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2:32
第三卷 15痛别(2
现在已是八月了,太阳悬在天上,刺眼的日光加之燥热的空气,仿佛要将整个人烤焦。四周一片低洼的草地,连可以遮荫的树都没几棵。而我的心里,却宛如寒冬腊月。
汗珠和着眼泪,一滴一滴留下,哭得忘了时间,忘了一切,渐渐,便没了知觉。
慢慢醒来,感到有微风轻拂,身边隐约有人。
是阿宸么?我这样想,然而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帮我煽扇子的漓魅。
“我等不到你,去御剑山庄问了问,他们说你走了。后来在河边看到你晕过去了,也不知是晕了多久。”她缓缓道,语气平静得让我的情绪也渐渐沉了下来。
想起刚才,竟总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却是噩梦!
脑里不觉将我们从相识起的那些如放电影般过了一遍,一幕幕,一点点,原来都是离我很远的事了。
“我说你就不能不那么要强吗?女人揽多了事很累的,很多事应该男人去做!”
“女人不应该那么累,应该轻松的,被人疼的,不是做苦力的!”
“看起来你是个想要男人疼的女人,我怎么现在才知道。你....不是想要我疼吧?没关系,我可以考虑,本人尚未娶妻!”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别哭了,我会在你身边的!”
“生气说明你在乎我。”
“知不知道徐念跟我说什么,她笑着跟我说你们两个很有夫妻相。简直气死我了。”
“是。我在乎你,非常非常在乎你。别离开我,好吗?”
......
那些他曾说过的话,他都记得么?
都忘了罢!
我也该忘了,都该忘了!
“我们走吧!”我起身,对漓魅道。
她不解,“去哪儿?去灭绝山庄和他们会合?”
我摇了摇头,“会合?有什么可会合的!那是他们的事,是他们江湖人的事,以后,都与我无关了。”
来这趟江湖,真的太累了!不过半年多,经历的却全都是生离死别一类的。
我本以为,和他在一起,从此便可告别这种浮萍飘摇,无依无靠的日子。可是,我现在才明白,没有什么是可以依靠的。
“我准备去桃源,我听过那个名字,据说在云霄宫附近,是个与世无争的小镇。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她轻笑,却也是那样的苦涩,“能去哪里?我们,都不过是被遗失在这个时空的人,纵然经受了没有想过的挫折,却还是回不去。可是人必须自救,何煊,你要振作,女人,是不应该以男人为主角的,没有他们,我们一样能活得很精彩。”
“自救?”我喃喃道,“可是能怎样自救?我累了漓魅,我真的累了。我只想远离这里,远离一切纷争扰乱,我真的想静一静!”
她点点头,“我明白,我明白的。这里,并不是如我们想像的那样。可是,你先答应我,一定要振作。不在乎你的人,任你怎么做,他都不会在意你。自哀自怜,一味消沉是没用的,伤害的最终是你自己。”
我深呼了一口气,“我知道,一天放不下,就一天无法得到真正的幸福。可是明白归明白,心里,终究是没那么容易放下。或许,交给时间就能解决吧。”
“我和你一起去!”她坚定道。
我很想问问她,兴城,她真就这么放下了?可是我没有问,因为到了现在,问了也是多余的。她肯陪我去,即使没有放下,也应该是有放下的决心了吧!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2:33
第三卷 16避世(1)
没有骑马,没有赶路,游玩的速度,却又没有游玩的心情。到了无涯山的时候,已是八月十四。
桃源是个很美丽的地方,一如它的名字。依山靠水,丛林缤纷,而镇上的人们都如一家人一般,平凡且忙碌的生活着。
这个镇子很小,小到我们刚到的一天,就已经认识了所有人。他们的好客,渐渐感染了我和漓魅的情绪。我们都隐晦了自己的真实过往,只道是父母双亡的姐妹,无家可归,打算来此定居。
我们被一位年近七十的老奶奶邀请,住在她家里。她是镇上年纪最大的,很受大家尊敬。她的儿子和丈夫很早去了,留下她一人孤苦无依。镇上的人,都叫她田婆婆。
我伤情之余,却被这个小镇的人深深感动,一方面,也始终有些担心会把逍遥岛的人引来。逍遥岛志在圣女薛灵儿和我手上的飞霜剑,如果他们依旧窥视着我的剑,而找到了这里,就会给这里的人带来灭顶之灾。
在我没有想清楚这一切的时候,八月十五已经悄然到来。
月圆节!
夜间,明朗的天空,一轮圆月高高悬起。
人们点起了篝火,无论男女老少,都抛下一切烦琐,在一起欢庆,舞蹈。
我坐在矮桌前,望着四周一张张无邪的笑靥,在眼前纷然跳耀着,突然间非常羡慕他们,能这样活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篝火舞动着妖娆的火焰,映在我的脸上,我感到有湿热的液体溢出,原来是不经意流出的眼泪。
我却是很沉静的微笑着,有一种世态沧桑感。去年的月圆节,好象已经隔了很久很久,却又宛如在昨日。
那个时候,我还爱着夏谨皓,这个至今让我想起来感觉复杂的人。在那个月圆节,我正式成为了暗花党的党主,现在想起来,我实在是个不负责任的党主。除了帮他们报仇,我几乎从未帮过他们什么,还一直挂着这个头衔。
那一日,也是我和夏谨皓第一次在这个时候见到刘枷沐。现在再回想这些,甚至觉得有些奇怪,谈论的大部分还是朝廷之事。谨皓,那个时候,他真是太在意他的皇位了,不知现在的他,又是如何!
那天晚上,我的伤心落泪,现在想来,是我自己傻罢了。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对他抱有幻想。他若爱我,就不会和其他女子在一起,可是他没有。是我当时太天真了,天真到以为他心里会有我,天真到我对他每一句无意的话都异常敏感。
没有那些懵懂的幻想,或许也不会有那些难以承受的痛苦吧!我当时,本以为我会与他其他的那些女子不一样。现在隔了一年的时光看去,原来,我在他心中,根本就没有特殊的,只是我当初看不透罢了。
刘枷沐,对不起,我又一次这样的失踪了。我知道你会担心我,或许这个世上真正对我好的人,只有你一个。如果我爱上的是你,我会不会快乐一些?如果我爱上的是你,这些痛苦是不是都会离我远远的?和阿宸的那些,是不是都不用发生,取代的,是我和他一起离宫,纵横江湖,鲜衣怒马的岁月。
然而如果,终究也只是如果!也许我这辈子,是注定亏欠他了!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2:35
第三卷 17.避世(2)
我回过头,看到失神的漓魅,她是否也有无法释怀的过往?
??我握了握她的手,淡笑道,“该忘的,还是都忘了吧!”
??她微笑点头。
??“两位姑娘何必闷在这里,不如和我们一起来跳舞?”说话的是镇长的儿子张盛。
??“两位姐姐一起来玩吧?”他身边是他的妹妹,十七岁的张蕊。
??我和漓魅相视一笑,跟着他们一起进入了篝火边,舞动的人群中。
??一夜的疲惫后,我沉沉睡去,再起床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张盛和张蕊下午来到我们住的屋子,邀我们去山上,说是去采一种叫曳木的植物,镇上的人时常会有些擦伤或摔伤,特别是孩子,而曳木对这种伤有非常好的疗效。
??漓魅准备推脱,我昨晚倒是看得清楚,这张盛对她有了些感觉,他虽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和夏谨虞自然没办法比,但我看得出来,他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如果他能真心对待漓魅,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我的说动下,她终于同意。
??张盛很开朗,我想,那个什么采摘曳木,恐怕也只是个约会的理由罢了。
??他给我们讲着这个镇子的历史,漓魅也听得聚精会神。
??“你们镇里,就没有什么武功高强的武林人士吗?若有人来找麻烦怎么办?”我问道,据我的观察,镇上人应该都不会武功,若是逍遥岛来犯,真当让人担心。
??他笑道:“姑娘,我们这个朴实的镇子,哪里需要什么武林人士,据说无涯山上的云霄宫倒是个有名的地方,哪会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
??我安心点点头,有云霄宫坐镇,这个不出名的小镇子,恐怕几年都难得碰到什么大事吧。逍遥岛,应该还不至于那样神通广大,查到这里。何况武林现在就差和它正面交锋了,它也没那么闲暇吧。
??“看到没有,那就是曳木,是我们这里的特产。拿到延郸,要卖好些银子呢!”张蕊指着一处陡崖上的植物。
??鲜亮的草绿色,外圈有白色钩边,除了根部,其他看到的,就是一跟长长的叶子状。
??“我去摘下来给两位姐姐看看。”张蕊迫不及待的就攀着草木向上爬。
??我看着总有些危险,而张盛只是笑道:“我妹子从小就是这样逞强,不过没关系,她也不是第一次采曳木。”
??一条吐信的蛇,蓦然盘旋在她脚边。
??“小心——”我惊惶中,话未说完,张蕊已大叫一声,从崖上滑下。
??“妹子!”张盛大叫。
??他不会轻功,纵然再心急也没用。
??当是时,漓魅点足前跃,飘然上前,抓住张蕊的两只手臂,再以轻功带她下来。她似乎还惊魂未定,不住的喘吸。
??一时间,张盛来不及去想为什么漓魅有这么好的武功,只担心问道:“妹子,你没事吧?”
??张蕊方才缓过神来,呆呆摇头。
??我的心神也舒缓开,总算没出什么事。
??“多谢姐姐救命之恩。”她还有些发白的脸上,涌起勉强的笑意。
??张盛的脸色有些僵硬,很快,也对漓魅笑道:“多谢姑娘。”
??他并没有问漓魅为何会武功,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与漓魅来到这个镇子后,都没有显露过武功,甚至是连提都没有提到过,我的飞霜剑也是从来到这里开始用东西包裹起来。镇子的人,都以为我们只是普通的人家,可现在,他们得知了我们会武功,会做怎样的想法呢?我不禁有些担忧。
??漓魅淡淡道:“以后小心些,虽说你们都是在这里长大,但是野外的危险性不可轻视。”
??他们点头,表示谢意。
??这一次的气氛,终归是有些尴尬的。回到田婆婆的屋子,我独自思索,从我刚才的观察来看,漓魅对于张盛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情素,如果我一味去撮合,会不会反倒弄巧成拙呢?考虑再三,我决定让他们顺其自然,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漓魅对感情很敏感,她自己,也应当有自己的选择。
??这里的日子,一直是这样的沉静。
??“姑娘。”我正在摆弄田婆婆种在后院的花草,见她出来,我忙去扶着,笑道:“婆婆怎么出来,不在屋里休息么?”
??婆婆笑着,脸上的皱纹弯弯曲曲,有如刀刻,“我见姑娘好象有心事,出来瞧瞧。”
??我微楞了片刻,道:“婆婆说的哪里话,只是有些无聊,哪有什么心事。”
??“婆婆虽老,这眼睛还是看得见的。你和魅儿姑娘,各自都有心事。”
??我没有说什么话,也算是默认吧。
??婆婆又道:“其实,张盛是个好孩子,我也看得出,他对魅儿有些上心。”
??我淡笑,上次的事之后,张盛一直没提过了,却还是经常来这里陪我们聊聊天,或是带我们在周围逛逛,熟悉环境。
??田婆婆叹了口气,“我儿子死了二十多年,当时,也只有你们这么大。”
??“婆婆..”我想把话题转移过去,不想让婆婆又沉浸于过去的哀愁。
??然而她却摆摆手,“我儿子那个时候,只有二十三岁,他叫赤儿,爱上了一个姑娘。他口拙,不会说话,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然后呢?”
??“然后..”似乎是平复情绪,田婆婆顿了顿,道:“然后,那个姑娘的家人给她许了门亲事,赤儿还是什么都不说,只希望那个姑娘好。可是在婚事的前一天,那个姑娘上吊了。”
??我心底一凉,却没有打断她。
??“她走之前,约了赤儿出去,表明了心事。原来她心里,也是有赤儿的。赤儿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也不和她表态。那个姑娘死后,我儿子才悔了,整日整日的不吃饭,不说话,我这做娘的,看着心里也疼啊。”
??婆婆的眼泪流了出来,顺着深深的皱纹,横淌而下。
??“然后他就...”后面的话,我没说明,婆婆却还是接了下去,“他跟着走了,在那个姑娘曾约他的地方,有棵树,他就在那里上吊了。”
??“婆婆,别说了...”
??田婆婆擦了擦眼泪,道:“姑娘,我说这些,并不是跟你唠叨家常,是想让你问问魅儿,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再次发生了。”
??我叹了口气,“婆婆,我知道,可是有些事,无法勉强的。”
??她点点头,“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本来也不该岔什么嘴。她若是有心,你就当是牵个线。若是没这个心...若是没有,就直话告诉了张盛吧。”
??我沉沉点头。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2:37
第三卷 18.避世(3)
“我知道,我看得出来。”
犹豫许久,我还是决定把事情说出来,然而漓魅听了我话后,只是这样的反应。
“可是我不喜欢他,我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她坚定道。
世间,总是有这样多的无奈,我道:“既然如此,那么你就和他说清楚吧。”
片刻后,她道:“如果他不喜欢我,是我们误会了呢?还是算了吧,他不说,我何必多说那么两句。”
我没有做声,只是在几天后,私自问了问张蕊。张蕊很坦白的告诉我,是的。这是个很让人为难的答案,踟躇后,我还是告诉张蕊,让她哥哥,别再深陷进去了。
此后,张盛来的次数少多了,大家碰了面,也只是寒暄几句。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又很慢。如同山间细流,缓缓流过,好象从不曾变更什么,却一个眨眼,又是世事尽变,沧海桑田。
这么一晃,已有了三年的光景。
三年的沉寂,仿佛使我的整个人都变了,不再如从前那般好动,甚至于感情的波动,都已调节至最底。
我从不曾在人前显露过武功,却在每夜,都到深山练功,舞剑。其实只是失眠罢了,那天的白衣,不带一丝微尘的白,却已成了我很难摆脱的梦魇,纠缠着我,甚至要撕碎我的感情。而在这三年的练习中,我竟然已经学会了漠然的看待。
痛,终归是痛,我却已经能置身事外的看着自己的痛了。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何姐姐,何姐姐在不在?”催若婵,这三年与我们最亲近的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
“在,婵婵今天又有什么好玩的事吗?”我微笑道。
她人小鬼大的把眉一挑,“何姐姐,人家就不能找你有正经事吗?”
我捏了捏她粉白的小脸,“好,那就说说你的正经事吧。”
她立刻来了精神,道:“我说要何姐姐与我一同去延郸,今天阿爹同意了。”
延郸是这里最近的城市,以云霄宫闻名于世。
我的笑容一瞬有些僵,道:“姐姐不想出去,让张盛哥哥陪你去,好不好?”
她脸色立刻黯淡下来,“阿爹一直不让我出去,这次好不容易说服了阿爹,姐姐又不肯陪我去,是姐姐不想陪婵婵吗?”
“不是这样,是...”
她一下子哭了起来,“婵婵真的会很乖的,姐姐在这里从不出去,婵婵又很少看到你开心的笑,才说服阿爹和姐姐出去玩。姐姐是不是觉得婵婵很调皮,所以不愿意和婵婵出去.....婵婵会很乖的...盛哥哥说延郸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姐姐去了一定会很开心....”
我很为难,一方面,不想伤她的心,另一方面,很久没有涉足江湖了,我已经不想与那些喧扰的地方或人有任何的联系。
“我陪你去吧。”漓魅走出屋子,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笑道。
我有些惊诧,抬头看着她。
“没事的,带小孩子出去玩而已,天黑之前就回来。”她轻声道。
婵婵停止了哭声,脸上仍挂着泪珠和两条泪痕,“真的吗?漓姐姐肯出去?”
她微笑着点头,“所以你回去准备一下吧,我跟何姐姐说两句话,就随你去。”
婵婵仍望着我这里,“那何姐姐去不去,何姐姐也一起去,好不好?我们把新摘的曳木拿去卖,换点东西回来。上次阿爹带回来的冰糖葫芦,很好吃噢!”
我缓缓摇头,“我不去了,婵婵听话,姐姐很累,想休息一下。”
她有些恋恋不舍,道:“那..那好吧,不过下次何姐姐一定要陪婵婵一起去,姐姐身体不舒服,就多休息吧!”
我点点头。
“你真的要出去?”我有些无法置信的问漓魅。
她却不以为然,淡淡道:“孩子嘛,你没看她哭得多伤心。”
“可是这样很危险,而且,被人看到怎么办?虽然几率很小,但如果引来了逍遥岛,这里的人就都危险了。”我定定道。
“不会。逍遥岛的人,并不认识我,不是吗?我不是他们的目标。我来江湖的时间并长,也没怎么出名,带她出去逛逛,没关系的。”
我没什么话应答,也的确,逍遥岛的目标,是我手里的飞霜,“那好吧,早点回来。”
这么久了,外面的世界到底又成了怎么样!
漓魅穿着一身农妇装跟婵婵出去了,我拿起被我遗忘了许久的飞霜剑,到了小溪边。
溪水清澈见底,我捧起清水,轻轻拭去剑鞘上的灰尘。
“这么久了,只有你还一如既往的陪在我身边。”
剑身晶莹,水珠滴滴从上流过,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的颜色。
“出来吧。”我缓缓道。我不知道自己的功力目前到底怎样,只觉得感官是越来越敏锐了。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2:39
第三卷 19.避世(4)
在我背后大约三四十米的林子里,走出了一个人,黑色布衫,黝黑的皮肤。
我放下剑,站起身,对他道:“张盛,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这个问题,想必在他心里憋了很久。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惑,从三年前开始,你就很想问,对吧?现在魅儿不在,有什么问题,我回答你。”我凝视着他。
他沉思片刻,道:“你们是谁?”
我浅笑,“江湖人!可是我们并没有骗你们,我们的父母,的确不在身边了。”
“那你们来这里..”
我淡淡道:“只想过安静的日子。”
他眼睛里有着一闪而过的不信任,却什么都没有说。
“你不信?如果我们要对桃源的人做什么,也不用这么等三年。”我收起剑,又道:“如此隐藏武功与身份,实属无奈。我们真的不想再涉足江湖了!”
他有些苦笑,“我相信。只是,觉得很讽刺,认识你们这么久了,却好像根本不了解你们。”
我转过脸,看向缓缓淌过的清泉,“不是好像,你不会了解我们。在桃源的这些日子,我过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你又何谈了解呢!”
他沉默不语。
漓魅与婵婵回来后,我隐隐感到有些异常。
“你有事情瞒着我!”我认真的看着漓魅。
然而从她的眼睛里,我看不出任何波澜。
“你出去遇见谁了?”我直接问道。
她深深一叹,“是你想出去吧,是你想知道外面的情况吧。别骗自己了,这三年来,你将自己完全封闭于此,可是你的心,在这里吗?”
我偏过头。
良久,她淡淡道:“三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都变了,可是对于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来说,也可以算是什么都没有变。”
变?我苦笑,我当然知道会变,这个世上,什么都会变,时时刻刻都会变!
“如果你认为我没有知道的必要,当然也可以不说的。”虽然,我的确还是有一点想了解一些外面的世界。
她半晌没有答话,我本以为她不会说什么了,准备离去时,听她轻声道:“天下易主,夏谨虞登基。”
轻得仿佛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可是,那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他,一直的心愿吗?这空白的三年,竟洗得人什么都不清楚了。而其中的缘由与过程我也不想再问什么,古往今来,这些事情的真相,向来都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谨皓,这到底是你的意愿,还是你的失败?
可是,这怎么会是你的意愿,你那样热衷于权力。
夏谨皓,这个名字和那些交织在一起的往事,让我蓦然发觉,那些之于我,竟已只是一个渐渐模糊了的影像。即使重新记起,我的心,依然静如死水。
人的记忆,或许是承受不了太多的东西,即便没有什么新的来补充,那些日渐泛黄过往,也会随着时间而褪色。到底有什么能经受住时间的考验,一如当初呢?
不知是过了多久,屋外的她,又道:“如果没有必要,我们都不要出去了吧,外面已不是当初那样,放得下放不下的事,都过去了。你,我,都一样。”
都过去了,她曾经的夏谨虞,无论做过什么,都达到了自己的愿望,她的确是能够放下了。‘你,我,都一样。’我有什么放得下与放不下的呢?闭上眼睛思索,竟是什么也没有。只是偶尔会想起,阿宸应当与夏谨虞一样,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御剑山庄的庄主,而焱风阁主只有沈月蓉一个女儿,不出意外的话,以他的能力,是当定了这个武林领袖地位的阁主之位。
而刘枷沐,我希望你能过好,要比我过得好。人有时候,不一定只能往前追逐,偶尔回头看看,也许会有另一种风景。
时光荏苒,又是半年青春的逝去。
初春的阳光透过层层树林,星星点点洒下,映在人的脸上,恍恍惚惚的想要睡去。
迷糊中,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又响起,“何姐姐,你带我出去好不好,别睡了。”
我猛的惊醒,缓了缓神,“我说婵婵,你什么时候能安静点。一个女孩子,这么闹腾着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我干吗要嫁出去,像姐姐这样不是很好吗?”她扬起小脸,毫不示弱的看着我。
我顿了顿,扯开了话题,“婵婵要到哪里去,姐姐带你去吧。”
她嘟着脸,瞪大眼睛,“我说了你一定带我去吗?”
我点头,“是,除了去延郸。”
她马上哭丧着脸,“何姐姐,我们就去延郸,我突然间好想好想那里的龙须面,可是这里没有。我知道姐姐不喜欢出去,可是魅儿姐姐去帮安大娘采沽枝了,阿爹也不让我出去。”
我没有应答,只是静静看着她还能扯出多少理由。
她被我看得闭上了嘴,可怜兮兮的,“姐姐就带我出去一下,吃完了我马上回来,绝对不会你和别人说话的。”
她说完话,立刻闭了嘴,仿佛是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我本是没有在意,可她这反常的安静,却让我有些疑虑。“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是魅儿?”我试探的问道。
她的嘴闭得紧紧的,只是摇头,好似一张开就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
我沉下脸,“婵婵忘了我说给你的故事?说谎话会鼻子会怎么样?”
“会变长。”她悻悻答道,“是魅儿姐姐不让我提的,你可千万别告诉她。”
我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上次她带我去延郸的时候,她在我吃龙须面的时候,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说了几句话,我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反正她就不让我以后缠着你带我出来了。说什么是,不能让你和别人说话,让我提都不要提这件事。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
漓魅,你知道的,真的只是天下易主这一件事么?为什么不让我和别人说话,你还是有事瞒着我吗?
我看着婵婵红仆仆的脸蛋,噘着嘴,再无刚才的气势。
“我带你出去。”我说道。
毕竟,我还有一颗尘世的心,无法完完全全的断了一切念头。这么久的避世,我还是想知道,外面到底还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情。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2:40
第三卷 20.死讯(1)
延郸并不繁华,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毫无出众之处的城市,或许它的闻名,真的只是因为天下武学圣地云霄宫的坐落。
“何姐姐,你别只这么看着我嘛,你也尝尝。”婵婵大口吞着面条,好似从饿牢里放出来的一般。
我却早已没了那个心情与胃口,只是有些楞楞的看着四周过往的人群,却全都是陌生的面孔。
“我说,那个逍遥岛也太厉害了,现在各大门派都在想法子对付它,据说三年前还挫败了七大门派的围剿。”
旁桌有两个男子,正小声的讨论着,可是,只是他们自以为的小声,我仍旧听得清清楚楚。
“据说,三年前的围剿是逍遥岛自己挑起的,好像..好像和什么圣女有关。据我的消息,半年前,逍遥岛已经掳走了圣女,所以七大门派这次又要费脑筋对付这个邪派。”
“可不是么,你打不打算参与?”
“免了吧,这次师傅逼我参加我都不参加了,我上有老下有小,也没什么雄心壮志,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没那个心思。再说了,三年前的伤我到现在都没好全,估摸着是落下了根。”
“也是,不过我们江湖人,特别是我这种没什么牵拌的游侠,就是有那么些热血,哪怕没多大用也要为江湖出份力气。那个逍遥岛据说是东夷的教派,一直神秘兮兮的,约莫是邬郦国那片的,能任由他们在我们大周武林上撒野吗?”
“兄弟,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拼命,我不奉陪。虽然说不能和你并肩作战挺可惜的,但是我还有一家子人依靠我。江湖凶险我就不说了,你也别逞强,要知道当年御剑山庄的纪大公子都是死于那场大战。还有,那个什么刚冒出头的剑仙,还不是一样就那么被逍遥岛...”
我的手,从听到御剑山庄开始颤抖着,‘砰’的一声脆响,手上一直握着的茶杯硬生生被捏成碎片,茶水瞬间洒得满桌都是。另一只手,紧紧抓着用黑布包裹着的飞霜剑。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婵婵被我的状况吓到了,轻声唤我。
我勉强挤出几屡苦笑,“姐姐没事,婵婵不用担心。”
那两人见我,马上停止了谈话,躲躲闪闪的正欲离开。
“等等!”我终是喊了出来,却一时间竟不知该问些什么。
“姑..姑娘,有事吗?”其中一人有些唯唯诺诺,只手捏碎茶杯,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我看向婵婵,无可奈何下,点了她的昏睡穴,颤抖着问道:“两位兄台,可否将刚才所说的御剑山庄一事,重新说一遍?不,是三年前的那次大事。”
我是极其不忍去问这些事,也知道如果我还要继续这样平静的过着这样的日子,就不能问。然而大脑却无法听从我的意愿,那些不想问的话,就这样不知不觉的问了出来,乃至于问出来半晌头脑都是一片空白。
那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姑娘..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我平稳了心绪,试着运功恢复自己的神志。
片刻,我平静道:“刚才冒昧了,因为久未涉足江湖,所以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一人道:“姑娘想必是哪位世外高人的弟子,这些年的江湖,确实不大太平,姑娘虽武功高强,但还是小心些为好。逍遥岛行事心狠手辣,不是武功高就能轻易对付的。”
“多谢提醒,我会注意些。你们说三年前,有人死了....”我疑迟着,不知道怎么就问出来了。
他笑道:“姑娘客气了。三年前...怎么说呢,死的人不少,不过御剑山庄的纪公子倒真的另人意外。”
“此话怎讲?”我心里不住猛跳,乞求着,刚才只是幻听。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2:42
第三卷 21.死讯(2)
“御剑山庄本要与焱风阁联姻,弄得整个江湖都津津乐道。可是后来,纪公子突然不愿联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江湖人都知道,焱风阁的沈姑娘不喜欢涉足江湖上的事,他若娶了沈姑娘,倒是...”
旁边一人拉了拉他,“大哥,姑娘问的是纪公子为什么死了,你又要说一堆的废话吗?”
那人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纪公子据说是死于逍遥岛乐使之手,那次死的人还有..还有谁来着?”
他皱着眉头思索着,突然一拍道:“我刚说的,还有那个刚冒出头的剑仙,据悉也是死于那次,此后就在江湖销声匿迹了。我从师傅那听来了点小八卦,好像纪公子不愿意联姻是与那个剑仙有关...”
我脑子轰然一炸,阿宸,死,逍遥岛。
他死了!他死了!我心里不断重复的,强调的,就只剩了这一句。绞缠着,撕裂着,把我这些年的平静搅得乱七八糟。
我不由得猛退了一步,踉跄坐倒在凳子上。
他死了,三年前就死了。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恍惚中,只觉天旋地转,顶上的太阳异常刺目,眼睛里看到的东西,也渐渐暗淡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坍塌着,瓦砾不住往下掉,全都打在我身上。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离我越来越远。
阿宸,我本以为,我离开后,你就幸福了。美女权势地位在握,怎会不幸福呢?可是,你居然就那样走了,在我不知不觉,在我痛别避世,在我守望着我唯一的平静时,你却离开了。
在避世的最初,我有时甚至还傻傻的幻想着,你会不会到处找我,会不会如从前那样疯了一般的找我。
上天,果真是无情!它无情得透彻,让人心寒得彻底!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或许,我当初也不会那样不声不响的一走了之。我从来,就只是会逃避,不敢去面对。在皇宫里一样,在这里,还是一样。我原以为,经过一些历练后,我能成熟些,可现在才明白,我和当初,并没有什么分别。
是不是人的历练,人的成熟,真的要建立在一件又一件无法承受的经历上?还是,上天在痛斥我的懦弱,给我痛彻心扉的惩罚?
有些人,一别,就是永别。
我一直记着的,都是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那一袭白衣,那个白得刺眼的身影。每一次的记起,都想要把这个身影从脑海中抽离出去。原来,那是他留给我最后的记忆了,那个身影,是永远的,永远的消失。
恍恍惚惚,浑浑噩噩,不知是不是梦寐中的幻觉,我居然在模糊中看到了一个久别的人。
那一双眸子,我好像很久不曾见到了。淡淡的忧郁,怜惜,心疼,深邃得看不见底。
或许,真的只是幻觉,怎么可能出现呢!
“他死了..”而我现在,能想到的,只是阿宸的死,管他是真实还是幻觉,都不是阿宸。
我好像连自己的声音都已经听不到,脸上一片湿热。好像是泪,记忆中,好久都不曾流泪了!
看到的东西开始晃动,清晰了又模糊,远离了又靠近,仿佛我所在的这个地方并不是现实。又好像掉进了一个棉花堆里,身子飘忽不定,上下游离着。
四周蓦的变黑,我闭上了眼睛,任由身子无力倒下。
去吧,去吧,我宁愿这一刻的我,是没有知觉的。让我记不得这些事,让我忘了所有,恢复最初的平静。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2:43
第三卷 22.梦魇
黑,黑,黑!全是黑!
仿佛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里,整个身子往下坠,一直下坠,似乎怎么也到不了尽头。
慢慢恢复了思维,条件反射般的想要挣扎。
阿宸!蓦然间,这个名字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放弃了一切挣扎,脑子里,只有那几个字在不停的重复。
他不在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这个世上永远都不会再有这么一个人。那个曾说过陪你一生一世的人,永远的消失了!
心里激烈的痛楚后,突然间,恢复了平静。是的,他不在了,那又怎样?
脑子似乎被什么东西麻痹了。
四周的一切都静止,宛如一个真空世界,没有风,没有生命,没有时间的流动,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好像已经感觉不到。
我蹲在某个地方,手将自己牢牢抱住。
这些年来,偶尔会想,我是不是不会再为这些尘世所牵拌,心里平静得好像再也不会掀起任何漪澜。原来我的心境,是这样的脆弱,只一个无意听到的消息,就已经瓦解的干干脆脆!
“跟我走吧!”一个空灵陌生的声音响起,带起了几波回声。
我茫然的抬起头,除了黑,依然看不到任何东西。
前方隐隐出现了一点亮光,我站起身,缓缓走向那个方向。
“来吧,我带你去见他。”
声音在这个摸不着边际的空间里回荡着,一声声仿佛都敲击在我心头。
“他就在这里,他要见你,快来。”
阿宸!心里突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知道走向那个深渊。
“回来!”
我猛的停下,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声音,我不知所措的看着四周,不知身置何处。
“你要为了他送命吗?即使为他送命,他还回得来吗?清醒一点吧,都过去了...”
声音越来越微弱,到最后什么也听不见了,连开始听到的那个声音都消失得毫无踪迹。而那一点亮光还若隐若现,好象不甘心就这么消失。
我倏然清醒开来,知道自己正困入了某个梦魇中。
我试着运功,却毫无反应,内力全失!心里开始恐慌,到底要怎样才能出去,可是却越想越无头绪。
“快来,他等着你呢!”声音又开始了。
阿宸,我该怎么办?
“你来了,就见到他了。”
声音每响起一次,我的心神就好象被控制了一部分,我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可脑子里出现的全是他,脚步又开始向前移动。
你到底有多爱他,避世三年,不去打听他的任何消息,连他的死讯都不知道,你有多爱他?我突然这样问我自己,越是这样想,就越是产生了怀疑。
我被夏谨皓所伤,在感情最脆弱的时候遇到了他,这算不算爱?我在江湖孤身一人,飘摇无依,想结束这种寂寞,这个时候遇到他,算不算爱?我嫉妒沈月蓉的美貌与出尘的气质,为他们的婚姻而伤,这是心痛,还是不甘?
声音消失了,亮光消失了,我有一丝的欣喜,原来这个梦魇的关键,是我对他的感情!
我不爱他,我不爱他,那不是爱!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试图让自己去相信。
‘喀嚓’一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黑色渐渐模糊,而逐渐清晰的,是一双关切的眼睛。
“醒了,她醒了!”
我猛的起身,背上早已冷汗涔涔。
是漓魅,不是我晕过去前看到的眼睛,那到底是我的幻觉吧!
“小煊!”久别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我看向那个方向,怔了好久!
漓魅黯然道:“我知道你出去后,就知道瞒不住了,我找到延郸后,看到你已经昏迷过去。还好刘枷沐在,不然你和若婵两个人,我都不知道怎么弄回来。”
我一直没回过神,仿佛眼前的,脑子里的这一切都并非真实。
她看到茫然失措的我,道:“你没事吧,刚才是梦魇,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梦魇,刚才..”我仔细回想,片刻后,舒了口气,撩了撩额上的汗珠,“我没事,只是个梦魇而已。”
我看向刘枷沐,淡淡的笑着,“谢谢你,每次我有危险,总是你来救我,我都不知道欠了你多少人情了。”
漓魅叹了口气,“我去看看婵婵。”
她起身出门。
我倚着床栏,整个人毫无生气的靠着,心中回荡的,还是刚才的梦魇。
他走到我身边,我以为他会问我,为什么这么任性的一走了之,连他都不告诉。可是他没有,只是默默陪在我身边。
“那个..”我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你这几年,怎么样?”
他淡淡道:“老样子,一直查逍遥岛的事,还有,你的下落。”
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道:“那个梦魇..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么?我担心是逍遥岛的邪术在作怪。”
我不在意道:“没什么,或许是我情绪的问题。我避世这么久,逍遥岛要是知道我的踪迹,我也不可能平静到现在了。”
“其实,他..”他踟躇着,“你不要太伤心,都过了很久了。”
我苦笑着,“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很讽刺,不是吗?我甚至都在怀疑,我到底是不是爱他,我的确想知道他的消息,可是你知道么,这三年,我甚至都不想再见他。”
他低下头,不知是在掩饰什么,“你别这样,想哭就哭出来吧,这样会很难受。你不想见他是你怕了而已,是你潜意识的在逃避。”
我楞了楞,方才叹道:“原来还是你最了解我,而我自己,是到这个时候,才想清楚我是多么的懦弱,遇到难题就逃避。哭?还有什么可哭的,他既然能那样对我,我现在还有什么可哭的!”
他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是他误会了,你们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听不明白他的言辞,却也不想再听了,“你不用说了,无论怎样,都过去了。或许,我并没有我想像中的爱他那样深,三年多了,除了这次知道他的死讯,我没什么感情波动,这样不是很好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该伤心的也伤心过了,剩下的,应该是我要过回我自己了。没有谁离了谁会活不了,只是时间问题。我与他相识不过半年,再加上这三年多的空白,剩余的感情也都耗尽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对不对?所以不用安慰我,我自己,能够治好自己。”我缓缓说道,脸上也再无悲伤之色。
自哀自怜没有用,他走了,可是我要好好活下去。就如刚才梦魇中的选择,我不会因他的死而放弃自己的生命,所以我不能因此消沉,否则,还不如刚才就选择死。
他若不爱我,我没有什么可哀可悲的,他若爱我,定然不会希望看到一个活得生不如死的我,他一定,是希望我能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下去。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2:45
第三卷 23.血洗桃源(1)
我还是大哭了一场,的确,时间能改变一切,可是改变也需要一个过程。装出来的坚强,只是希望他们不要为我担心。但是从那以后,我真的再也没有哭过,过回了从前的生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我知道,已经不一样了,有些东西已经从我生命中抽走,再也无法回来。
??刘枷沐离开了,他答应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既然世人都认为我死了,那么就不要去改变这种状态。他本想留下保护我,但是我不允许。我禁锢了自己,却不能禁锢他人,他应该有属于他自己的天空。他每个月的十五号都会来看我,虽然我总以为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避世,继续的避世。此后,我什么消息都没有打听,包括为什么会天下易主。他每次到来时,依旧是温暖的笑意,而我是一如既往的沉静,永远都只是疏离,淡漠的笑容,如同一个摘不下来的面具,深深烙在我脸上,让我自己都看不清面具下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桃源镇的人,都只以为我出去后病了一场,染了风寒,而刘枷沐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送我回来。他们对他每个月的到来很是热情,也不问他的来历与身份背景,只单纯的知道他是好人。
??三个月后的一天,时至正午,他还没来。
??午饭过后,我有些担心,“魅儿,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出神的她,回过头,淡笑着,“能出什么事,应该是有事耽搁了。你啊,终于知道关心他了。”
??我一楞,“说什么呢,江湖凶险,纵然他武功高强,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危险。”
??我坐立不安,站起身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摇着扇子的她,望着我,眼里有些复杂的神色,她起身,“那走吧。”
??“何姐姐,你们要出去?”桃源镇的门头,我们还未踏出步子,就听到一句清脆的声音。
??催若婵站在我们身后,叉着腰,脸上满是汗珠,“真不听话,上次出去就病了,这次又要出去,完全不接受教训。”
??她赫然一副教训小孩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婵婵听话,我们去去就回,不会病的。”我道。
??她不肯就此罢休,还走进了一步,“不听话,阿爹知道了可是会揪耳朵的哦,你们不怕吗?”
??漓魅无可奈何,懒懒的看着她,“那你要怎样,是不是想说把你带出去,就不会有人告诉你阿爹了?”
??她笑开了,“魅儿姐姐真聪明,我们走吧!”
??我收敛笑容,“不用了,你告诉你阿爹吧。他会揪你耳朵,但是不会揪我们的耳朵,要不然我们试试。”
??她楞了楞,小跑到我身边,拉着我的裙角笑着撒娇道,“何姐姐,不是说去去就回吗,多我一个也没关系的。再说了,你们带我出去准没错,我知道哪儿的冰糖葫芦最好吃,怎么样?”
??漓魅一脸爱怜,“带她去吧。”
??我看向她,有些不明白,她实在是太宠溺催若婵了,“你宠坏她了。”半晌我只说出这一句。
??她却只是平和的笑着,“能宠就宠,最悲哀的,是想这么宠爱一个孩子时,却无法做到。”
??我没有多问,虽然相交这么久,可我们之间还是有很多事情是彼此不知道的。
??若婵忙碌于各个摊位间,我突然发觉这次出来,除了看着她,带她出来玩,没什么其他的意义了。
??“你要找他,现在出来了,你说去哪找呢?”
??我一时语塞,没有答话。
??过了大约一两个时辰,若婵终于知道累了,疲惫道:“我们回去吧,阿爹会担心的。”
??我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还知道你阿爹会担心,就知道不该带你出来,否则我们早回去了。现在回去都日落西山,你阿爹不教训你才怪!”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叹了口气,“真不该出来,他应该早到了。”
??从延郸到桃源有一段山路,并不好走。好在不是雨天,避免了走一步路一身泥的状况。走过山路后,就是一片平坦的草地,再没几步就是桃源的大门口。
??木制的大门,只剩了一条小缝,上方的桃源镇三个字,也因久远的年月而失了色泽。
??虽说已是傍晚,但是门不应该是关着的,一点人气也没有。
??我与漓魅对视一眼,均觉差异。
??“石伯伯。”我边喊着,边走向大门外的一个小木屋里。
??石先扬趴在桌前,仿佛是疲惫了打个盹儿。我对漓魅打了个止步的手势,独自进去。
??屋内很静,耳边只传来外头一阵一阵的蝉鸣声。石先扬的耳朵不好,跟人说话都是用喊的,镇上的人一般叫他石雷公。
??当我走到他的侧面时,刹的止步,淡淡的血腥溢散在空气中,他的后背一片夺目的血红色,深灰色的泥地上,还有星星点点的深红色血迹。
??“石伯伯?”我试探的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任何回音。
??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铺天盖地而来,占满了我的思维,我立刻冲了出去。
??桃源的大门,我头的一次这么不忍心推开。
??“何姐姐,雷公伯伯睡着了吗?”
??我回头,惨笑着点头。只见漓魅的手在颤抖着,霍的上前,推开了大门。
??我握紧了剑,跟着走上前去。
??漓魅捂住了若婵的眼睛,我只觉得透不过气来。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那些人的面前,我甚至叫不出声了。
??若婵猛的挣脱了漓魅的手,哭喊着扑向了她阿爹的面前,“阿爹!阿爹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婵婵..你怎么不理婵婵了..我保证以后乖乖的,不调皮了..阿爹..你醒醒....”
??到处都是死人,就那么几个小时,整个桃源镇成了坟场!
??尸体凌乱的堆砌着,让人目不忍视!
??那些尚新鲜的血液,盘旋着流淌,仿如泣哭的嫠妇,向世人诉说它的哀怨。
??“刘大妈,李叔叔,方叔叔。”我的声音轻得近乎梦呓,“还有...田婆婆..”
??甚至,安嫂刚满月的孩子,也倒在血泊中!
??一不小心,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跌倒。低头一望,寒意腾然而生,竟是一只被齐肩砍下的断手。
??我退了回来,与漓魅站到一起,拉回了催若婵,她一直喊着,声音都嘶哑了还不停下。
??“出来吧,我知道是来找我的,都出来吧!”我沉声喊道,只觉那声音,竟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哈哈哈哈..”
??随着一长串笑声,一排银面武士蓦然出现,围成圈将我们团团包围。
??正对面的屋顶上,长袖飘洒,面部狰狞狂笑的人,是四年不见的逍遥岛剑使。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2:48
第三卷 24.血洗桃源(2)
“姑娘,想不到我们还能再见面吧,江湖上刚有盛名的剑仙,居然躲在这个地方,当缩头乌龟吗?”
我冷冷望着他,“什么盛名,只是无聊之人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你若喜欢这个名号,拿去便是。只是别人肯不肯这么称呼你,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他面色一冷,“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四年前在灭绝山庄,你不记得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吗?还有那个三年前死了的小子,叫什么来着,他不是说要保护你吗?现在怎么不在你身边?”
我恨!恨他这个时候跟我提阿宸的死。阿宸是逍遥岛杀的,桃源的人也是逍遥岛杀的,我本不想理会江湖纷争,奈何他们偏生不肯放过我,那些真心接纳我的人们,被他们杀了个一干二净!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你今天有两件事做错了,第一,不该杀这里的人,第二,不该跟我提阿宸的死。我知道你要什么,我早已退隐江湖,你若要飞霜,我也可以给你。管你是正派邪派,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想杀人,可是你为什么非要逼我?”我冷静的说道,却又几乎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他们都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把他们都杀了?要我的剑,要我的命,找我就够了,为什么要祸及无辜?”
他古怪的笑着,缓缓摇头,“错!我没有杀干净,还留了两个活口,你要不要看看?”
被两个银面武士架着来的,是张盛与张蕊。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张蕊狠狠瞪着抓住他们的人。
我已然不知自己脸上是何种表情了。
“张盛哥哥,张蕊姐姐!”催若婵凄哑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苦笑着,对漓魅道,“怎么办,我们没路走了。”
漓魅咬紧牙关,“不会的,一定有办法。”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
我出奇的冷静,“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
他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一字一顿道:“我要飞霜剑,还有你的命!”
“好!”我迅速接口,“你放了他们,我由你处置。”我打开黑布,白色的剑身敞在众人面前。
漓魅拉着我,摇了摇头,“还没到..”。
“不,已经到了最后一刻,再等下去,我们都会没命!”我坚决道,然后在她耳畔小声而快速道:“你带他们快离开这里,去找刘枷沐,或许还能救到我,不然大家都死定了。实在找不着他,去云霄宫找慕妍。”
他楞了片刻,,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爽快的答应。
“把你的剑给我看,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飞霜。”
我望着他,面露一丝冷笑:“给了你,你会如约放他们走吗?你不放人,我坚决不给!我的命在这里,你还怕什么,莫不是,你真的怕了我?怕放走了他们,没有制约我的,就打不过我吗?”
他狠狠点头,阴险的笑道:“你给剑,我立马放人。”
“我从不曾听说逍遥岛的人会讲诚信,把剑给了你,恐怕要杀这里所有人灭口吧。”我冷冷道。
他道:“他们不过是些小角色,我何苦要他们的命...”
我打断他,“这个镇子的人都是小角色,你为什么要他们的命?”
“姑娘莫心急,人在我手里,你的态度是不是应该恭敬点?”
我并未心急什么,若是从前,恐怕早就气得上去跟他大打一场。四年了,当年的棱角也都被时间磨平了,只是这一次,他们把桃源的五十三口人杀得只剩下这么几个,叫我如何还能心平气和的与他谈判?
我沉沉看着他,“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你不就是要飞霜吗,何苦做这么些无用又费力的事?而且我也不记得我和你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我的命?”
他伸出了左手,眼光流露阵阵寒意,道:“你知道吗?就是这只手,在三年前差点被一个人废了,他就是刘枷沐。”
“和桃源镇的人有关系吗?”
他狠狠盯着我,似乎有血气在涌动着,“和他有关的一切,我都要斩杀!我苦练了三年,哪怕让他有一丝一毫的难受,我都会去做!”
记得四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给我的感觉是阴冷的,而这一次的他,却是难得怒发冲冠。
我无言以对,知道多说无益,直接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人你是放,还是不放?”
他怒意慢慢缓解下去,继续他的阴冷,道:“如果你交上剑,我或许还可以考虑。别想和我讲条件,你没什么跟我交换的,不是吗?”
我死死抓着剑,却是毫无任何表情的看着他。
“姑娘。”一声清唤传来,张盛看着我们这里,失了光泽的眼睛,似乎已经没了任何希望。我想要回避,是我,把灾难带到这里。
“事已至此,只望两位姑娘能好好照顾婵婵,无须顾及我,能跑就快些跑吧!”他闭上眼睛,脖子向前一伸,鲜血立刻淌了下来。
来不及让我说什么,他身边的张蕊也突然间下定了什么决心,道:“两位姐姐,你们带着婵婵快逃吧。”随着她的一声闷哼,又一条熟悉的生命在我眼前枯萎。
耳边只有催若婵的哑哭,声声纠结着我。
我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依旧是毫无色彩的沉静,对上剑使有些惊异的目光,冷冷一笑。
漓魅拉着我,一步一步后退,而银面武士的围圈,也在一点一点缩小。
她蓦的停顿,微声道:“你带婵婵走,我来断后。”
我紧紧看着沉默的剑使,摇了摇头,“你带她走,他要的东西在我这里,只有我能拖住他。他们此行凶险,又在云霄宫脚下,打的肯定是速决战,不会有多少人马在外面。”
不等她答话,我霍然转身出剑,横空挥出一道剑气,身后的一排银面武士猛的后退几步。
他们并不好对付,我心里很清楚,那一道剑气还没有厉害到能杀一排高手的程度。我趁着他们还没出击之即,带着内力猛推了漓魅一把,她顺势带着婵婵架起轻功而去。
“你小心。”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她很清楚,这不是推托的时候。能保住一个就保住一个,已经没了别的办法。
我一个后空翻后,挽起剑花,心无他念,出手狠辣无情,直指杀招。四个人很快死在剑下,但仍旧有两个已追了去。其他人在我面前,蓄事待发。
我冷冷一笑,“你有本事就和我单挑,一排手下替你打,自己站得高高的,还有什么脸面称为剑使,简直是侮辱了你手里的真子剑!”
他被我一激,飞身而来,毫无时间空隙,剑势凌厉迅速,直指我眉心。
我回旋转身躲过,脚足点地,运功飞起,站在桃源的木制大门上。他立即追来,脸上尽是似笑非笑的诡秘。
银面武士趁势向漓魅的方向追去,我凌空后退,无奈下拔出发上的钗子,劲力掷去。发钗并不长,却借着我的内力,从他们背后直穿而去,再破前胸而出。四枚发钗掷出,三人应声而倒。可是,还剩四人,加之追去的两人,共还有六名活口。
剑使临近,我微微后退,从门上飘然而下,并拔下头上最后的一只长发钗,从中生生掰断,瞄准两人的胸口飞去,迅速倒下了两人。
漓魅,我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只有靠你自己。
此时,剑使已至,我急速出剑阻挡。两剑铿然交锋,而我未运好真气,失了先机,被他震得踉跄后退,鞋在地上刮得‘兹兹’响。口里一股甜腥而至,我知是被他震伤了,却不愿在他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下风,硬生将血咽了回去。
时不等人,他的招势又到,我恻然转身,瞥了眼死去的人们,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后退。报仇,即使知道报了仇他们也不可能再回来,我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但我却无法让自己置若无事的活着。
“我要为桃源镇的五十二口人报仇,你等着送死吧!”我沉声道。
他轻蔑一笑,“先顾好你自己。”话未说完,人又倏然前行,我闪身避去。
从动手到现在,我一直处于劣势,几乎只能勉强防守。可是,再不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就很难有得胜的机会了。
我凝神聚气,准备反攻。
“铿铿铿……”真子剑与飞霜剑不住相碰,这无疑是硬碰硬的打法,双方都将各自的剑法发挥到极至。
蓦然,我被猛的一震,一大口鲜血来不及生吞已经喷了出来。我踉跄退后,直到退到了墙边才停顿下来,用剑支着身子,想必此时已经狼狈至极了。
我喘着气,汗珠滴滴而下,眼前的人甚至有些看不清楚,唯一感觉到的,是他诡异阴沉的笑容。
一招凌厉的剑势破空而来,我凭着直觉有些缓慢的避过,却是如无头苍蝇般,毫无目标与方向。
“你认输吧…没人会来救你…你也赢不了我。赢不了,你赢不了…他也赢不了!你会和这里的人,和上次的那个臭小子相遇,你不愿意吗?”
耳边全是这些分不清从哪里而来的声音,冲击着我的脑细胞。
死吗?死我并不怕,我一边跌跌撞撞的避着几次从我身侧擦过的剑气,一边还在苦笑着。避世,我都不知道与死有什么分别了。毫无灵魂,空白的四年,或许没人打扰的话,就算是四十年也就这么匆匆过去了。人的一生,莫过于此,可是,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甘心。
我陡然抬头,冷笑着,“好吧,我死……可是,我要拉你一起死!”
想起了桃源,想起了阿宸,我右手拿着剑反抽过去,他挥剑一拦,我的力道无法使出来。我横了一条心,双手拿剑,拖着疲惫的身子,疯了一般砍去。
又一次被拦住,我闪身转到右边,向他胸膛直刺而去。而此时,他惊讶之下,竟不知抵挡,却用剑对着我刺来。
麻木的疼痛从左肩传来,伴随着“咯吱”一声响,他的剑锋处刺入了我肩胛的骨缝。又是一口鲜血而出,他的内力承接在他的剑上,冲击进我的身体里,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燃烧着。
我没有去挡,没有去躲,只是笑着看着自己的剑刺进他的胸口,在他猝不及防的惊恐下,狠狠的刺下去。在他的惨叫声中,用已经刺入他胸口的剑绞了绞,再愤然向内发力。
终于,剑刺穿了他的胸膛,他顺势退后两步,整个人向后倒去。
除了肩处传来的痛楚,我已经透支了所有体力,只觉眼前发黑,似要跟着他一起倒去。
他死了,我已经给这里的人报了仇,嘴角浮起欣慰的笑意,我即使就这么死了,也算没白死。
身上除了火辣的疼痛,就是渐渐消散的知觉。阿宸,我是要来见你了吗?我一直想问你的话,终于可以亲自来问你了。我只想知道原因,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尽管说,我是不愿意见到你了。
他们再来,怕是也晚了,我缓缓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生命力一点一点的被抽去,却没有丝毫的悲伤。
只是刘枷沐,我又要对你说抱歉了。
对不起……还有漓魅,你们都保重。如果我挺不过去这一关,也只希望你们都能过好。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2:51
第三卷 25.临行
“咳……咳咳……”
咳嗽将我从沉睡中惊醒,迷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的却不是我四年里天天看到的熟悉场景,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难道我被他们抓起来了吗?
我想要撑着身体起来,一阵剧痛让我刹那间倒在了床上。看了看左肩上的伤,喘着气苦笑着,都被包扎好了。
门被‘咯吱’推开,催若婵端着一盆水默默走进来。
她拿着毛巾,走到我身边,“姐姐醒了,你终于醒了!”她原本红肿的眼睛,又湿润起来。
“别……”我伸出右手,轼去她的泪珠,“我都醒了,还哭什么。”
她擦去眼泪,默默点头。
我看向天花板,轻声道:“我会给他们报仇的……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姐姐好好休息吧,先把伤养好。”她用毛巾轻擦我脸上的汗珠。
我问道:“魅儿姐姐在哪里?你们怎么把我救回来的?这里又是哪里?”
她答道:“魅儿姐姐带我走后,找到了和别人刚打完架的刘枷沐哥哥,我们回到桃源镇的时候,你倒在地上……”她顿了顿,接续道:“好吓人……姐姐你身上都是血,好恐怖。刘枷沐哥哥吓死了,他马上抱着你从桃源跑出去找大夫。”
我闭上眼睛,“他真傻。”
“这里是客栈,你昏了三天,他们一直在忙着安葬阿爹还有镇上的很多人。刘哥哥本来一直守在你身边,在大夫再三保证你绝对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他今天才出去了一下,应该快回来了……”
门又被推开,说到谁,谁就到了,比曹操还准时。
漓魅看到我醒过来后,宽慰一笑,对婵婵道:“婵婵,我们下去吃东西,让姐姐休息一下。”
她听话的点点头,跟着出去了。
刘枷沐走到床边坐下,脸上仍旧有些担忧,轻声问道:“你真的没事了吗?以后不要那么拼命,太危险了。”
我看着他,淡笑着,“没事了,只是有点疼,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缓缓点头,“你不要再操什么心,那里的人都安葬好了,你安心养伤。”
“我不操心,有你们在嘛,我好好的躺着吃白饭不就完了,乐得清闲。”这么说,只望他能少担心我。
沉默片刻后,我道:“为什么逍遥岛能找到这里?查出来没?”我终于想起这个问题,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他皱了皱眉头,“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查不到。但是你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的梦魇?”
我点点头。
他继续道:“现在看来,那个梦魇是逍遥岛的邪术。他们应该在那个时候就查到了你的踪迹,只是,为什么要这么久才来呢?”
我淡笑,“我不想过问原因了,他们就是要我的剑我的命,不是吗?甚至连无辜之人都不肯放过。好吧,我躲不下去了,也不能再躲下去了。我要好好养伤,然后重出江湖。”
他沉默后,道:“我知道你不想卷入这些纷争的,这次是我不好,中了他们的计,没有及时来救你。以后不会了,一定不会。你不用逼你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找一个他们不会再找到的地方生活,其他的事,我来帮你办。”
我摇了摇头,“你以为我还能像从前一样安稳的活下去吗?不行了刘枷沐,事情发生了我就不可能当它没有发生过。我回不了头,从我一开始带着飞霜剑踏足江湖开始,就注定了我必然不能平静安稳的过一辈子。”
我嘲讽一笑,“多可笑啊,当年的我,是那么不安分,想要闯出我的天地,想要和电视剧里那样的潇洒。都是我自己,当年太过于张狂,太爱管闲事,现在想要安静一点,是不可能了。”
他淡淡道:“年轻的时候,都不是一样。”
我嗤笑一声,“也别这么说,好像我们都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老太婆一样。只是心境变了,就如同人心一样,都是需要历练才能慢慢看清。我是现在才知道,平凡,是难求的幸福。可是世事无法尽如人意,不是吗?我没有退路了,及时我不主动去找他们,他们迟早也会再来找我,那个时候,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无辜丧命。”
“你总是为别人着想,有没有想想你自己。”
我摇了摇头,“你错了,我很自私。只是,他们都太无辜了,不应该因为我而死。说起来,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永远的告别自己的从前,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我抬起右手,对他说道:“你知道这只手杀过多少人吗?我自己都数不清,大家只是立场不一样,就必须这样刀刃相见。可是,真正跳出来看,他们有什么错?可我还是杀了他们,因为我要活命。所以说,我很自私。”
“江湖上,必须是这样。从我们来到这里,就应该想到的,这是一条不归路。”
我撩了撩他额上散落的几根发丝,“既然是不归路,那也要走下去。等我养伤,然后和逍遥岛做一个了断!”
他点点头,“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有一点,不许单独行动。别瞪着我,我不希望看到你再一次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好好养伤,九月初九焱风阁召开武林大会,商议对付逍遥岛的事,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
我皱着眉头,“我不想参加,那种大会,鱼目混珠,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
他笑了笑,“怎么会,你以为焱风阁是什么地方。在江湖上没有显赫的身份是不能去的,特别是这种正规的大会。人多力量大,你总不是打算单枪匹马的去闯吧。”
我不悦,“我讨厌这种貌似严肃的大会,都是些迂腐的老顽固,有什么可参加的。”
他咳嗽了两声,“我像是那些迂腐的老顽固吗?”
我狠瞪他一眼,“年轻的顽固!”
他叹了口气,“那你就听我这个年轻的顽固说几句吧。其实这件事有我的策划在里面,还有另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我止住他,“你别出声,让我猜猜……”
思考半晌,我脸色有些复杂的变化,“他…他出来了?”
他点点头,“是的,他出来了。”
我淡淡一笑,脸色恢复如常,“他在哪里?”
“应该在焱风阁继续的策划吧。”
我仔细想了想,道:“那都是一年前的事,还没进展?”
他叹了一声,“谈何容易,连逍遥岛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
我开始发觉事情的复杂与困难,逍遥岛立足江湖百余年,无论是盛是衰都从无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看来要将它一窝端了,当真是困难之至。
夏谨皓是一年前退位,而薛灵儿亦是一年前被掳走,又能让刘枷沐这么说的,除了他还有谁?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他能放弃皇位,只为救出薛灵儿。
“不对,他要救灵儿,以皇帝的身份不是更容易?他一退位,没权没势没钱,难道就这么到江湖上去吆喝?”我置疑道,“难道他和夏谨虞达成了什么协议,弄了个幌子?”
他神秘一笑,“江湖上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些爱权爱钱的人,谁肯和朝廷打交道。要查逍遥岛,只能从江湖上着手。至于他如何与夏谨虞达成协议,你猜猜看?”
“他在江湖上忙活着,应该还需要朝廷的从旁协助,莫非他让夏谨虞当皇帝,夏谨虞就从侧面帮他?不对啊,他不是傻到这个份儿上了吧,皇位让了别人,别人岂会再任他摆布?以后就是想把皇位要回来也难了吧,莫非……他不打算要?那夏谨虞也不应该留下他这么威胁,那他肯定有了夏谨虞的肋骨,那就应该是……他老婆堙雪!”我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他淡笑着,道:“差不多答对了,他……的确不打算要回皇位了。他控制了堙雪,夏谨虞会配合他救回薛灵儿。”
我怔了怔,“他也会有不要皇位的时候……看来…那个时候我在他心里的分量,到底是不及那个女人。”顿时,我又笑开了,“不过,他能够知道有些东西是权利无法取代的,也好,但是个人每个时期的追求都不同,只要他日后不后悔就好。”
“他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薛灵儿在宫里几次险些被害死,那个地方,也不是他想护就护得住的。况且,从前大家都年轻,来的时候不过十八九岁,对社会的接触也少。这些年来,不只我变了,你变了,他也变了。”
我沉默着,只觉得有些苍凉,回头思去,恍然如梦。
他走后,心中依旧凄然,刚才假装的轻松无事,只是不想他为我担心。桃源……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血红血红的。
而刘枷沐,我甚至想问问他,这么多年,他可曾觉得累?每一次的危险关头,出现的总是他,他能不能以后多为自己着想一些。你的这份情谊,叫我如何偿还?
时光飞逝而去,一个多月的调养后,身子差不多都恢复了,本来也没有伤及要害。
临走前,又一次来到桃源。
镇子后山的小土坡上,密密麻麻的坟墓立着。
对不起,你们原本安安静静的在这里生活着,是我带来了如此惨绝人寰的血灾。我会照顾好催若婵,会给你们报仇。
逍遥岛……你等着我,这里的今天,将是你们的明天!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2:54
第三卷 26.永离
又一次踏上了去凤阳的路途,只是这一次,景尚在而世事非。
沿途,我渐渐了解这些年的变化,灭绝山庄已经在这几年内恢复了元气,而御剑山庄则在上次一战后,大伤元气,至今尚未恢复,在江湖的声望逐渐淡了下去。这很正常,这个地方,讲究的就是实力。纪庄主,想必也因阿宸的事情打击很大吧。
而我的几位好朋友,徐念和穆秋白已经有了一对儿女,慕妍的师傅鹿元宫主已经仙逝,然而继任的却并不是我预料中资质最好的慕妍,而是她那个一板一眼,自持孤傲的师姐蔚砜。至于其中缘由,却没多少人清楚,更奇怪的是慕妍没有继承宫主,却继承了云霄宫的青冥剑,不得不说,的确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从延郸到凤阳仍然需要先到达渭城,再渡江而至。而沿途,绕一些路的话,能经过临凰,御剑山庄的所在地。
“我想去看看他。”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没有做声,却默默陪我到了临凰。
走到御剑山庄的大门口,我却没有勇气走进去。
“他葬在山庄后的园林里,祠堂里也有……”
刘枷沐的话未说完,我打断道:“我去后面,你们在此等我吧,不会很久的。”
我是悄悄潜进山庄的,却发觉并没有多牢固的防守。园林里,有着很多御剑山庄先人的墓,或许,这里叫墓林更合适一些。
今日的风很大,却未带来丝毫的凉爽,只有一阵又一阵的热浪滚滚而来。
我缓步来到他的墓前,却有一种非人世的恍惚,仿佛现在的一切,都并非真实。没有想到……没有想到隔了四年,再一次见他,竟是这样的情形。
“阿宸,你怎么就这么离开了……”我轻叹,没有痛哭流涕,没有刚刚得知消息时的激烈悲痛,只是觉得世事这样的变幻,让人史料不及。一切,如同在昨日,一步步走来,竟似一生的漫长。
惘然不觉中,我们已经天人永隔,无论曾有过怎样的过往,怎样的结局,到头来,只剩了眼前的这堆黄土。时间,如指间细沙,渐渐流过,而你,也随着它们,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到底要如何,才能留住想要留住的?我开始相信一种叫命运的东西,有些人事,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失去,想挽回也晚了。这一切如一场剧目,曲终人散的时候,剩我一人,独自徘徊,漠然的看着那些过往,仿佛那一切已离我很远很远。
我望着那墓碑,久久沉思着,心中只有一片空旷,连感情的影子都没有。
阿宸,或许我以后都不会来看你了,命运的车轮永远是向前方滚动,没有后退的余地。既然都过去了,就放下吧。
我退后两步,感觉到有人出现在附近。我不加理会,准备继续前行。
没走几步,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姑娘……”
我疑迟片刻,停下脚步。回头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只是比之模糊的记忆里,要苍老了许多。
我叹了一口气,“纪庄主,很久不见了。”
他淡淡点头,走到阿宸的墓前,深叹了一声,道:“他走了三年,姑娘一直没有前来看看,可是于心不忍?”
我摇头,“他的死讯,我半年前才知道,可是,纵然是知道了,我也未曾想过来看看。来了又怎样,他已经不在了,说得明白点,这里不过只有一堆土和一块石头,不是他。您也应该明白这一点,再怎么缅怀和伤感,都于事无补。”
“我明白,可是……这孩子,从小不怎么听话,让我头疼得狠,长大了也未见有什么进步,依然我行我素,可是他心里其实很孝顺,特别是对他母亲。姑娘想必也是了解他的,很多想法,他都不怎么喜欢说出来,我也是他走后才想明白的。”
我默然,“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只是想告诉姑娘一件误会,姑娘可知,为何四年前定的亲事,到三年前他走了都没有成婚?”他望着我,眉头似乎凝聚了很深的愁绪,无法展开。
“庄主,我只是路过此地,才顺便来看看,旧事不需要再提了。这四年来,我在一个任何人想不到的地方生活着,避开了一切江湖纷争,也曾一次又一次的想,我们之间,到底存在什么裂缝,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可是,时间是可以改变人的,我已经不需要这些答案了。”
他苦笑着点头,“的确,只是我依旧想澄清这件事,也想给姑娘道歉。”
道歉……其实他不需要给我道歉,即使是他逼阿宸娶沈月蓉,可是一个人的心是不能逼的。如果心容易变,那我还有什么可悲的。
“姑娘,你知道,他母亲身体不好,一直病重。是我让他母亲求他,否则以他的性子,如何肯答应。自你失踪,他也曾去找你,后来的事你应当也知晓,他走了,他母亲一时痛绝,也撒手而去。”
我心里一痛,叹了一口气,“庄主,纵然这是真相,你也没有必要向我道歉。江湖的纷争我也明白,而做父母的,总是为着自己子女的前程着想,我可以理解。我不怪任何人,不怨任何人。这是命运,注定有缘无分,强求不得的。”
他沉沉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姑娘此次,是否要重出江湖?”
“我也不愿如此,如果可以,我倒真愿意如过去四年那般无欲无求的过一辈子。可是,我现在必须站出来了,逍遥岛……即使我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他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我最后看了一眼墓碑,默默离去。
“走吧。”对着他们,我平静道。
“姐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你的脸色也不大好。”婵婵睁大眼睛,望着我。
我淡淡一笑,“我没事,刚才碰了一个熟人。”
路上的气氛一直不大和谐,马背上的我们,都是沉默,再沉默,除了漓魅偶尔安慰失去了父母的催若婵,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原来,那个从前有事无事扯着话题聊天还叫无聊的我,真的已经不在了。
刘枷沐的骑着马靠近我,问道:“你是碰到了纪庄主?”
我沉默点头。
“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我望了他一眼,想必这些他都知道,我依旧是点头,“他告诉我,是纪宸的母亲求他答应婚事的。他还说,我失踪后,他一直不肯成亲。我知道你几次想说,还未开口就被我打岔过去,因为我不想知道,不想听这些话。”
他看着前方,夕阳的余晖映着他的脸,显得寥落而沉闷。片刻,他才道:“其实还有纪庄主不知道的。”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苦笑一声,“我当然知道,哪会只有逼迫这一层原因的,只是,我不想知道。”
“你又在逃避?在害怕些什么,也许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道:“或许吧,我越来越不懂我自己了。”
“你失踪后,他来找过我,你们的隔阂不是你们自身的,而是我们在灭绝山庄时,那次说的话被他听到了。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次?”
我皱起眉头,只觉得往日的记忆全是模模糊糊的,“有一点印象,但是大都不记得了。”
“是最后一次在灭绝山庄,他临走的时候,我去找你,然后他就走了。”
我恍然道:“记起来了,我们当时是发现有人,没看到也没怎么注意。我们说什么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当然,说到了皇宫,说到了谨皓,还说到我从前在朝廷的官职。”
我楞了楞,方才喃喃道:“原来如此……他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他垂了垂眼帘,道:“他很难过,也很疑惑,又觉得你对他不是真心,不然怎么会编那么多谎话来骗他呢。”
“谎话?我骗了他什么?”我不解道。
“还记得你为了掩饰皇宫的身份,怎么告诉他们的过往吗?”
苦笑点头,“记起来了。”
“他觉得一点也不了解你,也觉得你一点也不信任他。你那天去见了他,然后离去得无影无踪,他才慌了,来问我事情的真相。后来的事,应该都知道了,我们到处找你,然后他又……”
我无力的拉了拉缰绳,马轻啸一声后停下。漓魅回头望了一眼,继续向前。
刘枷沐停在我身边,“前段时间,不只是你的打岔,其实我本身也不怎么想把这些事情说出来,给你徒添烦恼而已。这些年都这样过了,想必什么都释怀了,再知道这些事情,只是让你更加懊悔,更加难受。”
我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既然知道我都释怀了,看开了,其实这些所谓的解释,所谓的真相,也都无所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些事情,连带着过去的一切,都已经随着他的离开而失去了意义,我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多更加的情绪。”
我忽然笑了笑,望着他,“我还是我自己,现在的我,已不会再因为这些或真或假的解释而影响,所以你以后也不要小心翼翼的与我讲话。”
他浅笑点头。
刘枷沐,我明白你的心,也明白你对我好。可是,现在的我,心里还有些什么呢?仿佛是将感情燃成了灰烬,丝丝飘扬着,在身侧飞舞,却再也不是原来的东西。
这个样子的我,还值得你这样的等待吗?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2:57
第三卷 27.故人相逢
到了渭城的时候,是九月初六,离初九的武林大会还有三天。现下夕阳初落,我们就此住宿一晚,明日渡江便能到达凤阳了。
又一次的来到滨江,也只有这滚滚江水毫无改变,一如当初。
那次,也是黄昏,只是当时是初夏,现在是几年后的初秋。江边垂柳依旧,我却有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曾经在这个地方,我以为我找到了我的真爱。多可笑,那个时候只知道爱来爱去,完全忘却了命运可能带来的不幸。本来不想来的……”我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可是怕以后没机会来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刘枷沐道:“怎么会,如果你想来,随时都可以。”
我摇头,道:“我不想来,看到这里,我只会想起从前的单纯与无知,只会想起…曾经有过的东西,那种叫幸福的东西,不会再回来。”
“不!你听我说,不要像现在这样,不要灰心丧气,只要你想,什么都会有的……”
我打断他,“别说了,我不想什么,我什么都不想。你也别说这些傻话,要知道我完全有可以搪塞你的话,比如,我想要他活过来,或是回到过去。可其实我并不想这样,知道吗?发生过的事情,即使把它改回来,也不可能完全回复如初。我现在想起这些,也只是觉得累而已。”
他点头,“好,那我不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能够拥有的,并不是只有失去的。”
我望着他,却是沉静如水,“刘枷沐,你要说的我明白,而我要说的,你应该也明白。抱歉,有些事情,你劝不了我,也没这个必要。心如死灰,或者我没到这个地步,但也需要时间来恢复。我无法回答你什么,因为这个时候的我,连我自己都不了解,我不想骗你什么,所以也不想多说什么。”
他沉沉点头,道:“如果有朝一日,你看得清楚你想要什么,也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会帮你。”
我没有应答,甚至根本没有表态,只是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那个时候的主角,或许我明天就会看见了。
夏谨皓,几近五年没见了,如今的你,又是如何?回想当初,的确觉得自己傻,整个儿一小丫头,觉得爱他,就帮他拿到他想要的,然后自己独自痛心。人在局中,总是看不清的,只有像如今这样跳出那个怪圈,才明白了也许那并不是爱,只是一个久藏于年少心中的梦幻。
那个时候不过十八岁,而喜欢上他的时候,应当更早一些,大概是十五六岁。仅仅能称之为喜欢吧,当我与他隔离开后,便迅速的放下了。当初的一切现在已无法理解的事情,却发生得那样理所当然,可笑!但看到历经五年后,对我依旧这样好的刘枷沐,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九月初七,渡江到了凤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依旧有些许不适应。
“到了焱风阁,也许就遇到他了。准确来说,这段时间你也许会见到很多故人。”他低声道。
我点点头,没说话。
“刘贤侄,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这准备多时的武林大会你不来参加了。”我们一进门,阁主便出来迎接。他叫什么来着……沈月蓉我记得,她爹又叫……
“抱歉,遇到一些事情耽搁了,哪用沈伯伯亲自出来迎接。”他接道。
见我疑惑的望着沈阁主,他介绍道:“这是沈西岩沈阁主,你大概是忘了吧。”
我有些漠然的点点头,“记起来了。沈阁主,多年不见,过得可好?”
他看着我,有些疑顿,再看向一同进来的漓魅与催若婵,更是疑团重重。
我又道:“沈阁主贵人多忘事,想必是忘了小女子……”
“姑娘可是四年前消失在江湖上的何姑娘?”他试探问道。
我微笑着点头,“有劳阁主记挂,正是。”
他一时竟有些激动,或许,用错然更适合一些,他瞥向我手里的剑,仿佛是确认了一般,道:“果然是姑娘,四年了,大约认得姑娘的人,都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这又是……”
他望着漓魅,刘枷沐道:“她是漓魅,想必沈伯伯没见过她。她是何煊的师姐,自当是我的师妹了。那个小姑娘,是一位朋友的孩子,临终托付给我们,代为照顾。”
沈西岩缓缓点头,“你们师门果然让人敬仰,这么多优秀弟子,想必令师看到你们,也会欣慰吧。”
刘枷沐答道:“我们师门总共四个师兄妹,如今,全到齐了。”
沈西岩微笑道:“这次的武林大会,应当又增色不少。各位里边请,我找人收拾厢房,休息两日,初九就是武林英雄大会!”
我的态度有些僵硬,不知是不是因为久未接触这些事情。
穿过几条小道与假山后,刘枷沐领着我们到西厢,未踏进门,他低声问道,“他在这里,你要不要见见他?”
我停顿了脚步,道:“好啊,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来了还不见他,未免太生分了。”
我顿了顿,又道:“你也无需为我担心什么,不会有什么尴尬。”
又穿过一条林阴小道,前面出现了一片竹林,向里看去,林子深处隐隐有间房子。
他怎么会住在这里?我不禁疑惑,眉头微皱。
刘枷沐见状,解释道:“近年的事,虽说大部分都是我与他策划的,但是他并没有现身,一直隐居在此。沈西岩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我们要做什么。”
“不是说江湖上的人都不屑与朝廷为伍吗?”
“那是自命清高之士,与沈西岩只能算是合作关系,利用他的威信和夏谨皓在朝政上的优势,对付逍遥岛肯定更容易些。”他道。
我微微冷笑,“优势?兵力和财力吧!沈西岩他果然不是傻子,这个合作,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三年前与逍遥岛的一战,怕是令武林正派丢了不少脸面,也丧失了不少精英。”
他点点头,“进去吧。”
我一步步随他走入竹林,心里对夏谨皓的样子竟然已经十分模糊。
他敲了敲门,“谨皓。”
“没锁,自己进来吧。”一个有些沉重的声音传来,勾起了我脑中关于他的一些记忆片断。
刘枷沐推开门,我向里望去,屋内简单清静,颇为符合我的的风格,只是想起住在里面的人,却是感到无比的诧异与惊讶。
他颀长的身体站在窗前,看也不看从门外进来的我们。
书桌的宣纸上,写着两句诗,墨迹未干,笔迹不算太难看,想必他练了一段时间。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我不禁念出,“柳永的《蝶恋花》,想不到你居然记得。”
他蓦然回头,已陌生的眼眸闪烁着疑惑,我对着他淡然一笑,道:“夏谨皓,很多年不见了。”
他脸色微微抽动,仿佛一时回不过神来,片刻后,才问道:“何煊,想不到我们还能见面。我以为,你是不会再见我了。”
我有些错然,道:“怎么会……以前的事,大家都不要介怀了,那个时候,都是小孩子。不过你还能记得前世的诗句,倒真让我意外,我都忘了许多。”
他笑道:“你还是喜欢讽刺我,这诗是我听刘枷沐念过的,问过他意思后,才自己记下。”
刘枷沐……你这又是为何……
屋外的竹林,一个简单的竹制小圆桌,茶香扑鼻,余烟缭绕。
这个场面隐隐有些熟悉,我笑道:“转了一圈,我们竟然又站到了同一战线,想不信命都不行了。”
提到从前,仍是有些尴尬的,夏谨皓道:“是啊,只是这一次,对象相同,目的却不同了。”
逍遥岛,提到这个,我心里就涌起一股杀意,“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按这种速度,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它的位置,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剿灭?”
刘枷沐思考片刻后,道:“应该不会太久,要准备的,我们都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这次武林英雄大会就是动员武林最优质的力量,再找到逍遥岛,商议如何进攻。”
我有些晕了,道:“到现在还不知道它到底在哪,动员了有什么用!”
夏谨皓道:“不,有用。说起来开武林大会是共同商议,其实不过是个幌子,这一切还要按照我们的计划来。要找到逍遥岛的位置,有两个线索。一是北荒冰城,二是南疆死亡谷。”
“什么意思?”
刘枷沐接口道:“这两个不属于正派武林体系,但却是和逍遥岛正面对峙过的,而且全都是逍遥岛发起的。十二年前,冰城渐渐发展起来,城主认为仪式的血阳楼不够显现冰城的威仪,用了四年修筑冰宫。七年前,逍遥岛出其不意,在冰宫燃起了烈狱妖火,将冰宫烧成了一片废墟。后来冰城城主将冰城交与他儿子掌管,并与逍遥岛议和,才免去了一场大灾难,保全了北荒冰城。”
“烈狱妖火?”
他道:“应该属于逍遥岛的一种邪术,只要燃烧,除非自己气数已尽,或是受主人的控制,否则任何灭火措施都毫无用处。”
我点点头,“那南疆呢?”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3:00
第三卷 28.武林大会(1)
“十六年前,逍遥岛雪夕圣女琉殊攻入南疆,欲夺走死亡谷之宝黑灵,结果失败而归,八年前,她再次进攻南疆,带着五毒之王,挑战死亡谷,可是又败了,并且死在那里。”
我问道:“死亡谷是什么地方,竟能让逍遥岛两次败回?”
他脸色有些阴沉,道:“蛊毒横行的地方。南疆之外,有一片虬壑森林,一般人都无法抵御里面的瘴毒。而南疆内的迷暗森林,瘴毒更是厉害,死亡谷就在迷暗森林里。”
“瘴毒?我不大懂,难道南疆的人都不怕?”
他解释道:“一种从地底发出的毒气,反正南疆人不怕,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不过很显然,瘴毒是他们的天然屏障,逍遥岛攻不进去,也是有这个原因。不过他们既然要攻,应当是有什么准备才是……”
我细思片刻,问道:“你说的这两个线索,都不是很明确,他们都是被进攻对象,很大的可能是不知道逍遥岛的具体位置。而且什么武林大会鱼目混珠,别被逍遥岛的探子混进来才好。”
夏谨皓道:“鱼目混珠不会,这次的人数在精不在多,没有帖子进不来。而线索,除了这两个地方外,真的是无从查起。”
我感到一阵头疼,想要速战速决,想来不是很可能了。
我出了竹林,缓步前行,蓦然记了那个女子,沈月蓉。
“沈月蓉在哪里,怎么没见到她?”我问道。
刘枷沐道:“她现在应该不在,这几年,她经常去御剑山庄陪纪蕾。你知道的,纪宸从前很疼他妹妹,所以……”
我点头,道:“是,我知道,那个处处针对我的小丫头。虽然,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这么针对我。”
沉默片刻,他道:“别说这些了,去休息吧,这几天一直赶路,想必累坏了。”
我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了慕妍,问道:“慕妍她既然没有继承云霄宫的位置,是不是可以一直在外面呢?按她的性子,也不是个可以好好呆着的人,应该喜欢做游侠一类的。”
他微笑道:“的确,不过云霄宫哪容她这么放肆,偷偷溜出来的次数倒是不少。不知道这次云霄宫派来的人是不是她。”
我浅笑不语,时间催人老,其实不是老,是心态沉了,可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而像她那样,保持着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倒真让人羡慕不已。
初九那天很快到了,地点选在焱风阁的一片练武场上。
江湖之大,看着来的这些人,的确不算多,可是我依旧觉得太过于混杂。我站在一边,漠然的看着来往的人们和沈西岩刘枷沐互相寒暄着,突然间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趁着个空子,我走到刘枷沐身边,道:“怎么还没开始,快点开始快点完事,又不是开什么party,舞会。”
他低声道:“人没到齐,云霄宫的人还没来,还有灭绝山庄的人。”
我不禁一笑,“徐念她也来吗?会不会带她的孩子来,我都没见过。”
他面色一僵,道:“好像,不能带家眷,估计是穆秋白一个人来。”
我收敛笑容,脸色一沉,“什么破规矩。”然后向别的地方走去。
两个身影出现在我眼前,一个绯红色,一个淡蓝色,某些熟悉的感觉在脑海里飘来荡去。
大概是我的注视惊动了她们,两人回头,见了我也是一脸思索的样子。
绯衣女子对着蓝衣女子道:“粱汕,你觉不觉得她有些眼熟。”
距离有些远,我却仍是听得清清楚楚,叫粱汕的女子直直看着我,眼神却并不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反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复杂。我不避她,也盯着她看,觉得很有些眼熟。
她直径向我走来,一句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话到了我脑子里,“……她们只是我的普通朋友,而且,我早就跟阿汕说清楚了……”
阿宸……滨江……我蓦然想清了,他口里的阿汕,就是这个粱汕。
“是你,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早就失踪了吗?”她走到我跟前,似乎不相信站在她眼前的人是我。
我有些不解,虽然见过一次,可是我连话都没有与她说过,她如何认得我,还知道我失踪?
“失踪了,就不能再出现吗?”我沉沉忘着她,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些答案,却仍旧不懂。
她身边的绯衣女子拉了拉她,对我抱歉一笑,“何姑娘吧,久闻大名。师妹这两日赶路,没休息好,所以精神还有些恍惚。”
“我没有!”粱汕劈头道,“阿宸找了她那么久她都不出现,现在他死了三年她才出现,我为什么不能问清楚!”
我变了变脸色,道:“这位姑娘,你说话注意点,别人的事应该轮不到你来管吧。”
她情绪有些激动,又道:“为什么是你……我不明白!”
她师姐皱了皱眉头,拉住她,对我道:“不好意思,请不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打扰了。”
粱汕被她拉着向远处走去,我看着她们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差不多也猜出了几分。
“她们是天山派的,和纪宸应当是旧相识。”刘枷沐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
“我知道,我见过她们。人来了吗?到齐了就开始吧。”我淡淡道。
他点头,“都到了。”
各门各派的人都坐在自己该坐的位置后,沈西岩走上了正座,刘枷沐也在离他不远处入座,俨然一副他左右手的架势,仿佛是他门下弟子,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只是一种合作关系。
“各位在繁忙中,抽出时间远道而来,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大家都有着相同的目的,想办法铲除逍遥岛。三年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若我们再这样纵容他们,后果无法想像……”
聆听这些废话时,我已微微感到些许不自在,众人的眼睛时不时看向我,想必他们定是奇怪为何一个江湖上不见经传的人可以坐这个位置。我瞥了他们一眼,侧过脸,却正对上了另一个惊异的目光,高杨。我对她淡笑点头,她脸色恍然回神,又是不变的冰霜之色,并对我轻轻点头。
我在人群中搜索着,几乎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认识的除了高杨,就只剩了穆秋白。
不知道进行到了哪里,只见一位一直闭着眼睛的白须长者,道:“我师弟也是死在三年前,请沈阁主务必为江湖主持公道,若是讨伐邪派,我鄞榷派的人刀山火海任你差遣。”
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沈西岩适时止住,道:“李道长的心情在下可以理解,这次英雄大会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商议如何对付邪派,还我正派武林的威严。不知云霄宫的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一名韶华女子站起来,对着沈西岩抱拳道:“沈阁主客气了,我云霄宫虽已极少过问江湖之事,但事关正派武林的大事,却是无法置之不理。蔚砜宫主不宜出宫,特派我来鼎力相助。”
沈西岩笑道:“碧秋姑娘乃是云霄宫两年前鹿元宫主亲选的弟子,有你相助,那是如虎添翼。”
两年前?我还记得云霄宫每八年选拔一次弟子,在鹿元宫主过世前,云霄宫的三个弟子死了一个,剩下的除了现在的宫主蔚砜,就是慕妍。而现在,从武功上来讲,云霄宫的两个弟子中慕妍无疑是最适合的,蔚砜却派了这个进来才两年的碧秋……我微微冷笑,她还是担心她宫主之位不保,慕妍武功比她高,又被鹿元授予青冥剑,如果这次再立功的话,她就再难安稳的做她的宫主。
沈西岩又道:“不瞒各位,这次的事情十分棘手,目前有两个线索。众所周知,逍遥岛对于武林正派的挑衅,是三年前,在此前几乎已经销声匿迹。但是八年前南疆死亡谷一役,七年前冰城一役都是逍遥岛亲自发起,也许从这里能找到些线索。但是冰城和死亡谷都不属于我们,也不承认我们正派武林,他们肯不肯合作就难说了。”
台下又是一片细碎的讨论声。
一名年轻男子起身,“沈阁主,不如听在下一言。”
“邵公子请讲。”
“冰城和死亡谷虽然与我们不相往来,但定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冰城一役中,冰宫被焚,北荒大败,而我们要对付的是他们的仇家,他们为何不帮呢?只是死亡谷麻烦点,苗刹的脾气古怪,而且两次抵制住了逍遥岛的进攻,他们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帮忙。”
“此言差异。”一个面貌清秀的女子道,“邵公子,你可知冰城战败后城主已换,恐怕早已成了逍遥岛的傀儡,不然你如何解释逍遥岛当年大胜在即却与冰城议和?”
邵公子顿了顿,笑道:“步姑娘所言也却有道理,是在下疏忽了。可是不试怎么知道呢?试问我们目前还有别的办法吗?”
沈西岩皱眉道:“步姑娘的话,我也考虑到,可是……”
“阁主,有人混进来!”
一声通报打断了沈西岩石的话,他面色紧张道:“是什么人,若是逍遥岛的人混进来就大大不妙了。”
一个穿着厨师模样的人被带进来,低着头。
沈西岩厉声道:“抬起头,谁派你来的?”
那人抬起头,瘪着嘴,有些圆的眼睛看着他,道:“沈…沈大侠,他们不让我进来……我就……”
我定睛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绰号飞天老鼠的刘畅。
他怎么说也是江湖上颇有名声的人,虽然他的名声不是靠实力打出来的,是靠嘴皮子耍上来的。沈西脸色有些僵,当然不只是对于他的胡闹,而是焱风阁森严的防备竟让一个武功平平的人混了进来。他正待发话,又一个声音冒出来,“不好意思,是我…是我让他进来的,对不起对不起……”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3:03
第三卷 29.武林大会(2)
一袭青衣掠入眼帘,是慕妍。我欣喜,终于见到她了,不知道她是否会怪我,一走多年毫无音信。
她没看见我,只是小心翼翼的从不远处的屋顶上飘下来,有些勉强的笑着,“不好意思,真是…抱歉,打扰各位了。”她马上又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扰的,只是好奇,所以……叫老鼠扮成厨子溜进来……”
脸上尚有油污的刘畅黑着脸。
“姐……何姐姐……”她看到了我,睁大眼睛,结结巴巴道。
我起身走向她,缓缓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我失踪了这么久,让你们担心了。”
她楞在那里,并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我竟然不是在做梦,姐姐,真的是你吗?你没死?你真的没事?”
我有些哽咽,“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她眼睛有些湿润,点头道:“那就好,这么久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
沈西岩一声咳嗽,打断了我们,“两位姑娘久别重逢,自然是可喜可贺,但是还请注意一下场合,毕竟现在还在讨论武林大事。”
我对着他点头,“打扰各位,请继续。”我牵着慕妍到我的位子,让人在我旁边又摆了一张椅子。对于我的行为,沈西岩看在眼里,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其他人疑惑的讨论声也渐渐降了下来。
不过慕妍坐这个位子也无可厚非,她是云霄宫第一高手,若能得到她的帮助,沈西岩想必是求之不得。比起碧秋,他自然更是希望来的是慕妍。
刘畅也得到解放,乖乖呆在一边安静的观看。
沈西岩继续道:“依在下的拙见,我们兵分两路,分别前往北荒冰城和南疆死亡谷,得到了消息再继续商议。”
众人纷纷点头,他又道:“来到这里的都是江湖上的高手,北荒和南疆路途遥远,想是一去一来要三四个月之久。这期间又不得不忧心对逍遥邪派的防范,此次若武林精英倾巢而出,也是极不现实。所以我认为去交涉的人不可过多,而其他的门派留守中原。”
刚才侃侃而谈的那位步姑娘道:“既然如此,我愿意前去死亡谷,毕竟我们祁门人对毒术有一定的了解,蛊毒之术虽不及死亡谷的人,但也应能有很大的帮助。”
沈西岩点头,“除了祁门步宛木姑娘,我希望白嗣之白大侠也能前往。白大侠是酹山派的掌门,白桦大侠的亲传弟子,离南疆较近,应当更熟悉那里的地形。”
四十几许的中年男子起身抱拳道:“沈阁主过奖了,在下义不容辞。”
我道:“沈阁主,我也去南疆,不知如何?”我记起暗花党当初成立的时候,拟定的是在全国二十四大城市都成立分支,而通往南疆的定西城正是其中之一。
他犹豫了片刻,道:“好,何姑娘肯帮忙,那再好不过了。”
众人又是一阵纷纷细语,那名邵公子起身,问道:“敢问这位何姑娘是哪个门派,想必在座的各位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有这个疑问吧。”
我瞥了他一眼,懒得说什么。
慕妍见我不想理会他,帮我答道:“邵公子,我姐姐的门派不是你问得的,别以为你师傅常野派你来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你还没这个资格。”
邵公子脸色一僵,挤出几屡苦笑,“慕妍姑娘对我有成见,我自然是不敢说什么。我不问就是,想必何姑娘也是云霄宫的人。”
我脸色一冷,他的话虽然语气依旧平缓从容,可说出来的话,却不乏讽刺。
刘枷沐冷冷道:“她是我师妹,邵公子若是不想参与武林大会,可以马上出去,只当我们没请过贵派。”
他一楞,连连道:“刘大侠勿要动怒,家师身体不便,而大师兄急事回乡才派我来。若是因为我影响到空楮派,那是我的罪过了。既然何姑娘是刘大侠的师妹,众人的疑惑已解,我再无问题。”
刘枷沐又道:“沈伯伯,我也打算去南疆。”
沈西岩饶有意味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没理由不同意。那么去南疆的人就由你和白大侠负责,然后我带着另一批人去北荒。”
他又点了几个人,然后加上几个自愿的,大约有十人前往北荒。其余人由碧秋领导,留守防范逍遥岛。代表天涧的高杨,是在去北荒的一批人中,原因很简单,天涧的主坛就在北荒,与冰城比起来,更靠西一些。
刘枷沐道:“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我,步姑娘,何煊,漓魅,白大侠去南疆死亡谷。”
漓魅早上身体有些不适,没有前来。但是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虽也不喜入世,但是桃源的事她一定不会不管。对逍遥岛有满腔恨意的,并不是只有我一个。
沈西岩皱了皱眉头,“说起来南疆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你们的人数还是少了。”
“沈阁主,我能不能去南疆?”慕妍小心问道。
沈西岩自然是想让她去的,只是云霄宫的人,还由不到他来组织。碧秋道:“慕师姐,是宫主让你前来的吗?”
慕妍勉强一笑,没说话,很显然,她是溜出来的。
我突然记起了几年前听蔚砜说过,慕妍体质奇异,百毒不侵,她去南疆是再好不过了。
我高声道:“沈阁主,既然她愿意为武林效力,你又何必阻拦呢。碧秋姑娘,你回去跟蔚砜说一声,慕妍和我在一起,她若执意不肯让慕妍出云霄宫的话,就让她来南疆找我要人吧。”
座下一片唏嘘,我直呼蔚砜姓名,按江湖人来看,的确是有些不敬的。
碧秋弄不清我和蔚砜的关系,一时有些踟躇,道:“何姑娘的话,我会向宫主转告,只是还是先知会一声较好,如若宫主不同意,去南疆就有些麻烦。”
我道:“难道你认为知会了她,再等她的答案传到这里,只是片刻的事吗?耽误了行程谁来负责?就因为你们云霄宫的什么规定,我们都这么等着吗?你别忘了,云霄宫凌驾于其他门派之上也是在武林安稳的情况下,如果武林大祸来临,云霄宫还能继续置若无事的当它天下第一大派?蔚砜宫主不是这么不识大体之人,你只管把我的话告诉她就行了。”
她脸色有些难看,却又觉得我的话句句在理,没有什么反驳的,便道:“好吧,我会转告宫主。慕妍师姐本就不是我能指挥的,她若下了决定,我说什么又会有什么用呢。”
我冷笑一声,她的这句话,倒是把自己撇了个干净。
慕妍沉默片刻,道:“那多谢碧秋师妹了。”
她面无表情的答了一声:“师姐客气了。”
正当一切预备定局时,粱汕参和了进来,“沈阁主,我愿意去南疆。”
她师姐一时大惊失色,拉了拉她,“师妹,你在说什么。”
沈西岩有些为难,天山派和南疆八杆子打不上关系。
粱汕坚定道:“沈阁主,我代表天山派前往南疆助阵。师傅近年身体不适,师姐必须留下来,请沈阁主答应。”
她师姐一时有些楞,“师妹,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看了我一眼,道:“师姐,这是我的决定。”
绯衣女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道:“何必……”
沈西岩考虑片刻,道:“也好,去南疆的确应当女子居多,死亡谷多数是女子,好说话些。只是你们要注意,若是他们不肯合作,就不要勉强,万万不能动武。苗刹的脾气十分古怪,若是硬碰硬,你们对付不了她。”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留守的人,都现行回去准备,然后再请御剑山庄的纪庄主坐镇焱风阁。可是当穆秋白离开后,我才记起来忘了一件事。
这次的事情很是危险,南疆蛊物横行,催若婵若是跟去实在让人放不下心来。而因为路途较远,耗时大约三个多月,我决定将她送去灭绝山庄,让徐念代为照管。因为我本来也个打算,若能从南疆安然回来,就去灭绝山庄看看她。
去北荒的人,按照他们的路线,刚好要经过昌州,我就将催若婵暂时托付于高杨,虽然她是个杀手,但我还是比较想让女子来照顾婵婵。跟去的其他人我都不大熟悉,就更不放心了。
“拜托你了。若我不能活着回来,记得告诉徐念帮我照顾她。”我道。
她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一定亲自把她带到徐念跟前。这一行都是高手,还有沈阁主,想必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而你,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丧气话。”
虽然,我并不是十分信任她,但有了沈西岩也让我比较放心。我实在不愿再看到若婵受到什么伤害了,她的父母因我而死,我怎能不顾及她呢。
“走吧。”刘枷沐走到我身边。
今天是九月十三,启程去南疆的日子。我站起身,将他们所诉说的南疆回想一圈后,淡笑道:“走吧,即使是火坑也跳了。”
“别这么想,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那些话,都是传言而已,死亡谷处于迷暗森林,里面的人常年不出来,因为他们出来了也与普通人无异。 人都流着同样的血液,别把他们想得太吓人。我担心的,只是那里的蛊毒。”
我定定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以后不要说那种话了,什么不会让我有事。都是命数,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但是你既然想要保护我,我也想告诉你,先保住你自己的性命,然后才能说保护我。你知道吗,这句话,他也曾跟我说过,可是,他却无法兑现。”
他没有说话,我轻声道:“我不喜欢听这些虚空的话了,你若想证明,想要我信你,就好好保重自己。”
他笑着点头,然后开始踏上了去南疆的路。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3:06
第三卷 30.南疆之行(1)
催若婵虽不舍我们,但还是同意先行离开。自桃源被屠后,她似乎是长大了,也懂事了许多。但却更让我担忧,少时的阴影若留在心底,对以后的成长很不利。我却只能尽量让她少接触到血腥场面,只是,生在这个时空,活在这个世界,哪有真正纯净的地方,哪有真正纯净的人呢?
世道就是这个样子,也许人心里,并不想这样,也许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的确让人向往。但是只要有人的存在,世界就不可能是想像中的那样。美好永远只存在于心中,没有人有错,没有人生来就是卑贱的,该杀的,可是人要生存,就必须除掉阻挡自己生存的一切,所以眼前的一切血腥无奈,一切不愿看到不愿发生的事情,都必须发生。
所以,逍遥岛,必须除!这是我所无法选择的,不只是我要生存,不只是为了桃源的人报仇,还因为这个血腥残忍的世道要得到缓和。我并不喜于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他们也许他们杀的人并不比逍遥岛少,可是如果要选择的话,统治武林的还是需要正道来统治与管辖。他们喜欢做表面工作,喜欢一切冠冕堂皇的伪善,但起码他们有这样的伪善,他们也会因为要保持这样的伪善而做一些抵制血腥的事情,哪怕那些并不是他们心中真正的想法。可是,这样就够了,除开原因与目的,起码还有一些实事。
去南疆这一路上,人人都是比较沉重的心情。历经一个月后,到了十月十五,终于到达了定西。
定西城是通往南疆的必经地,可以说是一个要塞入口。其实从虬壑林穿入路程更短一些,但是虬壑林的瘴气却让人有些胆战心惊。
“在这里休息几日,打探一下情形再进入迷暗森林。”白嗣之道。
众人均点头。
我至今未弄清楚,粱汕为什么要跟着来到这里,一路上我们极少说话,让我越发觉得匪夷所思。
我们住的是香格里拉客栈,毫无疑问这是暗花党的定西分支。人散去后,我拿出暗花党的令牌,细细端详,若不是这次重新出来,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用它了。我真的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党主。
“叫你们掌柜来见我。”我对一个训练有素的小二说道。
片刻后,“这位顾客,请问……”
我亮出令牌,并问道:“这里是谁在负责?”
那名中年男子迅速单膝下跪,“参见党主,定西分舵是李楔负责。”
我点点头,“叫他来见我吧。”
门外响起敲门声,“进来吧。”
然而推门而入的却是刘枷沐,“怎么是你,李楔呢?”
“李楔?定西分舵的舵主,原来你这么快就想着要暗花党,不过哪有那么快。”
我的胳膊放在圆桌上,慵懒的支着头,“如果真有线索,从现在到除掉逍遥岛,最快需要多久?”
他在我对面坐下,“这个说不准,到底能否除掉还是问题。就算是能,半年之内也无法解决。”
我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敲门声再次响起,“进来。”
门关好后,玄衣男子也如刚才那人一样,单膝下跪道:“参见党主。”
“既是在江湖上,这些礼数不用那么在意,坐吧。”
男子坐下,恭敬道:“素问党主一直神秘难寻,今日忽现定西,可是有要事?”
我点头道:“的确是要事,我这次来定西是来找死亡谷的人。”
他有些为难道:“死亡谷…依属下看,党主能不进就不进的好,那个地方有些棘手。”
“我知道棘手,否则也不会亮出身份。不进也行,难道你们有逍遥岛的线索吗?”
刘枷沐摇了摇头,“如果他们有,那就不会到现在还毫无头绪了。”
我对李楔道:“所以死亡谷是一定要去的,你帮我准备好需要的一切,包括人员,难道你们没有对里面熟悉的人吗?”
他皱眉细思,“有倒是有,但不是死亡谷里的人,里面的瘴毒很是麻烦。你们去的话,只有当傍晚开始进入,第二天以前一定要出来。迷暗森林的瘴毒夜间减弱,再佩以韵神珠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到了白昼,就连韵神珠都会没用。里面的人一般都不喜有人侵入,需要带一个有经验的训蛊师,以防他们用蛊物发起攻击。不过……”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如果他们真要用蛊物,带了训蛊师也没什么用。”
他沉默一会儿后,突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道:“去唐家。唐家是医术世家,得到他们的帮助应该更保险一些。”
我摇了摇头,“没听过。”
刘枷沐却道:“定西唐家,很有名。你避世那么久,当然不知道。只是他们一直介于正邪之间,更确切的说,并不买正派的帐。”
李楔一笑,道:“这个不是什么大问题,暗花党怎么着也和他们有些交情。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唐家,迷暗森林这些地方,生长着一些很珍贵的药草,正是他们所需的,所以对于死亡谷之事,他们应当更了解一些。”
我淡淡点头。
第二天,白嗣之,步宛木,慕妍,粱汕,都被我留在了客栈里,并嘱咐漓魅看着他们,我便和刘枷沐跟着李楔去唐家。与暗花党的联系虽并非不能见光之事,但我却不愿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些事。暗花党在江湖上日渐崛起,白嗣之,步宛木,粱汕与我皆不熟悉,过多的人知道反而对我不利,我必须为自己留下后路。而慕妍,我虽信任她,却仍然不想让她知晓,不想添些无用的烦恼。
唐家的管家带领我们走进唐府,来到接待客人的大厅。
“李公子大架,唐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唐家的家主唐明先洪亮的声音响起。
李楔微躬还礼,“客气了,李楔此来是有要事相求,这两位是……”
我打断道:“我们是李公子的朋友,有礼了。”我微微颔首致意。
李楔顿了顿,当即笑道:“是,在下的两位朋友要去死亡谷,正向唐家求招来了。”
他坐下,轻喝了一口清茶,笑道:“求招不敢当,你李公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还客气什么。不过死亡谷是危险了点,你们要什么药草,我看府里有没有。”
李楔道:“非药草,而是要拜访死亡谷的谷主。”
唐明先脸色变了变,道:“恕我直言,两位最好还是不要去。”
我坚决道:“不行,这次势在必行,危险我们自然知道,来到这里就是希望尽可能的将危险减少。”
他顿了顿,道:“可是死亡谷的人都不肯让外界侵入,这个恐怕有些困难。”
刘枷沐对着他抱拳道:“久闻唐家大名,医术举世无双,今日登门为的只是请家主在迷暗森林的瘴气和蛊物上支招,并非拜访死亡谷的问题。”
我接过话道:“不过,素闻死亡谷主苗刹脾气古怪,家主若了解一些提点一下我们自然是更好。”
“苗刹?苗刹七年前就死了,现在的谷主是她的孙女蓝烬。”
刘枷沐细思后问道:“是逍遥岛雪夕圣女琉殊第二次攻入死亡谷之后?”
唐明先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不过与琉殊没什么关系,苗刹是病死的。在琉殊来之前就已经有些严重,只是后来加重了。江湖上的人对于这里的了解自然是少些,其实连我们都是几年前才知晓。至于蓝烬是否与苗刹一样,就不得而知了。”
李楔问道:“唐兄,韵神珠我已经准备妥当,我来是希望能让唐家派一个懂得训蛊的人跟随同而去。我知道此行凶险,可是他们对蛊毒毫无了解,只怕贸然进去凶多吉少。”
唐明先有些为难,然而片刻后,他道:“好,李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让唐忖与你们一起去。”
李楔有些惊讶道:“唐家二公子?这……”
唐明先摆了摆手,道:“让他锻炼一下也好,缩头缩尾怎能是我唐家的男儿。老程,把唐忖带来。”
一名年轻男子进来,对着唐明先恭敬道:“父亲大人。”然后又对着我们颔首道:“李公子,还有另外两位客人,唐忖有礼了。”
唐明先点点头,“你已经成人,也几次提出到迷暗森林一探,这次我交给你一个任务,跟着这位姑娘和公子去死亡谷,怎样?”
面对如此危险的任务,他却有些兴奋,道:“多谢父亲委以重任,我全力以赴。”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下午。
“各位准备一下,傍晚我们就启程。”刘枷沐对他们道。
“今天傍晚?这么快?你们什么都没准备怎么去?”粱汕瞪大眼睛。
我淡淡瞥了她一眼,“你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带上你们的人就够了。”
她闭上嘴,不再说什么。
白嗣之想问什么,却最终没有问出来。
到定西城的城郊,遥遥望去,夕阳照耀着一片葱葱郁郁的树林,让人看着感到心神舒畅。
“前面就是迷暗森林了,里面蛊物众多,但是到了夜间大部分会沉睡,你们只要小心些应该不会遭到攻击。”唐忖道。
李楔拿出八颗琉光彩绘的珠子,大约拇指头大小,并用线圈着递给我们,“这个是韵神珠,佩带好后基本能抵御里面的毒瘴,但是切记,黎明前一定要出来,否则毒气攻心,再医也迟了。”
我们均点点头。
“李楔,多谢你了。不过这是我们的事,你也不要卷入其中,就此道别吧。”我对他道。
他疑迟片刻后,“好,如有需要,再来找我便是,义不容辞。”
太阳已经被夺去了耀眼的光芒,渐渐落下,浮云流溢,映着橙色的残光,让人微微有些晕眩。
“我在桃源的时候,每天这个时辰就到山顶去,看着夕阳西下,告诉自己,又是一天过去了。那个时候其实也总希望,若能有个人这么陪在我身边就好了,却又告诉自己,不要出去了。没想到,我到底是出来了。真希望,以后还能有那样的日子,清闲自在,平神静气。”我淡淡道。
身边的刘枷沐轻声道:“会的,以后一定会有。”
太阳落山了,只剩彤云漂浮在天上。我望着那一片翠绿,道:“走吧。”
我们走向了那个未知的地方,即使凶险,即使对未来的命运完全无法预料。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3:10
第三卷 31.南疆之行(2)
靠近树林,已经感到些许不平常的气息,说不出的诡异与阴冷。
风吹过,沙沙作响,我们跟着唐忖小心的前行,偶尔会有些骇人的蛊虫飞过或呆在一边盯着我们。心里有些发毛,手不住在颤抖着,天色渐渐阴暗下来,天上浓云不散,月亮被完全遮住。
一只温热的手伸来,握住我捏出了汗珠的右手。我回过头,看着刘枷沐坚定的目光,突然间勇敢了许多,不再那么害怕。
我们举着五个火把,但是唐忖也强调了,火一定不能蔓延到地上,否则在夜间减弱的瘴毒会瞬间加强。还有韵神珠,一旦掉到地上,沾染了瘴气就毫无功效了。
“我们唐家每次采摘药材都只到这个地方,再往里走,是禁忌。”唐忖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火光,“那里就应该是死亡谷,目前有两条路,但是我们没有去过,也不知道应该走哪条路。”
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条向西,一条向东,看起来好像都是通往那片火光中。
“我们不如兵分两路。”我建议道。
粱汕反对道:“这个地方本来就危险,再分开不是更危险了。我们还是随便挑一条路吧,如果错了还可以回来找另外一条路。”
刘枷沐道:“我同意何煊的做法,时间紧张,如果到了天亮的时候还出不来,我们就真要死在里面了。”
白嗣之眯着眼,看着这两条看不到边的小路,终于也说道:“还是分开吧,起码不容易全军覆没。”
步宛木也道:“我也同意。”
“好,那就这么定了。”我说道。
“你们……”粱汕不服气,却也说不出什么。
“唐公子,你就此留步吧。这次事情的凶险我们都知晓,也本与你们唐家无关,若你因此受到伤害或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恐怕无法向令尊交代。”我对唐忖道。
他淡笑一声,道:“姑娘客气了,既然父亲让我跟随而来,自然是将危险考虑其中,唐家的人是不会临阵退缩的。”
我摇了摇头,“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令尊肯帮忙是看在李公子的面子上,况且, 后面的路到底该怎么走你也不清楚。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是事不关己的麻烦,唐公子还是不要惹的好。这么走进去,你和我们不熟悉地形的人也许差不多,都是未知的探险,更何况,我们找死亡谷谷主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参与,否则对你们唐家有害无益。”
话已至此,他考虑片刻,对我们微微躬身,“既然如此,我就不执意跟随,各位请小心。”
他眉头突然微微一皱,“对了,你们先等等。”
他转身消失在黑暗中,我们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何姑娘,人家唐公子刚才既然要陪同我们一起去,为什么非要这么赶人家回去呢。他都说他父亲让他来了,你让人家回去怎么交代。”粱汕轻声说道。
我看不清她现在是何种表情,只道:“与你何干。”
步宛木见状,道:“粱姑娘,无论怎么说,唐公子都没有这个义务和责任同我们一起赴险,何姑娘这么做也是应当的。”
场面沉默下来,我对步宛木点头致谢,却也发现,自己真的是越来越不想与人交谈了。
唐忖回来,手上那着几株不知是什么颜色的细长植物,“这个是鳕柒,有一定的避毒功效。”
步宛木一见,立刻走到他身边,拿起那几株植物,惊讶道:“真是鳕柒,没想到它生长在这里。唐公子请回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步姑娘是……”
“我是祁门的,对毒有一定研究。公子请放心,我虽并非训蛊师,无法控制蛊物,但毒方面的事情,我自认还是可以解决一些。”
唐忖点头,“既然如此,麻烦了。”他将鳕柒交给步宛木后,向我们一一告辞。
步宛木将鳕柒的尾部去掉,将前端好像是花蕊的部分摘下,然后对我们说道:“不如,就将它抹在悬着韵神珠的挂绳上,借助韵神珠,可更好的发挥避毒功效。”
白嗣之道:“步姑娘无须向我们询问,就按你的意思来吧。”
她抿嘴一笑,“是,但凭白大侠吩咐。”
她轻轻将花籽抹在每个人的挂绳上,到了我们跟前,我退后一步,“你把东西给我,我自己来。”
她愕然道:“可是……”
“抱歉,我不习惯,你让我自己来吧。”我解释道。
她踟躇片刻,还是将花籽放在我手上。
漓魅一直看着她,似乎犹豫着什么,可是这个时候,除了相信她,我们并没有别的办法。
漓魅道:“我也不需要你来帮我。”
步宛木面色大概有些难看,“是不是我有什么得罪二位姑娘的地方,还请二位姑娘包涵。这是非常时期,若我们自己都有隔阂的话,恐怕很容易让人有机可乘了。”
“并非有得罪,是我和漓魅避世太久,对不太熟悉的人有一定的距离感,请见谅。”
慕妍约是不愿将场面弄僵,对步宛木笑着道:“步姐姐别见怪,她们没有别的意思。不如你来帮我如何?”“
她笑着点头,脸色却仍然有些僵硬。
不知是怎么回事,她慌乱中将剩余的花籽撒掉在地上,惊惶道:“糟了,真是对不起,掉在地上后就不能用了。要不我重新去找一些来,你们先等等。”
我拦住她,“没关系,我还没用,我分一些给刘枷沐就是。你对这里也不熟悉,这么单独离开也太危险。我看就这样吧。”
“但是你……”
话未说完,我已经将手上的花籽分了一半给刘枷沐,他轻声道:“数量少了是不是会影响效果,你用就是了,我没事的。”
我瞪了他一眼,坚决塞到他手上,“我不是告诉过你,想要保护我,就先保住你自己的性命,然后才有那个资格。”我帮他拿过他的火把。
步宛木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是哪里怪异,好像也没有多少不对劲的地方。我心有疑虑,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们分成了两拨人,一拨是步宛木,粱汕,白嗣之,另一拨就是我,刘枷沐,漓魅,慕妍。步宛木本要与我们一起,但是慕妍执意不肯与我分开,为防止人数差异太大,她只有跟着白嗣之。
我们走的是向东的一条路,朝着火光处前行着。
杂草丛生的小道,歪歪斜斜,看不见尽头,也看不清后方。
“到了后半夜还没找到的话,就必须往回走了。”刘枷沐坚定道,手上的火把映着他的脸,火光不住闪烁着。
我心里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要发生什么事,“这个地方,应该很容易迷路吧。”
“别这么想,先给自己打气,一定没事的。在这种地方,你越是慌,就越容易乱。”他道。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么沉不住气。”
“我觉得步宛木有问题。”一直沉默的漓魅道。
我微皱眉头,“说有问题也应该没那么严重,只是,的确有些不对劲。”
这么一说,刘枷沐也道:“我刚才也留意到了,只是没细想。”
慕妍道:“可是我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难道说祁门有问题?”
“不一定,或许只是我们太过于敏感。”我淡淡道。
漓魅微微摇头,“敏感?或许不是我们的缘故。比如,刚才她为什么非要一个个的帮我们?而当我与何煊执意要自己动手时,她又有些无奈的同意,这说明鳕柒没必要非要她来帮忙抹到挂绳上。”
慕妍道:“可能,是她手上没有拿火把,所以比较方便呢?何姐姐与漓姐姐都没有拿火把,所以她就让你们自己动手。”
漓魅继续道:“可是还有,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道她在慕妍的挂绳上抹鳕柒的时候,异常慌乱,甚至不小心将剩下的鳕柒掉到了地上。她有必要如此慌张吗,大概是因为她有什么事情被打乱了吧。”
慕妍没了主意,看向我们:“我……我没注意她的脸色,只是觉得她的手一直有些抖,还很冰凉。”
越是这么说,心里就越开始就觉得没底。
我与刘枷沐对视一眼,并将手伸向脖子上的韵神珠。出乎意料的,刚碰到珠子,它竟轻易的掉了下来,我眼快马上抓住了。
心未平定,我看向发生了同样意外的刘枷沐,我对慕妍与漓魅脱口道:“小心韵神珠!”
话音未落,慕妍已经呆呆的看着滑落的珠子滚到地上,最后在草堆中停住。漓魅见状,迅速抓住了自己脖子上的珠子,还好没有再发生意外。
“慕妍……”我轻声唤她,突然间完全不敢相信她马上就会死在这个地方,被瘴毒侵入心肺,再被蛊虫蚀光全身。
她呆呆的看着地上的珠子,再看了看我们,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它怎么……怎么……”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看着同样楞住的刘枷沐,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片刻后,我颤抖着问他,“韵神珠没了会怎么样?”
“会……会全身发青,抽搐倒地,五脏六腑功能迅速衰竭,然后……化脓而亡!”
“化脓而亡……化脓而亡……”我叨叨念着,“怎么会这样……”
“要么,是步宛木,要么,就是唐忖。”漓魅一字字道。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混浊的天色,惨然道:“一定是她,步宛木!”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我们的目标,前方的火光蓦的灭了,四周除了我们的这一点小亮光,全都是一片漆黑,静寞得可怕。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3:13
第三卷 32.南疆之行(3)
“糟了,一定出了状况!”即使沉着如他,语气也一样显露了慌张。
??我顾不得那里有没有火光,只是在这一瞬做出了决定,就算我死在这里,也不能让她死在这里。我的感情早就燃烧得干净,而她的人生,应当才刚刚开始。
??我拿出韵神珠,递给她,“慕妍,快拿着。”
??她一见,迅速后退几步,“不行,绝对不行!”
??我淡淡一笑,早知会是这种情况,我托着韵神珠,把手伸到半空中,缓缓道:“你不接,我就扔了它。”
??“你疯了,要给也是我给,我说过不许你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刘枷沐怒吼道。
??我对着他,“可是,我也不许你把你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这是我的决定,如果你为我好,就应该尊重我的决定,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宁。”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练就的倔脾气,他与我做着同样的姿势,“如果她接的不是我手上的韵神珠,我也扔了它。”
??我咬着自己的下唇,突然间想过去给他两拳。我强忍着,别过头,对着慕妍:“快接,不然我真的扔了。”
??“不要!不要!我就是不要!”她哭喊着,“我从小就是一个孤儿,是师傅收留我,将我养大,除了她我再没有别的亲人了。姐姐,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姐姐,师傅已经死了,我怎么可以再让你也这样!我就是不要,不要!反正这个世上也除了你也再没人真正疼我,对我好,我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可是你还有刘大哥,还有漓姐姐,还有若婵妹妹陪着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
??“慕妍,你到底接不接……”
??“我不接!纪大哥虽然不在了,可是他临死的时候还希望能找到你,希望你以后好好的活下去,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漓魅哀叹一声,“你们都别争了,真正无牵无挂的人是我。”
??她道:“他已经登基,我在这个世界上再无心念,只是催若婵,我一直当她是我亲生妹妹,不想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只希望你们好好照顾她,我也能安心。”
??“别争了,别争了,再这样下去毒就发……”刘枷沐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不对劲……”他拿着火把走到慕妍身侧,“为什么她一点中瘴毒的症状都没有?按正常情况,中了瘴毒身上会迅速变青,而且是从头开始,手上会长紫色的斑。可是都这么半天了,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慕妍不觉摸了摸自己的脸,望了望我们,我点了点头,她脸上的确一丝异常都没有。她伸出手,洁白无暇,别说紫色的斑,就是一颗痣都没有。
??我沉下脸,“你是不是用内力把症状逼了回去。”
??她马上摇头,“我没有,绝对没有。”
??刘枷沐道:“瘴毒是无法用内力作任何改变。”
??慕妍抹干眼泪,突然笑开了,“没事没事,我不是百毒不侵吗,这点瘴毒算什么。这可好,再不用争什么了。”
??刘枷沐依旧皱紧了眉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仅仅是因为百毒不侵吗?”
??“我都说了没事,”她笑道,还在我们面前蹦蹦跳跳的转了个圈,“你看,我一点不好的感觉都没有,你们就放心吧。”
??我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的,很不踏实。
??“我们继续走吧,为这么一点小事耽误时间,真是浪费。”慕妍拉着我的手,我心有余悸,看了一眼同我一样疑惑的刘枷沐和漓魅后,跟着她继续前行了。
??路径越来越幽深,没有前方火光的指引,我们只能凭着记忆摸索着,朝着大概的方向探去。可是火光为什么会熄呢?难道因为天色晚了,里面的人都睡了吗?可是直觉告诉我,肯定不是。我又一次抬头,看着黑云密布的夜幕,仿佛要生生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这个天色应当是快要下雨了,可是又不像,因为从走进迷暗森林到现在,它都是这个样子,毫无改变。要下雨早该下了。
??“咕咕……”细碎的声音在这个安静得连蛐蛐的声音都没有的地方格外明显。
??“谁的肚子饿了?”慕妍回头道。
??我们四个人停下,“咕咕……”声音又一次响起。
??“好像……不是肚子叫,是……那边的声音。”她又颤颤道,并将手指响右边。
??“咕咕……”我们均一惊,声音大了许多,这就是说那个发出声音的东西离我们又近了一些。
??刘枷沐小声道:“我们快走,这里蛊物横生,虽是夜晚,也不免有些活动的,不去惹就行了。”
??我们跟着他,踏着小步轻脚快走。
??“咕咕……”我心一紧,不由停下脚步,再次看向右边。可是除了我们火把的光可以照到的地方,其他的都是一片阴暗。
??我凝神细听,有草丛窜动的声音。刘枷沐把火把交给慕妍后,走到我身边,我对着他做嘘声的手势,并右手握住飞霜的剑柄。不解决掉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生物,我心里难安。
??他按住我的手,对着我微微摇头,细声道:“动劲大了,引出其他的蛊物就更麻烦了。”
??“可是它靠近了,来已经跟上了我们。”
??我对着不远处的慕妍和漓魅做着止步的手势,等待着那个东西的出现。
??刘枷沐拉着我,示意快往前走。恰在这时,一个拳头大小的深色生物以极快的速度从草丛里倏然窜出向我们飞来。我与刘枷沐同时脚足点地后退,那个东西扑在了地上,并再次对着我们。
??借着有些微弱的火光,我看清了,竟是一只深紫色为底色,上面布满了褐色条纹的蛤蟆,下巴一鼓一鼓的,偶尔发出刚才的‘咕咕’声。
??我向来是害怕这些东西的,别说被它缠上,就是看一眼也会觉得浑身不舒服,想退避三舍。可是现在,它就拦在路中间看着我们,我正想着,干脆用轻功飞过去,虽然很有可能会碰到上头的树枝,不知道又会惊动些什么。
??它陡然一跳,又一次向我们扑来,慕妍看得目瞪口呆,想持剑而来,却是晚了,我即刻拔剑挥去。刺,的确是刺中了,却没想到它在挨剑的刹那喷出了一股液体,只冲向我。
??我未来得及避开,只感到一股力量靠近,将我扑倒,我踉跄一退,抓住扑向我的刘枷沐,“你……这是干什么……”我看着他背后沾染的毒液,然后突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那只蛤蟆死了,绿色的液体在地上流了一滩,印着火光,诡异刺心。
??我扶着他,手不住的抖啊抖,怎么也停不下。
??他似乎是忍受着痛苦,挣扎着笑道:“没事,真的没事。”
??慕妍焦急道:“应该怎么办,怎么办?要不我们立刻往回走,赶快去唐家。”
??刘枷沐缓缓摇头,仿佛是深吸了一口气,“我还能坚持住,来到这里,本就没想着能毫发无损的回去。”
??听着他微弱的声音,我却只是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好像稍微松一点,他就会消失在我眼前。
??我感觉到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滴在我的手上,竟是我的眼泪。自第一次知道阿宸的死讯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我本以为,我已经再流不出眼泪,再也没有牵动我心弦的事情了。
??眼泪迷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想要伸手轼去我脸上的泪珠,却怎么也没力气。
??“回去!”我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我不能让他死,不能耽误治疗的时间。死亡谷算什么,逍遥岛算什么,我只知道,他不能死。
??他想拒绝也没有用,他没有力气反抗我。漓魅和慕妍拿着火把在前方,我扶着刘枷沐,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走。
??没走多远,漓魅突然停下,“不对,好像不是这条路,我们来的时候没有走过这里。”
??我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一种摄心的恐惧让我的腿脚有些发软,“这个时候,怎么可以迷路……再找,一定要找到出路。”
??我们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当她们再次停下时,我已经有些绝望。
??果不其然,“又是刚才的地方,怎么办,我们一直在围着这里打转。”慕妍带着哭腔,“这么转下去肯定出不去了,就算找到了路,怕也晚了。”
??我强行压下心里的绝望,咬牙道:“再走,往相反的方向走。”
??不顾刘枷沐没力气说出口的反对,我们又开始行走。我心里默念着,不能再错了,一定不能再错了。
??我再次看向前方那棵硕大无比的树时,知道我们又绕了回来。
??“继续走。”我不肯放弃,只要有一丝希望也不放弃,宁愿这么一直走下去也不能停下,不停的走,一定会有一条路是正确的。
??当我们第六次回到这个地方时,我已经没有力气说什么,准备继续走下去。
??“等等,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应该是入了某个迷障中,再怎么走,最后还是会回到这里。”漓魅道。
??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道:“那该怎么办,怎么破,是不是不破就走不出去?”
??慕妍细想道:“应该是五行八卦阵一类的东西,我听师傅提到过,南疆的确有这些阵法的流传。可是,可是我不会,怎么办,我不会破阵。早知道以前应该多学一些的,我本来以为这些会对我毫无用处。”
??我快速在脑中搜索,“阵法,应该改变里面的一些东西就能破了吧。”我抬头看着她们。
??漓魅的眼睛在转了一圈后,停在那棵大树上。
??没错,那棵树太显眼了,让人无法将它忽视。可是,要怎么改变呢,是破坏其中的什么,还是将整棵树毁了?但是既然我们之中没有人懂,就干脆将整棵树劈了,一了百了。
??我道:“我来吧,飞霜剑属冰系,正好用在这个地方,不会引发瘴毒。”
??话未落音,西起的月亮蓦然出现,浓云散去,虽然仍是夜晚,但整个天地感觉通明了起来。而我们的前方,仿佛有什么在指引着,那一片天空,近乎蓝灰的调子,却明如白昼。云层卷叠着扩散,皎月的光芒甚至遮住了四周初现的星辰。
??感觉刘枷沐的手抽动了一下,我立刻回神,“管它那些,与我们无关。”
??我将他扶到一棵小树下半躺着,他微微摇头,示意我不要去,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如果只能是等死的话,还不如这么搏一次。
??我缓缓抽出飞霜,晶莹透亮,流光飞溢。“嗖”的一声指向那棵大树。
??“何姐姐让我来吧……”
??我却已经凝聚了真气,整个身子凌空而起,双手握剑,迅雷之势直向树的中心破去。力道倏的受阻,我被猛的反弹回来,胸口一闷,来不及收势大口鲜血直喷而出。
??我收剑点地,支着身体。抬头望去,刺去的地方竟然毫无损伤,我拼尽了力气,它却动都没动,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全是我的幻觉。
??“姐姐……”慕妍冲来,刚碰到我,我便支撑不住,踉跄退后一步,单膝而跪。
??刘枷沐说不出话,脸色苍白,嘴唇发乌,无法动弹却想走到我这边来,整个上身向前倾下,漓魅迅速抓住他的肩膀,才免去了他的又一次受伤。
??借着慕妍的支撑力,我勉强站起来。望着那棵看似普通的树,却突然间想要大哭一场,然而又瞬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看向慕妍,她脸色有些焦急,“怎么办,有人来了,肯定不是白大侠他们,有很多人。”
??我苦笑,祸不单行,除了认命,实在毫无办法。
??“哟,几位客人来到死亡谷很辛苦吧。”
??我顺着这声娇媚的声音寻去,一对穿着南疆服饰的人前,站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紫色的衣服紧紧贴着她身上的曲线,白皙的脸上,一双碧色的眼睛秋波四溢。她并不年轻,有着青涩少女所缺乏的成熟魅力,说风情万种也不为过。她身边站着的一名男子却是有些骇人,脸上一半是红色,上半身裸露在外,体魄可以用雄伟来形容,凶神恶煞的脸让普通人一望就毫无底气了。然而他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他腰间围着的一条拳头粗的蟒蛇,不停的扭动,‘孳孳’吐信。
??漓魅上前道:“几位应该是死亡谷的人吧,冒昧来此,得罪了。”
??紫衣女子媚笑一声,“小姑娘还挺会说话的,我就是死亡谷邺火寨的寨主叶三娘。”
??漓魅淡淡道:“幸会。”
??死亡谷里分七个寨子,又称死亡七寨,据说全是由谷主统辖。
??我撑着上前,道:“我们前来求见谷主,请叶寨主通报一声。”
??紫衣女子正待开口,那男子眉头一皱,大声道:“三娘,别跟他们废话,先抓起来。”
??我一惊,脱口道:“我们诚意来访,并无恶意,为什么要抓。”
??男子冷笑一声,“诚意,我怎么什么诚意都看不出来。闯入幽冥禁地,还妄图毁我神树,难道还算是有诚意吗?”
??慕妍小声道:“这可怎么办,我们哪知道这是什么树什么禁地的。”
??我额上沁出了汗珠,如果说对付他们,慕妍与漓魅足够,但是一来,他们弄出的什么蛊物我们毫无办法,二来,没有他们的带路,我们哪里走得出去。
??漓魅礼貌道:“什么禁地我们并不知情,只是因迷路才走进这里,大概是入了你们的阵法,无法走出去,才一直被困着。而神树就更加不知道了,我们的同伴中了蛊毒,急需治疗,只是想要破除阵法,出去找大夫。”
??叶三娘的眼神放荡却是犀利无比,我低着头,不与她直视。
??她道:“几位姑娘还有那位公子,还是同我们走一躺吧,没有谷主的命令我们无法放人。”
??“可是……”我要争辩,她却立刻下令道:“好好的扶着几位客人,他们中毒的中毒,受伤的受伤,可别再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我看了一眼已近昏迷的刘枷沐,也只有跟着他们走,如果见到了他们口中的谷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刘枷沐的毒,让他们医治,恐怕是最好的。
??我咬牙道:“好,跟你们走,反正这次前来,也就是为了见你们谷主。”
??我们跟着他们走向森林的另一端,却几乎是绝望的听到叶三娘的话,“今夜是祭祀之夜,谷主在幽冥湖,不能见客人。”
??祭祀?难怪刚才的夜空如此反常,可是今夜……
??我已然无奈得毫无力气了,破晓之后,我们还能活吗?即使有韵神珠,也无法支撑白昼的瘴毒。
??苦笑,苦笑,今夜月色明晰,却是丧身之时。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3:17
第三卷 33.南疆之行(4)
我们跟着这群人,在看不清路径的森林里穿梭着,而刚才异常的夜空到此时已经渐渐的暗淡下来,慢慢恢复到正常。
不知走了多久,当看到前方一排木屋时,我知道我们应该是到了。
“叶寨主……”
我刚开口,她回头笑道:“怎么了,这不是到了么,客人们就好好休息吧。”
我沉着脸,继续跟着她走进了一间最大的木屋里,然后再顺着一道向下的楼梯走去。
还有地下室?我暗自思忖着。
一股潮湿而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而里面的竟然全是牢房。
“这本是我们死亡谷的处罚谷内人的地方,不过既然谷主不在,我们没权利擅自处置你们,那就先呆在这里吧,委屈几位了。”叶三娘道。
我冷笑一声,淡淡道:“那真是多谢了。”
她毫不介意我的讽刺,眼睛一瞟,娇笑着,道:“不客气。”
我瞥了一眼她身边的彪形大汉,依旧是那张石头似的脸,好像不会变换表情。
我们被关进了其中一间看起来比较宽敞的屋子,昏迷的刘枷沐一直被他们的人抬着,放在牢房的床上后,轻唤了一声什么,我蓦然道:“你们小心点!”
我赶忙过去,抓住他的手,“你怎么样了?”
他的眼皮动了两下,却是没睁开。
我回头道:“你们可不可以先救他,以后怎么处置随你们。”
腰上挽蛇的男子道:“犯人没资格讲条件。”
我直接看向叶三娘,她似是思虑了一番,“我给他解毒。”
“三娘,你要替这小子解毒?”男子道。
叶三娘笑了两声,道:“涂寨主,解不解又何妨呢?反正在天亮以前,他也不可能完全恢复。”
涂寨主再无说话,叶三娘掷来一颗药丸,“给他服下,大约明日清晨能恢复。”
我拿住那颗药丸,疑虑了半晌,只听她笑道:“还怕我给的不是解药吗?那我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我看了她一眼,有防范之心,也只有将药丸给刘枷沐服下。
漓魅问道:“其实又何必这么关着我们,难道你们以为到了天亮,我们还能活着吗?”
叶三娘解释道:“这里是死亡谷的中心,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方法让瘴毒不入侵,你不信吗?带你们来自然不会这样让你们死了。”
我稍稍舒了口气,这意味着我们的生机又多了几分。
“客人们好好呆着吧,还有另一批客人等着呢。”她道。
看来,白嗣之他们也逃不了与我们相同的命运,即使是分开走,最后还是都到了这里。而我疑惑的,是步宛木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她想要害的,只是我们吗?还是,我们所有人?那么白嗣之和粱汕很有可能已经遇害,或是将要遇害。我不由有些担忧,不过,那又关我何事,虽然大家是一起到这个地方,但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即使现在他们没死,也总会死在这个是非难分的江湖。
我咳嗽了两声,感觉自己的内脏还有些闷痛,便盘腿而坐,运功疗伤。
当我感到恢复了一些后,睁开眼睛,看到刘枷沐依旧昏迷着,脸色却是好转了许多,我宽慰一笑,看来她给的,真的是解药。
刘枷沐,我念着这个名字,却是复杂得自己也弄不清。心里稍稍平静下来,看着四周如死寂般的沉默,又是一阵疲惫感袭来。我总觉得,自己已经毫无方向,而现在的不顾一切找到逍遥岛报仇到底是我的本心,还是,只想给自己一个方向,否则我的生命会随着心灵而枯萎?
刚才他扑向我的那一刻,我颤栗的抓住他的手的那一刻,明明是涌动出了我自己都惊讶的感情。是感动,是对他的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突然记起了他前段时日对我说过的话,“如果有朝一日,你看得清楚你想要什么,也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会帮你。”
我想要什么?我靠着墙,我想要的不过是一种平静的生活,希望能有个我爱的,也爱我的人默默陪着我,黎明时一起看朝霞日出,傍晚时一起看夕阳西下,小山清泉,树林木屋。仅此而已,真的仅此而已。然而这样的平淡,对我却是一种难求的奢望。
我已经不看不清楚我自己,亦看不清你,你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放弃自己所追求的,因为如果你以后后悔了,会恨我。
还是先解决眼前之事吧,当我了结了现在的一切,再仔细思考我的未来。
“休息一下吧,明天还要想办法怎么说服死亡谷的谷主。”漓魅轻声道,慕妍已经睡去,似乎是太过于疲惫了。
“我睡不着。”我双手抱膝,又问道:“我一直有些好奇,为什么你对催若婵是什么感情,从刚认识她的时候,你似乎就对她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这和你本人不大像。”
她垂下头,淡淡侃来:“她和我亲妹妹长得很像,我父母离婚后我跟着母亲,她跟着父亲。虽然相差五六岁,可是我们感情很好。后来,她得了白血病,我甚至连她后来到底怎么样了都不知道,因为我来到了这里。”
“所以,你不愿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我接下了话。
又是脚步声传来,在这个死寂的空间里不住响起空荡的回声。
涂寨主再次带着人进来,我只是轻轻看了一眼,继续沉默着。而他身后押解而来的,正是和我们分开的那三人。
步宛木看到我们活生生的站在这里,闪过了一丝惊异,然后恢复平常神色。白嗣之皱着眉头,脸色有些发青,应该是中了瘴毒的反映,只是还未完全攻入心肺。粱汕的症状与白嗣之相似,她正怒瞪着涂寨主。
他们被关在我们对面的牢房里后,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
步宛木对着我们道:“你们没事吧,我们居然都被抓来了。”
漓魅冷笑一声,“好得很,瘴气还毒不倒我们,倒是白大侠和粱姑娘被毒到了,步姑娘的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三人同行只有你完好无损。”
步宛木顿了顿,道:“多谢漓姑娘关心,要不是死亡谷的人及时到达,我恐怕也无法这么好的站在这里了。”
“那的确,他们到的是很准时。”
她似乎听出了漓魅暗藏着的意思,对身边的两人道:“难道姑娘认为那个挂绳脱节是我搞的鬼吗?如果不信可以问问白大侠和粱姑娘,我的挂绳是在什么时候断的。”
白嗣之道:“步姑娘的挂绳的确是在到了这个地方断开的,在我和粱姑娘的挂绳断掉后没多久。”
步宛木又道:“倒是你们安然无恙,比较让人惊奇。”
白嗣之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当然是越少人出状况越好。”
步宛木漠然一笑:“可是白大侠不觉得奇怪吗?东西是谁给我们,怎么会断呢?”
一直沉默的我本来并不想多搀和,可是她却这么轻巧的将嫌疑甩到了我们这里,我道:“是李楔准备的东西,他是我的朋友。步姑娘的意思我已经很清楚了,清者自清,我不想多说什么。但是我只想告诉你,如果慕妍出了一点事,你绝对无法再无法多活一刻。”
“慕姑娘?她怎么了?”她问道。
“托你洪福,没了韵神珠,她照样没事。”漓魅道。
那边的几个人都没在说话,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过多的解释也毫无用处,只有事实才能说明一切。而我,也不需要他们的质疑或是相信。
在这个昏暗的地方,看不见外面是否白天或黑夜,只能听着四周淡淡的呼吸声,仿佛时间已经停止。
不知是多久过去了,随着又一次的脚步声,入口处出现了火把的亮光。
叶三娘带着几个人走进来,有些奇异的望着我们这边,脸色竟没有一丝笑意。
我闻到了淡淡的香味,却没有过多在意。
慕妍站起来,道:“是不是天亮了,你们谷主要见我们吗?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叶三娘沉默片刻,用一种近乎严肃的语气道:“祭司有请。”
“不是谷主?祭司是什么?”慕妍问道。
她却没有回答,对着身边的人道:“给他们打开牢门。”
铁链子‘砰砰’作响后,门吱呀打开。
“等等,为什么他还没醒,你不是说天亮就能解毒的吗?”
她道:“现在还没到天亮,不过他的毒应该解了,只是还在昏睡。”她边说着边走过来,又递出来一颗药丸,“把这个给他吃了。”
我戒备的望着她,“叶寨主,到底要吃多少颗药丸才能好?”
“刚才的解药里我掺了些别的东西,怕你们出什么状况,走吧。”她道。
她大方的承认了自己耍炸,但是这个时候说话的语气听起来让人觉得与刚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那我们呢?”步宛木道。
叶三娘淡淡瞥过她,“呆着吧。”
她一下站起来,道:“我们是一起来的,只是后来分成两条路走。”
“祭司只找她们。”仍旧是冷淡。
刘枷沐缓缓睁开眼睛,我过去轻声问他:“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他用手支着起来,嘴唇还有些发白,淡淡笑道:“好多了,只是没什么力气。这是哪里?”
叶三娘道:“这是死亡谷的地下牢房,没力气是自然,刚才的清神药里有化功散,你现在没武功。”
我沉沉望着她,她却是理所当然道:“我们死亡谷的人虽会轻功,却向来不会你们的武艺,对你们这些武林人士,自然要小心一些,虽然谷主并没有这么吩咐。我进来的时候已经带来了化功散,你没闻到气味吗?”
气味,我本以为那香气是她身上的胭脂或是别的什么。
我道:“若真要用武功,我们就没这么容易被你们带到这里来了。”
“这次不同,是祭司要见你们,我当然要除掉一切可能的危险。”
又是祭司,死亡谷的祭司到底是什么人物,甚至让他们看得比谷主还重?
我疑惑看向刘枷沐,他也是一脸的茫然,不知道所谓的祭司到底是什么人物。
“为什么我的武功也没了?”慕妍惊讶道,“我记得我不会中毒的。”
叶三娘颇为怪异的望着她,“化功散不是毒。”
我们再次跟着她走向未知的地方。
走出木屋,外面依旧是黑漆漆的,而刚才古怪的天象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祭司,如不出错的话,应当与刚才的情景有相当大的联系。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祭司如果真有神力能扭转天象,那应该是和神仙有联系。若能联系到送我来此的那两个神仙,那很多事是不是都能够有改变呢?比如,回到现代?
果真是荒谬的念头啊,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即使再回到了现在,我恐怕是更加迷茫了。
“你们该带好韵神珠的就带好,这段路没有隔离瘴气的。”她淡淡道。
没多久,我们到了那个阵法的地方,大树依旧毫无改变。
叶三娘恭敬的大声道:“祭司大人,谷主,人已经带到。”
我们默默观察着四周,却没有发现一丝异常。
“让他们进来,你回去吧。”一个苍老的女声响起,却是无从找到声音的来源,宛如从四面八方渗透过来。
“是,祭司大人。”她又对我们道:“你们一直往前走,会看到一片黑色的湖泊,湖泊旁的屋子就是。”
话毕后,她立刻离开。
“等等,我们如果又在原地打转怎么办?”慕妍朝她的背影问道。然而那个背影却消失得很快,马上湮没无踪,也没有回答传来。
我看着前方,看不出这个方向和其他的地方有什么区别,我记得我们打转的时候,也走过那个方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走吧,死活都是命。”我道。
这个方向,的确是有区别的,走几步后我就发现和打转时走的路径不一样,然而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变化的,我却不知道了,尽管我很仔细的在观察。
前方,果如她所言,一个直径大约是四五十米的湖泊,在月光下却没有任何的反光,甚至,连倒影都没有。而隐藏在暗处的木屋,看起来和刚才关的地方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一分阴森与诡异。
我们沿着湖边走,感觉到丝丝阴风从湖中传来,潮湿的气息让人忍不住作呕。
“请止步。”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停在木屋外,面面相觑。
高西 发表于 2008-1-18 13:19
第三卷 34.南疆之行(5)
这个方向,的确是有区别的,走几步后我就发现和打转时走的路径不一样,然而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变化的,我却不知道了,尽管我很仔细的在观察。
前方,果如她所言,一个直径大约是四五十米的湖泊,在月光下却没有任何的反光,甚至,连倒影都没有。而隐藏在暗处的木屋,看起来和刚才关的地方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一分阴森与诡异。
我们沿着湖边走,感觉到丝丝阴风从湖中传来,潮湿的气息让人忍不住作呕。
“请止步。”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停在木屋外。
“可否自报一下年龄?”听这次的声音却是一个年轻少女。
我疑虑片刻:“二十三。”
刘枷沐道:“二十四。”
漓魅道:“二十六。”
慕妍道:“二十二。”
“二十二……”那个声音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最后说话的那位姑娘,你先进来吧。”
慕妍望着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道:“我们既然是一起来的,就不会让她一个人进去。”
“姑娘误会了,我们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并非要伤及她的性命。”
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道:“我去,何姐姐,你先在外面等着我,我有一种预感,虽然说不清是什么,但总觉得和我的身世有关。还有一些谜团我想解开,比如,我为什么百毒不侵,为什么这里的瘴毒伤不了我。你让我去探清楚。”她的表情难得的认真。
我看了看那间木屋,夜色中,微微浮动的树影婆娑的斜射在木墙上。
“好。”我艰难道。
她一步步走向那个地方,门自动敞开,我努力去观望,却是黑暗一片。
门缓缓闭上,然后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我叹了口气,在木制的阶梯上坐下,用双手抱着头,感觉心里异常沉重,乏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漓魅蹲在不远处,怔怔望着波澜不惊的湖面。
刘枷沐坐到我身边,“别担心,她不会有事。”
我看着他,有些无奈道:“你每次都跟我说这些话,不会有事不会有事,可是到底有没有事呢?你刚才都中毒了,还说你没事,当我是傻瓜还是瞎子?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可是……”我叹了口气,突然间不怎么想说下去,“我很茫然,别让我形成一种习惯,你越是这么说,我越心里没底。”
“刚才……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轻声道:“别和我说这些话吧,事情发生后再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到了下一次你还会这么做,对吧?”
他顿了顿,然后点头。
我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沉默了一阵,然后无力道:“你以为这是为我好,保护我,可是你保护不了我的心。”
再之后,更是长久的沉默。
我靠在自己的腿上,几乎要睡着了,却时时在担心天亮后怎么办,古代没有手表,无法看到时间,甚至连过了多久我都毫不知情。
几声脚步声将我倏然惊醒,天空已经有些灰蒙蒙的,应当快到黎明了。
我立刻起身,转身看到出来的慕妍,她微皱着眉头,眼神似是无奈,似是忧虑,似是茫然。
她开口道,“你们先进来吧,天亮后瘴气加重,外面承受不了。”
听着她疲惫的话语,我突然也不知道问些什么了,与刘枷沐和漓魅跟着她缓缓走进去。
这是一个空荡的屋子,空荡得什么也不存在,只有四周略带紫红色的木墙,连窗户都没有,因而也没有光线。
“上楼吧。”
向里走了几步,出现了这个屋子里的第一个物品,楼梯。
当我第一眼看去时,整个二楼笼罩在彩色中,不知道哪里来的光源。两个女子在不远处等候我们,一个约二十几岁,看起来灵动可人,另一个满头银发,头低在长发下,看不到脸。
“她们是你朋友?”年轻的女子对慕妍问道,也正是刚才那个年轻的声音。
慕妍点点头。
她对我们客气的笑道:“你们好,我是蓝烬。”
蓝烬,我记得唐明先说过,七年前苗刹过逝,谷主就成了她的孙女蓝烬。那在我们眼前的女子,就应该是谷主了。
“久仰大名。”
她笑了两声,“什么久仰大名,我深居在此,哪来的大名给你们久仰了。”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不知道现在的外面,又是如何。你们认不认识孙承锡?”
我在脑中搜索一遍,对这个名字完全陌生。
刘枷沐道:“可是北荒冰城?”
蓝烬惊喜道:“是……是北荒,是冰城。”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与激动。
“中原武林向来与北荒不打什么交道,虽听说过冰城孙家,但这个人,毫无交往,也从未听说。”
她楞了片刻,忽又苦笑。
“蓝烬,你还念念不忘吗?”苍老的声音从银发女子处发出,她缓缓抬头,竟是一张精美绝伦的脸,最多只有二十岁。我有些惊呆,她简直就像一个艺术品,然而声音却如同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
见我们的注视,她微微一笑,“不用惊讶,我是这里的祭司卜月,而我的年龄,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我淡淡一笑:“冒昧了。”
“听说你们是为逍遥岛而来?”蓝烬问道。
“是,因为听说逍遥岛雪夕圣女曾攻入死亡谷,而我们正在查逍遥岛的位置,想前来问问。”刘枷沐道。
“雪夕圣女……琉殊……”蓝烬默念着,却又好像并不是在与我们说话。
我道:“听说她死在最后一次进攻,死亡谷能两次击退逍遥岛,必是有过人之处。”
我无意发现慕妍的脸色有些难看,蓝烬沉默了片刻后,道:“哪里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是仗着对自己的地盘熟悉罢了。还有……”
她却没有再说下去,好像是触动了她某个好久不曾记起的回忆。
“蓝烬,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你早些放下吧。那都是命中注定,神的旨意。”
神,说到这个,我还是有些忍不住问她:“可否问一下,你们所说的神,到底是哪位神?”
卜月解释道:“我们南疆自古拜的是亟琥仙,一般称为蛊仙,因为南疆多数人都以训蛊为生。”
“那你们怎么联系他?像昨天晚上那样?”
一阵沉默,我发现自己似乎问多了些。
卜月又道:“我终日生活在这里,每年的这个时候,神就会降下旨意,指引我们。而我,就是解读神的旨意。”
我没有再问他们是如何找那个所谓的神旨,但却深信不疑,因为刚才的天象还清晰的留在我的脑海中。
漓魅终于切入正题,“那逍遥岛的事情,你们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