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缘》
第一章 魂回前生“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野火烧不尽......”我躺在草地上,耳边响着不远处学生们快乐的歌声,天空纯净得没一丝云彩,我好像能穿过这透了明似的湛蓝看到另外一个世界。
翻飞挺落叶初开,怅怏难禁独倚栏。两地西风人梦隔,一天凉雨雁声寒。
无端地脑子里又浮现出这首诗。自问没有作诗的才能,它究竟是怎么完完整整到我脑子里来的?分明是一首悲秋的诗,却一年四季,拂晓黄昏,时时在我耳边萦绕,落叶,孤雁,西风,断肠人,似有人在痛彻心扉地吟咏。是谁?究竟是谁?我不由出了神.
我叫林珞,湖南某城市的初中英语老师,喜欢跟孩子们在一块玩,所以选择了教师这一行业,可是又好像对谁都没有特别亲热的感觉,甚至父母,可能是由于母亲小时对我管教过于严格吧。虽说不上琴棋书画,可也扎扎实实练了几年古筝和书法。此时正是2007年的阳春三月,我带了班上的学生在河边野炊,孩子们一离开课堂简直就像出笼的鸟儿,疯开了。
“林老师,快来啊,有人落水了!”“来人啊,呜呜呜......有人掉河里了!”我一惊,马上爬起来,跑到河边。原来我班一女生翻螃蟹入了迷不慎滑入深水中,我马上跳进河里,凭着我的狗爬式把她往岸边拖,几个会水的男生也游了过来,眼看女孩获救,我却突然感到一阵漩涡把我卷了进去,我伸出手大叫“救命”,一个男生试图来抓我的手,却终于没有抓住。岸边传来的一声声大喊“林老师”“林老师”......还夹杂着一阵阵呜咽。随之眼前一黑,隐约又有人在念着“翻飞挺落叶初开,怅怏难禁独倚栏。两地西风人梦隔,一天凉雨雁声寒。”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有了知觉,却是透心的冷,微微一动,便感到头痛欲裂。我不由使劲喊道“冷,冷......”传入自己耳中的声音却细若蚊吟。
“珞儿,珞儿,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吓死爹了!”
爹?是老爸吗?怎么这么幽默了?我什么时候叫过他爹啊?
我费力地让自己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顶灰布帐子,一张木床,身上还盖了床蓝花的土布被子。天!老妈的品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老土了。再一想,不对啊,微一转头,一个穿着粗布长衫,前额剃了个精光,好像还留了根辫子的中年男人映入眼帘。“啊......!”我拥紧被子,使出全身的力气尖叫:“你是谁呀?”
“傻孩子,我是你爹啊!”
“爹?那......那我是谁啊?”惊慌的我简直语无伦次。
“这孩子,怎么就傻了,我是你爹,你当然就是我女儿珞儿呀!”这个自称是我爹的人又惊讶又担忧地看着我。
“我......我......是珞儿没错,可是我不是......”
“唉,对了,你是珞儿,你娘生你的时候正是黄叶飘落的时候,所以才给你取名叫落儿啊。”
原来此落儿非彼珞儿。
我打量下四周,一间木板的房子,简单的老式柜子,破旧的老式桌椅,上面还放了个瓷制茶壶和几个缺口的瓷杯,旁边有个琴架,架子上面一把铮。最后再次把目光锁定在我这个“爹”身上。想起最近疯狂流行的穿越小说和电视里,常常有女主因为机缘巧合回到古代,难道会真有其事?一定是,我一定是穿越到了古代,而看我这个爹的打扮好像是清朝,只是不知道是哪朝皇上,而且这家人好像不富裕。
看着我东看西瞅,我的“爹”就更觉奇怪了,“闺女,你到底怎么了?”
“我......”如果穿越是事实,那么眼前这个人就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亲人,也应该是我第一个依靠,先接受他再说吧。我只好怯怯地说:“爹,我好冷,头好痛......”
我“爹”摸了摸我的额头,忧心忡忡:“还没退烧呢,怪不得,爹再去给你拿床被子啊。”
看着他匆忙跑出去的背影,我不由大叹“苍天啊,小说里的穿越不是穿到皇族当格格,就是贵族当千金,不但锦衣玉食,还能一睹皇帝的圣颜,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来,落儿,再盖床被子。”正在我嘀咕的当儿,“爹”又抱了一床被子给我盖上,并帮我将被角压得严严实实的。“落儿,你再睡会儿,爹去给你弄点吃的。”
被子厚重的压在我身上,才感觉稍稍有点暖意,还没等爹拿吃的来,我便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却是被剧烈的咳嗽声惊醒。睁开眼,只觉得阳光刺眼,便起身走出屋外,虽然仍感到走路轻飘飘的,头却不痛了。这一看,才发现这家里不是一般的贫穷。我的房间外面就是一个小小的厅,除了几张破旧的木凳子和一张旧餐桌就没有什么家具了,家徒四壁,我终于知道是什么样了。东边还有一间厢房,咳嗽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我扶着墙壁慢慢地走了进去,突然眼底有了潮湿的暖意。原来家里一共只有两床被子,爹把被子给了我,自己昨晚就没有盖的了,这才会感冒。我轻轻地叫了声“爹”,这次确实透着几分真心实意。
爹听到我的声音,马上起身,欣喜万分地说:“落儿,你起来了,感觉怎么样?好了吗?”
“我好了,爹,你怎么了?受凉了?”
“爹没事啊,来,给爹看看。”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满意地点着头:“嗯......确实退烧了,爹去给你拿吃的来。”
我走到厅里,坐下细细思量着怎么把眼前的情况搞清楚。前缘有因,既然来到这里,必然跟这个时代的某人有不解的前缘,既来之,则安之吧。
“来,闺女,吃点东西。”爹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上面搁了个鸡蛋。粥稀到比米汤强不了多少。
“爹,你吃了吗?”
“哦,锅里还有,你先吃吧。”
我突然意识到,锅里不可能有鸡蛋了。便把鸡蛋分成了两半,夹起一半往爹嘴里送:“爹,我们一人吃一半。”
“不,不,不,爹不饿,你自己先吃。”
“不嘛,女儿要你吃,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我撅起嘴,佯装生气地撒娇。
爹无可奈何地张嘴接过我喂过来的一半鸡蛋,“你呀!”边吃边摇头,眼里却分明闪动着笑意。
“爹,我......想娘了。”我试探着问。
“唉,是呀,你娘去世了这么多年,爹委屈你了,乖孩子。”爹闪着泪花,抚摸我的头。
原来我还是个没娘的苦命孩子。想起21世纪的老爸老妈,同学朋友,还有我那帮皮孩子,想到被撂在这陌生的地方,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不由悲从心来,嚎啕大哭起来。
“落儿,别哭啊,都是爹不好,让你伤心了,怪爹啊。”爹笨拙地给我擦着眼泪,还以为我真是想娘了,“虽然你娘不在了,可是还有爹啊,爹会好好疼你的,还有大头啊,你病着这几天,他常常来看你呢。”
“大头?”我反问了一句,心里打着小九九,又是谁呀?
这次不用我问,爹就唠叨开了,“你呀,也不小了,出去疯玩也要小心,这次掉到河里可多亏了人家大头救你回来。”
“女儿知道了,真罗嗦。”我撅着嘴,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原来这个落儿也是溺水而亡,而我的魂借了她的肉身。“既然人家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干嘛叫人家大头啊,多无礼啊。”我继续试探。
“大头不是你给人家起的外号吗?笑人家头大。”
糟了,弄巧成拙,“可是我起的只能我叫,你不能叫。”我只好胡搅蛮缠。
“哟,闺女长大了啊,胳膊肘往外拐,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爹的眼里好像透着暧昧的笑意。
晕,感情我跟这个大头还有什么青梅竹马的故事?我不是为了他而来的吧?
“爹笑女儿,我不依,不依嘛。”我捶打着爹的肩膀,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心里却充满了疑问,这个大头到底是谁?是有历史记载的人物吗?
“好好好,爹不叫,爹不叫,爹叫他李卫李公子,这可好?”爹扶住我的肩膀看着我说。
啊,李卫?清朝的李卫我知道的只有一个,就是雍正时候的名臣,不学无术,却擅长缉盗的那位啊。会不会是他呢?我眼珠一转,嗯,再套套爹的话,搞清楚现在到底是哪一年。
“爹,娘去世的时候我还小,记不得了,具体是哪年啊?”
“唉,那时你才几岁,我和你娘带着你从陕西老家一路卖唱,听说江南富庶,打算到江南来多挣几个铜板,没想到在这里也就是江苏桐城,你娘得重病死了,那时应该是康熙三十二年。”
江苏桐城,康熙三十二年。那么说这个李卫果然就是历史上那个鬼难缠,而从爹的话里,我也听出我投身这家是陕西的乐籍。
看着爹沉浸在回忆中,表情戚然,虽不是亲爹,心里也觉得酸楚,认真地说到:“爹,女儿现在长大了,一定会好好孝顺你,陪伴你的。”
爹把我揽在怀里,“孩子,不知不觉在这里已经10年了,爹只有你了,好在李卫常常帮助我们,接济我们,日子才没那么艰难。”
看来这个李卫跟我们家还走得很近,不知跟我是什么关系。十年了,那么现在是康熙四十二年。
唉,虽然心里再次感叹自己运气不佳,居然投身到一户贱籍,可是来自21世纪的我并没有那么严重的等级观念和贫富意识,只好用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来安慰自己了。但是,老天啊,谁都有想过好日子的愿望啊! 时值晚春初夏,天气渐渐有些燥热,躺在床上静养了几天,觉得身体已经恢复。想着外面定是草木繁盛,热闹非凡,真想快点出去看看,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又不好要爹陪着去吧,那个什么李大头呢?爹说总关照我们,我病着的时候不是来看过我好几回吗?怎么这几天也没见个影儿啊?忽又想起遥远的21世纪,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把我的事迹大加宣传,将我评为模范教师,视为舍己救人的英雄,号召大家向我学习呢?唉,还是将那个时代的我置之脑后,专心扮演现在的角色吧。
抬头看见那把筝,调了调音,叮叮咚咚的琴音响起,原来是把好琴,不由坐下弹奏起来。古筝八级真不是白过的,一曲完毕,一点也没觉得生疏。不由自得地笑起来。却突然看到爹笑着站在门口,“落儿的琴艺又有长进了,爹自愧不如啰。”
“那当然了,谁叫我是爹的女儿嘛。爹教得好,女儿也学得好。”我更加沾沾自喜,当然不忘拍拍爹的马屁,叫他高兴高兴。
“死丫头,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谦虚。”爹嗔怒道。
我嘿嘿傻笑了两声,爹又继续说,“丫头,如果身体好全了,我们父女俩就要出去挣点钱了。”
原来要出去卖艺了,呵呵,正好出去逛逛古代的大街,我可没觉得卖艺是低贱的活儿,咱凭自己的劳动挣钱,光荣着呢。再说了,21世纪的歌星可风光了,没准我还能在这里有批fans呢。连忙说道:“好啊,爹,女儿都闷坏了,只是你的风寒痊愈了吗?”
“爹没事,你快梳洗一下吧。”说完,爹就抬脚走了出去。
我打开柜子,却发现没什么可打扮的,里面除了一套半新的淡绿色布衫,就都是些黑灰的粗布家常旧衣,于是换上这件淡绿衫子。屋子里既没有镜子也没有脂粉,只好走到井边,打了盆水洗洗脸,沾着水理了理头发,发质倒是乌黑柔软,也不会梳古代的头发,就将满头青丝扎成两根辫子,垂在肩膀上。微风吹过,茉莉的清香扑鼻而来,原来一夜之间,院子里的茉莉星星点点地开满了白花。我将茉莉花穿成一串串的,挂在脖子上,手腕上,连发辫上也缠了一圈圈的茉莉。再对着水盆一照,里面的人儿清新可人,脱尘脱俗。脸蛋跟我到有些相似,圆圆的脸型,圆圆的鼻头,眼睛比我的大些,皮肤略显苍白,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
“好一个美丽的茉莉仙子。”爹在我身后赞叹。
我转过身,对着爹一跺脚,“爹,你又笑话人家。”
“我女儿本来就生得花容月貌,不落凡尘,若是投身在皇家贵族,定是个皇妃命,只是错投在我这样的贫苦人家,委屈了你。”爹的眼里充满了歉意。
“爹,能做爹的女儿,我很幸福,来世我还要做您的女儿。”我安慰道。“爹,你不要老是唉声叹气,容易老的,老了就不帅了。”
“哈哈哈哈,我一个老头子还要什么帅不帅的,再说有你这个开心果,我怎么会唉声叹气呢?”爹刮刮我的鼻子,哈哈大笑,“走吧,臭丫头。”
“开工啰!”我回屋抱了琴跟在爹后头欢欢喜喜上了路。
这古代的大街可窄多了,可是店铺林立,应有尽有,路边还有许多小摊,卖胭脂的,卖小吃的,卖菜的,卖小玩意儿的,吆喝声不绝,比现代满街的汽车喇叭声可新鲜悦耳多了。
不觉走到一座大酒楼前,匾额上写了“望江楼”三字。爹转过身对我说“幸好这些年李卫李公子让我们在他家的酒楼卖艺,不然我们还在四处漂泊。”
原来李卫家是开酒楼的,家境还比较殷实嘛,电视剧里怎么说他是小混混?
上了楼,四处寻找头大的人,却没发现一个。此时爹已在前台把琴架好,弹什么呢?我想了想,便开始弹奏:
你现在还好吗
能不能说说心里话
是不是有些不如意
说出来好吗
你现在还好吗
我真的一直好牵挂
虽然也有你的消息
心却放不下
你总说
现在过的很好
可你脸上明明写着烦恼
你也说想起从前就心跳
一起去采茉莉花
时光多美好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丫
又香又白人人夸。
酒楼本来人声鼎沸,渐渐地便鸦雀无声,一曲唱毕,余音绕梁,许久还是寂静一片,接着便掌声雷动,叫好声不绝。“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没想到反响这么好,开始还担心古代的人不解现代风情,于是大胆地再次唱了首《小桃红》:
又是一季春来到,柳絮满天飘
暧风轻扬桃花红了,榆钱串上了梢
是谁碰碎了翡翠桥,染绿了小村庄
牧童换上了新衣裳,黄鹂也笑弯了腰
江南就是梦里梦外,又岂只是三春
塞上风云隔水相眷,疑是故人来
昨日的黄花旧时容颜,怎不忆江南
醉依桃红泣别离,生在尘缘外。
台下的叫好声更是此起彼伏,爹的钱钵都快装不下了,我心里乐开了花,看来我的明星梦在清朝实现了。幸好是在清朝,不然侵权的官司咱可吃不起。
“哟,这不是……落儿姑娘吗?几天不见都不敢认了。跟……跟本少爷回府…….。唱一曲,少爷给……给一百两银子,怎么样啊?”楼下走上来一人,全身绫罗,满脸通红,走路东倒西歪,一看就知道是一喝醉酒的纨绔子弟。 “爹,他是谁啊?”我轻轻问道。
爹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不认识了?他是本城县令的小舅子刘文龙,欺压乡民,无恶不作。”
“哦……我说怎么眼熟呢?一时忘了。”我忙岔开话题,“爹,我不去。”
“当然不去,怎么能让我女儿入虎口呢?”
爹作了一揖,委婉拒绝,“小女大病初愈,今日已是劳累,要回家休息了,请公子见谅。”
那刘文龙见我爹拒绝,大怒,恶狠狠地说:“哼,敬酒不吃吃……吃罚酒,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也得去,由……不得你,落儿姑娘还是识……识……实务吧。”
“抱歉了,本姑娘只对人弹琴。”我冷傲地说。
“废话,本少爷不……不是人吗?走!”
我噗哧一笑。“少爷,她骂你是牛呢,还讥笑你不懂音乐。”一手下人提醒他。
“岂有此理,居然敢辱骂本少爷,来人啊,给我抢。”一群狗腿子一拥而上。
爹拦在我身前,被他们一把推开,摔下楼去。“爹,”我大声哭喊。
这群狗腿子居然来抓我的手,我奋力挣脱并反手给其中一人一个耳光。“哟嗬,还挺有劲,爷就喜欢这味儿,给我抓回去,爷今天要再娶一小妾。”
上来七八个人,瞬间将我抓住,“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居然敢强抢民女,没有王法了吗?”我愤然。
“王法?在这铜山,爷就是王法,哈哈哈哈。回府娶妾了!”看着刘文龙一脸得意的奸笑,我简直作呕。可是食客满座的酒楼居然没有一个人肯挺声而出,只有爹声泪俱下的在骂,“你们这群混账,快放下我的女儿。”
“哼,死老头子,给老子滚。”刘文龙下楼的时候又将爹狠狠踢了一脚。
“爹!”我不由泪如雨下。
“给我放下这位姑娘!”只听楼上传来一声大喝,声音极具威严。抬头一看,从包厢里出来两个男子,一个20多岁,白净脸皮,天庭饱满,眼大口阔。另一个略黑些,浓眉大眼,年纪好像只有10几岁。两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贵气,气度不凡,只是年长的那位没有一丝表情,让人不禁打了个寒噤。“放了她!”冰冷的声音居然使那些人松了手。我连忙跑开将爹扶起。
“哟,来了个管闲事的,也不先打听……打……听我刘某人是谁。”看来刘文龙的酒还没被喝醒,继续结巴着骄横地说话。
只听那位年幼的男子嬉笑着说:“是吗?那你是谁?”
“看来你是外地来的,我乃本城县太爷的小舅子是也,劝你还是少管闲事吧。”
年幼的男子故作惊恐状,说道:“哦?是吗?爷真的……没听说过。”说完哈哈大笑,我也被他的滑稽表情逗得一乐。这两人一个玩世不恭,一个严若冰霜,真是截然相反,绝配绝配。
刘文龙恼羞成怒,“哪来的混帐东西也敢称爷,给我上!”
他的七八个手下又一拥而上,只见那年幼的男子飞身跃起,三拳两脚就把这些人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含娘。刘文龙见势不妙,丢下一句“小子,走着瞧。”便想开溜。
“站住,”我迈出一步,“打坏的桌椅,你得赔偿。”不是我得理不饶人,李卫待我父女不薄,我可不想让他家蒙受损失。
刘文龙摸出一锭银子,扔在地上,恨恨地带人离去。
爹颤颤地站起,对那两人行礼道:“多谢两位搭救之恩,敢问恩公姓名,来日以报大恩大德。”
年幼的男子双拳一抱,“老人家言重了,我叫龙十三,这位是家兄龙四……”
“十三弟,不要多事,走吧。”话音未落,叫龙四的寒冰脸就将其打断,迈步欲走。
“是,四哥。”说完,龙十三又转身对我说:“姑娘的琴艺歌喉新颖不俗,正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祈盼再次领略姑娘的风采,后会有期。”两人扬长而去。
还好爹只是受了点皮肉伤,慢慢地把爹扶回家,服侍他吃饭休息后,便坐在院子里对着茉莉花发呆。想着今天在酒楼发生的事情,真有点胆战心惊,回到古代的第一次出行就遇上这种事,是不是流年不利啊?今天救我的两个人是什么人呢?好像有点来头,那个龙十三走的时候还对我说后会有期,以后真的还有相会的日子吗? “无聊,无聊,无聊!”我爆发似的在屋里大叫。自从上次遭遇刘文龙,爹已经有几天没让我出门了,每天百无聊赖地弹琴,我实在憋不住了。在这个缺乏娱乐的时代,人们怎么生活啊?没有电视,没有电脑,连电都没有,白天发呆,晚上只有早早睡觉,还让不让人活了?
“落儿,落儿......”我正在窗口撑着脑袋郁闷的时候,外面有人大喊我的名字,随之,窗外出现了另外一个脑袋——一个确实大得让人惊讶的脑袋,脸上长了好多痘痘,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样子。
“大头?”我想都没想就叫出来了,一定是李卫不错。
他一跃就从窗户里翻了进来,“嘿,落儿,听说你前几天被人欺负了?怎么样?别伤心啊,我一定给你出气。”
这两人之间一定很随意,我也不能过于拘泥,于是瞪着他说:“是呀,你跑哪里去了嘛?几天不见人影。”
“别生气啊,”他一脸苦瓜像,“这几天爹娘把我关在家里,每天让我念书,今天好不容易赶了个大早,偷跑出来。”
“你?念书?哈哈哈哈,”我掩面大笑,“怪不得你头越来越大了,哈哈哈哈......”
李卫不好意思的抓抓他的大头,“好了,落儿,你就别笑我了,我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娘还想让我去考取功名,简直就不给我活路嘛。”
“你放心,我保证你能当官。”我拍拍胸膛。
“你怎么知道啊?”李卫疑惑地看着我。
我神秘地一笑,说:“因为......我会看相,天机不可泄露哦!”
“信不信由你。”看着李卫一脸的不置可否,我转过身不再理他。
“好好好,我信还不成吗?走,出去玩去!”李卫见我不理他,有点着急。
我一听出去玩,马上来了劲,忙问:“去哪里?”
“前几天我遇见一个卖炮仗的小贩,说他娘病了,急需要钱看病,我见他可怜就把他所有炮仗都买了,放在后街空地那间没人住的破屋子里。我们放炮仗去,快走!”还没等我答应,他就先跑出去了,我只好跟在他后面跑。看来李卫确实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快要跑到望江楼的时候,李卫突然站住了,原来刘文龙在门口闲荡。他把我拉到一边,嘱咐我藏好别出来,自己却朝着刘文龙跑去。“哎,哎,小子,跑什么跑,给我站住。”刘文龙挡在了李卫面前,骄横地说:“说,落儿这几天怎么没来酒楼啊,你把她藏哪儿了?”
李卫毫无惧色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刘文龙狞笑两声,“不可能,你要不说,爷今儿把你家酒楼给烧了,你信不信?”
李卫居然露出了害怕的样子,刘文龙更得意了,“那你还不快点说?”
“我......我说,我带你们去,你不要碰我家酒楼。”看着李卫点头哈腰的样子,我气得直跺脚,心里直骂:“死李卫,臭李卫,什么不畏强权,历史全是骗人的。”咦,怎么他带着刘文龙往另一个方向走啊?我悄悄地远远跟在后面。不一会儿,来到一个空地,只听李卫又说:“落儿就藏在里面,你自己进去,我不好见她。”
刘文龙便带着他的几个手下进了小屋,说时迟那时快,李卫迅速把门关上并上了锁,在那几个笨蛋捶门的时候,他又点了火把从窗口扔进去,里面顿时一片噼里啪啦,哭爹喊娘的声音,估计里面浓烟滚滚,这几个家伙一时还找不着北吧。我欢天喜地地跑了出来,一拳捶在李卫肩膀上,“大头,你真棒,我还以为你真的出卖我了呢?”
李卫嘿嘿一笑,“快走,等下他们从窗户爬出来了,我们两个可不是对手。”
我们一路跑一路笑,直到我喘不过气来,“大头,别跑了,他们追不上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想到刘文龙黑着脸被电击过一样从屋里出来,我忍不住又开始哈哈大笑,李卫看着我呆了呆,说:“落儿,你今天比哪一天都笑得多,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应该多笑笑。”
我马上停止了笑声,看来以前的落儿是个林黛玉似的人物。“今天开心嘛。”我急忙给自己解释,可是又忍不住想开开李卫的玩笑:“只是可惜了那些炮仗。”
“炮仗有什么可惜的,你喜欢我再给你买一屋。”李卫疑惑不解。
我抿嘴一笑,“那些炮仗啊留下来给你娶媳妇的时候放不更好吗?”
李卫顿时红了脸,眼睛看着我却有了异样的光芒。晕,不会真的暗恋我吧?我连忙把头转开。可能他也感到了一些尴尬,马上换了一副脸色,“臭丫头,敢开哥的玩笑,走,今儿高兴,哥带你山上采野花野果去。”
“也!大头哥万岁!”我得意忘形地跳起来。结果额头马上吃了一个爆栗,“疯丫头,这话也能乱讲?要杀头的。”我吐了吐舌头,忘了这是在封建社会,万岁只有皇帝一个人才能用的。
夏初的天气对我来说分外炎热,我可从来没穿过长袖长裤过夏天,还在日头下爬山,不一会儿便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李卫还真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适时地问我渴不渴,安排我在树荫下坐好,自己忙不迭地跑去为我找水了。我一边擦汗,一边用袖子扇着风。忽然看到半山腰上下来两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男子背着个人走下山来,难道是有人受伤了还是像我一样走不动了?走到面前时,我们同时说出一句话来,“是你?” 原来是在酒楼救我的龙氏兄弟,龙十三背着龙四,满头大汗,看样子十分着急:“姑娘,最近的大夫在哪里?快点告诉我!”
我哪知道什么最近的大夫啊?我也是新来的,而且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可是我能这么说吗?“令兄怎么了?”我转而问道。
“在山上为了救我被蛇咬了,你快说大夫在哪儿呀?我怕来不及了!”毕竟是10几岁的孩子,急得快哭出来了。
不早说,被蛇咬了还到处跑,死得快吧。“拿刀来,”我斩钉截铁地说。
龙十三小心翼翼地把龙四放在地上,拿出匕首却又犹豫着不肯给我,龙四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滴,“十三弟,给她,没了胳膊总比没了命好。”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一把夺过匕首,气呼呼地说:“我要你胳膊干什么呀?又不是猪蹄,能红烧吗?再不给我就来不及了。”我割开龙四的袖子,果然小臂上两个深深的牙齿印,周围已经黑了一圈。我利索地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绑在他的上臂,阻止蛇毒继续扩散,然后小心地用匕首在伤口上划了个十字,龙四疼得直咬牙,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始在伤口上吮吸,吸一口,吐一口,渐渐地觉得自己的舌头也开始发麻了,吸出来的血才终于逐渐转红。我抬起头,却看见了四个龙氏兄弟,不远处,两个大头也走来了。看来,我也中毒了,我吃力地拉住龙十三,“令兄已无大碍,但还得解毒,快叫那人带你们去找大夫。”说完,身子一歪,晕倒了。
“翻飞挺落叶初开,怅怏难禁独倚栏。两地西风人梦隔,一天凉雨雁声寒。”是谁?谁又在吟这首诗?声音好近好近,我好像马上就能捕捉到了,在屋外吗?别走,别走,让我看看你是谁?我追出房门,外面烟雾缭绕,一个青年男子背对着我走在前面,身材颀长,背影似曾相识。“等等我,你别走啊!”我极力追赶。可是他好像听不见。“不要走啊,”我近乎声嘶力竭。是你,一定是你,是你让我回到这个时代来的。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走?不,我一定要追上你!我要看看你到底是谁!啊,只差一点点了!我抓到你的手了!可是,就在我要触到的时候,手抓了个空,背影消失了。我绝望地滑落在地,嚎啕大哭,“你为什么不理我?不要走,不要走啊!”
“好了好了,我不走,我就在这儿,别哭啊。”一双温柔的手擦拭着我脸上的泪水。谁?是谁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话,谁在帮我擦眼泪?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床上,上身却伏在一个男子怀里。岂有此理,我用力推开他,随手一个耳光,“啪”地一声脆响之后,我才看清这个人是龙四,只见他白皙的脸上立即浮现五个清晰的手指印。“你混蛋,本姑娘舍命救你,你却......趁火打劫.”“非礼”两个字不敢说出来,换了个词。
“谁趁火打劫了?”龙四恨恨地看着我,“我见你一直在出汗,本想替你擦擦汗,你自己坐起来抱住我,还叫我不要走。”
原来是南柯一梦,汗,丢人丢到太平洋了。我低下头,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这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穿了套纯白的新内衣,我的脸更烧得厉害,又羞又怒,“我的衣服呢?”这个该死的龙四,居然坏笑着说,“这会儿知道害羞了?衣服嘛,是我给你换掉的,你自己的衣服不是撕坏了吗?”我一怒之下再次朝他挥手打去,却被他一把抓住,“爷从小到大可是头一回被人打耳光,怎么?你还想打我第二次啊?”龙四咬牙切齿地说。
我挣扎着想抽回手臂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想着所受之辱,委屈加上害怕,再次大哭起来。龙四慌了手脚,连忙放开我的手,“你怎么又哭了,刚才不是还打人的吗?好了,我逗你玩的,衣服是我叫丫环换的,我没怎么你,别哭了行不行?”听他这么一说,又想起刚才在他怀里哭的情形,想起那个梦,上天让我远离亲人,将我扔到这里,却不知道所来何为?我想爸爸,想妈妈,还有那个弃我而去的背影,越想越伤心,索性抱着他脖子哭了个痛快。起初他还安慰我几句,后来干脆不再言语,只是拥着我,任由我哭。
“咕咕......”我的哭声中突然多了一种声音。该死,我这不争气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只听龙四轻轻一笑,捧起我的头,替我擦去泪痕,好笑地说:“乖落儿,别哭了,肚子都提意见了。”
“你怎么知道我叫落儿啊?”我傻傻地看着他。
“你那个叫李卫的朋友说的啊。”
“他人呢?”我这才注意到不在自己家中,“我这是在哪里呢?我要回家,爹会担心的。”
龙四拦着我说:“你放心,他已经去通知你爹了,这里是我的住处,你为了救我,自己也中了毒,大夫说在我这里调养几天比较好。”“你怎么那么傻,为了救人命都不要。”他又接着说。
我下巴微微一扬,“哼,现在才知道本姑娘女侠风范,菩萨心肠!没我啊你早就不治了。”
“是,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说,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想起所有武侠小说里的情节,我套公式似的说:“我要你满足我三个愿望,我保证这三个愿望不违背侠义之道而且是你力所能及的,怎么样?”
“行,”龙四略一思考,点头同意了,“那么,先说说你的第一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嘛......”我眨眨眼睛,说老实话,我还真想不起什么愿望,“我想吃东西。”这是当务之急。
龙四噗哧一笑,“你这就浪费一个愿望了?傻瓜。”他走出房间,在门口叫了声:“小安子。”跑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他低声嘱咐了几句,那个叫小安子的便一溜儿地跑开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穿梭不息地送吃的进来,摆了满满一大桌。我的天!龙四把我当大母猪了吧?不过,说老实话,自从来到清朝,我还没吃过一顿好饭,不是我嫌家里穷,饿肚子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所以看着这些菜,我能不垂涎欲滴吗? 在龙四处养了几天,每天被药泡着,解毒药补药一大堆,身体很快复原,加之顿顿一大桌菜送到房间来,原本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红润之色。在此期间,李卫和龙十三不时来探望我,陪我说笑话儿,给我带小玩意来玩。反而龙四自那天以后就没见着人影,只是送了个叫绿儿的婢女来照顾我,绿儿今年十五,是个机灵和顺的丫头,跟我很投缘,有她帮忙,我就不用为梳头而烦恼了。
这天,他们几个一个都没来,跟绿儿一起吃过晚餐,我就坐在桌前发呆。本来绿儿死也不肯坐下跟我吃饭,可我不习惯吃饭的时候有人站在后面,强行拉她坐下,尽管她一直很拘谨。看着绿儿收拾盘子,发出轻微碰撞的声音,我突发奇想,叫绿儿拿来10几个碗,每个碗里装了不同容量的水,用筷子一敲,果然能敲出音阶。我喜不自胜,将碗按顺序排好,即兴边敲边唱了首歌:
风雨的街头招牌能够挂多久
爱过的老歌你能记得的有几首
交过的朋友在你生命中
知心的人有几个
我怎么能够让你孤独地这样走
我怎么能够让你无助地望着我
多少的情感多少的自尊
你的血泪中有我
这世界啊越来越多的陷阱
越来越冷的感情
当你全部都失落也从不退缩
越来越多的包袱
不能丢的是朋友当你陷入绝望中
记得最后还有像我这样的朋友。
“啪啪啪。”刚唱完就响起一阵掌声,龙十三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间,“好曲好词好创意”
他边拍手边说。
我连忙起身道:“龙公子见笑了。”
“这世界越来越多的陷阱,越来越冷的感情。何来知心的人?何来朋友?”龙十三今天看来似乎格外伤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会对人世有多深的理解?看来是我的曲子惹的祸了。
“龙公子,”我安慰道:“知心人不必多,一个就足矣。即使前路荆棘,世态冰冷,可总有一个人不会让你陷入绝望而不顾。”见他不言语,我又说:“龙公子想想你四哥,为了救你,生命都可以弃之不顾,你还有什么可失落的?”
“是的,四哥。”他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又道:“你为了救四哥也弃之生命于不顾,那我们是不是也算朋友了呢?”
“承蒙龙公子不弃,落儿深感荣幸。”看着他眼里点点的落寞,同情之心油然升起。
他再次笑道:“既然是朋友还叫我龙公子?”
“难不成......我叫你虫公子?”我有心逗她一笑。
他果然哈哈一笑,还给我头上敲了一筷子,“小丫头,你管李卫叫大头哥,不如也叫我十三哥吧。”
“得了,一个只知道哭鼻子的毛孩子还想当哥哥呢?”我有意逗他,做了个羞羞脸的表情。
龙十三急了,“谁说我哭鼻子了?我是见四哥中毒,心里着急。”
“就是不害羞不害羞。羞羞脸,不要脸,七个鼻子八个脸。”我边说边唱还边做鬼脸。
“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抓住你。”十三扑过来要抓我,我转身就跑。两个人围着桌子追追打打,嘻嘻哈哈,绿儿在旁边捂着嘴笑。
不知道这嬉闹声是否驱散了十三心中的阴霾,让他10几岁的人生不那么负荷深重。十三危难之时救了我,龙四不惜付出生命救了十三,而我义无反顾地救了龙四。因果循环,正如十三说的,有过将生命弃之不顾的冲动去救一个人,至少我们之间可以做朋友,而我不愿看到我的朋友郁郁寡欢的样子。 不觉又过了几日,心里实在怕爹牵挂,又觉着叨扰他人多日,恐有不妥,便欲告辞回家.恰巧龙四和十三一起前来看望,我便说出此意。龙四见我确实已经痊愈也就应允了,并提出送我回家。
“绿儿,”龙四道:“服侍小姐更衣梳头。”说完便与十三外出等候。绿儿拿出一套簇新的淡绿色薄绸夏袍,上面错落有致地绣了无数朵茉莉花,领口,衣襟和袖口都镶了翡翠绿的边,套在我纯白的夏裙上。边给我穿戴边说:“这套衣服啊,是我们家四爷亲自挑选的呢!跟小姐还真配。“说完又把我的头发分了一半绾成两个髻,下面的头发还是梳成辫子垂在肩上,头上点缀了翡翠和珍珠的珠花,戴了翡翠的耳环。打扮完毕,绿儿拉着我转了一圈,赞叹不已:“小姐,你真美,比宫里的娘娘还美。”
我捏了捏绿儿的脸,说道:“你见过宫里的娘娘?瞎说。”
绿儿笑了笑道,“快出去吧,外面两位爷等急了。”不知道这两位爷是什么人,绿儿和小安子对他们异常恭敬,尤其在龙四面前,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
我微笑着迈出房门,清晨的阳光煦暖地照在身上,院子里一片初夏的景象,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将斑驳的圆点洒在鹅卵石的路面,也洒在树下两位俊朗少年的身上。听到门响,他两位不经意回首,在这回首之间,我却分明在两人的目光里看到了欣喜和惊艳。
“果然一个茉莉仙子!”龙十三惊叹道。
我索性轻握发辫,很优美地转了一个圆圈道:“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相识十余日,不知仙子落身旁。”
十三哈哈一笑道:“哈哈哈哈,我自打第一眼在酒楼见到你,就料定你是茉莉仙子下凡。”
龙四也淡淡一笑道:“有她那么吃东西的花仙吗?走吧!马车在外面等着。”十三兀自咧着嘴笑,我嘟起嘴跟他们上了马车。回头看时,发现我这几天住的地方居然是驿馆。
小安子正准备驾车出发,就见李卫大汗淋漓地跑了来:“落儿,不好了,你爹出事了!。”
“什么事啊?”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快,上车再说!”龙四短暂地说。
李卫上了马车,气喘吁吁地说:“刘文龙这几天寻你不着,今天去你家逼问你爹,你爹不说,就被他带人一顿狠打,我已经叫了大夫去了你家,才来通知你。”
“小安子,快点。”我哭着给小安子指点回家的路,小安子不敢怠慢,一路快马加鞭,不一会儿便到了家。
不等他们扶我,我就跳下马车,直奔入屋,爹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没了他我怎么办?“爹!爹!女儿回来了!”我呜咽着大喊。跑进爹的房间,看见爹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大夫在旁边轻轻地对我摇摇头。
“爹,你怎么了?都是女儿不好,女儿这几天不该离开你。”我跪在床前,握住爹的手泣不成声。
“闺女......”爹气若游丝,“爹要去见你娘了,这么多年,爹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苦受委屈......”
我泪如雨下,“爹,女儿不要你走,女儿说了要好好陪你,照顾你,你不许走!”
“傻孩子,别哭啊,”爹笑着伸出手颤巍巍地刮刮我的鼻子,“哭成花猫脸不漂亮了。”我听了更加哭得说不出话来。爹又继续说:“闺女,自你落水以来,性格开朗了不少,爹走了以后,没人照顾你,你一定要好好地坚强地活下去!”
我仰着泪脸,一个劲地直摇头,“我不要,我不要坚强,我要爹,我只要爹。”
“乖孩子,答应爹,好让爹放心地去......”爹的眼睛里也溢出了泪水。
“老人家,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落儿姑娘,不让人欺负她。”龙四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刘文龙,刘文龙......”爹突然梗着脖子高声叫起来。
“老人家放心,我决不会饶了刘文龙!”十三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爹满意地露出微笑道:“我知道你们不是寻常人,那我就放心了......李卫,”爹又对李卫说,“这些年,谢谢你对我父女俩的照顾,以后落儿还得......还得......”爹已经一口气接不上来。李卫流着眼泪拼命点头:“放心,我知道,我知道的。”爹终于含笑闭上了眼睛。
“爹......”我声嘶力竭发出一声叫喊,可是再也喊不回爹的回答。
虽然我来这里不足一月,可是爹完全把我当成他的亲身女儿在疼爱,在保护。远离父母的我也确实把他当成了亲身父亲,毕竟我们是相依为命的人。上天把我带回来做他的女儿,我跟他之间一定也有一段父女之缘。这种亲情的剥离不亚于切肤之痛。可是也正是这段父女之缘而祸起萧墙,让他丧失了生命。
伤心和内疚让我变得呆痴,整个丧事都是李卫和他家人在帮忙办理,我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扶着拽来拽去。“尘归尘,土归土......”当法师超度亡魂的声音响起,当泥土雨点般打在棺盖上,我双膝一跪,眼睛再次迷离。爹,对不起,我只是一个不速之客,我的到来打破了你们平静的生活,我剥夺了真正的落儿被爱的权利,如果您知道女儿不是你的落儿,您会不会后悔曾经如此疼爱过我,会不会怨恨我给你们带来的无妄之灾?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是,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走了,女儿该怎么办?女儿就像一片飘落的黄叶,从遥远的地方飘来这里,因你的庇护有个家,可是你走了,女儿又成了找不着根的落叶,究竟该魂归何处? 不知道跪了多久,只觉得周围的人渐渐散去,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冷下来,狂风呜咽着卷起地上的纸钱漫天飞舞,周围的树叶沙沙直响,瞬间,大雨像豆子一样生疼地打在我脸上,身上。飞扬的尘土被大雨洗劫一净,和着泥浆,在地面留下一道道泪痕。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落儿,回吧,让你爹好好休息。”我麻木的身体再次顺从地站起,却双膝一软,跌倒在一双手臂里,失去了知觉。
朦胧中,我看见爹在我面前飘过,微笑着对我说:“缘尽缘灭,缘起缘生。”我追着大喊:“爹,不要走,爹,你回来。”可是如一阵烟雾,爹消失了。“落儿,落儿。”谁?谁在叫我?眼前再次出现那个熟悉的背影,他怎么走得那么快?我使劲跑啊跑啊,可他总是离我那么远,在我跑得精疲力竭的时候,他又消失在烟雾迷茫处。“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要走?为什么啊?我好累好怕,不要走,不要走啊!”我痛哭流涕。
“落儿,落儿,你醒醒,你又做梦了,快醒醒。”一个声音再次响起。
我疲惫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龙四清朗的脸,我被他如同抱孩子般抱在怀里,马车颠簸得我骨头似乎要散了架。我无力地看着他的眼睛,近乎梦呓:“不要走,你别走。”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少见的柔情,低声道:“我不走,落儿,我一定不走。”说完,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我冰冷的身体似乎感受到他传来的体温,疲惫的我终于安稳地睡去,不再有梦魇。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又躺在驿馆的床上,全身酸疼,唇干舌燥,我轻轻唤道:“水,水。”
绿儿听到我的叫唤连忙端来一杯水,扶我喝下,又拿枕头垫在我后背,道:“小姐,怎么样?都好些了吗?”
我感激地看着绿儿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累,绿儿,辛苦你了。”
绿儿居然眼圈一红,似欲滴下泪来。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道:“绿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绿儿看着我摇摇头,“没人欺负绿儿。只是绿儿从小也是无父无母之人,虽得四爷待我恩重如山,可是终究只是下人。只有小姐真心当绿儿是个人。与小姐虽然相处时日不多,但见小姐屡次不爱惜自己身子,绿儿心里难过。”
我感动地抱住绿儿道:“好绿儿,我如今也是孤苦一人,爹走了,难得有你还关心我。”
绿儿擦擦眼泪,扶住我的肩膀道:“不只我一个呢。四爷把你从大雨里抱回来的时候急得什么似的,十三爷马上就去传大夫了,对小姐都关心着呢!我这就告诉他们你醒了。”
看着绿儿匆匆转身的背影,我不由苦笑着叹了口气,唉,绿儿,你无父无母毕竟有一栖身之所,可我今后该去往何处?难道继续依靠李卫吗?我已并非落儿,非亲非故,怎能欠他一世人情?
思索间,门外已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龙四和十三推门而入。十三率先奔至我床前,道:“落儿,好全了?下次可别再一个人傻傻地淋雨了。”
“十三哥,”这次我倒是心甘情愿地叫他十三哥,“落儿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对不起。”
十三有些责怪地瞪瞪眼道:“怎么这么客气,你,我,还有四哥也算生死之交了,你忘了那首歌了?我们不会对你弃之不顾的。”他又转头对龙四说:“四哥,不如我们带落儿回去吧。”
没等龙四开口,我就抢着说:“不,十三哥,谢谢你的好意,落儿不走。”
十三急了,道:“为什么?你在此地还有亲人?”
“落儿已无亲人。”我平静地说,“可是,与其寄人篱下,落儿宁可浪迹天涯。”
“我不允许你浪迹天涯。”龙四说话了,声音里充满了霸气。
不允许?好大的口气,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我淡笑道:“落儿谢龙四公子怜爱,可惜落儿只是一片飘落的黄叶,随风而飘,随水而流,注定一世漂泊。”我的语气哀伤而决然。
说话间,小安子前来禀告:“四爷,李卫来接落儿姑娘。”
龙四断然道:“你爹死前我答应过照顾你,我绝不食言,就这么定了。我出去看看。十三,走。”
我不由气愤填膺,凭什么我的人生就由你定好了?我让绿儿迅速给我穿戴好,我要去听听他跟李卫怎么说。跑至前厅,在屏风后就听到他用一贯的语调在说:“刘文龙没找到落儿,一定心有不甘,落儿暂住我这里还比较安全,等惩治完刘文龙再说吧。”坚定而不容否定。
我连忙跑出来道:“我不......”
话没讲完就被龙四堵了回去,“落儿,你没好全怎么就出来了,快回去躺着。”
我嘟起嘴不理他。
只听十三呵呵一笑道:“四哥,我们怎么治那刘文龙?干脆直接......”
龙四一摇手打住了十三的话,还没开口,李卫就抢着说:“哼,怎么治,他是县太爷的小舅子,如今官官相护,谁能治得了他?除非......”
龙四脸色微微一变,马上又回复了平静,“除非怎样?”
李卫晃晃脑袋道:“除非啊有戏文里的钦差大人驾到。”
龙四饶有兴趣地道:“哦?你不是说官官相护吗?这钦差为何又不护短了?”
李卫自以为是地说:“因为这钦差啊代表的皇上,皇上其实是英明的,只是对底下的事情无从了解,全靠各级官员层层上报。这其中就不免有包庇和欺瞒。如果钦差大人一到民间来巡查,老百姓就有了诉苦的机会,官员之间也就不能包庇了呀!”
龙四听了居然点了点头道:“这些你是从何得知的?”
李卫不好意思地道:“看戏啊。我李卫大字不识几个,就喜欢看戏。”
龙四略一沉吟道:“如果给你个钦差,你敢不敢为民做主?”
李卫拍拍胸膛,“有何不敢,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去种树。”
龙四和十三交换了一下眼神,解下身上的玉佩,递给李卫道:“好,今儿就看看你的能耐,拿去,我看你怎么治那刘文龙。”
我扭头一看,这块玉晶莹润泽,我虽不懂玉,可也知道是极品,再一看,把我吓了一大跳,上面赫然刻着一个“禛”字。 我扭头一看,这块玉晶莹润泽,我虽不懂玉,可也知道是极品,再一看,吓了一大跳,上面赫然刻着一个“禛”字。我心下全明白了,哼,怪不得气度不凡,怪不得住在驿馆,怪不得不把地方官员放在眼里,什么龙四,什么龙十三,跟连续剧里一样喜欢来这招。康熙四十二年,正是康熙南巡之时,途经江苏,此时应是回京途中。那么龙四不就是康熙皇帝的第四子胤禛吗?而龙十三就是十三阿哥胤祥。
可李卫拿着玉翻来覆去,压根儿不认识上面的字,嘴里直犯嘀咕:“就这么个东西能治得了刘文龙?”
十三哈哈一笑:“李卫,你可别小看这玉,你拿着它虽抵不上钦差大臣,可那县令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李卫虽不识字,悟性倒挺高,“明白了,我就说是奉这玉的主人之命来办理此事。可是两位爷,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谁?”
十三再次笑道:“事情办完后你自会知道。好好想想怎么办吧。”
李卫思索片刻道:“这事没有证据,就怕他到时跟县太爷串通,抵赖不肯画押啊。”
我想了想道:“我有办法!”
龙四,不,四阿哥狐疑地看着我,“你个小女孩儿能有什么办法?”
我瞪他一眼,小女孩儿怎么了?偏不能让你小瞧了我。我清清嗓子道:“乘其不备,将其二人隔离......”
听完,李卫和十三都点着头,赞许道:“可行!”唯有四阿哥默不做声。
李卫抱拳道:“那我就去办理了,告辞。”
“等等,我也去!”我上前一步。杀害我爹的凶手,我要看着他被绳之于法。
“不许去。”四阿哥严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皇子了不起啊,管东管西的,我回头皱皱鼻子,“我偏要去,偏要去!”说完头也不回地跟着李卫跑了。
只听四阿哥又在身后吩咐:“十三,你也去,你们两个别露面。”
我们一行三人带了几个随从开始搜捕刘文龙。由于四阿哥叮嘱过不准露面,我和十三只好打扮成随从模样坐在马车上。十三看着我一直嘻嘻笑个不停。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道:“我长得奇形怪状吗?”
十三摇头。
“那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十三仍旧摇头。
“那你笑什么笑?”
十三索性捧腹大笑,看到我怒瞪他的眼光,他才说:“落儿,你误会了,我笑四哥。你知道吗?打我记事儿起,就没人敢顶撞四哥,你是唯一一个。刚才四哥气得那样儿,哈哈哈哈。”十三忍俊不禁,又开始大笑。
天啊,把这给忘了,我可不仅顶撞他,还骂过他混蛋,打过他耳光,他可是未来的冷面皇帝雍正啊,会不会把我给杀了泄愤?传说中的血滴子......想起都不寒而栗。
“落儿,”十三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怕回去挨四哥骂?放心,有我呢!”
我把心一横,有什么可怕的,把我杀了说不定就回现代了呢!船到桥头自然直。于是决定吓吓十三:“是,十三阿哥吉祥。奴婢给十三阿哥行礼了,请十三阿哥多多担待。”说完斜着眼睛瞥了下十三,只见十三两只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半晌才说:“你怎么认出我们的?”这回轮到我捧腹大笑了,我边笑边说:“我是仙子啊,当然独具慧眼。”
十三当然不信,猛地拍了下脑袋:“我知道了,是四哥那块玉。”
我笑着点头:“孺子可教也。不过你不能跟你四哥说我已经知道啰!”
正说着,马车停了下来,原来到了县衙,我正要下马车,被十三一把拉住,“你忘了四哥的话了?”我敲敲他的头道:“笨死了,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再说我们现在的打扮没人认得出。”我强行把十三拉出马车。
扮成随从的我们走在李卫身后,早有人拿了玉进去通报,县太爷果然满脸谄媚地迎了出来道:“不知贵人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李卫只是冷哼了一声便径直走进厅里坐下:“大人的小舅子刘文龙可在府上?”
县太爷不知何故,答道:“贱内弟外出未归,不知贵客找他何事?”
李卫漫不经心地说:“哦,只是一场命案牵涉到他,我来问问,三日前上午刘文龙在何处?可有证人?”
不出所料,县太爷果然包庇道:“三日前,贱内弟在寒舍与下官喝酒话家常,一天未外出啊。”说完朝门外做了个手势。哼,想串供?幸好本姑娘早有防备,已叫李卫派人把守好县衙各大门,不许任何人外出。而另一队人早就去抓刘文龙了。李卫说了,刘文龙这种人不在赌坊就在妓院。
李卫慢悠悠地说:“如此说来刘文龙与此案无关喽?那好那好。”说完便东拉西扯地跟县太爷闲话家常,拖延时间。
不久,小安子急奔入内,在李卫耳边低语了几句。李卫一拍茶几,站起身来:“嫌犯带到,马上升堂!县太爷,这是你的地盘,此案由你来审,我只是旁听。”
要知道李卫并无官职,仅凭一块玉如何审案,我要他这么说避免首先受制于人。 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坐着假仁假义的县太爷,堂下站着恶贯满盈的刘文龙。李卫坐在一边旁听,而我和十三仍旧站在李卫身后。
“大胆!”李卫先发制人,“见了朝廷命官嫌犯为何不跪?大人,这好像不合规矩,您看呢?”
刘文龙意欲开口,他的姐夫——县太爷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他跪下。刘文龙极不情愿地跪了下来。县太爷正欲说话,李卫又抢在前头道:“刘文龙,三日前的上午你在哪里?可有证人?”
刘文龙信心百倍地道:“三日前我在醉红楼喝酒,醉红楼的妈妈姑娘们都能作证。”哼,看来已经收买好证人了。
县太爷这边急得对他挤眉弄眼,可惜已经迟了,只听李卫厉声喝道:“大人好大胆子,居然敢欺瞒朝廷,你头上的乌纱帽还想不想戴,这项上人头还想不想要?”
“这......这......”这县太爷已是唯唯诺诺,面如死灰。
“刘文龙,”李卫拍案指着刘文龙道:“你二人口供不一,足见有诈,三日前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不从实招来。”
刘文龙拒不招供,反而大骂李卫:“李卫你个臭小子,算个什么鸟东西,居然敢在公堂上指手画脚!”
李卫不愠不火道:“请问大人,咆哮公堂该当何罪?”
县太爷早吓得魂不守舍,机械地答道:“打二十大板。”
“来人啊,县太爷说了,打二十大板!”李卫抢过县太爷的惊堂木一拍。
县太爷和刘文龙俱目瞪口呆,二十大板打下来,刘文龙早没了威风。李卫又道:“刘文龙,劝你还是招了吧。大人,还得您来审,三日前他到底干了何伤天害理之事。”
这个滚烫的洋芋扔到县太爷身上,叫他哭笑不得,只有哭丧着脸说:“文龙,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就招了吧。”
见刘文龙仍在犹豫,李卫又问道:“请问大人,拒不招供,该当如何?”
“打......打......”
李卫惊堂木一拍,道:“知道了,来人,打......”
打多少还没说完,就听刘文龙吓道:“别打了,我招,我招......”
李卫拍手道:“好,准备签字画押。大人,俗话说杀人偿命,您说咱大清律例是如何处置的?”
“秋......秋后问斩。”县太爷此时已瘫软在椅子上。
李卫冷笑道:“来人啊,将人犯押入大牢,大人说了,秋后问斩。”
“大人,”李卫又笑道:“今儿这案您审得好,丝毫不徇私枉法,佩服佩服。”
这县太爷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这也叫他审的案?可是关键的几句话确实都是他讲的啊?十三朝我竖起了大拇指,当然是夸我出的主意好。我在心里默默地念道:“爹,女儿替您报仇了,您安歇吧!”
回到驿馆,十三绘声绘色地跟四阿哥描绘起审案的情形,完了,这个笨十三,我对着他龇牙咧嘴又摇手。四阿哥看着我,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不准你二人露面的吗?”十三的话匣子“嘎巴”一下关住了,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只听四阿哥慢条斯理地又道:“得,今儿这案审得好,也算功过相抵,暂不追究。”我和十三相视一笑,长吁了一口气。
李卫接过话道:“这县太爷怎么办?他还能当好这父母官?”
四阿哥拍拍李卫的肩膀:“放心,至少得是个革职查办,永不录用。十三,把我的话给李卫说说。落儿,你身子刚好就到处跑,我送你回房休息。” 我一溜烟跑进屋,转身就把门关上。四阿哥伸出胳膊一挡,闪身进屋,面带愠怒道:“你就这么怕我?跑得跟兔子似的。”
我讪讪笑道:“哪有,哪有,龙四公子人见人爱,车见车载......”说到这儿,我马上打住,这话有点过了。我的神啊,自从知道他是四阿哥以来,每次见到他就莫名感到悚悚的。
“既如此,现如今刘文龙也归案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尽快跟我离开。”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好像我就是他家的人一样。
我嘟哝着:“我说了不去就不去。”
“你说什么?”他的脸上开始乌云密布,“你不去也得去!”
有没有搞错啊,我没发火他倒发起火来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不就救过你一次吗?就要被你管制起来了?到底有没有人权啊?忘了,这里确实没有人权。我怒视着他道:“爱新觉罗胤禛!别忘了你是皇子!你这样跟刘文龙有何区别?”
我的目光索性对上他的眼睛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我倒要看看这个历史上心狠手辣的皇帝如何处置我。然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满泓柔情一波一波荡漾开来,“好一个伶俐的小丫头。”他低语道。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拉入怀中,他的吻落在我的唇上,一切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试图挣脱却徒劳无功,他的热烈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的意识逐渐模糊,逐渐遥远......良久良久,他才离开我的唇,可是仍然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我滚烫的脸颊紧贴着他宽厚的胸膛,竟然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只听他用近乎呢喃的声音道:“落儿,有一点我确实跟刘文龙一样,我想要你。当你像朵清晨的茉莉花儿一样在酒楼唱歌;当你冒着生命危险为我吸毒却中毒倒在我肩头;当你从噩梦中醒来,哭倒在我怀里;当你在大雨中悲伤过度晕倒在我臂弯里;当你总在似梦非梦之间呼唤着要我别走;我就知道你是我爱新觉罗胤禛要疼惜的人。落儿,跟我回京,让我好好疼爱你吧。”
听着平日里冷冰冰的他竟然有如此柔情蜜意的话语,我不禁有点沉醉于这个怀抱。回想往事,来清朝不多的时日里,每一个伤心时刻都是这个怀抱容纳了我的眼泪和疲倦,它让我觉得安宁,不再有漂泊感。可是,难道我就该跟他去吗?去做他的小老婆?和一群女人争宠?不,不行!
我努力推开他,低声道:“对不起,四爷,恕落儿不能从命。”
“为什么?是因为李卫吗?”我几乎看到他眼里闪动的怒火,高高在上的四阿哥应该还没有尝过被女人拒绝的滋味吧?
我摇摇头,“四爷误会了,落儿跟李卫情同兄妹。落儿只是深感惶恐,若落儿随四爷回京,四爷准备如何安置落儿呢?”
“你想怎样呢?侧福晋如何?”
在他看来,这应该是天大的恩赐了,对一个乐籍贱民来说,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我冷冷一笑道:“四爷又误会了,落儿想要的不是这个。落儿虽乃一介贱民,可自视甚高,对于婚姻的诠释是唯一,落儿不可能是四爷一生之唯一,更不屑与人相争。故宁可放弃。”
四阿哥一脸探究地看着我,“你这丫头脑袋里装了什么?这婚姻唯一之说我还是头一回听到。”
我淡然一笑,“可见四爷对落儿知之甚少,又何谈婚嫁呢?”
四阿哥不以为然地说:“先婚嫁,再了解,不是还有一生的时间去了解吗?”
你这妻妾成群的花心皇子,一生有多少时间去了解一个女人,书上说,当一个男人得到一个女人的身体后就不再对她的思想感兴趣。今天要驳一驳你,“四爷差矣!”我反驳道:“四爷是从男子的角度去看问题,先婚嫁,后了解,若觉不合,还可再娶。然而作为女子,则无法再次选择,四爷不觉得这不公平吗?”我可是从男女平等的社会来的,要在这里呼吁呼吁女权。
四阿哥来回走了一圈,“我还真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今儿被你问倒了。成,你暂不肯嫁我也成,先随我进京再说。”
“那四爷是要我入府为婢吗?”我傲然道。
四阿哥突然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道:“你个磨人的丫头,我怎么舍得让你为婢?你啊,先回京再说吧,我可答应过你爹的,身为皇子,怎能食言?”
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爹,甚至想起了21世纪的爸爸,不由鼻子一酸。四阿哥虽然表面冰冷,却对我容忍退让,有时还有父亲般的慈爱。现如今我确实已无地方可去,跟他去也好,至少有绿儿和十三作伴,而且了解历史的我自然知道李卫也是他的人,迟早要离开这里,我在这里将举目无亲,继续留下还有什么意义?
于是故意傻傻地问道:“四爷是说像阿玛疼爱女儿一样疼惜落儿吗?”
“你......”估计他的怒火再度被我挑起,“这话也是随便乱讲的?”
我“噗哧”一笑,他才知道我是在开玩笑。“好吧,”我认真地看着他道,“我答应跟你回京,不过我有条件。”
他喜出望外,“什么条件?你说。”
我掰着指头道:“第一,我要做个完全自由的人,不受你府里福晋及其他任何人管辖。”
想起贝勒府里森严的家规我就头疼,这可是首当其冲的。可是我的条件马上被他修改了,“不受福晋管辖可以,不受任何人管辖可不行,你得受我管辖。第二条呢?”
哼,还没到北京呢,就如此专制,以后还得了?我撅着嘴道;“第二条,我入你府中既不为妾也不为婢,宁可做一女书童,于书房侍候四爷笔墨纸砚。”
四阿哥略一沉吟道:“这条暂且答应吧,不过以后你会改变想法的。”说完居然又迅速在我唇上偷吻了一下。
也太自信了吧?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拿出纸笔来,“第三,空口无凭,立字为据。把刚才两条写成协议。”
四阿哥拿起纸扔至一边道:“写什么协议,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堂堂皇子还会耍赖不成。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看着他带着阴谋得逞的微笑走出房门,我不由暗暗叫苦,这位皇子的君子一言看来还真不可靠。 得知我愿意进京,十三和绿儿最是高兴不过,绿儿连夜给我整理了些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带的,所有的衣物用品,大大小小,里里外外,四阿哥全部买了新的,甚至肚兜也没忘记,我脸红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他的细心。
此行首先要去沛县与康熙汇合,他兄弟二人随康熙南巡,因视察河工而耽误行程,又因我的事在铜山盘桓数日,北上之心已焦切异常。翌日凌晨,十三便将我的房门拍得“咚咚”响,我睡眼朦胧地打开门,十三跟了进来,似有话要说,却又窘着不开口。我略感奇怪地看着他道:“十三,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哦,有话就说嘛。”十三为人随和豁达,不似四阿哥那样让人有压迫感,所以平时不是叫他十三哥就是直接叫十三,言语之间也比较随便。
“落儿,”好半天他才开口说话,“我还没建府,回京后你住四哥府上,我会常常来看你的。”说完就出去了。
留下我怔怔望着他的背影,不明所以。
“小姐,你在看什么?”绿儿不知何时来到身边,拉着我的手说:“走吧,两位爷和李卫都在外面等着呢。”
李卫来了,正好,我也想着去跟他道别呢。李卫见到我出来,眉开眼笑地迎上来,“落儿,你也知道了吧,这两位爷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两位爷说让我跟随入京历练几年然后给我放个外任,我不用读书就能做官了。爷说你也一起去,对不?呵呵,我们可以进京喽!”
原来李卫是此时入的雍邸。小孩心性,能进京就这么开心。我不禁莞尔:“是啊,大头哥,我也进京,只是伯父伯母同意你离开?”
李卫呵呵笑道:“我娘高兴还来不及呢。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她啊,只差去祖坟烧香了。”
马车轻扬着尘土飞奔在初夏煦暖的阳光里,我拉开窗帘,南风渗透着微醉的芬芳扑面而来,窗外成荫的绿树“唦唦”地轻吟着一首明媚古老的诗歌,山坡上洁白的山茱萸花淋漓尽致地吐露芬芳,我轻轻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似乎将整个江南醉人的气息吸入心脾。
春天的黄昏
请你陪我到梦中的水乡
让挥动的手在薄雾中飘荡
不要惊醒杨柳岸那些缠绵的往事
化作一缕轻烟已消失在远方
暖暖的午后
闪过一片片粉红的衣裳
谁也载不走那扇古老的窗
玲珑少年在岸上守候一生的时光
为何没能做个你盼望的新娘
淡淡相思都写在脸上
沉沉离别背在肩上
泪水流过脸庞
所有的话现在还是没有讲
看那青山荡漾在水上
看那晚霞吻着夕阳
我用一生的爱去寻找那一个家
今夜你在何方
转回头迎着你的笑颜
心事全都被你发现
梦里遥远的幸福它就在我的身旁。
在现代就有没事哼歌的习惯,沐浴在古代纯净的日光里,我不由大声地唱起来。唱完,将身体倾出窗外,挥舞着手绢,大声呼喊:“再见了,我的江南;再见了,我的梦里水乡!”正欲放下帘子却遇上车外两个骑马人的目光,十三和李卫眼睛里闪耀着夏日的光芒注视着我。我不由一愣,此时马车一个颠簸,我站立不稳,跌落在四阿哥怀里。我羞红着脸想要起来,却被他紧紧抱住,“别动,坐车也不老实。”他眼角含笑地嗔怒道:“梦里遥远的幸福,它就在我的身旁。这词是你想的?”
晕,他不会以为这首歌是我为他而唱的吧?我仰起头想要解释,他用手指轻轻覆盖在我嘴唇上,道:“嘘!不要解释。你还是不想做我的新娘?”
又来了,我故意瞪大眼睛:“四爷不是有新娘了吗?而且还不只一个。”
他眼里的柔情跟窗外的景色一样醉人,“可是我想要的只有你一个。”
不是吧?果真如此乾隆从哪里来的?年羹尧的妹妹如何成为年妃的?女人关键时刻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否则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可是这样的姿势,这样的目光交融实在太暧昧了,果然,四阿哥一低头,嘴唇又倾压了下来,这次我可是有防备的,怎么能老让你占便宜?我狠狠一咬,嘴里立即涌入一股甜腥味,四阿哥吃痛将我放开,大怒道:“臭丫头,你是吸血的妖精啊?”
我趁机跳开,“是呀,我是妖精哦!胤禛......胤......禛......”我故意拖长着声音道:“你怕不怕?”
他呆了呆,笑道:“茉莉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揉揉眼睛,仔细盯着他的脸看。
他被我看得不好意思,道:“姑娘家不知道端庄,有这么盯着男子看的吗?”
“这是传闻中的四阿哥吗?我看错了吧?”我揶揄地笑道。见他抬手欲敲我的头,我马上闪开,叫着车外的绿儿:“绿儿,你进来,帮我拿点干粮。” 行至沛县境内,四阿哥便让我改了男装,还说什么我女装太招摇。一路马车劳顿,至此便改成水路,沿京杭大运河北上。本以为有机会一睹康熙大帝的风采,没想到四阿哥把我关在舱内不准出来,好似我是他的私人收藏,我开始后悔随他北上,不知道回京后我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自由?更恼火的是我居然晕船。我在现代这铁打的身子到这里怎地如此弱不禁风?于是终日躺在舱内晕晕乎乎,也无心欣赏两岸的景色,四阿哥不时嘲笑我“终于老实了”。南巡的船队浩浩荡荡一路北上,谁也不知道仓里还藏了一个我。
船队于月底抵京,经过一系列繁文缛节,阿哥们才各自回府,在宫门等候的我们老远看到四阿哥和十三在人群中走来,我心里忽然有些忐忑,该回雍王府了,我该怎么面对一群陌生的人?思考间,他二位已至身前,四阿哥看着我奇怪地道:“想什么呢?走吧。”紧张感促使我一路上都没说话。他两位也不说话,马车里气氛怪怪的,十三看我的眼光更怪,不知道大家都怎么了。
“爷,到地儿了。”小安子的声音从车外传来,终于打破了宁静。下了马车,我却发现这里不是禛贝勒府,而是耿府。我一头雾水跟在四阿哥后面进了府门,偷眼看看十三,他也正好看着我,眼里仍旧流露出我看不懂的神情。
“下官耿德金叩见四阿哥,十三阿哥。”出来一位中年官员跪迎在地。“起吧。”四阿哥淡然道。
两人寒暄片刻,就听四阿哥道:“不知耿大人子嗣如何?”
耿德金微微一怔,答道:“只有一子。”
四阿哥呵呵一笑,指着我道:“甚好,如此大人便儿女双全了。落儿,叫阿玛。”
这句话对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原来如此。难怪一直不让我露面,是想给我个身份啊。我压抑着心里的愤懑,行礼道:“落儿见过阿玛。”
耿德金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喜还是惊,忙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四阿哥满意地笑道:“落儿,进去见过你额娘,我已奏明皇阿玛,三日后即以格格身份入府。”
历史记载,雍正后妃中有一裕妃,和亲王弘昼之母,乃管领耿德金之女,雍正为王爷时即以格格身份入府,享年九十多岁。难道是我?哼,当真遵守我的约定啊,进府既不为妾也不为婢,可是格格跟小老婆又有何异?认耿德金为父经过我同意吗?事先未告知便要我嫁进雍王府,跟强娶又有何区别?果然是自作主张,言而无信之徒。我愤恨的眼光紧紧地盯着四阿哥,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落儿,落儿。”十三轻轻拉拉我的袖子。我回过神来,机械地跟着耿德金进了内府,耿德金的夫人知道了这回事倒是挺乐意,当然了,忽然跟皇子攀上了亲戚,心里还不乐开了花。可是我心里充满了悔意,也许我真不该答应来京。脑子里忽地闪过一道火花,逃走?对,我要逃走!于是写了张纸条藏在袖子里,随耿德金出来和两位阿哥道别,并偷偷将纸条塞在十三阿哥手里。
临走之时,十三阿哥突然说道:“四哥,你先走,我跟耿大人下两盘棋。”
四阿哥看了看我,不动声色道:“嗯,落儿,早点休息,三日后过来接你。”
四阿哥一走,我就把十三拉到后院,“十三,我们是不是朋友?”
“当然是啊!”十三诧异地看着我。
“朋友有难你会不会帮忙?”
十三一拍胸膛道:“天塌下来我都帮你顶!”
“好!就是要你这句话。”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十三,我要逃走。你帮我?”
十三怔怔地盯着我,眼里似乎闪了道惊喜的光芒,随之又暗淡了下去,“落儿,你不愿嫁四哥?你心里没四哥?”
这句话问得我突然心慌意乱起来,我心里有他吗?算了,不去想了,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要逃走。我摇摇头道:“十三,我只想逃走,你帮我好不好?”
十三叹了口气道:“落儿,不可能的,这件事皇阿玛已经知道了。而且四哥并未说你是耿德金义女,如果你逃走,就是欺君之罪,会害了耿大人全家,。”
我倒退一步,混蛋胤禛!
“落儿,”十三眼里写满了落寞,“四哥不会亏待你的,他跟我说了,会按娶福晋的礼制娶你。可是......”他顿了顿,又道:“如果有一天四哥对你不好了,记得我老十三会......”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可是我已明白,原来这几天他眼里复杂的眼神就是为此啊!可是,十三,你也不是我要选择的人啊。我望着他,由衷地道:“十三,你说要我叫你哥的,如果你不嫌弃落儿出生低微,你就是落儿的哥哥了。”
不愧是侠王十三爷,拿得起放得下,十三爽朗一笑道:“当然,落儿,以后四哥敢欺负你,我给你评理。不过......”
“不过什么?”我反问?
“不过我打小看到四哥就怕,哈哈哈。”
不知道十三的笑声里有多少无奈,可是我绝不能让四阿哥阴谋得逞,哼,不让我从耿府逃走,我就从你贝勒府逃,看你怪得着谁! 到了成亲的日子,耿夫人,也就是我现在的额娘早早带了一群嬷嬷婢女来给我梳妆打扮,我无心看镜子里的自己穿上吉服是什么样子,一心只想着到了贝勒府怎么逃跑。吉时一到,叩别阿玛额娘,盖上红盖头,手里塞了苹果,喜娘将我扶上花轿。
禛贝勒府门口早已炮声震天,不知道经过了几道程序之后,喜娘扶着我跨火盆,此时的我思想早不知跑到太平洋哪个岛上去了,压根不知道何时该抬脚,一脚踏在火盆边上,我吓得尖叫一声,该死的花盆底鞋根本让人站立不稳,我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在地,四阿哥眼疾手快将我托住,盖头却滑落在地上,见到四阿哥笑意盈盈的脸,我真痛恨自己为什么每次都摔倒在他怀里,我宁可摔在地上。我狠狠瞪他一眼,却听到宾客席里哄堂大笑起来,还有人大叫道:“好漂亮的新娘子。”“四哥,好艳福啊!”剩下的仪式全让我搅和了,礼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喊。我低垂着头,羞红了脸,无地自容,如果有地缝我一定钻进去。四阿哥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一反常态笑着将我的头深深埋入他胸前,伸手一抱直接将我抱进了洞房。轻轻地将我放在婚床上,他捧起我的脸说:“我的落儿今天真美。”
我撇撇嘴道:“是真霉吧?你不认为我丢了你的脸吗?”最好认为我丢人,将我休了。
他喷着淡淡的酒味,笑道:“能娶到落儿是我胤禛一生最幸福的事,怎么会丢脸?”他的眼睛里似乎也蓄满醉人的酒味,我几乎要融化在他的味道里,忽又想起前几日耿府里的一幕,愤慨之心重又升起,差点受了糖衣炮弹的诱惑,我暗自坚定了自己逃跑的决心。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柔声道:“我还要出去,一会儿就回来,等着我,小宝贝。”
我心里再次犯疑,这是传说中的冷面王吗?
四阿哥一走,我就开始实施我的逃跑计划。洗去脸上的妆容,翻箱倒柜地找了套四阿哥的衣服换上,还有银子,逃跑没钱可不成,可是银子在哪里呢?算了,反正手上有镯子,衣服里面还挂了金项圈,皇家的东西,应该值点钱吧?
这个时候房间门口一定站了婢女,还是翻窗逃走的好。我把每个窗户都打开来瞧了瞧,挑了个光线最暗的地儿翻出窗外。可是偌大的王府我该往哪里走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朝着人声鼎沸处走去,今晚最热闹的就是大厅,出了大厅就能出府了。由于宾客众多,穿着男装的我也不甚引人注目。四阿哥呢?只见一群人轮番着向他敬酒,估计是其他阿哥们,他应接不暇,已满脸通红,哪里会留心众多宾客里的我?十三呢?我四处搜寻,却发现他在大厅角落里自顾自饮酒,他忽地猛一抬头,正好对上我的目光,我心虚地躲闪开来,赶紧往外走。走至门口,又被人挡住,我头也不敢抬地说:“爷让我出去买点东西。”
“那你也不带银子?”说完塞给我一锭银子,声音好熟悉。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李卫。我马上竖起指头:“嘘!”说完将他一推便飞跑出门。剩下李卫在后面轻喊,“怎么找你?”
我一路狂奔,四阿哥宽大的衣服穿在身上着实不合身,可是那又怎么样?我自由了!想象着四阿哥回房后发现里面空荡荡时的表情,一种报复得逞的快意让我不由笑出声来,感觉夏日的夜风吹在脸上也格外惬意。
猛然,前面闪出一个人影,我停步不及,一头撞了上去,额头撞得生疼。正要大骂,却发现是十三。
“嗨,十三。”我傻笑着打了个招呼,伺机理理自己慌乱的心理。
“果然是你。”十三眼角带着笑意。“我说怎么出来这么个小子呢?不怕我回去禀告四哥?”
“怎么会?”我极力夸大自己的表情,“你是侠王十三啊?怎么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十三更觉好笑:“哦?嫁给四哥怎么就损你了?”
我拉下脸道:“还用问我吗?你自己四哥你不知道?讨人厌的性格。”
“哈哈,也只有你敢说他讨厌。”十三戏谑道,“不愿嫁四哥就嫁我吧。”
老天,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我捶了捶十三的肩膀,怒道:“十三,是朋友就要雪中送炭,不是趁火打劫啊。”
十三眼里有什么东西沉落下去,立时又换上一副笑颜,“得,这么黑的天儿,是朋友得先给你找个地儿住不是?走吧。”
我乐颠颠地跟着十三行至一家客栈,找了间上房住下,十三又塞给我一叠银票,“出门在外要银子使的时候多,拿着。我得走了,自己小心。”
走至门口,他又回过身来笑道:“我怎么着就觉得对不起四哥呢?”
我警惕地道:“十三,你要是告诉你四哥,我可就跟你绝交哦!”
十三笑着点头:“我不说,保证不说。晚安,明儿再来看你。”
我躺在床上盘算着今后的日子怎么过。数数十三的银票,嘿,皇子出手就是不凡,有一千两之多,能混一段日子了,可是不能坐吃山空啊?想想无论什么时代,女人要有地位就得经济独立,我有银子我怕谁?所以得想个挣钱的法子,不过今晚先睡觉,实在太累了...... 这一觉睡得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没人打扰真好。
“小二,小二。”我边下楼边喊。可是却发现店里生意冷清,俩店小二撑着头发呆,对我的喊声置若罔闻,而掌柜的更是愁眉苦脸。我拍拍柜台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做生意理当和气生财,一副苦瓜脸如何做得了生意?”
掌柜的叹了口气道:“唉,这生意不做也罢。”
难道经营不善,面临倒闭?“却是为何?”我不解地问道。
掌柜的摇摇头道:“京城开店难啊。成日里打秋风的不断,更有王公贵族的亲戚仗势欺人,这不,刚才一无赖寻上门来,说是九贝勒爷的表小舅子,要我每年交一万两保护费,一次交五年,就是五万两,午后就来收,我小本生意,哪来这五万两啊。公子请另觅住处吧。”
我愤然道:“掌柜的为何不拒交?”
掌柜的苦着脸道:“家有小女,不交就将小女拿去抵账,并将小店充公,我只有趁早关门,携带家小溜之大吉。公子请快走。”
岂有此理,果然是亲戚,都有强娶民女的嗜好。“掌柜的别急,我来给你想办法。不就五万两银子吗?”可是去哪里弄银子呢?有了,反正你们都是一家兄弟,就用哥哥的钱送弟弟吧。我取下身上的项圈和手镯细看,项圈纯金打造,中镶一颗不知什么宝石,纯白的,摸上去暖暖的感觉;这对羊脂白玉镯也是触手生温,纯净通透,白得没一丝瑕疵。不知道这两样值不值五万两?我对掌柜说:“在下去去就来,请掌柜的稍候。”
当铺的伙计见到我这两样东西之后,瞳孔至少放大了五倍,“你等等。”说完就进去把老板请了出来,老板可就老奸巨滑多了,不动声色地鉴定了许久才道:“你要当多少银子?”
我大着胆子道:“五万两。”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值不值?
只听老板说:“好,成交,十日不取,归本店所有。”
看来好像还当少了?我收起银票,直奔客栈。此时客栈门口已聚集了不少围观者,我好不容易挤进去,只见一华服男子带了几个彪形大汉趾高气昂地杵在店里,掌柜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伸手将掌柜拉起来道:“不要求他,给,这是五万两银票,拿去,马上滚蛋。”
华服男子看着我,面露挑衅:“哟,来一不怕死的小子。”
我微微一笑道:“听说阁下乃九贝勒表亲,当今皇上律子甚严,相信九贝勒必是体恤百姓,通情达理之人,如今掌柜所欠银两即已还清,阁下自当好走。”哼,先给个高帽戴,堵你的话。他数数银票,面露不甘地冷哼两声。
我怕他再来生事,又道:“即收银两,可否请阁下打一收条?”
这厮收黑心银子,自然不敢打条,悻悻道:“爷岂是不守信义之徒,爷说收了就收了。”
“好。”我抚掌道:“在场的各位都可做个见证,若下次阁下再来生事,我必敲锣打鼓将银子送至九爷府上。”他仗势欺人,九贝勒未必知道,若当真闹大,只怕九贝勒脸上也挂不住。其实九贝勒府门开在哪里我都不知道,这家伙摸不透我来历,还真有点发怵,带人转瞬即走。
围观群众一片鼓掌之声,掌柜的对着我更是一番千恩万谢。可是经我这么一闹,京城我可不敢呆了,得马上闪人,于是向掌柜的告辞。哪知他把我邀进后院厢房,从柜子里拿出一叠东西给我,我一看,居然是地契房契。
我大吃一惊道:“掌柜的这是为何?”
掌柜的诚恳地道:“小姓杜,杜德才。经营祖传家业多年,今日得公子相助,小店当归公子所有。”
我连忙推迟:“这如何使得?”
掌柜的却铁了心要将客栈给我,又道:“若无公子相助,小店亦不存在,小店本就不值五万两银子,怎可领公子如此大恩?再者我不善经营,生意原本清淡,或许公子能给予一线活力。”
事已至此,我已无法推脱,只好道:“好吧,不过我要外出一趟,客栈就由你代为经营。”
“是,所得收益在下一定全部入帐,妥善保管,等公子回来核对。”杜德才高兴地道。
我进房将十三的一千两银票贴身藏好,只留了李卫给的一锭银子作为日常零用,便告辞杜德才,准备离京。
行至码头,忽然感觉有人跟踪。猛一回头,原来是九贝勒的小舅子那伙人。“就是这小子,给我上。”我拔腿就往城里跑,我的神啊,我当初就不该来这里,不来这里就不会嫁给胤禛,不嫁给胤禛就不会逃跑,不逃跑就不会碰到这档子人,不碰到......这时候我最怀念的物品就是手机,如果有手机我一定给四阿哥打电话。“胤禛,你在哪里?”我不由大声叫道。
连续剧里的一幕开始在我身边上演,我一边跑一边掀起路边的水果摊,菜摊往后扔,边掀边说“对不起”。可是这只能减缓他们追赶我的步伐,而我实在快跑不动了。“胤禛,救我!十三,救我!”我在心里呼唤。
小安子?我没看错吧?是小安子赶了马车飞奔过来!我兴奋地大喊:“小安子,胤禛,救我啊!” 回府的路上我一直拿眼瞪十三,臭十三,还是把我出卖了。
“不用瞪了,”四阿哥阴沉着脸道:“如果不是十三告诉我,你今天被人分尸了都不知道。刚才是谁在喊救命的?回府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求救的眼光投向十三,十三无辜地看着我道:“今天去看你,谁知听说了你的英勇事迹,杜老板还说你已离京,我迫不得已才告诉四哥的。别怪我啊?”一副谁让你爱闯祸的表情。
不知道回贝勒府会有什么下场。我的神啊,我当初就不该来这里,不来这里就不会嫁给胤禛,不嫁给胤禛就不会......
迈进贝勒府的大门,我就感到有无数眼光盯在我身上。逃跑的新娘被抓回来,自然是新闻人物。李卫此时已跪在厅里,四阿哥黑着脸在正中的座位坐下,马上就有人沏了茶上来。四阿哥轻抿一口,放下茶杯道:“站过来。”
我觉得自己身上已被四阿哥的眼光射得千疮百孔,战战兢兢地走到他身边。他又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我轻声道:“知道。”
四阿哥面色稍有缓和,道:“说!”
我抬眼看了看他,心里偷笑道:“跑得太慢,以后一定加强锻炼,增强体质。”
“你......”四阿哥气得语塞。十三则忍俊不禁,“噗哧”一声将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四阿哥突然抓起我的手腕道:“你的镯子呢?项圈呢?”
我微微往后一缩道:“当了。”
他气得一咬牙,举起手臂似要打我。吓得我抱头尖叫,可是半晌没有动静,才发现他强压怒火将手放下了。“哼,当了五万两银子,救了客栈老板对不对?”他眯着眼睛问我。
知道了还问?我怯怯地点点头。
“你知不知道,那是极其罕见的暖玉,还是佟皇后留给我的?价值何止万金!”他的样子好像要把我给吃了,“当票拿来!”完了,真的闯祸了,四阿哥从小由佟皇后抚养长大,感情应该颇深。
我抖抖索索拿出当票。他斜眼看着我道:“现在知道怕了,逃跑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他又看了看李卫道:“李卫知情不报,还协助你逃跑?来人啊,给我杖责四十。”
“不行,”我突然伸手拦在他身前,“逃跑的是我,为何要迁怒于别人?要打打我好了。”
“落儿!”十三和李卫同时叫道。
四阿哥的眼睛里突然升起一股妒意,继而转为怒火:“我偏要打他,来啊,杖责李卫四十。”
“不要!”我不顾一切地奔过去,扑在李卫身上,一板子重重地打在我背上,顿时火辣辣地疼。
“住手!”四阿哥一声怒吼,接着一个耳光打在执杖人脸上:“死奴才,不看人啊!”他将我轻轻抱起,眼里充满了悔意,道:“落儿,怎么样,打疼了?”
我没被外人所伤却终被你伤,我转过脸不理他,意外地,我发现了一张幸灾乐祸的脸在门后一闪,是谁啊? 四阿哥将我抱进房里,大喝道:“拿药膏来,再打盆水。”
他小心地将我趴着放在床上,绿儿和几个婢女拿了药膏来,道:“王爷,让奴婢给主子擦药吧。”
他接过药膏道:“你们出去。”说完抓住我的衣服后领一扯,衣服应声而开,露出整个后背。我的脸顿时不争气地红了。“别动,给你擦药。”他柔声道。清凉的药膏瞬间淹没了火辣的疼痛感,他轻柔的动作在我背上划过,让我渐渐忘记了伤痛,闭上眼睛,我有些贪婪地享受着他极致的温柔,以致在他擦完药停止动作时,我竟然感到莫名的遗憾。他将被子轻轻地盖在我身上,“躺好别动。”然后扳过我的脸道:“你看你,出门一天,就弄得跟个花猫脸似的。”说完用帕子沾了水,细心地擦拭着我的脸。
我有点动容地看着他,却在他眼里看到从未有过的伤感。他轻轻叹道:“我一心想保护你,没想到却伤了你。见你为了袒护李卫那么勇敢,我嫉妒得失去理智。对不起,落儿。”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又道:“落儿,你真那么讨厌我?不想嫁给我?”
我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见平时冷傲的他如此低声下气,心里便软了下来,我真的不想嫁他吗?其实我跟他来北京不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吗?于是仔细想了想,认真地道:“胤禛,你确实令人讨厌,你为何未经我同意便擅自让我嫁进王府?”
他一脸诧异:“有皇阿玛指婚还要你同意吗?”看来跟这个老封建无法沟通。
“可是你答应过我既不为妾也不为婢啊?”我有点恼怒。
他笑了笑道:“你确实既不为妾也不为婢啊!”
这个无赖,算你狠。我理了理情绪又道:“那你为什么要我认耿德金为父才让我进府?是认为我配不上你吗?”
“怎么会?”他急急地辩解,“你像茉莉仙子一样高洁,只是礼制如此,我也没办法,要得到皇阿玛认可啊!”
我正色道:“胤禛,皇阿玛认不认可我不在乎,我只要你认可。我希望你明白,贱民中也有品格高尚者,比之贵族中龌龊庸俗之徒更显高贵。佛说,众生平等。无论贱民还是贵族,只要人品高贵,在佛主面前都是平等的。”
他突然一脸喜色道:“是,我明白,可是落儿,你这话的意思是愿意嫁我了?你不跑了?”
我嗔怪道:“傻瓜,我都跟你成亲了,不嫁你嫁谁?不过,你若对我不好我还要跑!”
看着这个大我十一岁的男人孩子般欣喜,我心里也荡起幸福的涟漪,“你得听好了,对我来说,你只是我的胤禛,不是皇四子,不是贝勒爷。我也只是你的落儿,不是你的小妾,不是你府里的格格。我和你是平等的,我要你的心里只有一个我,明白?”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又莫名其妙地嫁给了他,三妻四妾是无法避免的,只要他心里真的只有我一个也就够了吧。
他高兴地想要抱我,却顾虑到我的伤,手伸出一半又缩回,道:“明白,我明白,在你面前,我只是胤禛,从小只有皇阿玛和皇额娘才叫我的名字,可是当你第一次叫我胤禛的时候,我觉着自己的名字就像琴弦拨动那样好听,你再叫几次。”
我幸福地笑了,“胤禛,傻瓜;傻瓜,胤禛。”
他伸手理了理我散乱的发丝,应声不跌:“我在,落儿;是,落儿。”
我心满意足地嘟嘴道:“被你打疼了,我想睡觉,你出去。”
“你睡,我看着。”他的脸上再次露出阵阵悔意。
刚合上眼,忽又想起一事,歉疚地对四阿哥说:“胤禛,对不起。”
“怎么了?难得你肯认错。”他宠溺地一笑。
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声道:“我把佟皇后的遗物给当了,害你花那么多银子去赎。”说完偷偷瞄了他一眼,不知道还会不会再骂我,我可是相信坦白从宽哦。
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溺爱,“我愿意倾我所有来换取我的落儿。”
我不由瞠目结舌,原来每一个男人都会甜言蜜语。
他拍拍我的脸道:“怎么傻了?”
我抓住他的手,故作惊讶状:“你真是四阿哥没错?”
“傻丫头,知足了吧。”他自嘲地笑了笑,“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这样。”
我把他的手枕在脸下,甜蜜地进入梦乡,是啊,我该知足了吧,幸福的感觉真好! 夜,静谧的夜。空荡荡的北京城街头,只有树影在晃动,月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散发出清冷微弱的光晕,使整条大街笼罩着一层阴冷的雾霭,渗透着鬼魅气息的寒气侵袭着我的身体,我迷失了方向。恐惧,像幽灵一般追随着我,我该去哪里?哪里是出口?我一路狂奔,可是依旧跑不出这迷雾。
“就是他,抓住他!”怎么回事?坏人怎么又来了?胤禛,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啊,你怎么拿了棍子来?你要打我?呜呜呜,胤禛,不要打我,我害怕。雾霭深处,熟悉的背影重又出现,你是谁?别跑,我要追上你,我知道追上你我就不怕了,这次我一定要追上你!你别走,别走啊!不要消失,不要......
“落儿,快醒醒,快醒醒。”谁在拍我的脸?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四阿哥放大焦急的脸,“落儿,你老在梦里喊什么啊?什么别走别走,要谁别走?”他将我横着抱起,放在他膝头,不解地询问。
我扑入他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有坏人追我,你又要打我,你好坏,为什么要打我,我好害怕。”
“对不起,落儿,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责,双臂紧紧拥住我。
我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抽抽嗒嗒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受伤或者伤心的时候就会做这个梦。梦里总是出现一个男子的背影,好像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他老在我前面跑啊跑,我怎么追都追不上,我知道只要追上他就不会再害怕,可是我就是追不上,每次跑得精疲力竭也追不上。胤禛,他是谁?是谁?”
四阿哥眼里流露出失望,“原来你每次在梦里喊着别走就是喊他?”
我噙着泪点头。
他抬手擦去我脸上的泪痕,对我也似对他自己说:“落儿,我不知道他是谁。可是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绝不会让你再受伤,也不让你有机会伤心,那么你就不会再做这个梦了。”
桌上的烛台轻轻爆了个烛花,原来已到了晚上,跳跃的烛光中,四阿哥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我的脸,整个房间笼罩着一层昏黄的光辉,温暖得让人心旌意摇。他看我的眼神也有了异样的光芒,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只穿了肚兜,再次遇上他灼热的目光,我不禁脸颊发烫,微微转开头。
“落儿,”他低唤我的名字,轻握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正对着他,他的吻便蜻蜓点水般地落在我的额头,眼睛,耳垂,脸颊,最后温柔地开启了我的双唇。我深深地淹没在他的气息里,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消失殆尽,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他。他温暖的手指抚过我的脖子,肩膀,抚摸着我的腰,再抚上我的背,突然背上一阵刺疼让我叫出声来,他急忙放开我道:“忘了你背上有伤了,疼不疼?”
我微笑着看着他摇摇头,再次把头靠在他胸口道:“我还想睡觉。”
“好,我放你下来睡。”
“不,”我双手环住他的腰:“你抱着我睡,我才不害怕。”
他吻着我的头发轻笑道:“好,咱也得盖被子不是?”他一手搂住我,一手扯过被子盖在我身上。
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在耳边有节奏地律动,如音符敲打在我的心上,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和着他的节拍一起澎湃,在他温暖的臂弯里,我的眼睑越来越重,含糊地嘟哝了一句:“胤禛,你真好。”便含着笑意沉沉睡着了,我知道,这一次,不会再做噩梦 “爷,该上朝了。”好像是小安子的声音,我揉揉眼睛,窗外还是黑蒙蒙的一片,复又往温暖处蹭。
“落儿,你自己再睡会儿,我要起了。落儿?”
“唔。”天没亮扰人清梦,烦人,感到被子一空,我翻身继续睡去。
“胤禛?”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完了,天已大亮,也不叫醒我。虽说跟四阿哥有约在先,不受府里其他人管束,可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缺。“胤禛?”
绿儿匆匆忙忙跑了进来道:“主子,爷早朝去了。吩咐奴婢伺候主子。”
“绿儿,”我责怪道,“谁让你奴婢主子的?我说了我们像姐妹一样。”
绿儿踌躇道:“可是......”
“什么可是可是的,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我故意板起脸孔。
“是,绿儿给您梳洗。”
“这还差不多。”我莞尔一笑,又道:“绿儿,你说我今天是不是该去拜见府里其他几位福晋啊?”
绿儿边给我梳妆边道:“按理儿应该去的,不过爷说叫你今天好好躺着养伤,哪儿都不用去。”
哼,又想把我关起来。“这怎么行?我伤已大好了,这是礼数,不去我以后怎么在贝勒府混啊?爷出去怎么不叫醒我?快给我弄好。”说来这王府的药膏果然好,一晚上伤处就不疼了。
绿儿哈哈笑道:“主子说话真有意思。好了,您看看,满不满意?”
这个绿儿,还是改不了口。绿儿今天给我穿的是鹅黄的夏裙,戴了满头的金饰,我不喜欢,通通拔了下来,只插了支镂空的蝴蝶金钗。再看看镜中的自己,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红,凝脂般的肌肤渗透着淡淡的红晕,顾盼之间,眼波流转,灵动溢然。我露出一个自恋的微笑,被自己的美丽深深陶醉。绿儿更是赞不绝口:“主子,您真像仙子下凡。”
我佯装生气地拍拍绿儿的脸:“记住,不是主子,叫我落儿。走,带我去见嫡福晋。”
“是,落儿主子。”我晕!
此时的四阿哥已有嫡福晋,侧福晋,格格数名妻妾,其中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和侧福晋李氏地位最高。看来是最得宠的喽,我心里冒出一股股酸意。
“主子,到了。”绿儿轻拉我的手。我蹑手蹑脚往里一看,厅里坐了两个妇人打扮的女子,都是二十来岁年纪,却神态端庄,表情老成。其中一个体态微丰,坐在首位,绿儿告诉我是乌拉那拉氏,另一个就是李氏了。我迈着小心而轻盈的步伐走进大门,接过绿儿手中的茶道:“落儿给福晋请安,姐姐请喝茶。”那拉氏接过茶,笑着对我点点头道:“妹妹请起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我同样地把茶端至李氏跟前,只听她冷笑两声,怪声怪气地道:“哟,我可不敢当。如此,便谢过了。”说着伸手来接,我松手的当口,茶杯却“当啷”掉在了地上。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张脸——昨天门后那张幸灾乐祸的脸。本姑娘可不是好欺负的,我牙关一咬,站直身体,正欲开口,突然瞥到门口四阿哥的阴影,心里有了主意,便垂下头。此时的李氏背对大门,毫不知情,语气张扬地道:“你这小蹄子长个什么眼神儿?瞧我不是嫡福晋就砸我的杯子?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才来敬茶?不是昨晚魅惑爷去了吧?你个狐媚子,小祸水。”
我偷偷瞟了瞟门口脸色铁青的四阿哥,心里暗笑,脸上却露出委屈欲泣的表情。那拉氏一个劲儿给李氏使眼色,李氏浑然不觉,“你装这可怜样儿给谁看呢?瞧瞧果真是个狐媚样,这脸还真能掐得出水来。”说完居然真用手来掐我的脸,我索性不避不让由她掐。这个李氏果然狠心,我疼得叫出声来。
接踵而来的便是“啪”地一声,四阿哥一巴掌打在李氏脸上,他冷冷地道:“福晋,把她关进园内,闭门思过半月。以后落儿不用来请安。”说完,拥着我的肩膀离开那拉氏的院落。
我甩开他的手,走得飞快,他大步追上挡在我跟前,道:“落儿,让你受委屈了。我不是给你出气儿了吗?”
我转过身背对他道:“我是妖女,是祸水,小心害了你。”
他从后面拥住我,在我耳边说:“即使你是妖女,我也甘愿被你迷惑。”
温暖的气息在我耳边拂过,心里酥酥痒痒的,不由噗哧笑了,毕竟今天早上这一仗是我赢了。
他握住我的手,将两只玉镯套在我手腕上,我细看,不是被我当掉的那两只吗?我又惊又喜道:“你把他们赎回来了?”
他又取出项圈戴在我脖子上,道:“是啊,这回可不能再当了,府里其他几个想要我还没肯给呢。要不要戴着去显摆一下?”
我心里乐滋滋的,嘴上却说:“有什么了不得啊,你爱给谁给谁去。”
他长声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心眼儿,嘴里不说,心里美着呢!刚才在李氏面前那一出不也演得挺像的吗?”
啊?难怪九王夺嫡他能胜出,不一般的洞察力啊!
他捏捏我的鼻子,“傻了吧?有什么瞒得过爷啊?走,带你认认府里的路。省得下回在自个家迷路。”
我轻蹙眉头,你对自个家的王府未必就有我了解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