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劫》
第一章 异眼白衣女子缓缓伸出双手,向背对着她的老妇人慢慢推去……,只要她轻轻那么一推,那个提着购物袋的老妇人就会掉入前面车流滚滚的快车道里,顷刻丧命。
??谁也没有去注意,或者正确的来说,谁都不会看到她的存在。
??我静静的看了良久,就在她的手几乎快要碰到老人时,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住手!”
??那双苍白的手仿佛被蛇咬了一口似的猛然缩了回去。随后,手的主人慢慢回转头来;
??那原是一张颇为秀丽的面容,此时却因没有一丝血气而显得苍白骇人,宛若鬼魅。
??不过,她也的确真是一个女鬼;还是那种专门寻找替死鬼的女鬼。
??此时老妇人回过头来,疑惑的看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冲她叫“住手”。她显然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差一点就成了替死鬼。
??白衣女鬼冷冷地瞪者我,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恨意-----
??我与你无怨无仇的,你为什么要坏我的好事!你知道这样做会让我还得受多少苦吗?!
??我当然知道,可我无法眼睁睁的坐视不管……;我毫不畏惧的迎视过去。
??女鬼恨恨的又瞪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渐渐消失了。
??若非我有脖颈上的银符护身,刚才她早就扑上来了。
??回过头来,老妇人还在呆呆的看者我,一副不知所以然的疑惑;我朝她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刚才认错人了。”
??闻言,她这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下,又白了我一下,转身就走了。
??
??不不不-----,我既不是传说中的阴阳师,亦非什么灵媒之类的;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平凡人。全身上下唯一异于常人的便是我的那双眼;谁也不曾料想到,那双灵动秀美的眼睛却正是传说中可以看见阴阳两界一切生物的异眼------阴阳眼。
??我的这双眼天生便是如此异于常人。无法抹灭。
??
??直到如今,我仍是一心一意的经营我的书店。而身边的人也丝毫不知道我会有一双异于常人的异眼。
??如果不是一件诡异的事情,我或许仍能若无其事的平静生活着……
??
??那夜,夜色似水,月光清冷的撒了一地,如梦似幻的仿若披了一层薄纱般动人。
??我静静的在林间小道上快步赶路。树影斑驳的林间,除了我的脚步声外,一切寂静如死,可闻针落。偶尔有昼伏也出的不知名的小动物在林间“呼”的从树梢上掠过,但随即便又恢复如昔的宁寂。
??因为关于书店周转资金的事,所以我今天才忙了老半天。可办完事却已经临近夜晚了;
??在现在这个不怎么安全的年代,一个女人家走也路无疑是危险的,不过好在我曾经和一个武师学过几下拳脚功夫,一般的情况下还是可以应付一下的……
??不觉间,我下意识的有加快了脚步。
??“呼----”
??忽然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寒意入骨。我不由微微皱眉。
??本来夜晚起风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凭借我那易于常人的天赋,却明显感觉到那放里的阴冥鬼气。
??虽然我有颈间的银符护身,但那也不过是只能保我一时无事。
??冷风越来越大,还伴着一股奇怪的声音———那是鬼鸣之声。
??我眯起眼,定睛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是百鬼夜行!
??因为地域的原因,在夜间常有许多厉鬼结伴夜行,迁往别处,若有夜行的路人不幸遇见,那就只能倒霉的成为厉鬼们的美餐了。
??我第一次遇到“百鬼夜行”是在十二岁那年,不过那时候很幸运的遇到一个过路的僧人将我救下,并送给我一个护身银符,以保平安。
??而这,已是第二次遇见了。
??“呜呜----”,鬼鸣之声越来越近,我站住不动,背后已是一片微微的冷汗。
??一大团白乎乎的雾似的东西伴着扑鼻而来的血腥气味飘荡而来-----
??我闭眼,等待而后发生的事。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些厉鬼竟然看也不看我一下,就匆匆忙忙的擦身离去了;
??它们飘得很急很快,一反平时的嚣张邪恶模样,那惶恐的样子好象身后有什么极可怕的东西在追似的。
??难道后面有一个厉害的驱鬼师吗?我狐疑的想着。
??但下一刻,我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厉鬼们的身后不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悦耳的声音。
??仔细一听,竟然是丝竹之声!我呆楞住了,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可那丝竹声分分明明,容不得我怀疑半些。
??那声音极其好听,仿佛有如天籁般动听,我怔怔的听着,一时竟然有些入迷了。
??近了。更近了……
??一对黑衣曳地的人马缓缓而来。
??一身的黑衣,那衣衫和发式,显然是不属于这个年代的。
??几十个黑衣人面无表情的簇拥着中间的一个软榻,那软榻四周用青纱掩遮着,看不清楚里面的是什么人。
??他们抬脚的动作很缓慢,可却才在一眨眼的工夫就到我面前了,无声无息恍若鬼魅。近了一看,才发现这些人行走时双足竟然微微飘离地面一点!
??这些,竟然不是人!
??他们仿佛没有看到我。仍然怀抱着乐器,或吹萧,或抚琴,轻飘飘的“走”着----------
??转眼间便要与我擦身而过;
??我慌忙低垂着头。
??然而,却仍下意识的忍不住抬头张望了一下------
??
??有徐徐的夜风吹过。软塌四周的青纱缓缓飘舞飞扬。青纱舞动间,依稀可看见一个白色的衣角和长垂及衣摆的发丝,那黑与白的映衬,竟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魅惑。让我这个一向不怎么好奇的女人也不由好奇起来,开始忍不住猜测它的主人究竟会是怎么的一个“人”。 第二章 奇遇
若我当时知道那好奇的一瞥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和命运的话,恐怕打死我也不会乱看的。
“咦?竟然还会有生人可以看得到我们?!”青纱舞荡的软榻里,懒懒地响起一个清远好听的声音,分不清那是男声还是女声,只觉得它轻柔魅惑得仿佛模糊了性别般。
说话的同时,那隔着的青纱乍然向两边飞扬,好象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分开了似的。
我来不及收回偷看的目光,只能与里面的人的视线猝不及防的撞了个正着!
乌黑柔亮的长发水一般的披散在雪白如月的白色长袍上;过长的刘海垂在面容右侧,掩盖了那面脸庞的大半个容颜;尽管如此,那显露的左脸仍清俊如远山,秀眉凤目,好看得连我这个一向不“好色”的女人也忍不住暗中咽了下口水。
就在白衣人说出那句话时,旁边的一干黑衣人也乍然止住步势,目光冷厉肃杀的向我猛然看过来!很骇人的的眼神和杀气,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将我撕成碎片!!
可他们终究还是那样静静的站着,恶狠狠的瞪着我,估计是因为没接到软榻中的白衣人的指令而不敢轻举妄动吧。
白衣人默默的看着我,唇畔逐渐漾起一抹奇异的笑:“奇怪……分明没学过什么法术,也没开过什么‘天眼通’,居然还可以看到一般人无法看的事物吗?”他笑得不可思议,然后就在我还怔楞时,他已鬼魅般闪至我面前,脸对脸的看着我,距离很近,不过半尺。
我一骇,下意识的要往后闪躲,可四肢却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给牢牢困住,无法动弹半点。
看出我的惊慌,男子眼神微微一黯,仿佛多了抹哀伤的意味:“而是们怕我;为什么,人们都如此怕我……?”他叹息着,忽然秀美的眉毛一蹙,声音也冷厉起来,“你身上戴了什么东西?!”他瞪着我,那眼神就好象在看一个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罪人。
“不知道。”虽然我全身动弹不得,可嘴巴还是可以动的,当下就冷冷的回了他一句。
莫名其妙的‘人’,休想我给他好脸色看!别的我没有,可一点骨气还是有的。
他仔细打量着我,最后目光定在我的脖子上:“你戴了‘辟魅符’?!”不悦的声音。
辟魅符?我戴了这么多年,现在才知道脖子上这个护身银符原来叫‘辟魅符’。眼前这个白衣男人看来也是属于鬼魅之类的“东西”吧。不过他好象并不像一般鬼魅十分惧怕那符咒,顶多脸上也不过是一幅踩了大便的神色。
白衣男子眉头一皱,正还要说什么,却忽然闭上嘴。轻歪着头,好象在侧耳倾听着什么。可,荒郊野外的,哪有什么多余的可疑声音呢?可他却仿佛听得很专心的样子。
“又来了吗?”他歪头轻喃道,那语气是可无不可无的淡漠;而后又冲我展颜一笑:“很抱歉,我的一个老朋友快要追过来了,我得回避一下……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会送你更好的符咒,而在这之前你就暂时先戴着这个‘辟魅符’吧。”他边惋惜地叹道,边又回到青纱飞舞的软榻里。
天籁般的丝竹之声又重新奏起,黑衣人们又面无表情的簇拥着软榻,一如来时般逐渐消失在丛林的最深处。
就在临走前,那个一身白衣如月的男子从软榻中冲我回首一笑——:“记着,我们下次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那神色,那语气,都温柔得让我心悸……
……
那群‘人’已消失不见了,可我还在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发怔;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白衣长发的鬼魅男子总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眉眼,那犹如远山的五官……仿佛在何处见过……
“奇怪啊……?”我不自觉的说了出来。也正因为在苦苦思索着,才一时没有注意到身边突如其来的异样。而等我发觉不对劲,并扭头察看时,只看到一个向我飞快扑多来的人影——
“啊——!”
不用怀疑,那正是我被人以泰山压顶之势给猛然扑倒在地后的惨叫声。
就在我感到有无数个小星星在我脑袋周围闪个不停的同时,那个压在我身上的人也得意洋洋的仰头狂笑起来:“哈哈哈!老子总算是逮到你这个混蛋啦,看你还——”声音忽然戛然而止,上面那人好象被谁给掐住了脖子般失却了声音。
片刻的寂静,而后——
“啊——!怎么会不是!!怎么竟然是个女人!!!怎么可能——”吗人仿佛是一只被人给踩了尾巴的猫似地惨叫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你给我住口!!”我这一吼可以说是用尽了平生的全部力气,不过还真起了作用,那人被我我给震得再也不敢惊天动地的鬼叫了。
呼——!总算是落了个耳根清净了!
我暗暗吁了口气,开始打量那个差些将我给压扁的不速之客;
那是个头发花白、一身运动服的少年,不过比我小三、四岁的模样;五官还酸是俊秀,是那种除了发色外其他地方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少年。
此刻,他正双目圆睁,嘴巴呈“O”字型地看着我,显然一时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起来!”我咬牙切齿的说。
“……什么?”少年还呆瞪着眼,一副不明所以的疑惑。
我皮笑肉不笑:“难道你就想这么一直压在我身上吗?!”幸好现在是在这个少有人迹的荒郊的树林中,要是不幸被谁看到一个男人压在我身上,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眨眨眼,再眨眨眼;等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少年的脸霎时间腾的一下全红了,只见他慌慌张张,几乎是手脚并用的从我身上“滚”下来的,那滑稽的模样连我看了也忍不住有些好笑。
当他整个人都站起来时,我这才发现他身后还绑着把造型古雅而别致的长剑。
“对不起……”他耷拉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般向我赔罪。而我懒得再理他,只是抬起手腕看表。如水般清冷的月色下,时针清楚无误的指向了‘十’。
见我抬脚就走,他又叫了起来:“哎——你要去哪啊?”
“回家!”我头也不回。这么晚了不回家还能干什么啊,这家伙脑子进水了吗?
“对了——”这家伙又叫了起来,我忍不住有些火大,遂止住步伐回头凶神恶煞的瞪向他:“还有什么事吗!”时间都这么晚了,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可少年却好象没注意到我铁青的脸色:“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就是一个一身白色衣服和——”忽的,他好象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啊!我忘了一般人是看不到那些‘东西’的,呵呵……”
白色的衣服?!我一怔——
“很抱歉,我的一个老朋友快要追过来了,我得回避一下……”
难道那个白衣男子口中所谓的‘老朋友’就是这个二十车头的少年吗……?我恍然大悟。
“是不是一大群黑衣人抬着个软榻,里面坐着一个白衣长发、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我问道,以确定自己的猜测。
“是啊,我都追了他好几年了,可他总——啊?!你能看得到‘他们’吗?!”忽然醒悟过来的少年一下跳了过来,用看什么怪物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 第三章 惊魂
“不会吧,你一个普通人应该不可能看到那‘东西’的!”他边围着我不停的绕圈,边疑惑的挠头。
我不耐烦的推开他就走,才刚走几步就又听见那吵人的麻雀叫声:“我可是用符水洗了四年的眼才开的‘天眼通’,可你好象没开过又怎么会看得到啊……”
我索性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就终于如愿的将那叽叽喳喳的噪声甩得远远的。
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却不知这竟是一切故事的开端……
“……本报讯∶又有一名男子神秘失踪,至今下落未卜……至今该男子已是这个月失踪的第十三个人了,警方表示他们会尽快侦破此案……”
这日傍晚,我送走了书店的最后一个客人,便草草的关了店门。
由于我走路时有些心不在焉的低着头,连前面逐渐逼近的骚动声也没注意,所以——
“砰!”
“啊——!”我惨叫一声,连发生了什么事还不明白时,就被前面某个冒冒失失的家伙给撞得人仰马翻,四脚朝天的摔倒在地上,而更为不幸的是,我又一次被那个罪魁祸首给结结实实的给压趴在地上。
天啊,这可是坚硬的混凝土地面耶!
刹时,我只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快被这一摔一压给弄散了架!
“疼死了……”我边呻吟,边甩头甩去满眼乱晃的金星。然而,在下一刻看清楚那个压在我身上的家伙时,我连撞墙的心都有了!
“怎么又是你!!”我大声吼道,全然不顾周围逐渐凑过来看热闹的人正在朝我们指指点点的议论这。
因为,那个把我撞得几乎魂魄出窍的人竟然好巧不巧的正是上次在荒郊野外遇见的灰发少年!若非时间、地点不一样,我还真以为是时光倒流了。
“啊……对不起!”他好象比我还要吃惊和意外,还没等我再开口,就又慌慌张张的,几乎是四肢并用的从我身上‘滚’了下去。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我看看自己满身狼狈的灰尘,又瞧瞧围观人们好奇而暧昧的目光,欲哭无泪。
这家伙是不是和我犯冲啊,要不然路那么大,可他却为什么每次总往我身上撞,还把我压得七荤八素?!
我抬头正准备冲他发火,可那小子却一下跳了起来,目光灼灼地揪住一个正正想离开红衣少女:“啊!看你着个妖孽还往哪里跑!”
妖孽!我一怔,边拍去身上的灰尘,边打量那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少女。
那是个很好看的,也很娇柔惹人爱怜的长发女孩。此刻,看到少年一把捉住她的胳膊,不由现出一脸的惊吓来。
我仔细的看着,却看不出这个少女身上有什么异样。无论是她的本身还是她的影子,都与正常人毫无区别,若真是什么鬼怪的话,凭我那双天生的异眼,是绝不可能看不出的!
当下,我伸手“啪”的一掌打掉少年的手,:“放手啊,你乱来什么呀!”这小子该不会是见色起心,可追求人家不成就出此下策吧?
他瞪着我,张大了嘴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看不过去的一大堆人一拥而上,左一句“有毛病”,右一句“再对女孩动手动脚就送你去派出所”给说得连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我满意的拍拍手,正打算走人,衣角却被人给轻轻的扯住了。回头一看,却是那个红色连衣裙的少女。
“姐姐,你能不能送送我?我很怕……”她一脸的楚楚可怜,让人狠不下心拒绝。
“你家住哪里?”我随口问。
“楚江路。”
哦,离我家不远的,那就好人作到底吧!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总有一种不对劲的诡异感呢?
是我多疑了吗?
不觉间,夜色已至,华灯初上;
如洗的夜幕上,一轮明月当头而挂,似水的月色柔柔地洒满了一地。
“哦,就是前面的那个园子……”女孩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只是越走心里那股不详的预兆却越发强烈了。
楚江路我也来过不少次,怎么却不知道这个小巷中还有一个如此偏僻罕有人迹的林园呢——
茂盛参天的大树将清冷如水的月光遮去了许多,不知名的野花野草争奇斗艳的几乎险些将园中的小径给淹没。
有风吹过,阴森森冷得如骨,我不由打了个寒战,“你家就在这里吗?”我实在怀疑这还能住人不能。
闻言,女孩忽的止步,若非我眼快的停下来,恐怕就要一股脑的撞上去了。
“是啊……我在这里住了很久呢……”她头也不回,幽幽地说,语气有些古怪。
我静静的听着,忽然发觉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一束月光,自林木的间隙洒下,将女氦的大半影子投射在小径上——我的脚前。
看着那影子,我刹时倒抽了口冷气!
“你、你的影子……”我不觉失色的指着地上曼妙的人影颤声说。
“是不是影子的脖子上多了条绳子……?”女孩仍是头也不回的轻声笑着,只是她的身形却忽然间起了变化——
那原本是及肩的栗色头发飞快的变长,直至腰间,乌黑亮丽!而那红色的连衣裙也在刹那间变成一身火红如血的古代宫装!
“可惜,现在才发觉已太迟了!”宫装长发的红衣女鬼猛然回首,双脚离地的飘荡至半空。而她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已出现一道绳索留下的深深勒痕。
我不由倒抽了口冷气,手脚冰凉。
“本来我是不吸女人血的,可既然是你自己送上门来,那我也不必客气了!”她笑得勾魂夺,妖艳的容颜已不再是二十来岁的少女模样了。
如水的月光,荒凉无人迹的园林里,女鬼的长发在夜风中不断飞扬,火红的宫装散发着丝丝的血腥之气。
我下意识的想逃离开来,可手脚仿佛却不听使唤的僵在那里。
“放心吧,我吸干你的血后会将你的尸身7埋在花的根下,不会把你和树下的那些臭男人埋在一起的……”她舔着嘴角柔声道,同时鲜红的指甲‘嗤’的一下暴然变长,在隐约的月色下闪烁着妖艳的血光。
“原来最近不断失踪的男人就是被你给抓来吸血了!”我听得毛骨悚然,恍然大悟。可再后悔也无济于事,别说逃是来不及了,纵然还有颈上的‘辟魅符’,可那也只能抵挡一般的鬼魅精怪;而眼前这个女鬼,却可以将自己的本身隐藏得连我这个阴阳眼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其修为就可想而知了。
“不要怕,你只会感觉疼了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女鬼狞笑着,伸出鬼爪向我当头扑来,血腥之气几欲将我吞没。
我绝望的闭上眼,等待着死亡降临的一刹那。
然而许久,却什么也没发生,耳边听到的除了风声和女鬼的轻声惊呼外,还有一阵悠扬悦耳的萧声……
萧声?!我猛然睁开眼。
首先映如眼帘的,是那两只几乎已伸到我眼前的血红鬼爪,而后是红衣女鬼惊诧的神情。
她正微仰着头,吃惊的向我身侧的一棵大树上看去。
而那好听动人的萧声正是从那棵树上传来的。
我抬头,怔怔地寻声望去——
白衣雪亮,一如天际边那轮明月般皎洁;长发披散在周身,仿佛是上好的绸缎般光亮诱人。长长的刘海遮去了半面容颜,露出的另半边面容清俊如春日远山。
白衣人遥遥地站在粗茂的枝叶间,修长的十指中捏的正是一支盈润的白玉洞箫。
——是他?!
仿佛察觉到我惊诧的目光,他抬眼朝我微微一笑——
“记着……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言犹在耳,只是让我没想到的却是竟然会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这样的情况下再次相见。
我怔怔的仰头看着他,一时百感交集。
“你来这里干什么?”女鬼收回手,冷冷地说:“总不会是要特地来吹萧给我听吧?夕夜!” 第四章 夕夜
夕夜。
原来他叫夕夜。
原来这个清俊如远山,寂寞如孤月的男子叫夕夜。
可惜了这么好看的男子竟然却是鬼魅!
月影西斜,风过蹁跹,树影婆娑;如果撇开这园中的阴森气氛不说,到还真是个喝茶赏月的好时候。
可再好的环境和月夜,一旦出现那种“东西”,恐怕没几个人不会逃之夭夭的。
许久,久到我以为时间会就此停止的时候,那个清俊孤冷如远山秋月的叫做夕夜的白衣男子淡淡地开口了:“血姬,放了她。”他的声音并不大,可淡淡的语气中却有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那不是刻意的,而是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
那个被唤作“血姬”的红裳女鬼却仿佛并不打算买他的帐:“我又不是你所管辖的属下,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不过——”她拖长了语调,笑得古怪而不怀好意:“不过我记得你好象是从不插手这些事,而且你一向对人类没什么好感,为什么这次却要破例呢?”
我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听着,心中不由浮起一抹淡淡的疑虑——
由他们两“人”的谈话来看,似乎彼此都比较熟悉。那他们之间会是什么关系呢?
一个是凶残嗜吸人血的女鬼;另一个是白衣如雪清冷淡雅如孤月的男子——夕夜。这两个给人印象截然不同的鬼魅之间究竟是朋友还是敌对的仇人呢?
不过,据现在这种情况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要好,这一点从那个叫“血姬”的女鬼那略带敌意的眼神中就可得而知了。
……
“放了她!”树上迎风而立的夕夜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只是看向血姬的目光却冷厉起来,仿佛是在月光下闪着森森寒光的利刃。
“笑话!你凭什么让我放了这个女人?”血姬不屑的嗤笑,不视那投射过来的凌厉视线,仍缓缓地抬手,血红尖利的鬼爪一点一点的欺上我脖颈撒谎能够的血管处!
我倒抽了口冷气!下意识的直想晕厥过去。可倒霉的是,想晕都没法晕过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散发着血腥气息的可钸鬼爪在我脖子周围如蛇般慢慢的游移不定。一想到下一刻我的脖子就可能会被这只鬼爪撕裂,我的背后就不觉的流下涔涔冷汗,汗透衣衫。
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啊……
几乎毫无任何预兆。就在我惊吓得魂不附体时,一道雪亮的寒光从那棵树上直飞想洋洋得意的女鬼!
那寒光很快,恍若天际的流星,稍纵即逝,在黑夜中如此的显眼。
同时,我也清楚的听到了血姬惊慌的叫声和类似物体被斩断的细微声音。
怎么回事?!
“夕—夜—!”是血姬又惊又怒的声音:“你竟然为了一个人类的女人而斩断了我的手指!你疯了吗?!”
我这才看清那只尖利的鬼手已齐指而断,有稠绿的液体伴随着腐臭难闻的气味慢慢的从断口处流出。
是鬼血。
忙将目光移开,我在感觉到胃不舒服的同时也暗自发誓今后绝不再吃任何绿色的流质食物。
捂着受伤的那只手,血姬愤恨不过的冲树上仍一脸淡漠的夕夜吼道:“为什么要这么护着这个人类?难道你忘了当年他们是如何对待你,将你逼上绝路……啊!”又一声惊叫,天涯狼狈不堪的飞身闪过又一道疾射而来的寒光,可仍因慢了半拍被划伤了半边脸。
树上的人仍如先前般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的手。他的脸上还带着一抹孤冷,可却不觉间多了几许骇人的凶残凛冽的肃杀:“如果你下次还再多嘴乱提起以前的事的话,那么……我下次划破的就不仅仅是你的脸了,你不苯,应该知道我说的意思吧,血姬!”
血姬微张了嘴,眼神又畏又恨的瞪着他,一副想破口大骂却又不敢骂的模样,全然没了先前凶残嚣张的气焰。很明显,她刚才说话触犯了夕夜的大忌,所以才招致这样的下场,而又因自己的修为不如对方,就只好忍声吞气。
“还有,你去告诉其他的鬼魅们,她是我的人。他们想吃谁或想吸哪个人的血,我是不管的,可惟独不可以碰她一根寒毛。若还有谁不将我的话当真而乱来,我定会让他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知道了吧……”他缓缓地说,语气认真而冷厉,其中隐含的杀气让那个叫“血姬”的女鬼刹时间变白了脸,说不出的难看。
当听到那句‘她是我的人’时,我脚下一个踉跄,差些摔到草堆里去。
他的人?我什么时候就成了他的人?!
这个叫夕夜的家伙在说什么啊,就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不能那么乱说吧?他知道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啊……,就算他长得再好看,可终究还是一个鬼魅,人与鬼能——天啊!我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呀!
“知道了……”恨恨的咬牙挤出这么三个字,红衣如血的女鬼说完就如血雾般无声无息的消散在蒙蒙夜色中。临走时,她还扭头恶狠狠的看了我一眼,一反映恨不得吃了我的样子。
可她终究还是不敢将那变为现实。
因为夕夜的话;因为她还不想魂飞魄散的消散在天地间;
世间所有的生物都惧怕死亡,连鬼魅也不例外。对它们热言,魂飞泊散就等于人们口中的‘死’。只是,人死了尚还能变成鬼魂转世投胎,而鬼一旦‘死’了就永远消散了,再无任何存在的痕迹可寻。
“又见面了……”
当我还在震惊于那句“她是我的人”的话中,树上的白衣男子已如一片白云飘然飞落在我面前,并淡淡地开口说道。
“是啊——”我下意识的抬头应了一句,却不提防在抬眼的刹那间撞入那两只深深凝视过来的目光。
胸口猛然一阵乱跳,我忽然间手足无措起来。
我一向自认自己的长相碎不敢说什么“沉鱼落赝,羞花闭月”什么的,却也尚算得上是中上之姿。打初中时就可以依稀感受到男同学投射过来的异样眼神,热后因年岁渐长,也就不像初时那么慌张无措了。
而这个人——不,正确来说应该是这个鬼。他在看我时目光没有一点任何的情色与遐想,只是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却竟组已让我感到心跳加速,手脚慌乱,几乎不敢与他对视下去。还真是有够丢脸的了!
“你……”他看着我,眼神逐渐迷离起来,“你长得很像另一个人。”他轻轻的叹息着。
“另外一个人?”我猛然看向他,同时感觉到自己原先慌乱跳动的心刹时停止下来,并且一点一点的变冷。
原来,他救下我,并这样深深的望着我,都皆因我长得很像那个人?! 第五章 心动
“是啊……”他仍看着我,却是透过我的这张脸去追寻口中那个女子的一点影象,而语气也在提及她时变得温柔如春水般醉人:“你们不仅长的一样,就连性子也像得很啊。”他望着我,嘴角轻扬,只是我却知道那却不是为我而笑的。
无由的,我感到胸口一阵阵闷闷的,还有些痛,仿佛有一把极利的刀锋自心口上缓缓划过。纵然留下的伤口并不是很深,却仍是锥心似的疼。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下意识的伸手按住胸口,有些怔然,有些迷惘,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可却又不敢再进一步去想。
“那她现在呢?”我勉强的笑着随口问,可这个问题才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当他听到后,眼神明显的微微一黯。
“我不知道……”他的神色并没有我预想中的哀伤,只有几分迷茫:“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我甚至连她的来历都不清楚,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叫小如而已……”
我静静地听着,当听到最后一句时,我忍不住吃了一惊;长得相似也就算了,她居然也叫小如?!要知道我本名虽叫做周晓君,可小名却是叫小如的。
还真是巧到家了啊……
夕夜又仔细的看着我的脸,眼神仍温柔多情得让我心悸。
“长得可真是太像了啊——不!简直就仿佛是同一个人一样。”他边看着我,边轻轻地叹息着。
我苦笑,因为除了苦笑外,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那如春水般柔情的目光,更别说还是被他当成别人的影子才这么看。
他喜欢的是另一个和我长相相似的‘小如’,而不是眼前的这个‘小如’。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夕夜的目光自然的落在我的脖颈上,:“怎么还戴着这个‘辟魅符’?还是我给你换一个吧。”
换?!
我下意识的一塄,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却见他已摊开手掌。
刹时,他的掌心中出现一抹莹润晶莹的光华,在夜色中微微跳动着;璀璨绚丽的光华在朦胧的月夜下显得如此动人而神秘。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缓缓散发着绝美光芒的东西原来却是一只白玉手环;盈润剔透的环身上雕刻着精美而古老的花纹,可我无法分辨出那雕的是什么。罕见而古怪的图案,既像花卉,也像飞鸟,却有中说不出口的迷离绚目之美。
好漂亮的玉手环!
当我还正震惊于手环的美丽时,他扬手轻轻一挥,我脖子上那个已戴了十年的银符就已自动飞如他伸开的手心,也不知道他使的是什么法术,银符在下一刻又“砰”的一声轻响后就自动碎裂成无数个细小如尘的颗粒,闪着点点银光在夜空上飞舞着,直至最后消散在徐徐夜风里。
见我还在发愣,他索性走上前,一言不发的就拉起我的手,温柔小心地将玉环套上我纤细的手腕。
当他拉起我手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他手指的冰凉而不带一点活人的温度,一如那美丽的玉环般的冷。
那一刻,我真希望时间就此止住,永远不前……
忽然,荒芜的园林中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阴寒诡异的气息笼罩住!
那种气氛,那种感觉,我再清楚不过了;除了那‘东西’外,就不可能再是其他什么的了。
夕夜也明显感受到了,可他的神情仍如此淡定,点尘不惊:“来了?”边说边自然的越过我看向我的身后。
谁在我后面?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暗自一惊,我忙不迭的转身往后看去——
在我身后的一棵大槐树下,不知何时已静静立了一个人,一个玄衣如夜的男子;若不是那张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恐怕他整个人都要融如茫茫夜色中了。
发觉我在看他,黑衣长袍的男子也若有若无的看了我一眼,眼神阴厉而毫不和善。
电光火石间,我已认出了这个一身古代黑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正是我在荒郊外初次遇见夕夜时,那群黑衣人中的一个!
只是这个一身黑不隆冬像乌鸦似的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在看我时的眼神活象是我欠了他几百万元钱一样?!
“主人让您立即回去,说是有要事商议。”黑衣人以不再看向我,而是单腿跪下,向静静而站的夕夜行礼道,语气极是恭敬。
呃?主人?那又是一只什么样的鬼啊……?是像血姬那样的,还是像夕夜这样的?是不是一个更厉害的鬼啊?
一时间,我不多的好奇心被勾了上来。
“哦……我知道了。”夕夜淡淡地应了一声,又抬头看了我一眼后就随即走向默然不语的黑衣人:“我们走吧。”
朦胧的月色下,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黑一白两个修长的身影在树下一点点的变淡,变得虚无起来,直至最后完全消失,再无踪迹可寻。
我怅然若失地轻声叹了口气,很轻很长的叹息。
然后,我扭头看看周围参天的大树,疯长的野草以及怒放的野花,冷不丁的记起那个叫血姬的女鬼曾说过,这个园子里的大树下就埋着那些被她吸干了血的男人们的尸骸……
一阵阴冷的夜风扑面吹来,我看着绰约诡异的树影,身上的寒毛开始一根一根的竖了起来,然后就逃命似的拔腿跑了出去。
可我光顾着埋头跑,却不提防在小巷的拐弯处险些和一个也同样跑得很快的人撞个满怀,幸亏这次我反应快了一筹,慌忙往旁一闪,要不然估计还要少不了再重温一次被人当肉垫压的悲惨滋味了。
“啊!对不起……”我边忙不迭的道歉,边抬起头。
这一抬头,我就立刻感觉自己脸色刹时难看起来——
又、是、他!
估计大家看到这里也猜出这家伙是谁了吧!
不错,正是那个看起来奇奇怪怪的灰发少年!
只是此时他看起来很狼狈,头发乱蓬蓬的不说,运动服上也清晰的印了几个灰印〔很像鞋印的那种〕,可能是那群好事的热心人留下的‘杰作’吧。
“你没事?!”看到我安然无恙后,他长长松了口气,明显一副又惊又喜的安慰样。
“是啊……”我淡淡的说,同时心里有写歉然。
其实他一开始就说穿了血姬的伪装,可我却太过自信未将他的话当真,竟轻率的上了当;若非夕夜的及时出现,我现在恐怕已成了一具被吸尽了血气的死尸。
我还在暗自内疚时,灰发少年已开始嘀咕起来:“奇怪了,血姬怎么会轻易的放过你呢,按理说楼如她手里的人应该不可能生还的啊……”边嘀咕,他边瞪大了眼,用一双明净有神的眼睛上下左右不住的打量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起来。
“啊——!”他忽然大叫一声,活像见了鬼似的,连带得也把我吓了一跳。
指着我手腕上的玉手环,他眼瞪得更大了:“你手上这个玉环是什么时候戴来的?”
“这个……这个是我从夜市上买的。”我打马虎眼。要是如实告诉他的话,真不敢想象这小子大惊小怪尖叫上老半天的样子。
“买的?”他定定地看着我,摆明了不信的说:“这‘灵幻环’要是可以随便在夜市上买到的话,我萧原的名字就倒过来念!” 第六章 萧原
原来他叫萧原啊……
萧原萧原,如果倒过来念的话……我一想就不由莞尔。
可看萧原的样子,显然还不知道自个的名字倒着念会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食品,否则他就不会这么说了。
不过——
“‘灵幻环’是什么?”我抬起手腕,好奇的看着腕上晶莹剔透的白玉手环。
名字到是很好听,就是不知道它的来历和用途是什么。不过,既然萧原可以认出它,想必对它也知晓一、二吧?
见我一脸的好奇不解,萧原立刻得意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它是由深山罕有人迹处的上古灵玉采集天地日月精华而蕴育长的,又经过法术的洗练后制成饰物戴在身上,不仅可以安神养气,还可以驱邪免受外界精魅的恶意侵害,就连像血姬这样凶残的千年吸血鬼见到它也要退避三舍,不过——”说到这里,他眯眼摸着下巴,眼也不眨的看着我手上那个所谓的‘灵幻环’:“不过,像这样的上古灵玉很难找到,再加上人们对大自然的肆意毁坏,世上至今已所存极少,更不要说这块玉里还被注入了一股不可小觑的法力,那绝非是一般人所可以而为的……”
原来,这个小小的手环里竟还有如此的玄机啊……夕夜,你大可不必送我这样一个贵胄的礼物。还是你把我当做了‘她’的影子所以才这么将‘灵幻环’送给我?
……
紧紧地握住腕上的手环,我的心情极复杂;有无声的叹息,有苦涩的酸意,也有冰冷的微痛。
仿佛感受到我心中冰冷的痛意,玉手环上的寒意也缓缓变重,那入骨的泌凉感从手腕上一直向上蔓延开来。
“怎么不说话了?你还没告诉我,这‘灵幻环’究竟是从哪得到的……?”萧原不依不饶的咋呼声响个没完的。
可,在听着他那恬噪的却富有朝气的声音,我心中原先的低落和忧愁,却奇迹般的一点点消散开。
很奇妙的感觉。这家伙虽然喜欢大呼小叫的,可那张扬活泼的性格,却犹如春天的太阳,暖洋洋的,仿佛有种可以将一切寒冷绝望驱逐出心里的神奇力量。
如果说夕夜如深秋夜晚,天际那一轮带着点孤冷清寂的明月,而这个萧原无疑就是春天里热力四射的太阳了。
“……回魂了——回魂了——”
刚回过神来,就冷不丁的看见伸着五指在我眼前晃呀晃的,还阴阳怪气的念念有词。
“啪——!”我毫不犹豫的抬手打掉面前的那只爪子。
“这个手环就是从夜市上买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淡淡地说,打定主意不告诉他实情。
“我才不信,你根本就没——哎!你把话说清楚再走啊!”见我快步走起来,他还不死心的跟在后头喊。
出了阴暗可怖的小巷,便是华灯点点的街道上了。
因为此时才不过九点,所以大街上仍是车来车往,行人不断。
记起自己还没吃晚饭,我一阵张望后就一头钻进路边的一家小饭店要了碗炸酱面。
可萧原那小子居然跟屁虫似的也跟了进来,厚着脸皮不顾一旁饭店老板的白眼,就在我对面的桌子旁一屁股坐了下去。而我狼吞虎咽毫不淑女的吃态更是悉数尽落他眼底。
“我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女人会像饿死鬼似的吃饭……”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低声嘀咕着。
我当做没听到,仍是埋头大吃。
可让我哭笑不得的是,走出饭店后,他竟又阴魂不散的跟了上来!
“你——!”我猛的回头,一副阴森森的样子。可才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他接过了话:“只要你把‘灵幻环’的来历一五一十的说给我,我就立马走人!”
我笑,边笑得皮笑肉不笑,边“嘎嘎”有声的活动着手腕关节:“你要再跟在我后头,我可就不客气了!”
法术我不会,可武术却是会一些;虽然对付不了鬼魅一类的‘东西’,但用到人身上,却绝对可以给对方留下一个这辈子最难忘的深刻体会!
我就不信萧原恰好也会功夫,更不信他的功夫还恰好比我好一点!
大约是看到了我眼中刹那间掠过的杀气,他下意识的往后倒退了一大步,一脸警惕的望着我。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很突兀的,一阵好听清脆的童音,自街道的对面遥遥的传了来,念的却正是人尽皆知的《三字经》。
闻声,我下意识的一愣神,疑惑的望向萧原,却发觉他也是一脸的惊奇和迷茫;
现在的大多数学校早已不教像《三字经》这样的古文了,也很少有孩子可以这么流畅的背诵出来,可现在居然还有小孩会在车来车往的大街上大声、一子不错的背了出来,这就不能不惹人注目了。
于是,我和萧原对看了一眼,就不约而同的望向了童声的来源处——街道的对面。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拍着小小巴掌,一身火红喜气的大红棉袄,两个小蛙儿边笑得天真馒烂的蹦蹦跳跳着,边大声的背着《三字经》。
他们一男一女,看上去才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吧;男孩头戴瓜皮小帽,辫子在背后一甩一甩的;小女孩则梳着两个双髻,齐眉的刘海,仿佛是过年时,年画上的吉彩娃娃般讨喜可爱……
除了他们的脸色。
那脸色,不是同龄孩子白里透红的朝气活泼,而是骇人诡异的青白如死、僵硬阴冷;
他们的眼睛,大大的却少了一般孩子的生机与灵动,只剩下让人望而生畏的空洞虚无和死气。
纵然这两个孩子还笑眯眯的拍着小手蹦蹦跳跳,可那装束、眼神、脸色,却比普通孩子更让人不寒而悚!
马路上的车辆……人行道上的路人……仍都是各走各的,除了我和萧原外,仿佛谁也没去注意到那两个孩子……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情。
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一群青年男女有说有笑的走来,面对那两个迎面而来的孩子视而不见,眼看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下一刻就要马上撞上了的时候——
仿佛在穿越了一团虚无飘渺的影象,毫不知情的年轻人们就这样从两个诡异的孩子身上穿了过去!
……
就在我和萧原还怔愣时,那两个‘孩子’已不见了。而马路的道牙旁,伴随着马蹄拍击地面而特有的“得得得”声中,几辆古旧的马车陆续出现了 第七章 诡异
那总共是三辆乌蓬的马车,与我在古装电视里所看到的马车,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若非要我说出那里有什么不同就是这三辆马车上正静静抖动缰绳驾车的车夫,那萨那个车夫都是身高体壮清一色的青色短衣。
只是那高大的身躯的脖颈上方,却没有一个可以与之匹配相连的头颅,有的只是一个血碗大的血洞。
虽然这三个车夫都没有头,可这却丝毫不影响他们驾车的手法,那动作是如此的熟练,三匹高头大马在他们的驾驭下就像三只乖驯的绵羊,连一点脾气都不敢乱发了。
“得、得、得……”
马车行驶得又平又快又稳当,在经过对面时,我忍不住又是惊怕,又是好奇的从那半掩的车帘缝隙处往里望了一眼——
三个不大不小的车厢里,就着隐约可见的光线,可以看见里面工坐了近三十个‘人’,男女老少都有。只是他们也如同外面的三个车夫一样,颈上都没有头颅,只有一个海碗大的狰狞断口,血肉筋骨依稀可见!
我口中的冷气还没抽完,三辆幽灵般的马车已从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轿车中间毫无任何阻拦的穿越了过去,并一如来时悄然消失在夜色里。
可事情却冰河未就此完结,在往后的二十来分钟里,这条街道上又陆续经过许多诡异的‘人’。
有长发微卷,身着短袖旗袍,手拿垂金小扇的美丽女子,只是在那妖娆的开杈旗袍下,却空无一物不见腿;
还有白发苍苍的老者,长批袍长辫,面目一如饱学的鸿儒,可在胸口处却骇人的插了把雪亮的匕首,直没刀柄;
还有……
总之,不到半个小时,我和萧愿就亲眼目睹了不下百来个鬼魂自街道上陆续穿越而过。
百鬼夜行。
可是,鬼魅无论白昼黑夜,一向都是远远避开人群较多的城镇乡村;因为人多之处,阳气相对的也会盛,而鬼则为阴邪之物,最惧怕厌恶的就是阳气了。所以,除非有很深的修为,否则一般的鬼是绝不会轻易和人群接近——因为时间一长,就会魂飞魄散的。
而这些贵,为什么竟然会出现在这个繁华且人口众多近百万的都市里?
从未看到过这样一副奇特而诡异的景象——
一群群模样各异的鬼魂飘荡过城市夜晚的街道上,毫无阻拦的穿越过包括人群在内的各种有形物体;
生与死、阴与阳的擦身交会,除了我的‘阴阳眼’和萧原的‘天眼通’外,此时再无其他的人可以有幸目睹了……
而萧原,从头到尾都一直比较冷静的只站着,全身绷得紧紧的。有好几次他的手都探向背后的那把长剑,看样子只要那些鬼魅对街上的人群稍微流露出一点不轨的恶意,他就会立即毫不迟疑的拔剑扑上去。
可自始至终,鬼们都是目不斜视的从人群里飘荡而过,那样子仿佛还有什么事似的匆忙。
萧原慢慢的垂下手,满面的疑惑、迷茫。
渐渐的,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猛然看向城市的夜空,那脸色在抬头的一刹那竟“唰”的苍白一片!
他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脸色竟变得那么可怕?
我狐疑的顺着他惊悸年已的目光往上望去——
不知何时,城市上方的夜空出现了一大片黑红雾状的东西,且有四下蔓延的迹象。而原先碧空如洗,明月皎洁,繁星点点的天空,也不觉间被那古怪的大雾给几乎沿着去了一大片……
……
“晓君姐,晓君姐——!”
一连串的呼喊声外加一阵摇晃,总算是将我从太虚中拉了回来。
“啊……”我呆呆地眨了眨眼,涣散的视线好不容易才有了聚焦。
“晓君姐,刚才那位来买书的顾客在一旁问你最近还会再进什么新书,都问了老半天了……”梳着公主头的女孩语气有些不满的说。
“哦……”我开始四下张望:“他人呢?”
“人?他见你一直发愣不说话,还以为你爱理不理的,一气之下掉头就走了。”女孩边说边可爱的嘟起嘴巴,“不是我爱埋怨,晓君姐你这几天怎么总是魂不附体的样子呢?还一有空就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谁叫你你也不搭理!”
闻言,我微笑:“不好意思啊,浩洋。我以后自己会多注意些的。”
浩洋是我的远房表妹,也姓周,叫周浩洋。两年前,她以超出重点分数线四十来分的优异成绩,很顺利的考上了我所在的这个城市的一所重点高中,目前正在读高二。她平时一有时间就喜欢来我的小书店帮忙;一是可以蹭顿饭;二是可以白看不少好书。而我也很乐意多个不要钱的帮工,反正一天一顿午饭,我还是可以供得起的。
见我又恢复了精神,浩洋这才放下心来,就又坐在书店的窗下看书去了,直看得津津有味。
半个月了……
已经半个月没再见到过夕夜和那个一出现就老往我身上撞的萧原了。他们好象蒸发了撕的,音信全无。而我,也又恢复了以往平静如死水般的人生。偶尔回想起半个月前发生的种种,还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只是——我又下意识的抬头望了望天空,那原先应是阳光灿烂,白云闲飘的碧空,可连接好几日都被一般人所看不到的诡异黑红色的云雾笼罩住了,可除了我,人们谁也看不出来,在他们眼里看到的只是一片灰暗阴沉的天空,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的异样了。
可,那片漂浮在都市上空,且日渐扩张的黑红色的诡异云雾究竟是什么?我虽然有一双天生的‘阴阳眼’,可毕竟不是什么灵媒或阴阳师之类的,对许多神灵怪异的事也是知之甚少,半是听说半是猜想。
但是一想起在街道上看到百鬼穿越闹市那晚,萧原抬头看见头顶上空那团奇怪的雾气时,脸上出现异常吃惊和恐慌的神色,连一声招呼也没和我打就火烧屁股似的离开了,由此就可以想象那怪雾绝非什么好兆头,而且一定和百鬼出现在都市的街道上有着莫大的关联……
唉——还是别想那么多了吧!我摇摇头,努力甩掉满脑子纷乱的思绪。
忽然——
“叮铃铃——”
书店外的街上毫无预兆的乍然响起一真隐隐的悦耳铃声,仿佛是风铃在春日的和风中低低吟唱着。
开始我并没有太过在意,可是那铃声却越响越近,随之响起的还有真真天籁般的丝竹声,是那种在古老年代的盛大宴会上才会出现的丝竹之乐。
铃声清脆,每‘叮铃’响一下,连带得听者的心也不由感觉微微一荡漾;
丝竹妩媚,声声似水,仿佛妖娆起舞的女子在魅惑着听乐人的心魂;
清脆与妩媚的声音缠绕在一起,便成了这世间最诱惑的声音。
好熟悉的丝竹声!
我“腾”地站起身,几乎想也没想的就冲出了书店。
夕夜——
一定是夕夜,一定是他……我感觉自己的心刹那间欢快的飞跃起来。 第八章 铃声
外面的天空越发阴暗起来,那一大片黑红如血的怪雾已将城市上空所有的光线给遮掩住了,低低的压成了厚厚的一层。
虽然此时才下午两点多钟,可整个城市却阴沉黯淡得仿佛已将入夜。
“丁零,丁零——”
悦耳的铃声低低地吟唱着,那缱绻的丝竹声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绳子,不觉间已牢牢系在了我的心上,一步一步地牵引着我。
我跑得那么迫不及待,心情是那么的激动和欢快,以至于没有发现和察觉到周围街道上不同于往的古怪。
夕夜——!
即将脱口而出的欢跃呼喊声,忽然卡在了喉咙里。我慢慢地停下了飞奔的步势,惊疑不定的看着前方缓缓行来的一队‘人’。
还是我以前所见到的软榻,软榻的四周也仍是那低垂而下的青纱,慵懒地散落着。
可,那抬软榻的人却已经换了,已不再是先前那几个黑衣曳地的男子了,而是又重新换成了几个身披古代铠甲的威锰武士,那些或吹长笛,或抱琵琶有拥古筝的也都换了‘人’。。
而那声声不绝于耳、荡人心魄的铃声,却是自那挂于软榻上方的一串铃铛发出来的。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铃铛,竟然是通体殷红如血的缓缓散发出一团柔亮的红色光芒,将这队30多的人马笼罩在若隐若现的血色光芒之中。
我迟疑的站在路边,眼睁睁的看着这队‘人’脚不沾地的飘荡而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不敢肯定软榻里的‘人’是否就是那个清俊孤寂如远山秋月的白衣男子夕夜,可直觉却又告诉我,即使里面的不是夕夜,也一定与夕夜有着莫大的关联。
“丁零—丁零——!”
红得晶莹剔透的铃儿还在软榻的上沿低吟着,无风自响。
“停!”
毫无预兆的,一个低低地男声自软榻里传了出来。声音低沉,恍若轻风细语的梦呓。
前行的队伍马上静静地停了下来,就连丝竹之声亦戛然而止。那一个轻不可闻的“停”字就像是一个咒语,虽然再简短不过,却是极有效果的,没有了缱绻如天籁的丝竹声后,只有那串薄如蝉翼的血色红亮的铃铛仍在无风而起的低吟着,每响一下,就格外荡人心魄的动听。
前方,我站在路边,疑惑的偏着头睁大了眼,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忽然要停下来。
一只纤细柔若无骨的手,自软榻中伸了出来。
那绝不可能是夕夜的手。夕夜的手,是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而这只手却柔若无骨,苍白如透明的玉,而且手指上还留着长长的,修饰得十分细心的指甲;而且这只简直就可以说是毫无瑕疵得挑不出一点毛病的手的食指上,居然还戴着一只殷红通透的玉指环,看样子好象是什么鸡血玉石吧……
在昏暗阴沉的天空下,猛然一看,那血红的指环就像是白皙手指上那流淌而出的一抹血痕。妖异而骇人。
那只美丽的手轻轻的拔开遮掩的青纱,动作如拈花拂叶般的优美。
青纱被拔开,里面的人朝我一笑,笑容妖异而魅惑——
“终于又再次见面了……小如姑娘!”
我呆呆地看着软榻中青纱半掩,盘腿而坐的红衣男子。
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一个‘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叫小如。
从来以为男人穿红色系的衣服,不管是现代也好,古代也罢,都无疑是不好看的;甚至有娘娘腔之嫌。可这一身鲜红如血的长跑穿在他身上却有种很相配的自然感,仿佛别种颜色的衣服都不合适他,而只有红色才能与他匹配,更别说那袖口处还分别用金线绣了一条腾云驾雾的金龙。
男子的容颜也不同于夕夜的清俊,而是一种妖异魅惑的邪气之美。就仿佛是一抹血色的罂粟,危险却又美丽得让人忍不住想接近。
如果要是以前的我,看到这样的男子或许会怦然心动,心乱如小鹿;可自从遇到那个叫做夕夜的男子后,却再也无法有那种感觉了。
“你……认识我吗?”我指着自个的鼻子,傻傻地问道。因为我真的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他了,像这么妖艳又魅惑的红衣男子,不论是谁,恐怕只要见过一眼以后就想忘也忘不掉的吧?
闻言,红衣男子笑了,笑得犹如血色的罂粟在风中起舞时,那一刹那间的绝世的魅惑的风姿。
“我们当然认识。”他头上的束发金冠在血玉铃铛那隐约的红色光芒下,闪着点点金红金红的烁人光彩,“只是——我们却不是在这个地方认识的。我们初次遇到时是在青州。”
青州?!什么青州?
别说去了,我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我忽然想起夕夜曾经说过的这么一句话——
“你长得很像另外一个人……”
莫非,这个红衣如血的邪魅男子,也是因相貌相似的缘故而将我误认成了他人?
“你认错人了,我根本就从来没有去过一个叫什么青州的地方。”我淡漠的说着,转身就离开了;心里是一片冰冷的失望。
因为软榻里的人居然不是夕夜……
等等!!
我忽然停下脚步,恍若大梦初醒般开始猛然往四下张望,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甫一冲上街就依稀感觉到周围不同于往日的古怪与异常了。
不知何时,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一种异常的安静中。死亡般的宁寂无声。
马路上的车辆仍在缓缓的行驶着,人行道上的路人也在慢慢的走着,仿佛一切看上去都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再也听不到往昔汽车的喇叭声,音像店的摇滚乐,还有路人的说话声……
仿佛才一弹指间,世间的所有万物就已经失却了一切的声音,偌大的天地之间只剩下那血红的铃铛在无风自响的“丁零、丁零”低吟着。
声声荡人心魄。
第九章 傀儡
我停下脚步,怔怔地站在仍是人来人往,却寂静如死的都市街道上,忽然有种诡异的惊悚感。
人们仍旧是来来往往的,谁也没有多看我一眼。
有人从前方缓缓的迎面走来,然而就在即将与我擦身而过的时候,我不经意的抬头望了对方一眼——
青白僵硬的脸色,虚无空洞的眼神,就仿佛像一只会走路的人形木偶,目光空洞的一步一步前行着!
一股惊悚的寒意,使我不由打了个寒战;然而就在我转头仔细看向周围所有的人们时,那股寒意却越来越冷了。
街上的车辆还有行人,都仍在来往不休,悄无声息;如死的寂静里,所有的人都是眼神空洞无一物,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等感情,只有毫不见底的虚无和死气。虽然他们还在真切的呼吸着,心脏也在活生生的跳动着,可那却只不过是一具具有着人类生命却毫无人类意识、感情的——
活木偶。
站在阴沉死寂的大街上,我手足冰凉,几乎是被惊得都快不能动弹了,就连被血姬挟持时也不曾如此的感受到这样入骨的可怕恐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座城市里除了我外,所有的人都一时间内从有血有肉、会说会笑的人变成一具具没有任何感情意识的活傀儡?!
“丁零……丁零……”
身后,血色的铃铛还在轻轻的响动着,那原先悦耳的铃声,此刻却像是一根根针似的,狠狠刺痛了我即将死掉的神经。
我慢慢转身,定定地看着软榻中、青纱后那隐约可见的红色人影:“你是谁?这一切都是你所造成的吧!”
红衣男子笑了,仍是笑得那么魅惑人心:“我叫魅刹。”他缓缓伸手摘下那串挂着的血红色的铃铛。原先还无风自响的铃铛一落入他的手中,就“叮”的一下戛然止声,那血色的光芒也随之微微黯淡下来。
“知道它的名字吗?”他把玩着手里的铃铛,那铃铛一到他的手中就像是哑了似的,任他怎么肆意玩弄也是毫无声响。
见我冷冷地不吭声,叫魅刹的邪魅男子妖艳的弯起嘴角,声音绵软得一如丝絮:“它的名字叫‘荡魂’,当荡魂之铃声声响起时,不仅可以使所有的人为之魂荡神迷,更可以将他们可爱的魂魄禁锢在铃中,成为很有趣的活傀儡呢。”
我似信不信:“那为什么我却没什么事?“
“那是因为你的手腕上戴了‘灵幻环’的缘故;无论在怎么厉害的迷惑之声,都对它的主人毫无作用……”他笑着看向我手腕上晶莹剔透的手环。虽然还在笑着,可却分明有一道冷冽的寒光如流星般划过眼眸,稍纵即逝。
原来如此;
我轻抚着腕上的玉手环,心情有些复杂——
夕夜……我该怎么感谢你呢?!若非你将这个手环送给我,恐怕我现在也与那些人一样成了活傀儡吧。
“要怎么才能使被被禁锢了魂魄的人恢复?”我静静地看着他手里的血色铃铛,却是出奇的冷静。就连我自己也有些吃惊了。
“方法嘛……自然是将‘荡魂’打碎了;不过,要把它打碎可是不容易的一件事啊!”他笑着轻吻了一下掌中的红色铃儿,那神色,就仿佛是痴情的少年在吻着心爱的女子般亲昵多情。
有一刹那,我曾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将那串邪恶的血色铃铛从魅刹的手里劈手夺下,再用尽所有的力气把它掼得粉碎。
可这个想法也不过是一闪而过而已。
先不说我能否安然无恙的穿越过软榻前那几个小山似的铁甲武士,就算能不能斗得过魅刹也是个不小的问题——光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那凌厉浓郁的阴冥鬼气来看就知道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而我,一个毫无半点灵力的普通女子,别说与鬼斗,就连一只鸡也不曾杀死过呢。
再冷静一下,或许可能有妥当的办法……我暗暗对自己说。只是,连我都觉得这个“可能”的几率实在是微乎其微的渺茫。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紧紧盯住他,不觉的攥紧了双拳。
魅刹瞧着我,直笑得眉眼生辉分外惑人:“我要——”
阴暗死寂的天空下,忽然没有任何预警的闪现出一道青色的光芒,快似雷霆般的疾射向软榻中金冠束发、红衣如血的邪魅男子,以及他手中“荡魂铃”!
那道青光出现得那么突然、猝不及防;去势又是如此的即快且猛。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破空风声,凌厉无比的射了过去。仿佛要将一切都毁灭在其下的猛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我呆楞住了。
软榻中,仍盘腿而坐的魅刹还是动也不动的笑着,可忽然间他的身后却更快的飞身冲出一个白色的人影。
白衣人影扬手,一点如天际流星般的寒光从他疾张的五指间飞出,“叮”的一声就已将青色的光芒狠狠击落在地面上——原来是把造型古雅别致的青色长剑,而且——看着好象还有些眼熟的样子。
咦——?!
我忽然瞳孔微缩,有些不敢置信的仰头看向前方那道缓缓飘浮在半空中的白衣人影——
柏亿如月色般皎洁,乌黑的长发如水波似的在气流中微微的飘扬着;过长的刘海不觉掩盖住了右侧脸的大半面容颜,可却仍无法遮去那清俊如远山的五官。
是他?!
“夕夜——是你!!”我忍不住惊呼起来,是意外也是惊喜;原来,他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静坐在魅刹的身后,所以我才没看见他。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我就朝他跑了过去。忽然相逢的喜悦冲昏了我一向冷静的头脑,以至于没有发觉那不停飘扬的长发下异常冷漠的面容。
“苯女人,你是不是疯了想跑过去送死的呀!”我才跑了没几步,就冷不防被身后一个凭空出现的人影抓住胳膊,并冲我劈头吼道。
很熟悉的声音,我惊愕的转头——
果真是萧原!
原来先前那道疾射向魅刹的青光,就是他身后背的那把宝剑啊……怪不得看着很眼熟的样子呢。 第十章 对战
阴沉死寂的都市上空,仍笼罩着一层厚重的诡异云雾,经久不散。
软榻四周的青纱若隐若现的无风自舞;魅刹红衣如血的端坐于其中,唇畔的勾魂浅笑始终未曾消退过半点。
“你终于肯自动现身了啊……萧原!”他懒洋洋地说,声音仍柔软一如丝絮。
萧原脸色冷肃,一反往昔大大咧咧的轻率模样:“自那一天我在街道上偶然看到百鬼夜行,就知道事情绝非这么简单。因为若非有修为极高者在暗中施法召唤,鬼魂们一般是绝对不会无故出现在阳气极盛的都市里,所以我暗中追寻,终于才发现那个施法召唤魂魄的始作佣者就是你——魅刹!”当说到最后一句时,萧原的目光刹时凌厉起来。
哦——原来那天晚上,我和萧原所看到的百鬼夜行就是魅刹召唤而出现是啊……
可,夕夜和这个魅刹到底又是什么关系呢?从刚才他替魅刹出手来看,似乎两人之间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那是否说明夕夜会是魅刹的人呢……?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我死死地看着身形仍漂浮在半空中的夕夜,若非一直被萧原拉住胳膊,我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冲上去问个明白了。
仿佛察觉到我迫人的目光,那张清俊如远山般的面容稍稍转向我这边,正好与我的视线在空气中撞了个正着。
呼吸仿佛在彼此视线相撞的一刹那间微微一窒,连带得我的胸口也逐渐冷凝起来。
看着那张仍旧熟悉的清俊容颜,我却忽然感到很陌生、遥远而不可及。虽然那张脸并没有变,可——那眼神,却那么冷漠和陌生;那双眼定定地看着我,疑惑疏远得一如我只是个从未谋面的陌生女子般。就仿佛他从未自血姬手里救过我,仿佛他从未送给我一个叫做‘灵幻环’的手环,仿佛他从未遇见过这么一个与他心爱女子相似且也叫做“小如”的女子……
梦过后还会有一点痕迹遗留下来,可在他眼中,我却连一场虚无的梦都不如,就好象这一切只不过是我一个人一相情愿做的一场白日梦罢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仿佛完全忘记了我似的,态度是如此的陌生?!
萧原和魅刹还在说着话。虽然两个人一个是一脸冷肃;一个是一脸的笑意盈盈,可彼此之间的平静相持下却隐隐有股一触即发的杀机。就好象是岩层下的火山,表面上看来是一片平和,可内层却是烈焰汹涌。
“要知道,若想练制‘荡魂“的话,就要召唤许多厉鬼的魂魄,并设阵将魂魄用幽冥之火炼上一段时日才可……若非你多管闲事,我的‘荡魂铃’早就大功告成了!”魅刹边把玩着手里的血色铃铛,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萧原冷冷的说:“可惜到最后我还是失败了,没能阻止你。但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要一定亲自毁掉它,哪怕赔上我这一条命也在所不惜!”
听出他口气里的决绝意味,我忍不住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过去——不会吧,他竟然想要来个“同归于尽”?!
仔细地看着萧原的眼,魅刹脸上那抹邪魅的笑容终于一点点的褪去:“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阻碍我寻找并复活冥王的计划!哪怕是一只小小的蜉蝣也不可以!!”一抹阴厉的杀气不觉间染上了他那魅惑妖艳的眉眼。
“做梦!冥王早在几百年前就已被诛杀,而你现在保存的也只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萧原冷笑。
冥王?那又是什么?!我在一旁听得是一头雾水。
魅刹也冷笑起来:“可我会用‘荡魂铃’寻找到他转世的魂魄,使冥王重新苏醒过来……”他仿佛不愿意再多说下去似的,一拂血红的长袖:“夕夜,这个人就交给你了;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本事吧……!”
仿佛是一个咒语,半空中那张原本漠然的清俊面容,在听到魅刹的最后那一句命令时,竟眨眼间布满了猩红凌厉的杀意!!雪白的衣袖在半空里朝萧原凌空遥遥一挥,一道闪电般的银光就从衣袖之中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狠狠地打了下来!
我怔怔地看着那道劈头打下来的闪电,心中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他竟然这样丝毫没有顾及到萧原身边的我,就这样痛下杀手?!虽然我的手腕上戴了‘灵幻环’。
当我还在发愣时,萧原已一把拉住我向旁边跃了开来。他的力气居然还很大,而动作也又不失灵敏。那道银色的闪电几乎是与我们擦身而过的。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间,混凝土路面上已多了一个一米多宽,半米多深的大坑。刹时,水泥碎块和灰尘漫天飞扬。
看着那个凭空多出的大坑,我忍不住毛毛的吞了吞口水,实在是不敢想象那要是劈在我身上会是什么样了……
才一站定,萧原就伸手凭空一挥,那把原先被夕夜打落在地上的青色长剑仿佛有了生命似的,“嗡”的一声清响竟然从十多米外斜斜地自动飞了过来,落入萧原平伸的手掌中。
一把将在一旁看得几乎瞪圆了眼的我往旁边推开,边看向夕夜,边头也不回的对我低声说:“这里很危险,你快走!”他说这话时,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和焦急。
啊……走?!
他把我周晓君当成什么人了!我像那种贪生怕死、只顾逃命不讲义气的女人吗?!他也太小瞧我了吧。
瞄见我还杵在那里不动,萧原脸色难看的狠瞪了我一眼,可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又几道银光朝他毫不留情的劈头击了下来,其势之大,其速度之猛,都比上一次的攻击要厉害多了。
我一直不清楚萧原会些什么法术以及他的实力到底如何。
可,那一次我总算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当时的场面所带给我的震撼是任何所谓的‘国际大片’永远也比不上的,说是无法言喻亦不为过。
就在闪电即将要当头打下的一刹那间,萧原忽然将那把青色的长剑往自己的胳膊上飞快的划了下去——
在一旁看着的我见状差些失声尖叫,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为什么要把自个的胳膊划伤?!
可,就在下一刻,我就明白了他这样做的意图了。 第十一章
皮肉被锋利的剑刃给划破,刹时流淌出殷红刺目的血;猩红的血水源源不绝的滴至青色的剑锋上,一时几乎将长剑染为血剑。
奇迹忽然在此时发生。
那满剑的血痕仿佛被剑身吸收了似的,竟一点点消失不见!当萧原的伤口处不再淌血时,那剑身上的血迹也消殆得不留一点痕迹。
突然间——
青色的剑身乍然焕发出一道红亮的光焰。万丈的光焰熠熠发亮,竟一刹那间直冲天际!
一只浑身沐浴着红色光焰的凤凰冉冉从冲天的烈焰里振翅飞出。那周身闪烁着的夺目的光华令人不敢逼视,映得所有的有形之物都为之失却了颜色。
雪白的衣袖一拢,半空中的夕夜忽然收回了攻势,仰头看着在天际中振翅飞舞的美丽凤凰,惊愕的低喃:“那是……血凤凰?!”
那鸟原来叫‘血凤凰’啊……我伸长了脖子,瞪圆了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那只还在天空上盘旋的大鸟。
别笑我大惊小怪,想我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有幸亲眼目睹传说中的凤凰啊……!可惜我手里现在没有照相机,要不然拍上几张再随便给一家小报寄去的话,少说也有千八百儿的进帐啊!
我忍不住惋惜的乱想着。
“他还真是不要命了……难道他不知道每召唤一次血凤凰就要耗损血气和阳寿的吗?”身后冷不丁响起的叹息声吓得我差些跳起来,当下慌慌张张地转够身来——
红衣若血,金冠束发的魅刹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的来至我身后,正微微出神的仰望着头顶上的凤凰。
“等等——你说的‘耗损血气和阳寿’是什么意思?!”一种不安的感觉缓缓划过心头,我有些不对劲的沉声问。
收回望向上空的目光,魅刹看着我,嘴角不由轻轻扯开一个美丽的弧度:“我本来还以为你是萧原的朋友……可这些看来,还是我猜错了啊……”他摇摇头,笑眯眯的又说:“难道你以为可以像召唤小猫小狗那样使用法术召唤出血凤凰吗?即要召唤,当然也要付出代价了;这相当于你们人类所说的某种‘契约’;你要不相信的话就看看他的头发吧。”
头发?我一怔,下意识的看向萧原。
此刻,天空上的凤凰似乎得到了某种无声的指示,猛然一个俯冲,以掩耳不及讯雷的猛烈之势扑向了尚在半空的夕夜。
那扑势很猛,以至于给四周掀起了一股不小的气流。强大的气流中,萧原横剑护于胸前,那一头灰色的头发随同盘旋的气流不断飘扬纷飞;那头发居然——
我刹时倒抽了口气,不敢置信的脱口惊叫:“他、他的头发怎么在变白?!”
那灰色的头发此时正在一点点的逐渐变为白发,仿佛是被一层薄薄的霜华给染白了似的。
“每使用一次这样的召唤术,他就要耗损好几年的寿命;而此时按照他头发变白的程度来看,恐怕之剩下不足十年的寿命了……”魅刹在轻声笑着说。
心,在听到这句话时竟不觉狠狠刺痛了一下。我茫然的看着萧原那一头几乎可以欺霜赛雪的银白发色。喉咙好象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般,一阵干涩哽咽。
不足十年……他真的只能活不到十年吗?!
我不信,也不愿相信。
半空中的情势忽然起了变化。
我没注意到夕夜是如何使的法术,我扭头看时,却只看到一片诡异的幽绿光团将火红色的美丽凤凰牢牢地笼罩住。那只美丽的鸟儿在绿光中拼命的扑扇着双翅,似乎想竭力挣脱某种无形的束缚却又无能为力,直至最后只能痛苦的仰起修长的脖颈朝天空悲鸣了长长的一声,而后才无可奈何的化为一道冲天的光焰,一如来时般的消失不见了,只留下点点如萤火虫的极小光芒在空气里缓缓的飘动、跳跃着。
青色的长剑敛去了方才那火红的光焰,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暗淡下来。看上去和一般的剑再无任何区别。
萧原死死地握紧了手里的剑,一缕如丝的血痕缓缓顺着他的嘴角流下。那脸色,一如雪白的头发般,不带一点的血色。
他败了。
我怔怔的想。
“丁零——丁零——!”
通体殷红如血的荡魂铃不知道何时又重新回到了软榻的上方;不紧不慢的无风自响,响得那么魅惑,那么荡人心魄,一如我身旁红衣似血的邪魅男子。
“他太小看夕夜了……”他邪笑着凑近了我,近到我可以感觉他在我耳边暧昧的呼气。然而就在我火大的准备不管他是人还是鬼,先一巴掌轰开再说之际,却不经意的听到了更令我震惊的话:“已成为半魔之身的夕夜,岂是他那区区一只血凤凰就可以对付得了的……?!”
“半魔之身?!”
我阴着一张快可以下雨的脸,几乎是鼻子对鼻子的恶狠狠地问着面前那张放大了数倍的邪魅面孔:“你给我说清楚些。”
“呵呵……口气这么冲?你可是第一个敢对我这么说话的女人呢……不过——还是不说明白的好。”他仍旧是自若的一笑,还不待我开口再问,红色的衣影一动就已鬼魅无声的重新端坐于青纱半掩的软榻之中——
“一切——都要就此完结了!”他带笑的美丽凤眼中飞快的掠过一抹冰冷的杀意。
我顺着魅刹的目光望去,心在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几乎要不受控制的跳出喉咙!!
浑身是伤,运动衣已被斑斑血迹染红的萧原一如先前的那只凤凰一样,被罩在幽幽的绿色光芒里,一连痛苦的神色;仿佛要挣扎却又无法动弹,想出声却有无法开口。
他的面前是一脸凛冽肃杀的夕夜,正白衣如雪的高高扬起了手掌,掌中赫然闪烁着一道隐隐欲发的银色闪电。
“住手——!”
一声突如其来的愤怒吼声,刹时震得所有的人都不由呆了一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疯了般不要命的冲了过去。
一鼓愤怒的绝望,在我的肺腑间如惊淘骇浪似的不停的翻涌着,——
夕夜,你可以残忍的把我当作另外一个女子的影子;你也可以若无其事的忘记或当作根本就不认识我……可你怎么能这么杀人,怎么可以这么眼也不眨的杀萧原呢?!我心中念念不忘和喜欢的夕夜,是那个温柔却又略带忧伤的男子,孤寂而清远;而决非是这么一个残忍好杀、助纣为虐的邪恶者!
无论如何,我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杀死萧原的!!
乍然见有人冷不丁的冲了过来,半空中的夕夜似乎楞了一下,等看清楚原来是我后,原先眼中猩红的暴戾杀气不觉的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几丝迷惑。
可那神色也只不过稍纵即逝,杀气而后又重新占据了他的双眼。
“多了一个送死的吗……正好一切将妨碍我们的人都一并除去了!”缓缓的,衣袂飘扬在空中的白衣男子如是说道。字字带着嗜血的寒意。
被困在幽绿光芒中的萧原嘴角动了动,好象想要对我说什么,却又无法清楚的表达出来,而只能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
可我仍能听出他说的是——
“快,快逃啊……!
忽然——
“阁下是谁,为什么不愿现身一见呢……?”
青纱半掩的软榻里,魅刹忽然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淡淡地对着前方虚无的空气,如是说道。 第十二章 僧者
有人吗?我疑惑的转了转眼,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若真有,那为什么就连我的阴阳眼也看不出来,而魅刹却可以发觉呢!
“你还是老样子啊,魅刹!”蓦然从虚无的空气中传来低沉的男声说道。若非我这段时期见多了匪夷所思的怪事,恐怕此时早已吓得大叫出来了。
半空中,缓缓的出现一道极淡极细的轻烟软雾,并在下一刻开始慢慢扩散开来——
“这么久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仍如往昔一般执迷不悟……”声音轻声叹息着。
闻言,软榻中原先还双眸微眯的魅杀忽然狰大了眼,露出了我迄今所看到的第一抹惊诧的神色:“原来是你——离空!”
离空……离空?!
好耳熟的名字,我好象依稀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到底是在哪里啊,为什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总记不起来呢!
“是的……”那团淡淡的烟雾开始凝聚,并逐渐形成一个人类——而且是男子的身形。
抚着下巴,魅刹脸上的惊诧已被冰冷所代替:“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算起来少说也有好几百年了,你居然还可以安然的活着!”他几乎是不敢置信的咬着牙挤出这句话来的。
而我,却在听到这话时,震惊到连连直吸气。真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才听错的。
几百年,怎么可能有人活了几百年呢?这个叫什么‘离空’的肯定不是人类,非鬼即怪。
“是啊,连我自己当初也没想到居然还可以存活到现在。”人形的烟雾起了变化,开始浮现出一幅真正的,清晰可见的人类身影:“八百年,那是一个多么谣不可及的漫长时间啊!”几乎就在那最后几个字说完之际,若隐若现的烟雾忽然四散开去,一个灰衣长袍的人影便活生生的出现了!
那居然是一个灰衣佛珠,斗篷掩面的僧人!
虽然是一身旧得几近发白的灰僧衣。面容也被斗篷的软纱遮掩着。可这都无损僧人周身那一股淡定祥和的光芒。
那光芒不是外在的,而是发自内在的。
一刹那间,我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冲破庙宇中的塑像幻幻而出的‘佛’。虽然不知道他的相貌,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可那淡定的语气,和祥和的气质,以及那一举一动,都仿佛已超越了一切,看破了红尘痴嗔哀乐的各种心欲般的超然世外。
这样的人,有可能会是鬼怪吗?我不信。
灰衣僧人转头看向这边时,我感觉到他似乎对我微微笑了一下。可是否真对我笑了没,我也不敢确定。
“夕夜……就此收手吧。”叫离空的僧者手执佛珠,微垂着头平和的说,只是却并不抬头去看那半空中的白衣人影。
啊?!看来魅刹、夕夜和这个奇怪的,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离空之间好象还蛮熟的嘛。可说是敌人关系吧,却没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说是朋友吧,彼此之间好象也友善不到哪里去。
“什么收手?你凭什么就这么命令我!别忘了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了任何关系!”他的语气里不觉多了冰冷的怨恨。
“离空,你最好不要插手管闲事,你我之间不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
魅刹微微的向前倾着上身,语气半是提醒,半是警告的说道。
“可今天这件事,我无法袖手旁观……!”僧人微叹。
“那你要怎样?”镁魅刹漠然问,先前还笑得妖魅无比的动人凤眼,此时已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森冷阴寒。而软榻四周的那些身着铁甲的高大武士的眼中,亦乍然迸射出森森的凌厉杀气,眼也不眨的死盯着仍淡然站定的离空。
我知道,只要软榻中那个红衣妖魅的魅刹一下指示,哪怕微微一动手指或一个小小眼神的流露,那些武士连同那些怀抱着乐器的‘乐师’就会毫不迟疑的狠狠扑上去,现出鬼魅们最凶残狰狞的真实面目,将那个僧者撕成无数片。
因着那双异眼的缘故,我二十多年中也见过不少鬼魅恶灵杀人的场面——只是一般人却以为那是受害者疾病突发猝死或由于其他事故造成的。
那些血腥恐怖的场面,现在我无疑一回想起来,哪怕是大白天的也会吓出一身涔涔冷汗来。
“我现在要把这个女子和少年带走……还有那个‘荡魂铃’,我也要定了!”离空双手合十的说,仍是祥和安定得仿佛并不知道自己随时都会命丧于鬼魅们似的。“夕夜,不要再错下去,我不想看着你的心性被多年的仇恨怨意给魔化了……”
魅刹仍半卧半坐在软榻里,透过半掩的青纱冷冷的看着;而他的手下——那群鬼魅们,也就不敢轻举妄动的仍旧立在那里,目露凶光的瞪着离空,就像一群饿了许久的恶狼般虎视耽耽。
忽然一阵气旋,不知从何处吹起,吹起了所有人的衣袂和发稍——
“错?”刮起的气流将半空中的夕夜吹得将他的大半脸都被扬起的长发给遮挡住了:“……什么是错,什么又是对?!”
气流又变大了些,直吹得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我这才突然惊愕的发现,那股突如其来的气流原来却上午自夕夜身上源源不绝的散发出来的。
白衣的身影在半空中的气流里更显得飘忽不定,那四下乱飞舞的长发下隐隐露出两只闪亮的眼睛来。
那眼神,哀伤却又怨恨无比!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当年,我什么也没做错,什么罪也没犯,就被那些人给绑在石头上给推下万丈山崖时,你却外上,没站在人群中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
气流猛然间又更大了,我被吹得东歪西倒,险些站立不稳,有好几次都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一下刮起来。
离空仍双手合十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宽大的僧狍被强大的气流吹得狂飞乱扬,发出一阵‘哗哗’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你当时不上前救我啊?!”夕夜愤怒而绝望的嘶声大吼:“你说啊——哥哥!” 第十三章 是他
“哥哥?!”闻言,我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尽管先前一直在心里暗自猜测着这个离空的真实身份,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居然会是夕夜的哥哥!若真是这样,那夕夜所说的,当他被人推下万丈山崖时,身为兄长的离空却在人群之中袖手旁观也是事实了?!
我想着就不由的感到手足一阵冰冷,忽然不经意的记起血姬曾对夕夜说过的一句话——
“你忘了当初那些人类是如何对待你,将你逼上绝路的吗?”
恍然间我明白了夕夜眼底那抹深入骨髓的哀伤与愤怒是从何而来了。
狂大的气流里,离空仍静静地一言不发,可我却眼尖的瞄见当他听到夕夜凄厉而绝望的质问时,胸前那合十的双手不为人知的微微一僵,可随即却又恢复如昔的淡定了。
狂乱的风,不知何时又逐渐变小了些。
“我知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光凭你一人之力是无法救下我的……可哪怕你走上前去帮我说一句,哪怕是一个字,我也会心满意足的啊……!可令我心寒的是,平日一向说要同生共死的哥哥,在那个时候却只会躲在人群里默不做声的眼睁睁看我被推下山崖!!”
离空的手又微微一颤,只是隔着那层斗篷让我无法真切的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罢了。
风,此时已完全止息。可空气中却渐渐弥漫起一股令人心悸得窒息的味道,沉重而不祥。那感觉,比一切更有形的威胁更让人不安得多。
那是夕夜身上几近绝望的杀意。
“你既然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弟弟被人给无辜的处死,那想必也不会在乎这两个不相关之人的死活吧?”手掌缓缓地高举至头顶,掌心跳跃的银色闪电随着夕夜的话,刹时光芒大炽!当那双带着冰冷恨意的眼不经意的扫过我时,似乎有一刹那的愣神,仿佛要记起什么却又一时记不起来似的,而后那双眼便又被汹涌的怨恨填满了——“既然这样,那就让我送他们上路吧!”
时间仿佛乍然被定格住了,我站杂器萧原前面,一动不动的看着那道挟着万丈雷霆之势,当头劈下来的凶猛闪电。恍如死神的拥抱,热烈而残忍。
我不是笨蛋,原本可以在夕夜说那番话时的空隙,机警的闪开,那样或许还能保一下小命。可若真那样做的话,我身后的萧原呢?他怎么办?!
现在的萧原已被夕夜使用法术给牢牢地困在那团诡异的绿色光芒之中,连微微动一下指头的能力都没有,更不要说闪避那道当头打下的凌厉闪电了!
所以,我在电光火石间作了一个最苯,也最无奈的决定——直接用我的身躯去阻挡那道猛烈得足以毁灭一切生物的攻击!
由于先前我已见过夕夜召唤闪电时的惊人效果,所以也明白光凭自己一个区区血肉之躯,几乎是无法安然抵抗得了的。可我还是心存侥幸——不是还有手腕上的那只‘灵幻环’吗?萧原以前不是说过它可以挡一下外来法力的攻击吗?而这,也是如今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正如先前我在心中打定的主意——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萧原被夕夜杀死!
哪怕赔上我的一条命,也绝不可以!!
缓缓闭上眼,我暗自轻轻地叹了口气,准备承受着那惊天动地的一击的同时,也在心里作好了被打成灰飞烟灭的最坏打算。
然而就在闪电将要击落在我身上之际,虽然闭着眼,我却仍依稀可以感觉到仿佛有人以比闪电还要快一步的惊人速度,闪身挡在我面前——!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几欲将天地都撕裂似的巨响,震得我脚下的大地也为之微微一颤,更别说连耳朵都被震得嗡嗡作响了。
可除此之外,我全身上下都竟然毫发无伤!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惊愕的张开了双眼向前望去——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背对着我而站的离空;而后是一分为几破裂开来的斗篷,晃悠悠的自他的头顶飘落在我的脚前。
“你——”我张张嘴,脑子里一片混乱,呐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为我从未料想到离空居然会舍身挡在我面前,救下我一命!
不过,对于离空在以身体抵御那道惊天动地的闪电后居然还可以毫发无伤,实在是让我感到有些意外——因为,我睁眼时并没看到他施用任何法术;可要知道,夕夜所召唤的闪电随意的一击就足以将坚硬无比的混凝土地面打出一个大坑!
听到我吃惊而疑惑的声音,背对着我的离空动了一动,并开始慢慢地转过头来,冲我轻轻一笑。笑容一如他给人的感觉一样,祥和而淡定。
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我终于看清了这个奇异的僧人、夕夜哥哥的真实面目!
只一眼,便已足使我惊得喉咙猛然一阵抽紧。他居然和夕夜长得一模一样!无论是眉眼还是鼻子嘴巴,以及那扬眉时的轻轻一笑,竟然都是一样到像是同一个人般!
若非夕夜也在,若非离空那出家人惯有的光头和一身灰色的僧袍,我会以为离空就是夕夜!!
等等——离空那淡定得令人安心的笑容,怎么那么眼熟啊?
我怔怔的努力思索着——
忽然,过往的记忆像开了闸的洪水般,扑面涌来。我蓦然开窍的指向离空,又惊又喜的压抑不住的大喊:“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十多年前那个救过我的和尚就是你!”
直到这时我才彻底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夕夜就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为什么一听到‘离空’这个名字就觉得好象在哪里听到过似的!因为我在十多年前就曾经被离空从百鬼的口下救出的缘故——
那时,我才十来岁就偷偷地跑到郊外的小河边玩,直到夜色渐深想要回家时,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更倒霉的是居然在那里第一次遇到了传说中的“百鬼夜行”。
因年纪小不懂事,加之我又有一双天生的阴阳眼,一下看到忽然出现了那么多奇怪的,肢体残缺不全的‘人’,当时就忍不住大声的尖叫起来,而丝毫不知道遇到众鬼夜行时,应装作视而不见,以免引起鬼魅的注意而招致被吞噬的道理.
可想而知,当一大群鬼魅发现我居然可以看得到它们时,便不怀好意的狞笑着围了上来——
“看!这里还有一个小孩可以到到我们哩……!”
“啊……看起来好象肉还很可口的样子……”
“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呢!好饿啊……!”
“不要抢啦!这小孩是我最先看到的,应该归我!”
“我要吃胳膊!”
… …
一时间,众鬼魅纷纷露出凶残嗜血的狰狞面目,争先恐后的扑向吓的两腿发软的我. 第十四章
那时,才十来岁的我,只能张大了惊恐的眼,无助的张大了惊恐的眼,看着那些恶鬼流着口水迫不及待的扑了上来。
… …
“阿弥驼佛——她还只是个孩子呢,你们还是放过她吧。”忽然,有人在一旁微叹道,如是说。
闻言,那些原本已扑至我身上正准备张口大咬下去的鬼魅们,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又惊又怒的看向那个坏它们好事的不速之客。
天色渐晚,新月初上。我缩在地上眼也不眨的就着几点朦胧的月光,努力的要看清那个灰色的人影——
好好看的叔叔啊!这是我看清那个人后,脑中所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可惜这么好看的叔叔却是个和尚呢……这是我脑里的第二个念头;
“管什么闲事呀,死秃驴!趁早一边闪开去,否则我们也一并把你生吞活吃了!”一个只有上半截身躯的鬼魅边在半空中上下左右的漂浮着,边嚣张的对灰衣僧人恶狠狠的大叫,全然不把他放在眼中。
“……你们生前作恶多端,所以时至今日仍然无法转世投胎,而只能在阴阳两界终年飘荡……都如此下场了,为什么还不知道要痛改前非呢!”僧人双手合十,庄严淡定的祥和神态忽然让我想起了庙里看到的那些佛像。
只是,他要比我所见到的所有的方头大耳的佛像好看多了呢……我看得呆呆地想。
“死和尚,竟然胆敢对我们说教起来?你活得不耐烦了啊!”鬼魅们仿佛被戳中了痛处,边愤怒的破口大骂,边张牙舞爪的扑了过去。
僧人仍稳如泰山般巍然不动,可就在那群面目狰狞可怖的鬼魅们即将扑上身时,他的周身忽然在那一刹那间猛然焕发出万道绚丽的光芒,那金色的光竟立时将周围的荒郊映照得一片灿烂通亮,恍如清晨山峰上正冉冉而升的旭日。
“嗷——!”那飞身扑上来的鬼魅猝不及防的乍然被这绚丽灿烂的光芒照及,当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后,全身就化作一团烟雾缓缓地消散在金光之中。而后面的鬼魅见势不妙,惊呼一声“不好,那是佛光”就趁光芒还没照来时,慌忙以惊人的速度飞离逃遁开了。
“佛光?”我看着那几乎将夜空都染成金色的美丽光芒,想破了头也不知道所谓的‘佛光’又是什么东西,不过看起来不仅好看还很厉害的样子呢……
见鬼魅们消散的消散,逃遁的逃遁,僧人这才又喧了声佛号,身上的万丈光芒也随之缓缓的敛去,整个人看上去仍是一身平凡无奇的灰色僧袍。
“小姑娘……你以后可不要一个人跑出来玩啊,很危险呢!”他走上前弯腰对我说,笑容那么祥和淡定,仿佛有种可以安抚人心的神奇力量。看着那笑容,去竟不觉间就忘掉了先前的惊吓,乖巧的点了点头。
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穿着丝线的银符,并仔细的戴在我脖子上:“这个你先戴上,那些‘东西’就不敢随便伤害你了。不过你也不要随意去招惹它们啊……”
“——小如!——小如!”
忽然从不远处隐约传来家人熟悉的呼喊声,那是他们前来寻找我在焦急的呼唤着我的小名。
“既然你的家人都来了,我也就可以安心的离开了……”说着,僧人果真就起身就走。
我怔了一下,才急急的朝他的背影大声喊:“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离空!”
身形微微停顿了一下,他回头对我笑笑,如此说。
… …
“你——你竟然为救这两个不相干的人而不惜冒险用自己的身躯挡下我的‘惊雷’?!”
阴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清楚的传了过来,并及时将我从回忆中唤醒。
那是夕夜的声音。此时,他已从半空中缓缓的落下了地面.,与离空脸对脸的相视而立。
“夕夜,你可知道……当你多杀生一个时,你所犯下的罪孽也就深重了一层……直至最后你会永坠魔道的!”背对着我的离空低低地说,那声音的孜孜句句里都少了一贯的淡定与祥和,而多了些痛苦。
痛苦……真不敢相信,这个仿若从佛像里幻幻而出的僧者居然也会有痛苦的意味…… 第十五章
“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这么说我!别忘了,是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彻骨的恨意……不管是你,还是那些将我推下山崖的人,以及这世上所有的人类——都该死!”当夕夜漠然无情的说出这句话时,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恍然间觉得他那身如雪的白衣仿若沾满了无数鲜血似的血腥残忍。
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
青纱半掩的软榻中,一身红以魅惑的魅刹得意的轻笑声细碎的传入我耳中……
面前,离孔在听到那话时,脊背微微的僵硬了一下,一如他平静容颜下并不平静的心……
夕夜的白衣轻轻地飘扬着,人还是那个人,可眼神却已不再温柔如斯、孤寂如月了……那猩红冰冷的恨意,陌生得让我忽然觉得全身都寒冷如入冰窑……
“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毕竟是你的亲哥哥啊!虽然你们之间的事,我并不很清楚,可这样一直憎恨着自己的亲人,你真会觉得高兴吗?若他真的死了,你才会开心吗?!”
很清脆冷静的声音,虽不大,却字字不错的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里;顿时好几双各异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向我望来——原来不觉间,我竟将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
忽然,一阵清冷的笑声自凝重肃杀的空气中缓缓划过。
很冷很冷的笑声,以至于让我联想到了冰雪相碰撞时的声音。我抬头愕然的望向那个笑得像冰雪般肃杀的白衣男子,忍不住愠怒的质问:“你笑什么?!”
慢慢的敛去了冷笑,夕夜的声音冷漠得听不出任何感情,一如他脸上的神色:“说了这么多无用的废话,现在该是我送你们上路的时候了吧……离空,我就不信你真会是不老不死之身,真可以安然无恙的抵挡得住所有的攻击!”
寂静如死的城市上空,那厚重诡异的云雾忽然逐渐变成了如墨的黑色。一堆堆黑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地压着,如惊涛骇浪般不停汹涌的翻滚着,仿佛如一只咆哮着张大了嘴的恶魔,随时都有可能自上而下扑多来将所有的人吞噬……!
“夕夜……”魅刹的声音仿佛像是从地狱最深处传过来似的:“施展你所有的本事,让这些人类瞧瞧吧!”
“我会的……主人!”优美的薄唇轻轻上扬,扯出一朵邪恶而嗜血的笑。
天空上方的黑色云层越堆越厚,越压越低,依稀有尖利的声音自云曾的最深处隐隐传来,那声音,仿佛是凄厉的哭嚎声……刺耳而恐怖。
那,竟是鬼啸。
是无数厉鬼痛苦而愤怒的尖啸声!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魅刹带着抹残忍的笑意,柔声问离空;
什么日子……?情人节还是劳动节……?还是啥爱鸟日抑或是什么节的?
阳历八月十七号——这天好象没什么节日的吧?
我被魅刹的一句话给弄得樟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真怀疑他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奇怪问题。
离空的脸色仍那么祥和,犹如深山古刹中那古老寺庙里的石佛,神情安详得千年如一日,终曾未变,
“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日。”他淡淡地抬头望了一眼头顶上不停翻滚并不时凄厉咆哮着的黑色云曾:“也就是世人口中的‘鬼节’,传说中鬼门大开的那一天。”
闻言,魅刹笑得眉眼生辉,血红的衣袍在昏暗之中惑人地闪动着,仿若地狱最深处的一团熊熊火焰,随时都有可能将一切燃烧殆尽:“所以,我特地选了这么个好日子呢!”边说,边以留着长长指甲的纤长手指朝天际一指:“现在——鬼门关已悉数敞开,那里面关了无数近千年的孤魂厉鬼早已蠢蠢欲动;只要我略施一点法术,就足以引来万鬼吞噬掉一切阻碍我的人……明白了吧?”
鬼节?今天居然是传说中鬼门大开的那一天!
顺着魅刹那白玉般纤长秀美的手指,我不由惊疑不定的朝天上看了去。
这一次,我瞪大了眼努力看得更仔细些。可就在我终于勉强看清了那黑色云层中无数若隐若现的‘东西’是什么之后,那一刻,我却宁愿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鬼脸。
成千上万,无数个数不清的痛苦而凄厉的狰狞鬼脸随着不停翻涌滚动的厚重云层,在时隐时现着。
那每一个鬼脸的神色都是无比痛苦和怨恨,以至于五官也因此而被扭曲到极至的恐怖。那情形,只要是正常人看了都会毛骨悚然的
真不敢想象,若那长千上万的无数厉鬼在魅刹的一声下令后轰然一涌而上的骇人场面……想着,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童年那第一次遇见百鬼夜行而险些丧命的恐惧感,如今又如潮水般涌来。
“别怕,等一下我就会施法术将你和萧原安全送离这里的……”
很突兀的,一个仿佛遥不可及却又清晰如在身侧的声音飘忽着传如我耳中。怔了一下,我这才分辨出那是离空的声音。就在我嘴一动,还想问他会将我们怎么送离这里时,那声音又如风轻拂传入耳里——
“不要出声!我用的是‘传心之语’的密术,所以除了你外,其他人是听不到的。否则被他们察觉出来,那时再想送你们离开就不那么容易了……”说到这里,他好象又不放心似的又叮嘱了一句:“记着,无论遇到或看到什么都不要慌乱和喊叫!”
我会的,放心好了……我在心里无声的回答。虽然还有许多疑问,可在这种情况下也只好咽进肚子里了。
“时刻到了……召唤吧,夕夜!”魅刹忽然对夕夜如此说,语中略带杀气。
我心头猛的一跳,知道那是他下令夕夜召唤万鬼向我们进攻了。
一真风若有若无的缓缓盘旋在夕夜的身周,吹起了那如雪的衣袂和及腰的长发,那风中似乎隐隐夹杂着丝丝的血腥气息。
“我已幽冥之名,蒙黄土之痛,哀乐享棂,千年之冤……”风还在已夕夜为中心缓缓的盘旋着,只是那风里的血腥气息却越来越浓重了,“……阴阳之隔,谓昔之离,万魂齐聚,于我之行……!” 第十六章
随着他低低地念诵声,天际的黑色云层翻涌得更厉害了,无数的尖利鬼啸声也越发凄厉刺耳起来。
“降——!”当念诵完时,夕夜以食指和中指合并指向天空。刹时,在黑色云层间漂移不定的无数鬼脸也随着那一个“降”字,仿若开了匣的洪水般猛然涌了下来!
而就在夕夜大喝“降”时,前面的离空也也猛然回过头来:“就是现在——!”并在忽然觉醒过来的魅刹大叫“不好”之际已飞快的朝我和萧原分别隔空挥出一掌——
… …
全身一刹那间忽然变得轻盈起来,仿佛羽毛般没有任何重量……一层淡细的柔和光芒不知何时将我和萧原无声的围绕在其中……
那感觉,好象整个人都要随着那绚丽的光芒飞舞蒸发似的……很奇特的感觉;
“该死——!”隐约传来魅刹愤恨的低吼,只是那声音却好象离我越来越遥远了,是如此的不真切。
光芒越来越激烈,无数的光流在其中疯狂的穿梭着……!
一阵灼烫!像是有人忽然间将一块烧红的烙铁紧紧贴在我手腕上似的烫痛感。
我在金色的光晕中低头一看——
一道银色的光线乍然从我手腕上的‘灵幻环’间迸射而出,那一瞬间的强烈光芒刺疼了我的双眼。
我忘记了离空的叮嘱,慌张的抬头想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可才刚一抬头,意识就被一阵诡异的黑暗所吞噬……
在晕厥前,不知是不是听错了,我耳边依稀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爆裂之声。
那是足以将天地万物都毁灭的可怕之声……
而后,我边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渊。
… …
白衣如月,发长至腰。
一身白衣的男子静静地站在虚无的黑暗中,默不作声的看着我,那如远山般清俊的眉眼间有着依稀可见的孤寂和忧伤……
是夕夜!
我不由又惊又喜的脱口叫了起来:“——是你?!”说着就迫不及待的跑了过去。
他仍旧只是默默的看着我,延伸孤寂如月却又有着春水般的动人温柔。
“姑娘,醒醒啊……”
然而,我还没有跑过去,那个白衣如月的人影却开始逐渐一点一点的变淡,变得虚无起来……
“忘了我吧……!”几乎已如同幻影般不可捉摸的人影叹息着如此对我说道。
“不要走!你别走啊——!”我惊悸的扑了上去,想不死心的留下那几乎已看不到的身影,结果却扑了个空,狼狈的摔落在地上——
“姑娘——你快醒醒啊!!”耳边的声音加大了许多。
是谁啊……这么吵!
轻声呻吟了一下,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又迷迷糊糊地眨巴了几下眼,眼前这才慢慢有了聚焦;
一张放大了N倍的脸部大号特写猝不及防的跳入了我的眼帘——
“啊——!!”我下意识的脱口尖叫起来!
“啊啊——!”毫无思想准备的对方也被我这猛然间的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叫给连带得也不由失声惊叫出来。
半晌——
“你是谁……?”镇定下来打量了对方半天后,我终于感到有些不对劲的问。
真的很不对劲。
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面目慈祥,还有些胖乎乎的,属于那种看起来就人觉得很有安全感的人。
可我这里所说的不对劲却是指她的打扮和服装——
挽在头顶的云鬓……斜插在鬓旁的银昝,还有衣服……那长及地面的长裙,分明是不折不扣的古代妇人的装束打扮!
鬼!这是我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可无论从那身形、影子以及神韵来看都不像是什么鬼魅。
“你……真是人吗?”我傻乎乎地问了这么一句。
闻言,中年夫人面色不由一愠:“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我刚才路过这里看到你昏倒在树下,就好心救醒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能这样损人呢?!”
“那——那你是演员吗?”边问,我边不死心的东张西望,希望可以看到预期中的摄影机和影视制作的工作人员之类的。
可,在看清楚四周后,我的头皮就不觉感到一阵发麻——
一片一望无际的农田,此时长势正盛;不远处有一条青石小道,小道两边栽种着两两三三的树木,粗细不一的枝头上长满了嫩绿的树叶;偶尔有风吹过,便发出一阵“沙沙”的之声;透过疏密不一的枝叶,可以大致的看到几座飞檐叠瓦的屋舍7。那建筑的式样和风格,分明是不属于我所熟悉的二十一世纪的房屋!而是和我在古装剧里所看到的房屋毫无二样!
还有那树枝上的嫩叶……我所知道的时节应该是八月份的才对,而从那树上嫩绿的叶子来看,却分明显示着现在不是八月而是三四月份的春季……!
头、头好晕哪……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姑娘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象很难看……”看到我两眼发直、脸色煞白的呆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妇人忍不住小声的询问。
“哦——我没……事。”我神情恍惚的说,在说话的同时,我清楚的看到又有几个身着古装的男女陆续出现在青石小道的另一端经过。当他们无意看到我时,神色都写满了显而易见的吃惊,有几个人还遥遥的指着我议论:“看,那是什么人啊,怎么穿成那样……头发也那么短,可看着又不像是男人啊……?”“是呀,我活了三十来年,这样奇怪的人还是头一回看到呢!”
… …
天——!我这是在哪儿啊!该不会……该不会真像那些写到烂透的言情小说里面所说的那样,不小心就来到了古时的某个朝代了吧?
不会真这么‘幸运’吧?!
“姑娘——”那个好心的中年妇人张口还想说什么,可才说了两个字,就被我猛然粗鲁的一把扯住了衣袖:“告诉我——现在是什么年代?”
“……?”嘴张成‘O’字形的妇人,一脸被吓到的吃惊和茫然,呆呆地望着我,一时回不过神来。
“快——!”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将脸凑了过去:“快告诉我现在是什么年代!!”如果真被送到了古代,我一定饶不了离空那个死和尚! 第十七章
明朝。
我竟然来到了八百多年前的明朝!
在那位好心妇人的家中换下了那一身在古人看来差不多与妖魔无异的衣服,我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别扭的穿上了她大女儿的衣裙,并把半长不段的头发随便的绑成两个辫子。〔头发有些段,所以没办法像古代女子那样弄成云鬓〕白吃了人家一顿饭后,就带着换下的衣服和她塞给我的一个馒头,千谢万谢的离开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此后该何去何从,可既然拿了人家的衣服馒头,又白吃了顿饭,总不能以后也一直赖在那儿吧?
青州……听她说,发现我时我就躺在青州城外人事不省。
青州。好熟悉的名字,好象听谁提及过似的;
算了,既来之,则安。与其怨天怨地,到不如去那所谓的青州城转转,说不定还可以找个什么工作的混顿饭吃吧……我乐观的如是想。
“热乎乎的包子,十文钱四个!”
“祖传秘方,专治伤筋动骨——一贴就见效!”
“客倌里面请……我们着酒楼是这里最大的酒楼,湘菜粤菜等一应俱全!”
… …
甫一踏进青州城,我就看呆了。
宽阔的青砖大道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不时有气派华丽的马车缓缓穿街越市。
有手摇折扇,骑着高头大马的公子哥,亦有长裙曳地、云鬓珠钗的年轻女子袅袅而过……街两旁,除了那些或杂耍或吆喝着贩卖货物的小贩们,再就是那高低不一,碧栏朱门、飞檐叠瓦的商铺酒楼了;什么“王记当铺”、“万来杂货铺”、“凤来酒楼”等等……次第而立叠叠重重,好不热闹壮观。
虽说这样的情景我不止一次在古装电视剧里看过,不论是热闹非凡的市井,还是奢侈华丽的皇宫,都已是屡见不鲜。可,如此这样真切,如此这样身临其境的处于真正的古代城市时,我这才忽然感到震撼。那如此浓郁而又真实不造作的古代气息和文化所带来的感受,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怎么也无法所体会得到的。
或许……这次奇遇也可能是个不错的“古代明朝N日游”呢!毕竟这世界上有几个人有幸能穿越失控来到八百多年前的古代啊?
我想着,就站在路边忍不住开始傻笑起来。
可下一刻我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在跑了N个商铺酒搂客栈后,却都得到了清一色的拒绝——
“对不起,我们这里从来都不招女人。”对方用看怪物似的眼神吃惊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我。
——原来,古代的女性几乎都是呆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嫁出去的更是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三从四德!
而只有那些孤苦伶仃得只能靠自己的女子才只好出去找生计。那就是去绣坊当绣娘、去青楼卖笑,或者到有钱人家为奴为婢当丫头。除了这三条途径外,其他的就几乎行不通了。
“妈的——什么朝代啊?!”我边走边狠啃馒头,边含糊不清的骂着。
这什么鬼朝代,女人居然就这么卑微毫无社会地位可言吗?!这情况根本就和电视剧上演得是两回事啊;那电视里不都有女性同胞在酒搂商铺中打工开店的镜头吗……?
在发泄似的啃完了手中唯一的一个馒头后,我开始头疼的考虑要怎么解决温饱住宿的一大堆问题。
去绣坊?
开什么国际玩笑,我生活的二十一世纪除了专业的外,还会有水吃包撑的去学那东西?而不像肚带女人那样从小就精通女红针线。所以,我根本就不懂那玩意呀……
青楼?
去——想我周晓君虽然不是什么千金小姐的,可好歹也是个书店老板,算得上是个小有成就的资产阶级吧,怎么能去青楼卖笑丢我周家祖宗八辈子的脸咧!
那么就好象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当丫头。
这个嘛……在如今无可奈何的形式下,也只有这么办了。只是,怎么知道谁家要招丫鬟啊?总不能让我挨家挨户的问——“请问你们要丫鬟吗?”
瞅着渐西的如血残阳,我开始发愣的感到一筹莫展。身边的街道上,依旧是人流饿织,车水马龙。可没谁去多看我一眼。那么冷漠陌生的感觉,让我忽然怀念起二十一世纪,那时我老抱怨路上太挤,物价老是上涨或什么空气污染太严重等等。可一旦真正离开了我所熟悉的那个环境后,才知道惆怅和不舍……
“唉——!”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几乎沮丧得连脚都挪不开了。
“听说了吗,宁王府这几天要招十多个丫头呢……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我们可要快些去,否则晚了就没什么戏了。”
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边与我擦身而过,边轻声谈论着。却仍是被耳力不错的我听了个分明——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暗笑着不动声色的尾随了上去。
“当然听说了。只要进了王府,不仅包吃住,每个月还可以领到六两银子呢!”年纪稍大的少女向往的叹息说。
“是啊……还可以有幸看到传闻中那个长得很俊帅的宁王爷呢!”年纪小的少女双手合十,一双眼都快变成心形了。当下就招来同伴的白眼:“少发花痴了。我还听说宁王府差不多每一、二个月都会招新的丫头呢,奇怪……那以前的丫鬟都哪去了呀?”
“大概是回家了吧……”
两个少女一路直谈得不亦乐乎,所以丝毫没有发现她们身后还跟了个伸长了耳朵听得不亦乐乎的我。
宁王府。
很气派的府邸。先不说那可以并排驶进两辆马车的大门和两旁张牙舞爪的大石狮以及腰悬配剑的侍卫;光是那院子里那精心堆砌而成的小山和波光潋滟的湖水、雕龙画凤蜿蜒曲折的走廊的就足以让我看直了眼。
王府的管家是个白净瘦削的年轻男子——我还以为会是个白头发白胡须的老大爷呢!却没料到居然是个这么年轻的人。
在简单的询问了几句例行的问题后,那个叫朱云的年轻管家就面无表情的告诉我被录用了,期限是一年,并让仆人拿来契约印泥让我按了指印。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疑心了,我总觉得这个王府中好象有哪里不对劲……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之就是有种让人不舒服的阴森感。可我环顾四下,却又一时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王妈,这些刚来的人就交给你安顿了。”朱云淡淡地吩咐那个叫王妈的胖大婶道。
“好的。”王妈福了福身子,转身就对我和那些一同被招进王府的女子们说:“跟好了,这王府很大呢,没事可不许乱跑!”
“知道了——”一大堆人齐声答道。
我跟在众人的后头,在走时又忍不住望了望负手而立的朱云。
就是这不经意的回头一望,刹时惊得我打了个寒战——
他、他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居然是重叠在一起的两道人影!
第十八章
“梆梆梆——!”深夜的街道隐隐传来更夫的敲更和吆喝声:“小心门户,慎防失窃!”
现在已是三更半了,按二十一世纪的说法,就是凌晨一点了。
我们这一批新进附的丫鬟都被安排在最僻静的西厢房,是六个人睡一个房间;而床铺就是一排的通铺。
此时,夜已深,月正圆。天际之间不见一点星子,只有那轮圆月孤零零的高悬其上,清冷落寂。
和我同屋的五个少女都已经沉沉入睡,细微而有节奏的鼾声在这如死的寂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可只有我一个人还瞪大了眼的躺着,怔怔地望着头顶上的屋梁,清醒得不见一丝睡意。除了因为平生第一次有这样的奇遇而来到了古代,一时无法习惯外,让我无法安心入睡的还是因着萧原他们……
依稀曾记得,当自己晕厥前,好象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大破裂声,仿佛直欲将一切摧毁般的可怕……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萧原呢,他现在安全了吗?而离空和魅刹、夕夜之间又是究竟如何的结局?那血色妖异的荡魂铃,城市上空诡异云雾间漂浮不定的无数鬼脸以及失却了心智、状如活傀儡的人们……都不停在我脑海中翻涌着。
“呜——”谁在我右边的女孩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长腿一伸,就可客气的搁在我肚子上去了,压得我气息不由一窒。
“你就是那个叫小如的丫鬟?”第二天一大早,王妈就开始给我们这一批新进府的丫鬟们分派职责了。当她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时,眉头不由微微一皱:“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我很诚实的报上一向被女人视为绝大秘密的年龄,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二十三啊——”王妈的两道眉凑得更近了,“年龄似乎大了些呢……”
唉。谁让我处于女子十七八岁就已为人妇的古代呢;现代人眼中如花的二十三岁在古人眼里就无疑相当于欧巴桑了!
沉吟了片刻,王妈好象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那这样吧,你就和水玉一起去‘青竹阁’吧,反正那里也正缺打扫的人手。”这话一出口,我就立刻感受到其他人投射过来又羡又妒的眼光像一颗颗钉子似的扎得我混身都不自在起来。再扭头看看身旁哪个叫水玉——也就是那天我在街上遇到的两个少女中的之一,此时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傻笑,仿佛那个‘青竹阁’是什么福天洞地,金玉满堆的地方似的。
一片挺拔苍翠的青绿竹子浩瀚如海,旁边是一座精巧而又不失古朴大气的阁楼院落和一条长长的朱红走廊;而走廊两旁则是湖水和假山。
我直楞楞地看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这个所谓的‘青竹阁’看上去最多也不过是景色秀丽罢了,其他的也就没有特别吸引人的地方而已,真不明白为府中的丫环侍女们为什么一听到‘青竹阁’就两眼发亮?
“不错的地方吧,这可是宁王爷的住所呢!”长相秀丽可人的小丫环水玉一脸的陶醉和仰慕,那眼中的热忱丝毫不逊于二十一世纪的追星族。
闻言,我顿有所悟:“就是那个长得很俊美的年轻王爷吗?“怪不得府中的所有未嫁女子对这里如此神往了,却原来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啊。
同为女子之身的我自然也是明白她们的那份心思。年轻英俊又有权势的男子自古就是怀春少女们心里的理想对象,谁不希望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如愿成为那只飞上枝头变为凤凰的麻雀呢?!
可,有幸能变作凤凰的麻雀毕竟就只有少得可怜的那么几只,而变成凤凰嫁入豪门后的生活却并非是生性习惯了自由快乐日子的麻雀慢所可以适应的。
一入侯门深似海,人们往往只看到那表面的繁华奢侈,却忽略了其中不为人知的沉重代价……
可看看身旁那个满眼迷醉与期望的女孩,我又如何忍心去冷漠的打碎她的梦呢……?
“干活啦——!你们两的丫头在那里发什么春秋大梦呢,还楞什么啊,快干呀!”王妈火大的声音吓得我们两人立刻就拿起抹布就开始拼命干起来了。
‘青竹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足够我和水玉忙的了直累得我这个平时不怎么做家务的人腰酸背疼的。
春日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洒下了一大片,晒在人身上懒洋洋的舒服极了。
这样的好天气,正适合躺在太阳下面美美谁一觉。
“累死我了——!”我随手丢掉手里的抹布,直了直腰,并甩手蹬脚的活动了一下酸疼的四肢。水玉那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孤军奋战’累死累活的,也太不够意思了!
对了,趁现在没人之际,何不偷一会懒休息休息?!
我边想边小心的伸着脑袋东张西望了一番,在确定四周真的没人后,这才放心的在竹林中找了块干燥平坦的地方躺下。或许因为太过于劳累的缘故吧,合上眼才没多久,我就沉沉睡去——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离开吧……”
“我不想在呆在这里了,我要离开——!”
“只有你一个人才可以看到我们,也许只有你可以救我们了……”
… …
这是哪里?
我惊愕的站在一片竹海中,只是四周却变成了一片诡异虚无的黑暗,不再有蓝天白云,不再有春日暖阳……
无边的黑暗中,我身处于一片随着阵阵阴风而不停摇摆的竹林中,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吃惊的看着许多站在竹子后面若隐若现的身影,依稀可以看出那是如同水玉一般大的少女。
又是阵阵阴风迎面吹来,同时也将她们哀求叹息之声送入我耳里——
“只有你才可以帮助我们离开这里,求你一定要帮我们……”
我敢肯定这不是一个梦,起码年是一个简单的梦境。因为这太过于真实了,真实到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阵阵阴风所带来的森冷寒意,以及那躲藏在竹子后面如烟雾般虚幻的人影那发自内心的悲哀。
“你们是——?”我小心的开口问。在还不清楚对方的确切身份前,我心里还是有所戒备的。
黑暗中的竹林刹时静了一下。
那些人影虽然默不做声,面容也很虚无模糊,可我却直觉她们在打量着我,思忖是否可以彻底的相信我。
终于,其中一个影子动了动,看样子似乎想走上前来要对我说些什么,可她的行动却仿佛被什么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给约束压制着,每一步都迈得那么吃力费劲,最终只好在我几米开外停了下来。 第十九章
“请你一定要帮助我们,求你了……!”那个模糊得几近透明的影子低低地哀求着,那恳切和痛苦的语气,无论谁听了都不忍心拒绝的。
??可是——
??“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就算要帮,那至少也要告诉我前因后果吧
??况且这些透明而模糊的少女影象虽然不是人类,可我却也感受不到任何阴邪的鬼气;说是妖吧,可看这情况好象也不是……奇怪了。
??影子们又静了下来,最终还是由那个为首者开口了——
??“我们不是一般的鬼魂……确切来说,是死亡之前所残留下来的一点意念影象。”她叹息着说。
??闻言,我微微一惊。
??一般来说,人死为鬼,鬼即脱离死体的魂魄;可一旦连魂魄也消散,那就什么都不再存留了。
??可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意念的影象。
??那不属于魂魄,那只不过是死者在死亡的一刹那因无辜而死,心里有着强烈的不甘,所留在人间的一点点残留意念;而这意念又化作一个模糊的影象,飘荡在死去地点的附近。可一旦心愿已了,或冤情得以大白,这残留的意念影象也会消散去。
??不过,由于留下的毕竟只是意念,都是很脆弱的,不同于鬼魂那样可以出现在人间,而只能以托梦的方式与人类相见。就算如此,因意念太弱,寻常人的眼也不一定可以在梦里看得到。
??可我却天生就有着一双不同于一般人的阴阳眼,因此她们才可以以托梦的形式出现在我面前。
??可真正令我吃惊的却是这些意念影象的出现,一次出现这么多的残留意念,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那就是这个宁王府如里有许多年轻女子陆续死于非命。因为正常死亡是不会有任何残留意念的热意念影象也只能在死亡的地点附近徘徊。
??我下意识的想起了昨天第一次见到宁王府总管朱云,那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时,他在如血夕阳下投射的身影居然是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影子!虽然我今天又看了看,没发现他的影子有什么异常的,可却敢肯定自己昨天没有看花眼。
??这个朱云,有问题。
??……
??因为我们发现你的眼似乎不同于一般人,所以心想或许你就可以帮助我们,把我们的魂魄从那个恶魔手里夺回来……”那个影子还在说着,只是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语气由先前的哀伤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她这一说,刹时其他的影子也逐渐骚动起来了——
??“是啊,那个可恶的家伙是一个披着人类外皮的恶魔,真恨我从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
??“那个混蛋不仅吸光了我们的血气,毁掉了我们的尸身,还把我们的魂魄封印在‘青竹阁’之中!”
??“唉——!我都死了三年了呢,也不知道家人现在怎么了……”
??我忍不住插嘴:“难道你们这么多人不见了,王府里都没人发觉去追查吗?”
??一个影子苦笑着说:“他们没见到我们的尸身,都以为我们受不了劳累跑回家或私奔了,因为这样的事例并不少见。再者,一个王府中奴婢仆从无数,多若牛毛,一次少几个小小的丫鬟,又有谁会费心费力的去刻意查找呢?!大不了再招几个就是了……”
??“那么——你们口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我问出了问题所在:“难道是府里的总管朱云吗?”
??“不是,”影子摇摇头:“朱云只不过是一个被恶灵操纵的活死人,他的主人——那个封印了我们魂魄的‘人’才是一个绝对可怕、拥有厉害法力的角色……”她的语气明显变得畏惧而无奈:“我不知道你是否可以从他的手里找到被封印的魂魄,可除了你之外,我们就再也找不到可以托付的合适人选了,所以就拜托你一定要帮这个忙……”
??“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家伙究竟是谁呢!”我翻了翻白眼。
??“很抱歉,我们不能说出来的!”
??“为什么?!”我忍不住捏紧拳头,额头青筋毕现。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这个忙还怎么帮?偌大的王府那么多号人,要是挨个查的话,猴年马月也甭想找得到!
??“因为他封印我们魂魄的时候下了咒,一旦我们稍一提及他的名字就会魂飞魄散;所以一切就只好麻烦你了,不然几天后还会有无辜的少女死在他的手中的!!”
??“拜托了……”
??阵阵阴风吹过黑暗中的竹林,那些原本就虚幻模糊的影象,此时就更加模糊透明得像一团空气,甚至连身形都分不出来了……
??……
??
??“小如、小如!快醒醒呀!!”有人凑近我耳边扯起嗓子就大声喊,同时还施以一阵惊天动地的猛摇,直把我摇得头晕眼花,不得不在被对方把我摇成脑震荡之前赶紧睁开眼。
??刺眼的阳光灿烂地从竹林的间隙斑驳不一地落在我身边的草地上。不再有梦境中的虚无黑暗,不再有飘渺虚幻的模糊影象,可那恳求之声却仍然言犹在耳,挥之不去……
??“发什么呆哪?宁王爷要回府了,朱总管让全府的下人都去迎接,尤其是我们这些新来的更是一个都不能少!”见我还没回过神来,水玉就心急火燎地一把拉起我往竹林外走去:“我都找你老半天了,才发现你居然躺在这里睡大觉!要是被王妈看见那还得了?!快走啦——”说着,就火烧屁股似的拉了我就往前拖。
??“啊——!你慢些呀……”力气还真大,把我拖得连连踉跄。
??“不行,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慢啊?!”
??……
??临走时,我有回头望了望身后越来越远的竹林,一抹淡淡地疑惑浮上了心头——那个‘人’究竟会是谁呢?
??
??宽敞气派的宁王府大门前,无数大大小小的管事及丫头仆从都石人般雁翅而立,个个都是面容恭敬冷肃,不时招来门外行人的好奇眼神。 第二十章
垂手而立的人群之中,我和水玉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也是小心翼翼的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还要站多久啊?还有——为什么一定要像犯人似的低着头呢?!我无聊的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些郁闷的想。
“宁王爷回府——!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忽然,有洪亮悠长的喝道声遥遥自府门外的大道上传来。原先还嘈杂不已的街市上,刹时安静下来,一真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尤其显得格外清晰惹耳。
那马蹄声听起来虽然为数不少,可却丝毫不觉纷乱,那不紧不慢整齐划一的步伐显然是训练有素。
心里的好奇就像猫抓似的痒,促使我微微小心的抬起头,以眼角的余光向大门外瞄去——
宽阔的青石大街上,原本是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可如今却纷纷慌忙向两边后退开来;小贩止只了吆喝声,妇人捂住了怀中小儿的嘴,高声谈笑的酒客也不觉收了声息……所有的人都自动闪开了一条路,以又敬又畏的目光看向自大道另一边缓缓行来的队伍。
那是一队阵势相当可观的队伍。二十多个挎刀骑马的高大侍卫,以众星捧月之势簇拥着一顶青色的轿子,浩浩荡荡的一路行来。
不用多猜,那青色轿子里坐的一定就是大家口里所说的宁王爷了吧。
转眼间,那队人马已穿越街市来到府门外,并止轿停马。为首的侍卫微微一抬手,那八个轿夫就立刻以极轻的手法将轿子放落下来,连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发出。而那些侍卫也纷纷翻身下马,分别立于轿子两侧,严以待阵。看得我暗叹“有钱有势人家的派头就是够大的啊”。
“王爷,到府了。”那个为首的侍卫来到轿子前面,边哈着腰殷勤的伸手掀开轿帘,边对里面的人说。
“哦……”轿子中的男子可有可无的低应了一声,这才略微一弯身走了出来。
金灿灿的束发金冠,鲜红如沥血残阳般的衣泡长及地面,水波一般的荡漾开来;两条以金色丝线绣就的金龙一左一右的盘踞于衣袖袖口处,活灵活现得仿佛随时都可以冲出来,直非云霄似的。
这装束……这打扮……怎么竟然如此相似呢?!
我楞楞地看着那个自轿里走出来的红衣人,心里不由猛然一惊。可心中才刚升起的不安却在红衣男子抬头的一刹那渐渐平息下来。
那是一张俊美文雅的面容,剑眉斜飞,凤目有神,鼻梁高耸,唇若丹霞。是标准的古代美男子,只是那双眼中却隐约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邪气——不过只要不和那个魅刹长得一样就行了。
“恭请王爷回府——!”站在前头的朱云边快步迎上去弯身行礼,边高声道。
仿佛是君临天下般,红衣如血的宁王爷在众多侍卫的团团簇拥下缓步迈入府门。那威严的神态,是皇族天生所拥有的,无法模仿。
当他从我们这一群人面前经过时,我清楚的听到了身边不少人发出的细微叹息声,那是女子们惊叹、仰慕的小小吸气声;甚至不用抬头,我也可以想象她们偷瞄到两眼发直的样子。
可还没容我再多想什么,右腕上却乍然传来一阵灼热感。
我惊愕的低头向手腕看去。
长及虎口处的衣袖恰倒好处的遮掩住了‘灵幻环’,可却无法完全掩盖‘灵幻环’焕发出的剔透光芒。那光芒银亮若雪,不停的一闪一闪,很是急促的样子。幸好我站在人群的最不起眼处,大家的心神又都被宁王爷吸引过去了,所以这才没人注意到我衣袖里的异样光芒。
为什么‘灵幻环’偏偏在这个时候发光?况且看那光明好象闪动得很是急促,仿佛……像是要警告我什么似的。萧原不是就曾经说过,它是很有灵性的物件,可以保护主人吗……?
奇怪。
半夜。
好梦正酣的我被一种悠远而飘渺的奇怪声音给吵醒了。
确切的开说,那是呼唤声。声音悠远得像是从某个谣不可及的时空传来似的,可同时却又好象近得如在耳边喃喃低语般——
“晓君……周晓君……快醒来!”
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呼唤了好几遍,才终于将我从周公那里唤了回来。
“谁啊……这么吵呀——咦?!”迷迷糊糊醒来的我怀着一肚子睡眠不足的火气正要朝人‘开火’,却在下一刻发觉不对劲——
同屋的几个丫环个个都是酣声如雷,看那样子估计就算是失火了,也是烧不醒的……而且我来到古代后就一直用的是‘周小如’这个名字,而大名‘周晓君’则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所以这里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这么叫我的!
寒毛一根一亘的竖了起来,我‘腾’的从床上跳了下来,压低了声音厉声喝问:“谁——!”
那呼唤声刹时停止。不过,只是片刻,一声幽幽叹息不知从何处传来:“勿怕,我是离空。”
离空?!不过,那声音真的很像是啊!难道他是特地来古代接我回去的吗?
“你在哪里啊?”我一阵东张西望,却没有看到任何影子,暗想他该不会是隐身了吧。
“你把衣裙穿好,出来后就可以看到我了。”他的声音仍淡定无波如万千年的古井,也一如他的本人。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可以令他动容动心的事了。
急急地穿上了衣裙,胡乱套上绣花鞋,我披散着长发就迫不及待的出了门,心中一片雀跃。
今晚,乌云层层,星月皆暗。放眼望去,天地之间一片昏暗混沌。可我还是一眼就望见了那个立于树下的灰衣僧者。
在如此暗淡无光的夜里,他本人就好象是一轮熠熠发光的月华,整个人都缓缓散发着清寂柔和的如月光辉。那双手合十,双目微垂的祥和神态,像极了古庙中幻幻而出的佛尊。
除了离空,那还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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