了清珂的手。 第一卷 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十一章 高歌一曲谁相和
“清,累啊,去那座酒楼休息!”云钥指着一座三层琉璃飞檐,看上去很气派,装潢很有品位的酒楼。不等回答,拉着清珂跑向看上去怎么都像故事高发地的酒楼。
跨进写着“知味楼”三个烫金大字的门,小二马上热情迎了上来,“客官,您请!”缓步上了三楼,站的高看的远嘛。
“客官,要雅间不?”小二很殷勤。
“不了,靠窗的就行。”来这热闹地吃饭,当然是吃热闹来的。
清珂一直扬着唇角,温文地笑。云钥有点心疼,脸部神经僵掉就不好了。
“小二,上你们的招牌菜。”
“客官想必是第一次到知味楼来的吧?我们这的招牌菜有三十多种呢。”小二解释。
咳咳,正咽茶水的云钥被呛个正着,“这么多?天下第一酒楼也不会有这么多招牌菜!店大欺客啊?”
“怎敢!只是我们知味楼正是客官口中的天下第一酒楼。”
云钥愕然,眼光这么好,一挑就选了天下第一酒楼,尴尬。该死的清珂怎么不说话,还一脸看戏的表情,云钥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清珂的唇角更有弧度了:“小二,游龙戏凤,美女簪花,踏雪寻梅,明月印翡翠,再一壶鸿雪。”熟练报上菜名。
“常来?”小二走后,云钥觑眼问道。
“你说呢?”……
果然站的高看的远,从窗口眺望,街上景色,一览无余。青石铺就的街上人来人往,很久没看到这么多人,也从来没看到这么多穿着古装的人在大街上川行,挑箩倚担的,牵着孩童揽着篮的,间或有几辆马车行过,轮子碾着青石的声音清脆。这就是生活啊! 一高兴,云钥笑眯眯地转过头,“清,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也不等清珂同意,面朝窗外的天空,朗声唱了起来。兴起之余,索性拿着筷子敲打起碗碟,嘹亮的歌声引的路人皆抬头。
“好歌!”背后一粗犷磁性声音。
左边角落里一桌两人。一人身材健硕,十七八岁年纪,五官深刻,一头酒红色头发,给人一种狂野美。另一人看装扮,应该是酒红头发男子随从。京华贸易发达,异族人也常见。出声赞赏的正是酒红头发男子。
“过奖!”云钥含笑
。 “难得听到如此豪气的歌,不知阁下可否告知歌名?”磁性声音很性感。
“《少年游》!”
“好歌名!”酒红头发男子笑着走到云钥这桌,“痴笑轻狂,任我潇洒少年游!阁下兴起而歌,想必也是一潇洒之人。有缘相识,在下以酒相敬!”
“好说,好说。”云钥笑看了眼清珂,满上,也一饮而尽。一曲高歌就轻易招徕搭讪,这里果然是故事高频率发生地,穿越小说诚不欺人。
三楼的客人都是有身份之人,并没有一楼二楼那样喧闹,云钥一曲高歌引来不少侧目。祈殿与清珂暧昧时都不在意那些古板正经的官员,甚至皇帝的目光,这些人的侧目又算的什么。神情自在,云钥对那些侧目之人悠然一笑。 看着一漂亮少年友好自在的笑容,那些人反倒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这句话已成了云钥在这个时空行事的宗旨。
“在下蒙仲,有幸结识小兄弟,请教大名?”
倒是豪爽之人,这么快就自报家门,不过这个家门是真是假,是管不着的。云钥微微一笑:“同是天涯潇洒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酒红头发微微一怔,料不到对方如此回话,然马上神色复常:“好一句‘同是天涯潇洒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小兄弟真是妙语如珠啊。” “哪里。”不是自己谦虚,这说什么也是前生古人的结晶,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要是剽窃,就不好了。
清珂一直静默着,从蒙仲搭话之时,就收起笑容。
“兄台若是无要紧事,那么请坐,相逢也是有缘。”酒红头发也没装谦,爽快地坐下。
云钥笑着看了看冷着脸的清珂,朝酒红头发道:“这是我朋友,性子冷,别见怪。”
“不会,这位朋友也是非常人物!”酒红头发微笑,“倒是我不请自来,如此冒昧,怕是打扰两位了。”
“热闹之地总是寻热闹来着,谈不上打扰。”
酒红头发一脸感兴趣:“小兄弟真是一妙人,有趣。能认识小兄弟如此人物,三生有幸!”
“阁下不是庆国人吧?”云钥微微一笑。
“是啊,我是蒙加国人。”酒红头发毫不迟疑。
“兄台的头发很漂亮,我很喜欢。”
“啊?是吗?你是第二个说我头发漂亮的人。”酒红头发惊喜道。
“这么荣幸。那第一位是谁?”
看着清珂越来越冷的脸,云钥突然很好笑,想试试清珂的极限,这家伙,在吃醋不成?顺着酒红头发的话意问。
“我妹妹。”酒红头发笑容带着自豪,“很多人都说我是不祥之人时,我妹妹告诉我,我的头发很漂亮,她很喜欢。你是第二个和我妹妹同样想法的人!”
若说先前酒红头发的笑容带着客套,那么现在的笑容是百分百的真诚。这时空,这么绚目的头发极少见,云钥见怪了前生那些染的花花绿绿,五彩缤纷的少年,这颜色见怪不怪,若是这时空的平常人,见着这绚目的发,肯定会有想法。
酒红头发少年被认为是不祥之人,想来也是可怜人,倒是他妹妹,能有这等见解,难道也是穿来的?“能和令妹有相同见地,真是有幸!”瞥见清珂的目光冷的可以立马冰冻人,云钥暗笑的紧。
“也是我妹妹的荣幸,”左手角落酒红头发的同伴打了个手势,酒红头发脸色一变,“我有要事要处理,今日能认识小兄弟,实是荣幸的很,若是有缘,他日再相逢。”抱拳一礼,匆匆离去,“记着,我是蒙仲!”破碎的余音随风飘来。歌词记得很牢啊。 云钥好笑地看着漠然的清珂,“清,他走了,你怎么还这副表情呐?”
清珂喝着酒,没有理睬对面的少年。
不理我?云钥无辜眼神,默默注视着清珂,缓缓贴过脸去,几乎鼻子碰到鼻子,嘴唇轻启:“生气拉?”
小样,跟我比耐心,你见过一个人一丝不苟地记录一只蚂蚁生老病死的所有活动吗?前生因某种需要,做了这种极其锻炼人耐心的事,唯一的收获就是耐心无比强大。
“清,你不可以生气!你怎么可以生气呢?怎么可以生我的气呢?”无辜的眼神,轻柔地低喃。
“你输了。”捕捉到褐色眼眸一丝闪烁,温润的脸上一闪而过的一丝红,云钥狡黠一笑,坐回原位。
清珂漠然的脸开始回春,却仍是不和云钥说话。
“呐,别气了啊,这个送你。”从怀里掏出那支套圈得来的簪子,“清这样子,像是吃味的小媳妇。”云钥不怕死地揶揄,果然看到清珂温润如玉的脸上忽涌而上的红色。
“姬云钥!”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完了完了,清珂真的生气了,竟然连名带姓地喊人。
忽听的街上一阵骚动,云钥探出头张望,只见人们正朝一个方向涌动。有热闹! 第一卷 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十二章 一笑倾城为两奴
拉着清珂飞步下楼,一打听,却是京华三月一度的奴隶拍卖会开始了。听周围人的谈话,这次比斯堡不知从哪进了一批西大陆的血奴和碧妖,这次拍卖的奴隶质量都非常好。云钥顿时讶然,这时空竟然还有奴隶?
掩不住心头好奇,随人流来到一座由巨大青石砌成,线条粗犷的半球体建筑物内。一个还算宽敞的玄石质平台,平台左侧关押着即将被拍卖的奴隶,台前是贵宾席位。各色人叫嚣着,纷繁杂乱。云钥和清珂挑了个离台子较近的位置。 那些衣不蔽体,带着镣铐,满身伤痕的奴隶看的云钥心头着实压抑。前生何等讲究平等的一个世界,如今突然看到这么一个场面,同样身为人却像动物一样被虐待着,甚至比动物还不如,很久没有过的怜悯涌上心头。
两个瘦的不成人形的少年引起云钥的注意,别于其他奴隶丧失生气的静寂或者惊恐,他们一个安静躺着,一个静静站着,那是一份淡然地安静,云钥竟产生“悠然见南山”的感觉,好笑,这在什么地方! 一阵刺耳的鼓声后,全场顿时安静。
五个高大蛮壮的汉子被赶到台子上,猩红的眸子闪着冷冷的光,一个精明的中年人开始扯着嗓子介绍,原来是来自西大陆的血奴。西大陆是蛮荒之地,没有建立国家,只存在着几个部落。血奴在东大陆很有名气,他们战斗力强,忠诚度高,很受达观贵族欢迎,因此拍卖价也高的很。
很快,三个血奴被一大腹便便的老头以一万两银子买走。
一万两啊,今天逛了一圈下来,云钥也知道一般百姓一年才花销几十两银子,一万两可是天价。还有两名,被一身着绿袍的中年人带走。
比斯堡的规矩很特别,越是好的东西越在前头拍卖。传说中惑人心神的碧妖被带上平台,她们,竟不着一缕!金色的卷发,碧绿的眼睛。云钥怎么看都和前生那些金发碧眼的美女差不多。完美的身材,碧绿的眼睛散发着妖媚气息。人群一阵安静,等那拍卖官报出基价后,人们开始疯狂加价。
气氛一时狂乱,云钥微微一哂,“清,我们有多少银子?”
清珂一怔:“要买?”
“你说呢?”云钥突觉好笑地看着他。
“京都汇丰钱庄即兑的一张五千两银票。”清珂淡淡道。
嗯了一声,云钥继续观看如火如荼的场面。每位碧妖已经拍到四千两了,男人之间对于女人的争夺果然没有理性。
拍卖官扯着嗓子喊着:“四千两,四千两!还有没有人更高的?——四千两,四千两一下,有没有人更高的?——四千两二下,还有没有?四千两——” 清珂看了看云钥,“怎么还不报?”
云钥笑笑,没答。他要女人干什么,根本不会因为同情去做没有好处的事。
“两万两!”一苍老声音从贵宾席上发出,“四名我都要了!”
一老的跟山羊胡子院长有的一拼的老头,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这么留恋红尘!可惜了四名妖娆的不可方物的女子!
……… 拍卖还在继续。那两位安静的少年与几个健壮男子一起被拖到台前。
刚躺着的少年此刻微垂首,很恬静。刚站着的少年冷冷看着台下,带着淡淡讥嘲。有趣,云钥又产生了初次遇见清珂时的好笑感。
现场开始拍卖那位恬静少年,叫价声已变成两家龙虎斗,还是神秘的两家,不在贵宾席,贵宾席的客人资料都是登记备案的,也不出面,只叫了传话的人出来报价。
已经开价到五千两,云钥微微一笑,打了个手势,叫一个比斯堡的传价人过来,在竟价牌上写了几个字,微笑着看着传价人离去。
“六千两,有没有更高的?六千两,好,六千五,六千五,有没更高的?”看来是不简单的少年。
看着还在彪升的价格,云钥微微一笑,是个有秘密的少年呢。
台下的人群早已窃窃私语,他们想不明白这样一个看似既没有血奴有保镖价值的,也没有碧妖妖艳的少年怎会拍到那么高的价钱。 “七千五,七千五,有没有更高的?七千五——”接过传价人手中的牌子,拍卖官突然眼一亮,有点不敢相信地念出:“倾城玉炔一枚,外加五千两银子!”
全场顿时安静,就像吵闹的人群突然被枪声惊的毫无声音的安静。
倾城玉炔,无价之宝,东大陆有名的四块玉,倾城,无缺,韶华,非鸣,只闻其名难见其实。
云钥悠然解下所配的玉,递给比斯堡专门验玉的人,恬静的少年看向云钥,云钥友好一笑,侧过身,轻轻咬着清珂的耳朵:“清,是不是觉的我疯了?”
“是!”温润的人漠然。
“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呢?”竟然选了这种场合表白!
云钥笑着,静静地看着温润的脸闪过千百种
神情,最后透出微红,还真是可爱。心里突然起了坏念头,云钥伸出食指,轻挑起清珂秀气的下巴,眼微眯,色色的:“妞,给爷笑一个!” 清珂原本微红的脸一黑,转眼即要发作,云钥适时讨好:“清,你有必要跟一个疯子计较?”云钥没有去想过是不是真的喜欢清珂,只是有那样的人在身边也不错。想起以后的计划,清珂,说那些话的最大目的是为了让你为我付出更多!
“倾城玉炔外加五千两银子——”拍卖官扯起嗓子,想是已验完了玉。
“慢着,我还要他!”云钥指了指冷对台下的少年。
迟疑了会,“成交!”拍卖官响亮短促的声音。
冷冷少年漠然看向云钥。一片不可思议的目光,“这是个疯子!”人们的眼里透露着这样的信息。云钥笑了,悠然悠然地笑。有时,他的确是个疯子,秉着自己想法做事不顾一切的疯子。
“清,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早点回去。” 第一卷 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十三章 谁家子弟乱京华
比斯堡在京都外郊,离皇宫有点路。雇了辆车子,驶向皇宫。云钥可不想第一次就翻墙回宫。
车子在官道上行驶,天色不早,路上行人已少。 云钥懒懒地斜靠着清珂,把自身重力都放在清珂肩上。
“累了?”清珂把肩上的人转往怀里。
“恩。”云钥靠在清珂怀里,静静享受清珂身上好闻的阳光气息。
“我叫云钥。”云钥不在意在外人面前表现与清珂的亲昵,微笑看着两位眼神复杂的少年。
“林希献。”恬静的少年眼神古怪,随即又转为温和。
“季沅。”冷冷的少年带着一丝敌意和不屑。
“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来历,也不想知道。”云钥正了正身子,笑看着两少年,“只要你们帮我做到三件事情,你们就可以重获自由。”
“凭什么信任你?”季沅不相信。
“没有我说的协议,你们也要做事。听起来还是我亏,不是吗?”一块倾城玉炔只换来这样的三件事,很不值得,是不?
云钥并不是按常理行事的人,倾城之于云钥,只是一块美丽尊贵的饰品罢了,终究是死物。云钥要的是利用价值更高的东西。
“哪三件事?”林希献闪着漆黑的眼眸。
“等我想到了再说。”云钥微微一笑,径自窝在清珂怀里闭目养神。 …………….
忽然,车子猛的一震,停住不动,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飘了进来。
清珂身子一紧,云钥微皱眉:“事情严重?”
“怕是被包围了。”
沉默……
没想到茹妃的动作来的那么快。外面已想起刀剑碰击声,想是暗卫与刺客交上了手。
“钥,我出去看下。”清珂轻轻移开云钥的身子。
忽然,一阵破空声,一支羽箭穿透马车,清珂手一伸,硬生生地抓住。
“车里不安全,我们都下去吧。你们两个,若是有逃生希望就各自走吧。”云钥也不管他们诧异,笑眯眯地对上褐眸:“还真被南卉居士那张乌鸦嘴说中。清,若是回不去了,你会后悔吗?”
温润如玉的人白了一眼:“你知道的。”
云钥笑了,很风华的笑,醉人,醉心,醉的让人窒息。
............
车夫早已遇害,两伙黑衣人正激烈杀在一起。
云钥第一次如此真实地看到血腥场面。前生也只在电视上见过,如今,戏剧却变成了现实。 一个个人倒下,残肢断臂横陈,猩红液体飞溅,锃亮的兵器上猩红液体缕缕;此起彼伏的闷哼声,痛呼声,甜腻的血腥味浓浓地直往鼻孔冲,云钥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个翻江倒海。
在费老头讥讽的眼神下,自己已很久没吐,也以为永远不会吐了,没想到……这个世界又有多少自己没想到的呢?
“钥?”。
“没事。”云钥深吸了口气,肺里血腥气更浓,强忍住,“清,这样搁下去,今天怕是回不去。玄王府离这多远?”
“远水解不了近火。”清珂担忧道。
“茹妃这一次够直接,说不定今天还真能如了她的愿!清,我们寻着机会闯出去吧。”
刺客人数看样子有十多人,以马车为圆心,成圆形状与暗卫血战。
云钥拾起地上犹自淋漓着猩红液体的剑,一阵恶心,手微微颤抖。
要杀人了吗?前生,杀人是多么遥远的事,杀人,就是死了也不会在脑海里出现的词。现在,却很现实地摆在眼前。你不杀人,就被人杀。自己是自私的人,很少有人会不想活到最后,所以,会选择杀人!自己又不是什么圣洁之人,这双手迟早都得沾上血污,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吧!
云钥自嘲地笑了笑,从尸体旁拾了四把剑,分给他们仨。
微笑递上还流着不知是谁血的剑,“将就下,一有机会就出去吧。若是我不在了,那我们的约定一笔勾销,你们依旧是自由的,否则我还是会找你们回来的。”
两位瘦弱少年,在被拍卖之前,身子被折磨的够了,纵是以前习过武,现在能发挥到三成已是很不错。
“不怕我杀了你?”季沅眼倏的一亮,冷然道。
“若觉的你能杀了我而得到自由,那你尽管试!”云钥微笑,森冷的微笑。
“我们从那边突口吧。”瞥见马车左边圆弧一阵松动,云钥沉声道。
被拍卖的奴隶是不能对主家有害的,通常他们拍卖前会被喂一种丧失体力的药,卖给主家后,等驯服了再由主家给解药。两位少年刚吃了解药不久,力气恢复的有限。清珂与云钥并肩,把两位少年护在后面
云钥没有内力的剑法竟也接了不少招,在清珂的掩护下,一剑洞穿刺客的胸膛,听着那剑透入肉体的清脆声音,云钥微微一笑:“清,这没内力的剑法还撑得了一点场面。”说话同时,很平静地拔出剑。
这就是杀人吗?没有恐慌,没有害怕,没有激动,没有呆掉,心理平静的没有半点波澜,仿佛是永远都不会起波澜的死海。
刺客已注意到云钥他们的动机,重新杀伐过来。
缺口还是打不开,周围刺客奋力杀过来。这里是比较僻静的官道,刺客在行动之前,已清场过。
路两旁是幽深的林子,冬日正去,春日未来,林子是光秃秃的枝桠。那里,或许存在着希望。今晚,就是回去,也注定要翻墙。
后面刺客越来越近,暗卫死伤不少。
清珂一个腾跃,一个翻转,一个侧身,三道剑光闪过,这战场又多了三具尸体。缺口已打开,奋力突围。后面两位少年招式精湛,可惜气力不足。
“快,进入林子,再想法子。”林中有障碍物,被追杀命中率比官道肯定要小点。
没跑几步,几条黑影倏落,杀气铺面而来,云钥不禁打了个寒颤。五条散发着强烈森冷气息的人就在眼前,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谁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第一卷 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十四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中间为首一人阴沉道:“要进林子也得先问过我们!”
话音刚落,清珂身形化做一条虚影,窜了过去,叮叮当当一连串兵器相接声,“钥,你先走!”
傻瓜,你一个人怎拖的住他们?
局势一边倒,暗卫一个一个倒下去。
清珂一声闷哼,退了回来。云钥扶住那踉跄的身子,轻轻在清珂耳边道:“清,我与你起一起。”手触过清珂胸前,那里已经粘湿一片。清珂,胸口中了一剑。
云钥回头望了两位少年,俱是血迹斑斑。两位少年也是时运不济,刚被人买走就遭遇杀身之祸。
“钥,我没事,我们,会回去的!”清珂忽的一个侧身,抱住云钥。
云钥一楞,听的器物入体的清脆声音,不由心里一急,“清——”转过清珂身体,一支羽箭深深没入清珂后背,“清——”云钥头一次慌了阵脚,头一次手足无措,头一次感到绝望,头一次……
“钥,我还撑的住,别担心,我们会回去的!”清珂温润的脸惨白,努力牵扯起嘴角,微笑看向云钥,“扶着我!”摸向胸口,掏出一个管状事物,按了中间一个凸起,管状事物倏的窜入天空,炸了开来,幻出星型火光和白烟。
炸声刚过,林中忽然窜出七八条黑影,迅速杀向那些刺客。看着与刚发出森冷气息的人游斗在一起的身影,清珂微微一怔,低声道:“奇怪!”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云钥感觉又有了希望。刚想问清珂,周围又落下四五条黑影。为首的一人朝清珂这边望了望,马上接过所剩无几暗卫的战场。
看着刺客不断倒下的身影,这戏也演到尾声了。看着清珂脸越来越苍白,心也越来越低落,“清,你坚持住,我们这就回去。”迅速拆了车,抱起清珂上了马
。 战场里响起一声喊:“寒,你先护着老大走,这里有我们!
四蹄翻飞,尘土飞扬,云钥不停催着马,怀里的清珂已经陷入昏迷,身子越来越冷。
清,你要坚持住啊!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你还没实现你的承诺,你不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地离开。你说过你要教我吹碧海云萧,你说过你要教我马上射击,可是你教会了我骑马还没教我射击呢,我们还要去玄王府看雪海宫粉,你不是很好奇我那些歌,那些词句的来源吗?只要你活着回去,我,我什么都告诉你。清——
眼前开始起了水雾,那,就是泪吗?清,你知道吗?前生从十岁开始,就再也没有流过泪。原来此时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你,纯粹真的喜欢!望着怀里一点一点失去生机的人,泪开始成线。
恍惚听见后面有人在叫,云钥木然回过头,一骑人影已至眼前。
“云钥公子,先给老大吃药。”两骑奔驰中,马上人扔过来一个瓶子,云钥伸手接住,倒了几颗,撬开清珂的嘴,昏迷的清珂又怎会自己吞药。 马急驰,云钥温柔俯上清珂的唇,触及的是一片冰冷。心疼地用舌撬开他的牙关,舌尖卷着的药渡了过去,清,你要坚持住啊。抱着清珂,看着温润如玉的脸,不敢想象,想象若突然这张脸不在了身边自己会怎样!
已夜,皇宫,在那骑人影的帮助下,云钥翻墙而入,因着熟悉地形,避开巡逻的士兵,终于进了风凌殿,直奔药室。
“费老头,快救清珂!”
看了眼清珂,费侧眉头一皱,“拿玉清丸过来,准备好棉球,纱布,参片,还有凝血丸!此时云钥根本不能思考,也不会思考,完全按着费侧的话来做。
费老头虽然是江湖毒医,但比起宫中的太医一点都不逊色的。因为云钥体弱,经常去太医院窜门,和那些老太医混熟了,他们讨论疑难杂症时也在一旁听着,回来问费侧,老太医知道的费侧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老太医不知道的费老头也能知道个大概来。有回,云钥把费侧知道的说给那些太医听,结果那些太医直逼问怎么知道解决方法的,云钥只好胡诌个随便说的,瞎猫碰上死耗子。从那以后,云钥对费侧印象又大改观。
“幸好路上吃了固本培元丹,否则支持不到回来。小子,先把玉清丸给他吃了。”费老头朝云钥喊着。清珂牙关死紧,云钥只好故伎重演——以舌渡药。玉清丸是激活并提供人生机的药,是费侧的独门秘方。
“小子,仔细听了,我先把他胸口伤给处理了,过会我拔箭前,把参片给这小子含着,这箭刺的深,拔出来麻烦的紧,胸处伤口还会迸裂一次。胸处伤口伤及肺,血液一入肺就糟,注意着,胸口伤一裂,立马捏碎凝血丸,孵在裂伤上。这箭头拔出时,血流的急,凝血粉会被马上冲走,在我处理胸前伤口时,你把这些个棉球用凝血粉占透了。第一股血喷出后马上用棉球按住,明白?”
云钥紧张地点头,是的,紧张,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 …… 云钥处理好了清珂的伤,又喂了他补血丸,夜已深。
清珂静静躺在床上,温润的像块冰玉
。 “殿下,您可别累着了,都已三更了,快去歇着吧,时公子我会照顾的。”小杳轻声说道。
“恩,再呆一会,过会就去休息。夜了,你先下去休息吧,今天也把你折腾够了。”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得下思绪。
“那小杳和殿下一起陪着时公子。”
小杳是个倔丫头,这点性格和自己有点像,云钥微微一笑:“小杳帮我沏壶茶来吧。”封王事后,风凌殿的人换了一批,现在基本都是自己的心腹,今晚的事不怕泄露出去。
只要今晚不发烧,就无性命之忧。清,你可知道,当听到你回不来时,这心竟漏跳了几拍。
只要过了今晚,就好!
也不知道官道上是怎生情况,那两名少年——怎么样了呢?
那几拨黑衣人,究竟什么来路?
前一拨刺客应该是茹妃派来的,来到这个时空,知道这个身子除了和茹妃有过节,和别人好象没什么恩怨。只是不知那第二拨黑衣人又是什么来头?那么重的杀气,难道是杀手?
清珂发了信号引来了两批人来救。第一批身手和杀手在伯仲之间,稍微略高些。清珂见到时,反应是奇怪的,这一拨应该不是清珂叫来的。第二拨来救的称清珂为老大,身手是不弱,但火候不够,想是出道不久,清珂即是他们的头,这又是一个怎样的组织呢?清珂,你又扮演的是怎样的一个角色呢?
茹妃啊,你真的要置这身子于死地吗?自己引蛇出洞,你到是借着机会,狠狠咬上了!
杀手会是谁派来的呢?来救的那批人又是谁呢? 第一卷 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十五章 风雨过后溯源头
眉头深皱,云钥知道在不保证万无一失情况下出风凌殿是极冒险的。然一来为了引蛇出洞,检验茹妃是不是时刻准备杀自己,二来计划需要,自己需要不会背叛的人做事,只有清珂一位是不够的,三来在这皇宫闷久了,想出去看看。
还有一点是他疏忽了,以为出去一天,在这京华,在这人流熙攘之地,茹妃他们不会那么大胆,然而终究是他错了,错的厉害,害的清珂差点就这样离去。
南卉居士说的,只是巧合?还是真的测算出来?也罢,这占挂易卜之事,他从不轻信,想那些做什么。
只是茹妃,自己是个自私的人,最见不得自己在乎的人受到伤害,宁愿自己伤了也不愿他们受到一点伤害。如今清珂伤的这样,茹妃,你可知道,将来你要付出多大代价!
“殿下,您的茶。”忽然,一声瓷器掉落地上的破碎声音,“殿下……”小杳声音带着惊恐。
云钥从沉思中出来,看着摔落的茶杯,微微皱眉:“怎么了?”
“没,没什么,是小杳不小心,还请殿下别责怪!”小杳颤抖道。 “小杳,我不希望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云钥微微一笑,语气却有点冷。
“刚刚,刚刚殿下表情好可怕,好象要杀人一样,感觉,感觉比六殿下还冷,小杳一时害怕,就失手打破了茶杯……”小杳战战兢兢。
云钥一楞,随即一笑,“你怕我什么,我这么一个大美人,像杀人的人吗?刚刚我心情不好。”估计刚才想起茹妃时不经意流露的表情吓了她。以前一直是微笑嘻哈的人,忽然换了那样表情,小姑娘家受惊吓难免。
“还不去换茶,想把你家殿下渴死是不?”云钥捉弄一笑,看着小杳重又露出笑脸出去。单纯的人就是好哄啊。
天未及晨,幸存的暗卫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出现在药室,清珂一夜无异动,云钥放心不少,托了费侧好好照顾清珂,随暗卫出了宫。这收拾烂摊子的事总不能都假手姬云枫,却不知等到回来时清珂又让云钥大大操了一把心。
玄王府
“三哥,我错了,下次不会再这么大意了。”一个很委屈很无辜的声音。
“还想有下次?”声音好听却带着微怒。
“三哥——”那委屈无辜中又加了几分撒娇。
云钥跟随暗卫来到玄王府,看见买来的两位少年,就知道自己惹下的这个烂摊子姬云枫收拾的差不多了。
“还真拿你没办法,越大越不会照顾自己了。我没去风凌殿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事。你说以后再让你出来,谁放心的下!”姬云枫严厉中有点无奈。
“每次等三哥准了再出来可以了吧?”抓住姬云枫话语中的一丝松动,云钥眨巴着眼睛。
“皇宫那边知道不?”姬云枫不答反问。
“除了风凌殿,没惊动其他人。不过父皇也不是糊涂人,风凌殿里总有几个别人的眼线。这种事那些知情人也不希望被闲杂人等知道,拿出来暴光于他们没好处,不会有人拿这事兴风作浪。只是大将军那边…..”
“清珂的伤如何?”姬云枫看着云钥问道。
“费师傅处理过了,没惊动太医。有费师傅在,应该问题不大。”想起来时清珂还处于昏迷状态,当下云钥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到底他们是父子,清珂既然问题不大,大将军那边就好交代多了。”姬云枫微颔首。
“恩,至于母妃那边,还是先瞒着,这阵子,宰相嚣张,母妃那边日子也难过,知道这消息也是徒增烦恼而已。”
“钥儿长大了呢,会替别人着想了。”姬云枫终于露出笑脸,有点欣慰。
“那钥儿来帮三哥,可好?”
姬云枫微微一笑,“钥儿想帮三哥做事,三哥当然高兴。只要钥儿先照顾好自己,不让三哥担心,三哥会更高兴。”
云钥撇了撇嘴,“我真的不是小孩子!对了,那些刺客最后怎么处理?”
“刺客和杀手都服毒自杀了。”
“果然是杀手。”虽然心里也猜测这个可能,云钥闻言还是一惊:“除了茹妃,还有谁想杀我,还派了杀手?”
“杀手是僭夜盟的。雇主目前查不出来。”
“僭夜盟?”
“天下第一杀手组织。”
“三哥查的怎样了?”
‘刺客应该是宰相那边派来的,这后来增援的两拨人,目前身份还不明。”
“最后一拨的来历,可能跟清珂有关。等清珂醒了再查吧。只是另外一拨,既然对我们施以援手,目前来说是友非敌。”
“钥儿分析的很好,茹妃宰相那边今日动作后,会安静一阵子,钥儿你要办的事趁这段时间办完了,你买的那两位少年就以你的贴身侍卫身份进宫吧,即使父皇知道,也因着你的安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云钥点头,突然想到一事,很诚恳地看着那淡紫的眼眸:“三哥,谢谢你!”
姬云枫一楞,笑骂道:“一家人,说什么谢谢!”重重敲了下云钥的头。
好疼!云钥夸张摸着脑袋,引的姬云枫笑意更深。
离开玄王府时,云钥终于问出了一来这个时空就想问的问题:“三哥,茹妃为什么要杀我?”
沉默半晌,姬云枫眼神复杂:“三哥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钥儿放心,事情终会水落石出。三哥,会保护钥儿!”
…… 云钥刚跨进风凌殿,小杳一脸不安迎了上来。
“发生什么事?”云钥微笑道。
平时云钥都一副温和神情,就算天塌下来了,也这副样子。何况还是这风凌殿的主,遇事若先慌了,叫这一干子下人又怎安生?
“时公子烧的厉害。”小杳低头道。
“费师傅一直都在?烧了多久?”云钥眉头一皱,语气不免有点急。
“殿下离开后,时公子就开始发热,费师傅一直看顾着。”
“我这就去药室!小杳,你先安排他们洗宿,他们一夜未眠,也累的。”说完云钥朝身后两位少年点了点头,向药室掠去。 第一卷 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十六章 他朝莫悔今日事
清珂原本温润如玉的脸此刻如血,不张扬的剑眉深深锁着,应是忍着极大痛苦。云钥一摸额头,竟烫的吓人。
“费老头,清珂他,他……”
“只要这温能降下来就没事,否则,老夫也没法子。”
若是体温降不下来,费老头这句“没法子”无疑判了清珂死刑,宫女不停用水拭着清珂的身子,不过好象效果不大。
清珂紧皱的眉,粗重的呼吸,偶尔因痛苦难受逸出的呻吟声,令云钥越来越急,不知所措感再一次填满心头。
清,若能为你减少痛苦,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愿意!却是什么都不能做,干着急!
灵光一闪,突然想起酒精的散热作用,有回同学发热,好象也是用酒精去热的。云钥眼前一亮,“来人,快拿烈酒过来,越烈越好,多搬点来。”
浓烈醇厚的酒味一下子充满整个药室,脸帕用酒湿了,云钥亲自为清珂擦拭。手臂酸了,麻了,也不假手于人。清珂,我欠你的,好像有点数不清了。
“费老头,折腾了一夜,你先去歇着吧,等清珂烧退了,我再遣人叫你。”云钥疲惫地对沉思中的费侧招呼,不忘笑容。
“也好。”费侧略一迟疑,“累了就叫那些宫女擦拭吧。对了,清珂的事是老夫是自愿做的,你不必为我做事。”
轻柔拭着清珂身子,云钥看着那紧闭的眼,那密长的睫毛,浓浓地担忧。
清,我就离开那么会功夫,你就这样跟我闹脾气。现在我回来了,你的烧可退了吧?
你看,你害的我手都酸了,比练剑时还酸,你怎么忍心呢?我知道你不忍心,你不忍心就快点退烧,快点醒来!
清,还有好多好多事要我去做呢,你若不帮我,我一个人肯定做不来,我知道你会帮我,那你快点退烧,可不要让我等久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小杳进来劝云钥去休息劝了多少次,云钥仍重复着擦拭这个工作。
清,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减少你的痛苦,只能这么做来稍稍缓解我干着急的心。
…………
“殿下,时公子的烧好像退了!”小杳惊喜道。
云钥一喜,果然额头不烫了。清珂不张扬的剑眉舒开了些,呼吸也平稳了。
“恩,小杳,你再用这酒给清珂拭几遍,回头把费师傅叫来。”云钥绞着脸帕,吩咐小杳:“我出去下。”
走出风凌殿,已是次日正午,阳光好的。春已近,气温一日一日回暖,风还是有些寒。
云钥一夜未眠,身子乏的不受控制,被这冷风一吹,疲倦的脑子稍稍清醒。
墨醉阁前的凛香已过了花期,稀疏的雪海宫粉依旧娇艳着。不知名的花木开始在这春寒中料峭,浅草才刚刚没着这鞋底。这冬天就这样无声地过去。
进寝殿,用冷水敷了脸,换了身衣服,拿根带子随意扎了下头发,深深吸了口气,满意地看到镜中人重新神采奕奕。
云钥希望在人们心中自己永远是活力,自信的人,也知道惟有这样的人才能容易给人信任感。人前,绝不能流露脆弱。淡淡一笑,压下疲惫,向药室走去。 “小杳,叫小月去看看昨晚来的两位少年醒了没,醒了就叫他们来药室。你累了一夜,先下去歇息吧。”
“殿下你们一天多没进食了,小杳叫人端食物来。”
云钥微笑着点头。静静等费侧给清珂把脉。
“他没事了,按时服药,过两三天就会醒来。”
“谢谢!”云钥由衷地朝费老头微笑。
一楞,费老头突的盯着云钥,“你如何知道这烈酒可快速散热?”
云钥继续微笑:“酒精散热效果很好,这烈酒酒精度高。”
看着费老头疑惑神情,云钥继续解释:“酒的本质就是酒精,酿酒产生的也主要是这个东西。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酒就是酒精和水兑成的。不要再问我为什么,我不会说的。”可不想继续解释酿酒时怎么具体产生酒精,再跟老头解释微生物,酶啊等生物名词,虽然在这个毒医面前卖弄一下现代知识的感觉很爽。
云钥和费侧说话时,称费侧为费老头,费侧叫云钥小子。记不太清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称呼,好象是某次面对那些毒虫毒物吐的差点昏去,在费老头冰冷讥嘲的目光下,云钥有点怨地喊出这三个字,后来叫着顺口了,倒没觉得有多不敬,反倒亲切。
云钥是自尊很强的人,从来不希望被别人看不起或嘲讽。费侧要求做的事,暗地里下苦功完成地比要求做的还要好。渐渐地,费侧的眼神不带讥嘲,只是冰冷依旧。
有些事付出的努力云钥不敢回想,比如从一看见毒虫恶心到最后习惯毒虫与自己贴身而眠的过程,未回想身上就一阵冷颤。
有些事注重结果就好
。 皇宫,翘楚殿
海棠的芬芳萦绕着堂皇的殿堂。一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垂眉低首,声音有些不安,“属下有罪,五名杀手无一得手,望娘娘责罚。”
一嫣红云裳秀气女子背对着男子,望着窗外云卷云舒的天空,目光掠过这九霄云天,不知寻找着什么。许久,仿佛没听到中年男子的声音一般,轻轻地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到:“他,还好吗?”他,是谁?
…………
清珂昏睡着,温润的脸恬静。云钥轻轻扶起,让清珂躺在臂弯里,以舌撬开清柯微冷的唇,含了口汤药渡了过去。清珂冰润的唇柔软,味道很不错,吃清珂的豆腐,美其名曰喂药。
费侧在一旁开着药方,对云钥的举动,视若无睹。
“殿下,——”刚进来的小月忽然打住,像是被什么刺激到。
喂完最后一口药,云钥舔尽清珂唇边残渍,重新扶清珂的身子躺下。“来了吗?”微笑转过头,“小月,把这碗收拾下去,回头沏壶茶来。”小月脸飞红,几乎逃也似地走出这屋子。
云钥悠然起身,坐到费侧身边,笑看向面不改色,静静站着的两位少年:“两位睡的可好?到这坐吧。”指了指书桌旁的位置,“以后大家总归要熟络的,这样生分不太好。”
休息过后,穿戴一新,眉宇神采飞扬的两少年让人眼前一亮。虽说瘦削了点,以后也可养结实的。季沅头微仰着,薄唇紧抿,对任何事物不屑一顾神情。放在前生,也是一冷酷少年,会惹多少少女为之兴奋。恬静少年林希献与清珂不同的温文,有莲的清新,一身银白雪衫倒是很适合他。
等他们落了座,云钥指着摆弄着药草,不顾周围情况的费侧:“这位是我师傅。”扯了扯费老头的衣袖,眼微眯:“老头,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成功被转移注意的费侧一脸漠然:“小子又想干什么?”
费侧不理会除了云钥一切人的死活,若想他为其他人出手,云钥必须答应为费侧做一件事。清珂的事破例,是费侧自愿救清珂。能少做一件事,云钥很高兴。费侧的主意古怪的很,吩咐的事,难度系数很高。
清珂教云钥骑马时,技术不敢恭维的云钥有次使马受了惊。癫狂的马一个趔趄,结果人和马滚下山坡,人倒无碍,马却性命垂危。马是清珂的爱骑啊,云钥跑去求费侧,至今云钥还记得费侧冷冷的声音:“想救活也可以,只要你明日日出之前在月湖里给我找到十条雪泥蚯蚓!”云钥一咬牙就答应了。
雪泥蚯蚓是什么东西?生长在水底污泥中的类似蚯蚓状的银白软体动物。那时还是末冬啊,暖阁旁的月湖又不是什么温泉,水的寒冷可想而知。雪泥蚯蚓也只有在冬日月满时分,才开始从水底污泥里蠕动出来,升腾到水里吸收月华,也只有这时的雪泥蚯蚓才有药性。
费侧那时要配置一种药,恰好缺雪泥蚯蚓这味,鬼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月湖有这玩意,这偌大的月糊,叫自己在夜里下水去弄几条小虫子,分明是逮着了人往死里过不去。有求于人,也只能低声下气地诺诺。
是夜,月华倾泻,大地银白一片。支开了清珂,云钥喝了浓浓一碗姜汤,往嘴里塞了几个辣椒,满面泪流,当然是辣的。准备好工具,小心地避开侍卫,潜下水。
皓月当空,这偌大的月湖泛着清冷银碎的月光,美啊。可惜刺骨的冰水使自己根本无心去注意这景色,游动着身子,眼睛努力寻找在水里升腾的虫子。
还记得冻的全身刺痛的上来,又下水,上来,又下,好不容易找到十条雪泥蚯蚓,身子早已冷的麻木了,冻的没知觉了。
云钥机器人一样机械跑回药室,把装虫子的瓶子扔到正熟睡的老头床上。找了几颗驱寒药赶忙吞了,又喝了几大碗姜汤。叫小杳给自己按摩,好久才使身子恢复知觉。听着小杳唠叨到自己睡着,谢天谢地幸好没感冒。这寒夜冬水的滋味刻骨铭心。因此少做一件事,云钥是极高兴的。
“这两位是……”还没等到云钥介绍,“奴隶?”费侧带着询问却又肯定的声音顿时使云钥惊住,“你怎会知道?”
“额头上的记。”费侧淡淡道。
又一惊,云钥向两位少年望去,原本安静的他们此时脸上有了不自然,额上有发,发间露出一丝印痕,不仔细看注意不到。费老头好犀利的眼睛。
不禁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印记,目光流转,云钥向冷少年走去。左手抚上他额上的发,季沅身子一僵,身上敌意逼人,眼底里一抹黯然让人不由产生同情。云钥轻拍他的肩,温和道:“别紧张!”
额上的印记让云钥失笑,与孔方兄一般无二形状,仿佛是一枚孔方兄深嵌额上。云钥手指略碰触,季沅微微颤抖。
虽长了新肉,但依费老头的能力,应该没问题。云钥转头看向长相猥琐的人:“老头,你开价吧,只要把他们身子调养好了,身上什么印记都没就行。” 只要不触及底线的任何事,老头你开价吧,我不还价。
费侧检查完他们身体后,冷冷看着云钥:“你不后悔?”
“不会!”云钥微笑。
费侧神色复杂,“但愿你以后真不后悔今日之事。”
云钥以为费侧置疑自己的承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头,说你的要求吧。“
费侧淡淡地看了云钥一眼:“以后想到了再说!” 第二卷 铁马金戈非迷梦
第一章 日沉沙场烽烟起
庆历七百零八年,冬,蒙加收小国羽非。
庆历七百零九年,五月,蒙加乱大庆北疆。七月,吞大庆属国屈牙。
同年秋,庆以大将军时鼎衣为兵马大元帅,以周显为骠骑将军,安为年为监军,起兵二十五万,开赴庆国北疆。
同年,七皇子十四岁,供职左督军,随军出征。
.........
秋,碧云漫天,黄叶铺地,萧萧风起。
大将军长子时清珂随父入军,时年十五,封职参军。
.........
两月后,黄昏,庆国北疆,旧时沙场 一修长略瘦少年一人一骑立于沧桑城墙下,望着落日徘徊远山,天际晚霞烧透半边天,满沙场的余辉,不禁喃喃自语:“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我看到的却是大漠落日圆啊。”
风过,卷起一地黄沙,吹乱少年乌发。并未束起的长发随风肆意,望日的少年点漆墨眸闪过一丝光彩,嘴角微微扬起:“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识这古战场了。”
啸啸马鸣,尘土飞扬中一人一骑远来。少年的马可能感受到什么,飞扬起前肢,一声长鸣。看着愈来愈近的熟悉身影,少年笑了,灿烂的连落日都有点失色。
“钥,怎出来这么远?”来人也是一少年,温润如玉的少年,此时不张扬的剑眉微皱,凝着点点担心,“大军已扎营完毕,父亲正在熟悉战势,我们回去吧。”
马蹄声中,两骑身影渐渐消失于沧桑城墙,滚滚黄沙中。
…………
帅营,灯火昏黄
“元帅,大军驻扎完毕,基本防卫布置也已妥当,明日再一天整顿,最迟后日即可进入状态。”监军安为年禀着情况。
时鼎衣点点头,“兵贵神速,如今屈牙已陷,北疆混乱,我军必须即可作出反映,以安民心。”霸气的剑眉一扬,“这几日连日赶路,将士们也累,今晚就让他们好好歇息,明日再行操练。”
云钥和清珂从帅营里出来,转入参军营帐。左督军是个闲职,类军师一类职位,比监军低了一级。
云钥十四年龄,身无所长,只不过因皇子身份挂个闲职,置于军中。派不上什么用场,说不定还拖后腿,因此一路低调的很。扎营分帐时,也要求和清珂同住,一切从简。那些将士也不热心服侍一无用少年,对此也无异议,本来按规矩,以云钥身份,是一人一帐的。
两年时光,清珂出落的修长而又结实,和姬云钥差不多高。不张扬的剑眉浓了一点,褐色星目也更亮,唯一不变的是温润如玉。
两年来,云钥勤于锻炼,加上费侧的调养法子得当,十四岁之龄,也有一米七多了,和清珂相比还是瘦弱。
侍卫进来,抱来一堆书册,是战况汇报和战势资料。风趁帘卷时偷入帐内,灯火摇曳,清珂身着盔甲的身影在篷布上也随之晃动,身着盔甲的清珂英姿飒爽,眉宇飞扬。
“钥,你先休息,我熟悉下这些书册。”清珂暖暖地微笑,笑容干净,清爽,翻开那些带着沙场气息的书册。
“不困,刚来这个地方,没睡意呢。”云钥走到书桌的另一侧,面对清珂坐下,“等困了再去睡,你忙你的吧,我看着你就行。”
温柔的笑意盈满清珂褐色的眸,暖暖。
帐外阶段性地传来巡逻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有节奏的盔甲摩擦声,有风低回营帐,猎猎作响,烛火有时摇曳着暗淡,有时又突的窜起老高,明晃晃的使整个营帐瞬时亮堂。中秋后点兵出征,行军两月有余,如今这北疆深秋即逝,冬已近。
枕臂,头懒懒地斜靠着,云钥看着烛火忽明忽暗中,清珂温润的脸认真地翻着书册,时而沉思,时而微皱那不张扬的眉.
这就是我的清珂啊,要与我一辈子相守的清珂!
安静的营帐,看着眼前人,跳跃烛火间,云钥仿佛又看到这两年来清珂的一点一滴。
两年前,冬尾春初,清珂昏迷三天三夜才醒来,只因云钥第一次出宫,疏忽大意被追杀,幸得清珂舍命相救。那日清珂醒来时自己的欣喜历历在目,那是失而复得的珍贵!
……………
“殿下,殿下,”小杳惊喜道,“时公子醒了呢!”
“清醒了?”云钥连忙仍下书卷,飞身向药室方向掠去。
看着有点虚弱,靠坐床上的清珂,云钥禁不住鼻子一酸,眼眶一涩,连忙低头,深吸一口气,抬头笑容灿烂地对上因虚弱有点涣散的星眸;“醒了?”
“恩,我睡几天了?”有点暗哑的声音。
“三天。”云钥终于忍不住心阵阵弦动,走上前,紧紧,紧紧地抱住清珂,一遍遍地在他耳边低喃“清——”
失而复得的人啊,我心中的人。
清珂回抱住情绪激动的少年,温润地笑:“我好好的呢,我说过我们会活着回来的,这下相信了吧?”
云钥的脸在清珂白玉似的脖颈处厮磨,感受到清珂脖颈上脉搏的有力跳动,这几天心里的失落一点点地褪去。
三五日后,清珂气力恢复了四五成,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脸使温润中带了点柔弱。
那日,姬云枫下了早朝,来了风凌殿。云钥知道这几天姬云枫都在调查刺杀事件,也许有突破发现。
“清珂,感觉如何?”
“多谢玄王关心,清珂已好多了,将养几日,就可复原。”
“这回钥儿无碍,本王还得多谢你。”
“保护七殿下是清珂职责所在,玄王不用客气。”两人淡淡都有点疏远的客套话让云钥皱眉。
“三哥,今个你来不会只是跟清寒暄的吧?”
注意到云钥语气的不悦,姬云枫脸一僵,随即笑眯眯道:“怎么冬天一过,钥儿就成刺猬了,说话都刺的三哥心疼。”转头凝重地问向清珂:“清珂,那天的救援怎么回事?”
“第一拨人不清楚,第二拨,恩,是我的手下。”清珂恢复冷言寡情模样。
“暗卫说两拨都在你发出信号后出现的?”姬云枫微皱眉。
“是。” “你什么时候招的小弟,看他们样子好象还是菜鸟级别的?”云钥问出这几天一直想问的问题。
“什么菜鸟?”两人异口同声看向云钥。 讪讪地,“额,就是新手,刚出道的。”云钥看向清珂,“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后备力量。
清珂神色复杂地看了云钥一眼:“我不想你这么早知道。”声音越来越轻。
“嗨,还想给我惊喜啊,嘿嘿”。云钥假假一笑,看向姬云枫:“既然是清的手下,三哥,第二拨人的调查就先搁了。这第一拨人……”
“行动迅捷,出手老辣,配合默契,应该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组织。”清珂漠漠道。
会是谁呢? 第二卷 铁马金戈非迷梦
第二章 请战中秋未至夜
两年后的中秋前一个月,云钥才确认,那第一拨身手矫健的黑衣人是谁遣的。
两年,不是一个短短的岁月。
风凌殿暖阁的陈菊开了又眠,眠了又开。
在这两年里,云钥知道了陈菊的花语——隐藏在心中的爱。
“我爱着,什么也不说;我爱着,只我心理知觉;我珍惜我的秘密,我也珍惜我的痛苦;我曾宣誓,我爱着,不怀抱任何希望,但并不是没有幸福——只要能看到你,我就感到满足。”想着陈菊的花语,云钥就会想起前生缪塞的诗。
记得来这时空半年后的某个午后,触摸着带着夕阳暖意的赭红宫墙,绕过耀眼的孔雀草,看到那大片大片绵延起伏的陈菊花,开的如此妖娆,如此肆意!那是真正的花海,连偌大的月湖也失了色,很好闻的药香钻入身子的每个毛孔,云钥忘了呼吸。
两年,可以发生很多很多故事。
两年后的五月,当蒙加的骚乱传来,云钥知道,依姬暝越的性子,是不会忍很久。虽说大陆当今局势,蒙加主攻,三国主守,如此明显的挑衅,姬暝越绝不会这么悄无声息。
中秋到来的前个月的某夜,云钥来到御书房,看着那个沉思的男人,注意到那人面前一道似洛书中的九宫棋子。云钥轻摇着折扇在皇帝面前坐下,淡淡微笑:“需要我帮忙吗?”
两年了,姬暝越对于云钥,早已不是父亲,只是一个与这身子有血缘的陌路,也许,算得上一个朋友。云钥对于姬暝越,不是儿子,也不是臣子,只是一个在公众场合叫他父皇,无人相对时淡淡疏远微笑的人。
这种关系,确定在某个秋天的日子,在风凌殿枫林红的滴血的某个秋日,姬暝越冷冷地道:“你想做什么?”
云钥风华地笑:“你不是都看到了吗?”看着那人眉皱起,云钥笑的更深。
封王事时,当自己决定把他踢出心门,他之于自己,就永远是陌路,最多,也只是称的上朋友的陌路。
姬瞑越皱着眉,肯定却又带点疑惑,“钥儿不会这样的。”
“以前的姬云钥,你又知道多少。当我中毒醒来后,以前的姬云钥就已死了。不要拿以前的标准,不要拿以前的看法来衡量现在的我。不然,你会后悔更多!”
是的,以前的姬云钥这么安静清傲,又怎会理那些江湖俗事,又怎会经营那些低贱的商道,又怎会招风惹碟的引来花花草草,又怎么让那人心爱女子的儿子——太子也迷上了我。知道进行韬晦策略的太子与往常不一样的心境,与往常不一样的举动,怕我害了这庆国的未来,来向我兴师问罪吗?
“你想要什么?”姬瞑越眉深锁。
云钥深深的笑容显得一点媚,“我要的,我自己争取!若你觉得赏赐我什么东西可以停止我的动作,很遗憾地说,这是不怎么现实的想法。”
盈着笑意对上那紫色的眸子,“顺便告诉你个消息,以前那个姬云钥死了,那位父皇也不在这里了。”云钥摸了摸心口,“当然,人前,你还是我父皇。”
深深的沉默,紫色的眼眸看了云钥好久,终于离去。看着那修长背影消失在飘零中的血红枫叶,云钥淡淡地微笑:“是你,先放弃了我。”
…………
静静的御书房,云钥轻摇着折扇。眼前这人,两年来风姿无改,只是现在眼角有了一丝疲惫。姬瞑越漠漠道:“快中秋了,灯笼未挂,烽火却先点了。
“该来的总要来的,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那折扇依旧轻摇着。
“十五,中秋了,这九宫,这纵横斜竖,又怎么都得十五?”姬瞑越微微一叹,声音里带着疲倦。在想什么时候出兵吧。
望这这个从皇帝这个职位来评定,不失为勤勉尽职忧国的人,云钥微笑着伸出右手,看了那人一眼,“九五之尊,所以五字居中,一为正先锋,九应殿后,七为左辅,三作右弼,再以六八为肩,二四为足,力保四方,纵横八路。如此,纵横斜竖都得十五。”
姬暝越难以描述的眼神看了看云钥。
折扇继续轻摇,云钥微笑着看向眼前人:“派我随军出征吧。”
姬暝越沉思不语。
“这两年我演的戏太多了,你看不厌我也演的累了。老是在同一个地方,老是那么些搭档,老是那么些观众,就是不累,也烦了。”云钥继续温和地笑:“再说某些观众也当的辛苦,随时要保证我这个戏子安全,要是我这个戏子忘了准备,某些观众还得时刻准备着上演两年前官道上的戏,过一回群众演员的瘾呢?!”
两年来,依自己的实力,不会一点都没第一拨黑衣人的信息,今天,只是确认。但是,杀手背后的人却是一点消息都没。
“你知道了?”
“看别人演戏的感觉,我又怎会知道。”折扇轻摇着,某人无良地笑着:“若我之与你,什么都不是,那我继续在这当戏子,至于会演成什么结局,我不敢保证;若我之与你,还有点什么,那就让我在这个舞台消失一阵,回来时,戏可能会很精彩。”
云钥知道当年派了第一拨黑衣人,也就是眼前这人的暗卫救了自己。姬暝越只是想知道某个秘密,也许关于自己的,也许关于茹妃一党的,也许关于母妃他们的,自己是这个秘密其中一个关键。
所以,只有自己不能死,这出戏才可较好地演下去,好让眼前这人找到其中某人抑或某个情节的破绽。 无情最是帝王家,看着一个儿子与自己相逢陌路,心里真是一点涟漪也没吗?看着自己的儿子生生死死,多少次与黑白无常擦肩而过,心里真的没一丝愧疚吗?看着自己心爱女子的儿子走向不归路,心真的还能从容吗?
庆国皇子未满十五不可出宫,更不用说从军。既然向眼前的人提了要求,而且有违祖训的要求,就要激起他作为父亲的情感,就要让他明白再留自己在这会造成的危害。
两年,云钥进行着自己的计划,发展着自己的实力。明里,自己是安分守己的皇子;暗里,小心地不碰眼前这人的底线。就这样,简单却又复杂地平衡着。这种诡异地相处,久了,看上去竟像是朋友间的相处——清楚地知道对方底细却又假装不知,不断想打破平衡却又不断努力维持平衡的朋友关系。 第二卷 铁马金戈非迷梦
第三章 帅营谋战立军状
中秋前夕,姬云枫和李公公同来风凌殿,“皇上有旨,命七皇子姬云钥为左督军,中秋后随军出征。”听着李公公独特声线,云钥笑了,笑靥胜花。
“钥儿自己要求的?”姬云枫没带上那副招牌笑容。
早朝上,当皇帝宣布这个决定时,自己,还有那些官员,听着这个有违祖制的决定,是怎样的惊奇。十四之龄上战场,钥儿,你到底想要什么?
“钥儿长大了,该做点真正的事,老要三哥保护,钥儿不安。在这宫里,在这京都呆的久了,也想出去走走。”
“不是因为清珂?”
“一半一半吧。”云钥微笑着保证,“我会回来的,到时三哥可要答应我一件事啊!”
清珂入军出征自己是知道的,自己去北疆一部分是为了清珂,更大的一部分,三哥,你知道吗?钥儿准备开始向朝廷,向那人要权势了。
两年,两年足够自己观察这个国家,观察这个皇室,那由无数人血肉,无数人情感堆起来的皇位,三哥,还是你来坐合适。不仅仅为了你,也为了自己,自己心底的生活。
枪杆子里出政权,第一步就从军权入手。
…………..
醒来时,云要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天,已亮。营帐内一片光明,帐外传来兵士雄混豪壮的练兵之声。昨夜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被清柯抱到床上都不知道。如今不是在风凌殿,虽然左监军是一闲职,自己这样懒散,也是不当。军中最重军纪,一些易落人口舌的事还是得改改。 云钥匆忙梳洗完毕,赶往帅营,军中首脑已在商量作战计划。“七殿下身子不适,就好好歇息,怎么又过来了?”监军安为年看到了云钥。
“感觉好点就过来了,打扰议事,云钥有愧。元帅,请继续议事。”云钥淡定微笑。
想来也是清珂给自己找理由了。看我睡的熟,不忍叫醒,第一天报道不出席,又怕难交代,无端找了这么个理由。
云钥瞥了眼清珂,那人正若无其事地看着地图,小声地与副将荣洛讨论着。
“除去屈牙,北疆已陷北州,祁余,荆鹿三大城池,如今蒙加调了第三路主力往东南方向,定是冲乾甘城而来。”骠骑将军周显分析着目前形势。
“不错,给他们个迎头痛击,蒙加这匹狼嚣张惯了,定要杀杀他们威风。”一脸大胡子的副将荣洛粗声道。
“乾甘易攻难守,现有一万兵力驻扎,蒙加第三路主力有五万人马,为今之际,我军只有多派兵力。”安为年建议。
“乾甘城是要保,但死守终究不是办法。从长计议,易攻难守对我军兵力也是一个考验,这一仗若能保住乾甘,顺便取了乾甘西南的卧龙城,则对我军接下去夺回荆鹿大大有利。”右督军张何伸手在地图上比画。左督军是个闲职,这右督军恰恰相反,是个要职,和监军同级。 “拿的下卧龙固然是好事,但卧龙乃是进入荆鹿的跳板,守住荆鹿,必须保卧龙安全,蒙加肯定会在卧龙重兵驻守,何况卧龙难攻,有天险可恃。”元帅皱眉,帅营一时安静。
“父帅,清珂有一计议,不知可行不可行?”
“说!”营帐内的目光全都转向温润少年。
清珂面不改色,“卧龙与乾甘城相距两百里,中有居山,若蒙加第三路主力兵败,必退入卧龙,我军可在蒙加主力到来之前,于居山近乾甘一带埋下三万大军,换穿蒙加主力军袍,狙击兵败敌军,后伪装兵败敌军,潜入卧龙,出其不意夺下卧龙。全歼蒙加主力后,可再派三万大军增援,卧龙小城,就算兵力再多,也不超七万。”
帅营又一室寂静。张何沉吟道:“参军这一计,可行。居山近卧龙,蒙加定想不到我们会在他鼻子底下伏兵。此计须在我军全歼蒙加主力前提下,若有漏网之鱼,我军就亟亟可危了。”
清珂道:“若乾甘遇急,埋伏的三万军队就从背后突袭蒙加主力,最少也可保乾甘周全。”
元帅点头,“依监军之意呢?”
“参军好谋略。估计半月后蒙加第三路主力就逼近乾甘。在这半月里,我们要赶制三万蒙加军袍,时间仓促,恐来不及。”
帅营又沉寂一片。十五日内解决五千军袍盔甲都有困难,何况三万,再说还要秘密进行,不能被蒙加细作探了去。
“云钥不才,愿对三万盔甲负责。”云钥这时才出声。
“七殿下,您说您在十五内搞到三万敌军盔甲?”大胡子荣洛圆睁着眼,不相信地看向云钥。
注意到其他人也一副质疑的表情,云钥微笑到:“荣将军,请叫云钥左督军!”瞬即严肃到,“云钥愿意立下军令状,担保必定在十五日内准备好三万盔甲,如未果,愿军法处置!”
要立军功,就必须先得到这一干军中要人的承认,就必须先弃“七皇子”这个身份。没有七皇子这个身份,我姬云钥一样可以闯出一片天。
“既然左督军如此说了,这第一仗就按参军的计策行事。”元帅话锋一转,声音郑重严厉,“这第一仗我们绝对要赢,敌军在试探着,北疆百姓在盼着,庆国百姓在看着,若输了,不仅仅是丢了乾甘一座城这么简单。所以,我们只能胜,不能输,明白?!”
…………..
出了帅营,拣了校场空旷处席地而坐。晴日,弱风,地上的黄沙被暖日晒的余热。两道一前一后的影子停住,清珂和云钥并肩坐下。 看着不远正操练的兵士,云钥嗔笑着看向身边人:“怎么不去操练你的兵?”
清珂没有说话,轻拉起云钥的手,半晌,暗哑道:“你有法子?”
“你说呢?”云钥笑着,感受到清珂越握越紧,顺势向清珂肩膀靠去,“我又怎会轻易说这种话,说的出当然做的到。”
回握清珂的手,十指相扣,“军令状都立了,你担心也没用。”不怕死的笑着,如愿看到温润的脸一黯,云钥好笑地看着清珂,凑到他耳畔:“清,不用担心,为了你,我会保护自己。”
没等清珂反映过来,云钥站起身,拍拍手,掸掸沙尘,笑道:“我出去一趟,明早回来,不用担心。对了,以后不要给我找这么烂的理由,本督军现在可是身强力壮。”跨上一匹马,迎着暖日驰去。 第二卷 铁马金戈非迷梦
第四章 旧时秋日少年事
夜,庆国北疆,沙场小镇
客栈,一风华少年悠然倒了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叹息到:“酒香倒是不错,味淡了点。”仰首一饮而尽。
忽的,传来敲门声。少年一笑:“进来!”是一健硕的中年男子。
“属下敖七见过少爷。”
“敖七可是排行七?”少年微笑。
“是。”
“这么巧,我也排行七,缘分缘分。”
“属下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这么一点事就担不起,你家主子怎么派你做事的?”看到敖七惶恐,微笑道:“希献那小子既然派了你主持庆国北疆一带事,想必也有过人能力。此事可能有点困难,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请少爷吩咐?”
“十五日内,三万蒙加战袍。”
沉吟,坚定声音:“属下定当不负少爷所望。”
少年微笑:“敖七,你坐吧,若无急事,顺便给我讲讲近况,在战场里,外界八卦消息总归闭塞。”悠然地替敖七面前的酒杯满上。 “林少爷买了庆国西南铁矿,不仅与庆国皇室订立买卖合同,同时取得自由铸造非兵器铁具的权利。丝绸布匹类在庆国大大小小商号已有两百多家,还在越戍国开了分号。”
少年笑着又倒满一杯酒,示意中年男子继续说下去。
“月前林少爷吞了南阜柳家地盘,目前庆国五分酒楼都是少爷的,依照少爷的连锁经营方式,楼外楼酒楼在庆国已无人小觑,在京都,声名隐隐盖过知味楼,相信过不了多久,便能取代知味楼而成天下第一酒楼。” “收粮购盐在中州一带发展很快,粮商盐商基本都是’丰’字号的,并呈向周边地区扩散形式。”
少年满意地点头,“赌城如何?”
“一年光景,京都已增设三十家分号,一些大的城镇发展也很让人期待。”都会说“发展”这个词了,林希献那小子下属培训工作做的不错。
“玻璃制品收入目前很可观,不仅在庆国受到欢迎,在大陆其他国家也很抢手。在西林,一个普通玻璃杯可卖12两银子。林少爷已着手准备在其他国家开分号事宜。其他一些买卖经营也都良好。”
林希献那小子倒是有经商天分,把自己的“铁矿乃国民经济支柱”,“粮盐布匹乃百姓命根所在”,“跨国贸易”领会得这么深刻。
至于玻璃行业,却是无心插柳之举。半年前,姬云枫带来西林的葡萄酒,实在找不到满意的盛酒器,一狂之下,云钥硬是绞尽脑汁的默写出玻璃配方,研制之法。叫人拿去一试,也没抱多少信心,没想到十天后有人拿着个看上去还能认出是玻璃杯的东西来复命。有戏,浑身一机灵,云钥就把什么玻璃杯,高脚杯,玻璃灯具,镜子,玻璃工艺品之类的想法一股脑儿地都透露给希献小子,如今成大买卖了。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就是这么一回事,本想要个玻璃杯,如今到是金银流水来。
…………………..
月明星稀,一骑北飞。
马上的少年一头乌发,随风凌舞。少年绝世的容颜对着皎洁明月,两相争辉。像是想到美好之事,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惹的那清朗的月华也流连。
两年前,云钥在比斯堡买了那两名少年,结果差点使自己身家性命不保,叫毒医费侧帮他们调养好了身子,去了奴隶印记。
那日清晨,阳春三月,在月湖的柳荫中练完剑,云钥随意地往地上一躺,头枕臂上,闭目听着微风,对湖畔正练功的两少年淡淡道:“第一件事,在半年内变强,敌得过清珂就成。”
练功的两少年一怔,望着哼着不知名小曲,闭目享受的少年,季沅冷冷的一声:“好!”林希献则微微一笑。
伤好后的清珂也史无前例地发奋,只因某次和清珂对练时,云钥笑着问道:“若是半年后,清,你败在季沅或者林希献,或者他们两人手下,你说会发生什么事?”看着清珂的脸色一变再变,云钥忍不住大笑。于是,清珂史无前例地发奋。于是乎,风凌殿的几位少年天天一副拼命样。
受此良好气氛熏陶,云钥除了每天练剑外,其余时间都窝在药室。工夫不负有心人,费侧冷冰冰的脸终于开颜。凭现代的医学知识和自己的创新能力,一些念头,一些成果让费毒医欣喜不以。只是费侧在看到为练功而练功的三位少年后,总冷冷地在云钥面前嘲讽:“欲速则不达。”这时云钥总笑如春风:“熟能生巧。”
在风凌殿暖阁陈菊肆意绽放的季节,在那个暖暖的午后,一位嘴角噙笑的少年懒懒地靠在一丛翠竹上,轻摇着折扇,望着花海中正在游斗的三位少年,笑意越来越浓。不远传来脚步声,却是一绿衣宫女和一猥琐老人。
“小杳,这景色美不?”少年眯起眼。金色阳光,给花海中的三位美少年飘逸矫健腾跃的身影渡上一层金色,陈菊淡雅的药香围绕,剑破风声,相击声随风传来,真是一副有声有色有味的画啊! “美!”却是费侧的声音。
转过头笑问;“他们到什么层次了?”
“一流高手上。”费毒医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那副声色具备的画。
“啊,那不是顶级了?”
“真正的高手无流!”
云钥愕然,“老头,那我呢?”
“十之八九。”
“原来你藏私,竟然还藏了两成没教我。我这么个聪明绝顶的徒弟,你再到哪儿找去啊。难不成,那些东西你还想当作陪葬品啊?”
费毒医面无表情的脸竟然出现一丝微笑。云钥浑身一冷颤。
费老头,你还是不笑的好。习惯了木头脸,看着木头突然露出笑容,真是不习惯。
“小杳,准备烧烤工具和食材,晚上我们狂欢。”
半年来一直窝在风凌殿,娱乐项目实在不多,云钥只好把前生的纸牌,麻将,烧烤,棋类等能想到的能消遣的都一一在这个时空复制出来,害的那些宫女侍卫无事时就琢磨这些。
一直看着不分胜负的三条人影打斗到夕阳西下,云钥终于轻摇着折扇走过去,淡淡道:“停了吧,我看的都累了,你们还不累?”
眼前倏落下三道人影,俱都满头大汗,连着衣襟都汗湿了。云钥微笑道:“都比画一下午了,第一件事就算通过吧。你们去洗洗,日落后我们在这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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