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觉心寒(男同小说)》
一、 夏日的雨夜,爆发出一道白色的闪电我不是狂热的记忆收藏家,所有的凌乱全是我对现实的想象和再创造。
我梦见我在笑,因为我抬头看夜的空,一弯新月天如水。
我是在一九六八年一个非份的年月里出生的,带着惊惧与不安,我脱离了母亲的子宫,然后面对着一个不适应的世界,像一只受惊的羔羊,用高亢的声音向世人慌乱地宣示着我的到来。当我睁开我的双眼去寻找我的依托时,我发现竟然是一双干枯的苍老的手,这是怎样的一双如柴的手啊,细长的手指如一张蛛网把我紧紧缠住。我挣扎,用我粉红的双脚去撕扯,但那老女人却并不理会,随手把我丢进水里,像在一大锅清汤里捞面条一样把我捞出来,然后用一块破布把我包裹住,丢在了一边。她也因此而完成了一个接生婆所应该做的使命,而我却也因此感到惬意。我如释重负,带着一种逃脱后的疲惫,甜甜地进入了梦乡。但在梦中,我仍然忘不了那双被烟薰得发黄的如铁丝的手指,像条条毒蛇将我吞噬,于是,我便对女人有着一种莫明的恐惧。
八年后,当我被家乡清得可以照得见人影的小米汤喂养到能独立拾柴时,我便有了属于自己的被褥和枕头。而且我的床,准确地说是我的睡觉的窝是移动的。因为贫困的家中已没有一点点位置让我得以立足。于是,每夜的飘零让我得到了诸多的新鲜与快感。所幸的是,大我十岁的哥哥,是我的导航人。因而,我不必担心明天的夜里哪儿是我的家。
我懵懵懂懂地在每个孤寂的夜里,挟着我的被褥走向一个个新的天地。现在想起来,我不知道那时的我竟何以能用我孱弱的肩膀去肩负一次次地沉重。我现在或许应该感谢那个年月,艰难的历程留给人的,也不单单是心碎的回忆。跟着哥哥游牧般的生活,让我增长了见识,但也让我飘泊在一艘我到现在都无法驾驶的诺亚方舟。
一个夏日,淫雨霏霏。我不懂在那个季节怎么会有这样的雨。上苍不应该这么吝啬的,像患了前列腺炎的老年男人,一点点地去挤存在膀胱里的废水。结果早早地我们就吃了饭,结果早早地我们就到了邻居二婶家。这一夜,我们被安排到了东厢房的一个土炕上,与我们同睡的,还有二婶家的二哥,那年二哥十六岁。
半夜里,我不知被一种来自何处的奇异的声音所惊醒,既而感到我的下体胀得生疼,而且有一片瓦盖在了上面,压抑着一株似乎要破土而出的嫩芽儿。当我用手去揭开那片令我很不舒服的老瓦时,发现竟然是一只不知道谁的手,在侵犯着我的本能。我有些愤然了。用力拨开那只脏兮兮的手,然后寻找那只手的来源。夜漆黑漆黑的,我看不清旁边的两位哥哥在干什么,却听到了他们短促而有力地哼哼声,也听到了时强时弱的啪啪声。我奇怪他们半夜不睡,却做这种令人费解的徒劳的挣扎。睁大眼睛,压抑呼吸,我渐渐适应了夜的黑。我模糊中看到两团冰冷的夜火在纠缠。哥哥爬在二哥哥的背上,低垂着头在发泄无名的痛苦,然后又昂起头向屋顶抛出无声的呐喊。哥哥的两只手用力地箝住二哥的双跨,像是要把二哥拾起来,然后再进一步扔到空中,只是每次的努力都是白费,哥哥很不情愿撒开他的手,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向他的跨下兜揽着一阵阵的颤栗。二哥的身体使劲地佝偻着,像一座雨后的虹桥,这让我在许多年后一看到断桥就会想起二哥的身子。二哥的一只手做了桥墩,另一只手却在桥下有力地寻找,好像不堪哥哥的重负,要去求援一条力的支柱。我不懂,十八岁和十六岁的青春会撞击出什么样的乐趣。他们用这样一种我无法理解的重复而又简单的旋律,弹奏着属于他们的一首歌。哥哥用力地哦哦了几声,颇有仰天长啸,抬望眼之势。最后,积聚了内心所有的压抑,从嘴里挤出一声痛苦地闷哼,又倒吸一口凉气,浑身颤栗了几下,扭曲得脸便颓然地紧贴在二哥光亮的脊背上。同时,二哥也欢快地呻吟了一声,便有一道白色的闪电从他的跨下爆发。他们的颤栗让我的身上有了一种被冰冷包围的感觉。我有些厌烦他们的无聊,带着一种鄙视,带着一种什么事也难逃我掌中的满足,我合上了眼睛。
那一夜,我第一次梦见自己在水里漂,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尿了炕。我一动不动,听着哥哥和二哥的呼噜声,我睁着眼睛,蜷缩在被窝里,身下是湿漉漉的一片。生平第一次,我感到了无助的孤寂。
但我却永远也忘不了的是,夏日的雨夜,爆发的那一道白色的闪电…… 二、春风挟持着一份孤独(一)
童年的纯真与美好,像是一只飘在空中的风筝,虽然飞得很高,但仍然有一根线牵扯着,在一抖一颤地耸动中,让人们享受着自由的快乐,但我却没有。
每个夜的飘泊,我不再对哥哥和二哥的游戏产生兴趣,但尿炕却带给我一个灾难。尿了炕,我不敢说,只能把自己陷在一个冰冷的湿地上。虽然说,小孩子身上三把火,但要把那一片洇湿的地带暖干,却需要一夜的时间,而在这一夜中,我不得不忍受着两种煎熬:除了身子底下的冷以外,我的眼睛和耳朵,总是被哥哥和二哥的压抑的呻吟聒噪着。
于是,我害怕每个夜的来临,那是我走向无边痛苦的开始。有一天,我对母亲说:“娘,我想在家睡,不想去别人家睡。”娘说:“家里不是没地方吗?要是有一天咱家盖了房,你想去别人家睡我都舍不得。”我低着头,想自己每个夜里遭罪的事。母亲说:“小孩子家家的,别那么多事。你打小心眼儿就小,好看个闲事,别老看人家脸色,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儿。再说,去你二婶儿家睡也是她自个儿提出来的。要是她说什么了,你告诉我。”我眼泪流出来,想对娘说哥哥跟二哥的事,但张不开口,又想说自己尿炕的事,想想丢人,还是不说的好。娘去忙别的事,剩下我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发呆。我能说什么呢,听着娘诸多的理由,我只能让自己一夜夜的在那片洇湿的地方挣扎。
终于有一天,我尿炕的事被发现了,是二哥发现的。
我们的被窝是从来不叠的,但阳春三月里的天气似乎每在都那么好。一个早上,太阳早早地升起来。二婶便对二哥说:“老二,你们那被窝潮不潮,快捣腾出来晒晒,今儿个‘爷爷儿’好。”“爷爷儿”是本地的方言,“太阳”的意思,有时候人们也说“奶奶儿”,长大后我想了想,事实上应该是太阳出来,人就暖和了,所以应是“暖暖”,只是人们在说这个词儿的时候,总是像敬祖宗一样的虔诚,然后很自然地儿化一下,就变成了另外的说法“奶奶儿”。
二婶站在北屋的门口大声喊,我们仨谁也没动窝。大概是哥哥和二哥昨夜太累了,而我的身下还是湿湿的一片,也没睡好。早上,正是睡回笼觉最好的时候。二婶见没动静,就在门口骂,先骂她自个儿,后来把祖宗也骂完了,二哥在被窝里就应了一声:“你吃多了啊,大早上的,晒什么被子。我们还睡呢。”二婶就把奶奶骂上,说再不起来,她就拿笤帚疙瘩挨个敲。二哥就不情愿地爬起来,顺便叫哥也起来。我早已经醒了,但很怕晒被子露了馅,就赖在被窝里不动。哥哥和二哥把各自的被子都拿出去晒了,听二婶在院子里吵:“你们俩王八犊子,看弄得褥子花花哨哨的,成什么样子,这拆还是不拆?”哥哥和二哥就红着脸回屋里来,二婶嘟囔的声音没有了,哥哥就像做贼一样往外溜。等哥哥走出去,二哥就叫我:“心寒,快起来晒被子,要不你二婶儿真要打了。”我可不听这个,我知道二婶不会打我,我嘴儿甜,总是二婶二婶叫个不停,二婶特待见我。看我还不动,二哥就拽我被子,我使劲裹着,连人带被子就挪了一下。二哥大概觉得很好玩儿,哈哈笑着更加使劲拽了,结果,我被子被二哥拉过去,而我的全身一丝不挂的暴露在二哥面前,而身子底下的一大片湿,也完完全全地把我托起,我的脑子里晕晕的。
我嘟囔着吵二哥,而二哥的眼里却射出了一道光,直勾勾盯着我粉嫩的躯体。我突然感觉到有些羞涩,其实祼着身子在一起的时候很多,夏天洗澡的时候,我们都会脱得赤条条的,有时候还比比谁的那个大,谁的那个长,看谁撒尿尿得远,那时从来都没有想过什么,可此时,二哥的眼睛的确有些吓人,他的嘴使劲儿动了动,然后,涎着脸,用一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慢慢向我走过来,我只听到二哥一句句说着三个字:“尿炕了,尿炕了……”
有一阵风凌利地向我吹来,我蜷缩的身子在空气里瑟瑟发抖,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羊羔无奈地等待着屠夫的温柔一刀…… 三、春风挟持着一份孤独(二)
我听到春风震耳欲聋的歌唱,我看到星光漫无目的的游弋,瑟缩着身子,用双手抱着膝盖,我想变成一只球,然后像一只刺猬一样,用刺把自己包围起来。
但我只感觉到春风的凌利与季节的不吻合,不知道嘴里哼哼叽叽在说什么,不是祈求,更不是渴望,只是像做梦一样呓语着。二哥的笑声已经没有了,他已经实实在在跪在我的面前,解开他褂子上的扣,一颗颗,很快地,二哥的赤裸的上身便一览无余。他的肩膀并不宽,胸口上也没有发达的肌肉,两只乳头像是两颗紫红的豆,洁白的皮肤上,一根汗毛也不见。与其说二哥是一个男人,倒不如说二哥是一个大男孩子。
二哥不再笑,两只手一下子扣到了我的头上,我感觉二哥的手像是一道紧箍咒,更像是一道枷锁,把我牢牢地压制在无奈的边境线上。
我只是本能地把双手举起来,然后,使劲儿地抓住二哥的两只手,然后,瞪着眼睛死死看着他。
二哥的脸红了,他扭头看窗户外面,然后,回过头来,拉起我的手,把我的一根手指噙在嘴里,使劲儿地吮吸,我挣脱着,用手指用力搅动,二哥好像吃了痛,他放开了我。
我忘记了应该立即坐起来,然后穿上衣服。
二哥往后退了退,像是欣赏着一只猎物,然后,他把手放到了腰带上。
二哥的腰带是白白的一条布,已经变成黑黑的了。这腰带应该是爷爷死的时候,给二叔的孝带,很长。二哥急急地解着,但系成的疙瘩仿佛与他作对,越急越是解不开。二哥低下头,想用嘴去咬,但费了很大力也同解开,我看到二哥像是鞠躬似的,一下一下地把头低下去。后来,二哥的腰带终于解开了,二哥就往后又退了一步,然后把裤子脱下来,二哥没有穿裤衩,就像是这里所有的孩子一样。
二哥赤裸着身子,扭过身去,把一个脊背给了我,二哥的脊背光光的,屁股小小的,比上身的皮肤更白,也更嫩,从腰部以下,像是穿了一条白白的裤衩。
二哥似乎想起了什么,一下子跳下炕,然后奔向屋门,二哥把身子闪在门后,往外瞧了瞧,然后关上门,插上,又侧着耳朵听了听,这才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向炕上的我走来。
二哥像是一只白色的山羊,除了中间有几根稀稀的卷曲的黄毛以外,全身一片光滑,瘦瘦的身材也更显示着他的轻捷,二哥几乎是跳着上了炕的,一上炕,二哥立刻把我抱住,用两只手把我的胳膊展开,我便仰面躺在炕上,两只腿也被二哥的腿分开,我成了一个小小的“大”字,二哥的身子像山一样重重地压在我身上,我来不及看二哥的脸,眼睛便黑了,而还没来得及喊一句话,嘴便被湿湿地粘液粘住,一股口臭从我的嘴里一直传到大脑。接着,我觉得下面有硬硬的东西在急急地寻找着缺口,二哥的屁股也一拱一拱的,他的嘴里时时发出“哼哼”的声音。
我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身子死死地被二哥定住,扭也扭不动。二哥的舌头伸进我的嘴里,我脑子里突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灵光,张开嘴,一下子咬住了二哥的舌头,二哥的嘴里发出唔唔声,然后他用力一挣,从我的身上滚下来。
我来不及喘一口气,立即坐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二哥,但身子在发抖,像是干了一件最卖力的活以后的那种疲惫。二哥红了脸,连眼睛也是红的,他捂着嘴,脸色像是被二婶拿笤帚疙瘩敲了一样。过了一会儿,二哥偷偷看了我一眼,说:“心寒,这很好玩的,我是想教你怎么玩。”我有些忿忿地,瞪了他一眼,狠狠地说:“我不玩,你要再敢这样,看我不告诉二婶和我娘!”二哥的脸就有些苍白,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穿上衣服,下了炕,回头说:“你别告诉别人,我也不把你尿炕的事告诉别人。”说完,二哥开开门出去了。
我怔怔地坐在炕上,直到感觉窗户和门口的风再一次吹来的时候,才想起来穿衣服。我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尿炕的事被人知道,但也有些坦然,我至少抓住了二哥的小辫儿。
只是,我的心里一直有一种孤独的感觉,怕怕的,因为明天的夜里,我仍然要重复着以往的故事。 四、枣树上的春光秋韵(一)
我家院子里有一棵枣树,是一棵紫枣树,这种枣常常在成熟后晒干了,然后等到腊月二十三蒸粘窝窝时用。我出生时它就已经铁锨把粗了,我十岁了,它似乎并没有长多少,但已经可以禁得住哥哥爬上爬下了。只所以一直记得它,是因为它是我童年时期唯一甜蜜的发祥地,因为除了上面的枣让我打一打肚里的馋虫外,再没有别的什么水果了。
春天里,别的树都已经开花长叶,而枣树仍然赤祼祼着,等我换上了单衣,承受不了来自春天的温暖的时候,枣树才懒懒地冒出了几片芽芽。我问母亲:“怎么这枣树长叶这么慢?”母亲则说:“是不是想枣吃了?今年的枣得留一些了,长了后你不要自个儿偷摘着吃。”我没听进去,大人的事儿我向来不关心的,我只盼着枣树能尽快地结了枣,然后让我的嘴里再不用淡出鸟来。
其实枣树长叶并不慢,仿佛一夜之间,枣树上便有了星星点点的绿意,而在其间,撒满了米粒似的小花,引来了蜜蜂嗡嗡地闹着。我常常站在树下盯着树上看,有时幻想自己也变作一只蜜蜂,能早早地去尝尝枣子的甜香。可是,还没等我从美好的想像中回过味儿来时,枣树的底下已经满是黄黄的米粒了,那是枣花落了。
于是,看枣子长大没有,便成了我每日必做的工作。其结果是枣该怎么长还是怎么长,我却因为在树下仰着脸看而被麻雀宠幸了一脸屎。正在沮丧时,树上飞来了一物,吓了我一跳,躲到一边,远远地看,才发现是一只风筝。
放风筝的季节早已经过了,现在的风比较大,而且大人们也都在农忙时候,谁还有这闲心呢?本地有个风俗,如果风筝落到谁家,谁家就会死人的。我当然知道这个风俗,就地呸了几口唾沫,悄悄地骂几声。正要拿棍子把风筝挑下来烧了,二哥进院里了,同时还有我哥哥。
看我脸上有些不高兴,二哥便悻悻地望着哥哥。哥哥向来不大理我的,因为我怕是哥哥的累赘吧。如果没有我这个小尾巴,哥哥应该玩得很开心了。我听到二哥嘿嘿地笑了几声,干咳了一下,然后冲着我没话找话:“心寒,怎么没出去玩?”我眼皮也不抬,把脸扭向一边。二哥见我不理他,就扭了扭身子,举了举胳膊,那意思是要我看看他全身的肌肉吧,我更感觉别扭了,什么肌肉,纯粹是“鸡肉”,听“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好像我倒不是亲的了。不再理二哥,我看哥哥在爬树。
哥哥身体比二哥高出半头,身子骨也比二哥壮了好多,哥哥爬树的动作很敏捷,几下便爬上去,先是骑在一根树杈上,伸手够了够,却够不着,风筝挂在树尖上。哥哥扭过头,朝二哥喊:“二子,给我拿根棍,我挑下来。”二哥站在树下,顺声说:“你不有棍吗?用你的棍挑。”哥哥的脸有些红,偷偷朝我瞄了一眼,对二哥说:“少废话,看夜里怎么挑你!”二哥的脸就有些暧昧,站在树下没动,两只手却插进裤兜里,腰也弯起来。
哥看到二哥这样,就骂二哥卖骚,没出息,然后对我喊:“心寒,你去拿根棍子来,我挑下来,一会儿我带你去放风筝。”其实我内心很怪他们俩玩不带我去,平时玩的时候哥哥也常斥责我拖累他们。这时,听哥哥说带我去放风筝,心里乐开了花,连忙去找了一根长长的树枝,跑到树下递到哥哥的手里。
哥哥仍然骑在树枝上,我仰头向上看,树枝碰着枣树,一粒粒枣花落下来,迷了我的眼。我揉了揉,再往上看时,却发现,哥哥的裤子被树枝扯开了裆。哥哥的大腿很白,便上面却长满了毛,黑黑的浓浓的,一直向上延伸,连接到一片浓密的杂草丛中。而在杂草丛中,露出了两个黑黑的东西,大小不一,我心中突然涌动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脸有些烧,但眼睛却不肯离开那里一点点,有一种渴望,似乎盼望那裤子的缝开得再大一些…… 五、枣树上的春光秋韵(二)
也许是一个冬天的压抑,也许是在那个营养并不过剩的年代,人们仍然难以割舍心中的无限春光,所以,在春天的季节,人们像是复活了一般,尤其是心中莫明的那种躁动。
正当我站在树下看得入神的时候,二哥在树下哈哈笑起来:“哥,你的‘枣’露出来了!”哥哥在树上骂了一句“操!”在树上就使劲把腿夹住,这反而让哥哥的前面凸出很高的一块来,我看到哥哥的脸红红的,手里抓住风筝,拿着棍子,不知所措的样子,感觉有些好笑,但心里却感觉渐渐乱了起来,就像是刚看到的那片杂草丛……
哥哥骑在树上呆了老半天,像是从梦中醒过来一样,有些自嘲地大笑了一声,然后,把树枝仍向远方,像是扔下了一个负担,又把风筝从树下递下来,叫二哥接住。我很想接,但哥哥好像是忘记了我的存在,并没有多看我一眼,麻溜从树上下来,然后钻进了屋里,二哥提着风筝也进了屋。
我站在树下,有些怔怔地望着他们进屋,不知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进去,我懒懒地站在枣树下发呆,侧着耳朵听屋里,也没有什么动静。突然想去尿尿,我转身跑进了厕所,等我感觉像是把积攒了很长时间的一堆废水挤了出来的时候,无意间低下头,看到的却是一片光滑而洁白的雾,我那里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心里便有了一种悲哀。
从厕所出来,我惦记着哥哥带我去放风筝的事,进了屋,哥哥跟二哥却没了踪影,炕上放着哥哥扯破的裤子,张着嘴仿佛在嘲笑我。
整整一个夏天,我时时地去树下观望,枣子一天天长大,绿绿的,由绿豆大小变成了颗颗钻石。而在这个夏季,我也常常去看哥哥的裤裆,我期盼自己也能早早地像哥哥那样,长出浓密地杂草,但一次次我失望了,因为哥哥即使穿着大裤衩,也从没有开过一次裆,而我的下面,仍然是白嫩嫩的一片。
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枣一杆。枣子成熟的时候,母亲却不让我过多的吃,而是把枣子收起来晒在了房上,我曾经央求哥哥上房却给我拿一些,但哥哥只是嘲笑我不敢上房,一次也不给我拿。我有一次激哥哥,说哥哥怕挨母亲的打,所以不敢上房拿,哥哥不理我这一套,只说有本事就自己上房拿,何必去求别人,我便再也没能吃上一颗枣。
枣子就在眼前,却一颗也吃不了,心里生出的是难以抹灭的欲望。
我常常纳闷儿,往年收了枣后,母亲会让我吃个够,可今年却不能解馋,母亲向来是很疼我们的。等后来问母亲,母亲就叹一口气,什么也不说。我也就不再问,但时时去枣树下去看,盼望在树上能发现打枣时能留下一两个,可盼了一个秋天,寻找了无数遍,等枣树的叶子由绿变黄,一片片从树上落下来的时候,我也没看到有一颗枣,我有些失望了。
秋日将尽,天气转凉,枣树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我绝望着又一次来到了树下,抬头看枣树的枝一根根向四周伸展着。夕阳的余晖肆意地洒在树上,为年轻的枣树涂上了一层金光,仿佛展示着春光的魅力。我轻轻地抱着树,就呆呆地往树上看,突然,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心中有了无限惊喜,因为我看到,在一个很粗的树枝的背后,藏着一颗很小很小但很红的一颗枣,孤零零的,在阳光下却闪着刺眼的光,我疑心眼睛出了问题,揉揉眼仔细一看,没错,的确是一颗枣,而且水灵灵的,不见一丝干瘪模样,像是秋天里的一曲歌。我欣喜若狂,抱着树就往上爬,可没到半截儿,我就感觉我的裤裆里有些疼,是粗硬的树干磨擦的,我眼里有了一些湿湿的感觉,忙从树下溜溜地下来,跑到厕所里,解开裤子一看,大腿上红红的一小片,我伸出手去,摸了摸,手的凉意让疼痛的感觉减轻了些,我又往下褪了褪裤子,发现我的下面好像有一两根细细的毛出现,我吓了一跳,连忙又仔细看了一下,我感觉我比发现树上的那颗枣更惊喜,的确是长了两根,比汗毛长,但很黄很黄,于是,我心里升起一种欣喜,也忘了去摘树上的那颗枣了。
在秋天末的这一个时日,我感觉长大了。 六、一堵墙在我的思维里跳舞(一)
漂过童年的雨夜,我便走上了成人的桥。我站在桥上看风景,却没有人看我,连同我脚下孤独如我的桥。当我想要变成一只美丽的蝴蝶时,我却挣不破厚重的茧。于是,我便用寂寞包裹住自己,去享受一份沧桑。
时间和记忆的羞涩如碎片日积月累压在我的心上,却没有阻止我的身体一天天长高。如果要说有什么可遗憾的,就是我的下边自长出了两根黄毛后,再也不见有一根毛毛出现,仿佛皮肤凝固成一道墙,把我的生机埋藏起来。但自从发现哥哥跟二哥的事后,却让我时时在被褥上留下一汪残液,然后再把这些骚味变成水蒸汽,滑落在夜的失落中。我想如果是现在这个时代,我怕是要申请专利了。但我知道我的专利却不是尿床,我记得我一开始曾经说过,我对女人有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慌,这在我上小学后得到了证实。
每年的麦收季节结束以后,所有适龄儿童便到了上学的时候。上学是要经过考试的,其实在上学之前,我是经常到学校去的,因为哥哥从来不带我玩,所以从小就一直跟着姐姐,所幸姐姐从来不把我当作累赘,只是姐姐那时太过于贪玩,往往是把我领出家门的时候,便把我放到一边,然后她与别的女孩子一块游戏。有一次,姐姐玩游戏太过于专注,我自己玩时摔到一个坑里,鼻青脸肿姐姐竟然没有发现,回家后,当然是母亲的笤帚疙瘩为我报了仇,但这并有改变姐姐专心玩游戏的做法,因而,我的聪明才智让我得以把所有的女孩子的游戏铭记于心,甚至,我比那些女孩子做得都要好,等我稍大一点,习惯了与女孩子一起游戏的时候,村里人就感叹:“心寒没托生成女孩子真是太可惜了”。
参加入学考试,也更证明了我的聪明,考的方式是数数,别的孩子数到十几二十几就算不错了,但我却能一口气数到一百,因为深得小学一年级女老师的喜爱,这在我以后成了我的灾难。
所幸的是我在小学期间遇到的三位老师中,有两位是男性公民。我喜欢他们的风度翩翩,喜欢他们的幽默洒脱,喜欢他们的磁性魔力,喜欢他们的温馨厚实。但我不喜欢他们的双手。因为他们的双手总是喜欢去抚摸小女生的头发。有一位男老师甚至常常为那个小女生梳那两根细细的发黄的小辫儿,或者帮她提一提下垂的裤子,系一系腰带。这在于我是不屑一顾的,并因此助长了我的骄傲。我的头发很短,而且男孩子也不用扎小辫儿,况且我早早地就会自己系腰带了。这又让我成了不受老师欢迎的原因之一。
但我更讨厌的是其中的一个男老师喜欢与女孩子们所做的一种游戏,就是在下课后,老师坐在讲桌前的椅子上,让那些女孩子从讲桌下面钻过去,然后趴到老师的腿上,然后放肆地笑。这让我时时想起那个童年的雨夜所爆发的那道白色的闪电。因为我亲眼看到那位男老师有一天突然在大腿间长出了“第三条腿”,当他把手塞进裤子里隔着裤子搔痒时,我仔细地看到,有一块比裤子要深得多的颜色洇到他的裤子拉链第五个牙与第十个牙之间的地带,那个图案近似于一个椭圆形,又像是剥了皮的鸡蛋,中间的颜色深,外面的颜色浅。而老师的脸色痛苦一如哥哥脸上的表情。然后,老师会大声呵斥:“快写作业!”。
其实他并没有留作业,照例是我们赶紧拿出笔和本,画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字符。我是照例不听那一套的。我的课桌下藏着一本《雁翎队》,老师的这个命令就是我要继续看我的小说的开始。老师说完后,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然后微躬着腰走出教室,不管是不是到了下课的时间,总是会要十几分钟才能回来。
我看小说纯粹是看热闹,书中的故事时时吸引着我,因为那里发生的事都是我没有见过的,而且,书中全是打败日本鬼子的事,我从书中汲取着营养,以便我不会因为没有参加老师的游戏而内心有所不平,况且,我因为看的书多,放学后便有一群人跟在我身边,要我讲书里的故事,此时,我感觉我成了老师,只是,我从来不会像老师那样隔裤搔痒。 八、一堵墙在我的思维里跳舞(三)
父亲曾经在地里逮回来一只野兔,让我玩。这是我童年时父亲给我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好的礼物了,我想把它养起来,父亲说:“它是在外面野惯了的,养不活。会气死的。你玩儿两天咱们就把它宰了,吃肉吧。”我不听,很固执地让父亲垒了窝,然后把它放进去,为它拔最嫩的草,给它最新鲜的水。可野兔真的如父亲所预言的那样,不吃不喝,在窝里上蹿下跳。我有些担心地看着它挣扎。有时突然感觉自己就是它。我想把它放生,但又舍不得,只是看着它痛苦,而我陪着它流泪。果然,不出三天,野兔没被杀,自己就死了,家里飘出了野兔肉的香味,全家人连骨头带汤的吃得一干二净,但我一口也没吃。一直到现在,我都不吃兔肉。
我常常为那只野兔感到悲哀,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被人捉住,但最终是脱离不了自己的原有生活,即使为了自己的追求不惜以生命作代价。但我又为那只野兔感到骄傲,即便一只兔子都能够按自己的方式去生活,更何况人呢?
但是,我能么,我能按自己的意愿和喜欢的方式去生活么?不能,因为我无法改变来自我周围的一切强加到我身上的东西,有的或者是因为自己的一种欲望,有的,则是莫名其妙,即使我想甩掉却仍然一直像棉花糖一样粘着我。
我没有野兔的志气。
我一直在活着,尽管有了年轻女老师为我垒的窝,但我一直没能气死,或许我不像野兔,是在野地里跑惯了的。
年轻女老师的减肥运动一直在延续着,而我却早已经厌倦了在她怀里的宠幸。尤其是夏天,我会被她身上的一股难闻的味道呛得几乎昏过去。所以,每当女老师对着我展示她认为很清秀的一张脸上的微笑,用她那粗壮的短手指冲我温柔地摆成兰花状时,我就会嗤之以鼻,既而转身逃走。弄得她每次都是叉着她饱满的上下两层腰,用她一脸的愤恨咬牙切齿冲着我的背影骂:“你个死孩子,有病!你给我回来。”但我没有回来,我宁愿像野兔一样去撞围在我四周的墙。
但我怕年轻女老师再一次把我的母亲请到学校来,所以,我内心的讨厌最终没有战胜惧怕,对年轻女老师妥协了一次。当然,我也是为了让年轻女老师看看我其实真得没病,而且我更不是死孩子。
为了证明我是正常的,我很试图地与她配合了一次。一天,领导来学校视察,在前一天的时候,年轻女老师教我们如何去跟领导们对话,大意是要我们向领导好好汇报她为了我们的学习是如何如何废寝忘食,呕心沥血。这种演习进行了一个下午,谁先发言谁后发言,领导问什么问题时由谁来回答,都逐一进行了安排。一直到晚饭时很多家长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她才闭住了唾液横飞的嘴。第二天,领导进到教室里来的时候,我看到年轻女老师的谄媚地笑,然后把那种媚态又指向了我,大概我真得是声音最好听的,而且普通话最为标准的,或者说年轻老师推翻了她对我的评价,我不是死孩子。的确我真得不是死孩子,我思维很灵敏。我明白年轻女老师眼睛中的所有含意,所以我第一个礼貌地举起了手,用我甜美地,能做播音员的嗓音向领导们讲述着头一天老师为了辅导我们如何跟领导汇报,而忘记了回家,忘记了照顾自己的孩子,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我讲得声泪俱下,把领导们感动得目瞪口呆,年轻女老师也被感动得脸色绯红,嘴巴张得能吞下一只鸡蛋。只是我不明白,领导走后,年轻女老师为什么会哆嗦着手指指着我的额头,用颤抖的声音向我大吼:“你个死孩子,有病!”
年轻女老师的高分贝的声音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膜,我摸了摸我的鼻子,我在呼吸,所以我没有死。我看了看我的身体,又看了看别人的脸蛋儿,我想我跟别人一样黑眼睛,黄皮肤。如果说真有病的话,那也是男老师的游戏和裤子上洇湿的那个小小的图案以及年轻女老师对我的结论变做了一堵墙,在我的思维里跳舞,挡住了我的眼睛和欲望,让我的一生陷在一首不合我耳朵的变奏曲里,把我与我周围的合谐隔绝起来…… 九、屋樑上的欲望与希望(一)
人的一生之中,有很多的欲望,包括心理上的和生理上的。欲望与希望总是纠缠在一起,因为有了欲望,所以才会有了更多的希望。欲望可以让人毫无顾忌地去做希望的事,而做过之后,也许希望会破灭,但我们总是会义无反顾地去实现我们的欲望,哪怕在希望的破灭中让我们渐渐死去。
时令已经到了冬季,天逐渐冷起来,地里的农活已经没有了,人们大多数躲在屋子里猫冬。男人们在这个时候会聚到一起,不分昼夜地赌,女人们则在屋里的炕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纺棉花,做鞋,为了过年时能让一家老小有新衣服新鞋穿。父亲常常是卷着一包烟,然后去别家串门,哥哥呢,是天天见不到一个人影儿的。母亲说鸡呀狗的还知道下蛋看家,老大一天到晚只知道疯,不到吃饭的时候不回窝。我家的屋里从来不断人,不仅仅是母亲的人缘好,更主要的,是母亲不大出门,总是在屋里默默地做她好像一生都做不完的活儿。但我很希望母亲去别家走走,因为母亲一走,屋里便空空的,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向来是不大出门玩的,不管是放了学,还是星期天,我都喜欢静静地坐在屋里看书,母亲就常夸我有出息,并且跟二婶儿保证,我长大后一定是个吃公家饭的,我成了母亲的骄傲与希望。
但我却希望母亲不要老在自家的屋里,最好出去到别人家做活儿,最好是一晌都不回来,这并不是因为母亲的存在会给我看书带来一个不安定的因素,而是屋里的房樑上,悬挂着我的欲望和希望。
我一直没有弄清楚,母亲为什么开始不让我吃院里那棵枣树上结的枣了。每当枣打下来晒干后,母亲总是会收起来,然后用绳子捆了,吊在屋樑上,同时吊上去的,还有队里分的一些花生,花生是更不能吃的,一年里炒菜吃的油,全凭这些花生了,而且过年时为了招待客人,要留着炒一些。枣和花生各自半口袋,吊得很高,我曾经试图搬椅子站上去,但总是够不着。其实也是因为母亲常常在家,我没有机会,我想,要是在椅子上再放个板凳,准够得着了,因为我的手离花生口袋的距离只差一只手的长度,而离装枣口袋的距离只有半只手的长度了。
好容易盼来了一个机会,那是一个飘着细碎雪花的星期天,二婶过来了,站在院里就喊:“嫂子,嫂子,你在家没?”母亲答应着出去,一边走一边说:“诈唬什么哪!像是叫魂儿的!”二婶在院里对母亲说:“嫂子,你有空儿没?过来给二子下一条裤衩吧。”母亲就有些诧异:“好好的做什么裤衩,布扯了没?”二婶压低了声音,悄悄在母亲耳边说话。我盼着母亲快出门,就隔了窗户往外看,隐约听到二婶说:“……弄得裤子上都是……这个狗日的……做一条……不知道个干净……”絮絮地说着,母亲就笑,一边笑一边说:“就你看得多,我家老大还没有穿呢。行,我给你剪去。”母亲拍拍身上,然后回过头往屋里望了一下,我吓得连忙缩回去,等了一会儿,听不到院里有动静了,往外一看,院里空空如也。
我的心里开始动作起来,像有一只老鼠在突突地寻找着自己的洞。我三番五次地往外看,见院里的确没人了,才全身抖抖地去搬椅子,一时竟然忘了我够不着屋樑上的口袋,猛一跳,就跳上了椅子,椅子一声“咯吱”的刺耳的声音,把我吓得差点摔下来,我连忙扶住椅子背,椅子却又往后倒去,我支撑不住,整个人趴在地上。等我揉了揉腿,确信一点事儿也没有的时候,又把椅子扶起来,透过门往外看,母亲没有回来,就连忙又上了椅子。等手往口袋上伸时,才回过味儿来,差一个板凳。就又跳下来,搬了板凳,小心翼翼地上去,颤颤惊惊地凳上板凳,一时忘了我害怕登高,把手慢慢地伸了出去。
我在屋樑上的两只口袋中间来回摸索,我不知道我应该先解哪个口袋。事实上,我一个口袋也解不开,因为离两只口袋的口都差着一点。我仔细地观察着,希望口袋的某一个位置都有一个缝,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抠几个,而不会让母亲发现。 十、屋樑上的欲望与希望(二)
但是,我失望了,两只口袋都有一个补丁,是母亲用很厚的粗布补上的,缝的针角很密,竟然没有一丝缝隙留给我。
我完全失望了。只是,我还是不肯从椅子上下来,心中仅存的,是无法抹灭的一种欲望。
欲望让我已经完全失去理智,我不需要再去思想什么,只是用眼睛急切地寻找着,我明显的感觉到我的嘴里已经有唾液分泌出来,但是,希望却再一次破灭。
我绝望地拨动着一只口袋,头上开始冒汗,而口袋开始打起转,转到半截,又转回去,转得我的头有些晕乎乎的。我盯着转动的口袋发呆,眼睛只是死死地看着那一个个鼓起的粒粒,口中不断地吞咽着涎水。
突然,我的眼神转向了另一个口袋,不经意之间,我发现放花生的口袋角上有一个很小很小的洞,希望出现了。我把椅子挪了挪,然后又上去,两只手同时举起,一只手扶着口袋不让它动,另一只手的手指飞快地去抠花生,一只、两只……等我全身疲惫的时候,地上已经有十来个花生了。我担心母亲回来发现,赶快跳下来,蹲下身子,一颗颗飞快地把花生捡起来。等全部捡完,我听到院里似乎是母亲的咳嗽声,霎时我的脸白了,连忙把花生一下子塞进炕上的褥子的一角的底下,然后,我拿起一本书,坐在屋里默默地盯着书看,只是脑子里空空的。
母亲好长时间没有进屋,我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看。那一刻,我盼望着母亲不要进来,但又希望母亲能早一点进来。在忐忑不安中,我感觉全身像是虚脱了一样。
好不容易母亲进来了,我不敢正眼看母亲,眼睛盯着书,但余光却向母亲的一方扫去。我想我是犯了一个致使的错误,因为母亲的眼光正盯要椅子上,上面还有那个我曾经站过的板凳。
我不知道我是否在那一刻死了。
母亲的眼光有些诧异,我看到母亲抬头看了看口袋,口袋已经不动了。母亲又转过头来看了看炕上,我看母亲的脸有些白,既而又变红。但母亲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椅子上的板凳拿下来,然后又把椅子搬回原处,屋里静得很,我听到母亲放椅子的那一种声音,不大,却砸在我的心上。
我默默地等待着母亲的怒火降临到我的头上。
但我听到的,只是屋里的夜一般的沉默。
母亲始终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母亲眼里的潮湿。
晚上,母亲破例没有让我跟哥哥到二婶家去睡,在母亲的旁边,母亲为我设了一床铺,这本是妹妹的,那时妹妹已经六岁。母亲把妹妹抱到自己的被窝,然后,又照顾我钻进了被子,我感觉到了久违的一投温馨,鼻子就有些酸酸的,我把手伸进褥子底下,那十几颗花生仍然在,我就那样摸啊,摸啊,一直走进梦中。
不知何时,我醒了,母亲和父亲仍然在说着话。母亲的声音很低,但我听到母亲哭泣的声音,母亲边叹气边说:“他爹,过两天你把那枣和花生解下来,赶个集卖了。老大老大不小的了,也应该给孩子存点钱了,要是有人来提亲,咱不预备也不行。今年没让心寒吃够枣,老像是欠了孩子的,可咱没法,穷啊。你记着留下一点,过年的时候怎么着也得让孩子尝尝。那几个枣,多少能换几个钱,你看老大这么大了,连条裤衩也没有。过年的时候,还得想着给孩子添几件衣裳,都大了,老穿人家剩的也不好看。这几天,那几只鸡下得蛋也不少,我也去捎着给卖了,你想着给老二买五毛钱肉来,这孩子从小就馋,托生在咱家,屈了孩子了……”接着便是母亲哽咽的声音。
我生平第一次听到母亲哭,而且哭得那么委屈,可怜。
我明白了今年母亲为什么不让我吃枣的原因了。一个穷苦人家的日子,原来就是靠这样精打细算过来的。我后悔自己的不懂事,也后悔自己的欲望差点毁了母亲的希望,我默默地躺在被窝里流泪,那十几颗花生带给我的自责,伴着我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没有吃掉那十几颗花生,而是在母亲出去的时候,我又默默地站在椅子上,把花生全部放到口袋里去,但夜里睡觉时,我却发现我的枕头边上,放着五颗花生,妹妹的枕头边上也有五颗。 十一、坠落在欲望底线(一)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我在母亲的身边陪伴了两夜,当我还没有尽情享受母亲的温情时,我又得伴随着哥哥去在每个夜里流浪了。
初冬的季节,一切都是那么萧条。天气越来越冷,我尿炕的习惯仍然保持着。虽然在每个夜里我尽量用我的体温去暖干那一片湿地,但每个黎明来临的时候,我仍然要跟冰冷抗争。哥哥是向来不管不问的,二哥除了跟哥哥的游戏继续外,也不肯多摸我的被窝一下。我有时感到庆幸,尿炕的事被人知道了要耻笑的,幸亏二哥能够守口如瓶。但夜里在冰冷的褥子上睡觉,那份难受的感觉,也并不是常人所能忍受得了的。而且被子很长时间没晒过,被窝里满是一股尿骚味儿,每次钻被窝对于我来说不亚于上一次刑。
但这个秘密并没有隐藏多久,二婶不知道怎么发了善心,突然一个睛朗的天气里,把我们的被子全搬了出来,自然也知道了我尿炕的事,自然会叫我的母亲过来看。母亲就觉得有些难堪,但更多的是难过。我记得母亲见到我时,脱下我的裤子看我的屁股,然后嚎啕大哭,怪她自己没有照顾好,坚决不让我去二婶家睡了,我更庆幸我终于可以不再欣赏哥哥跟二哥在每个夜里所上演的一幕幕精彩,当然,更庆幸我终于可以再尝母亲的温馨。
但在家里睡的确窄巴,不大的炕上,母亲,父亲,妹妹,再加上我,真得挤不开,母亲夜里为了照顾妹妹,尤其是我,常常睡不了觉,因为母亲要想着叫我在半夜里起夜,以便养成不尿炕的习惯。父亲就说,要不让心寒跟他大爷去大队部睡吧,夜里也好有个照顾,老这样下去大人的身体也吃不消。母亲想了想,答应了,于是,我得以见到另一个精彩的世界,更精彩的,我能够在夜里吃到肉,打打我的馋虫。
大爷是解放以前的老兵,据说参加过淮海战役,可惜大爷除了记得是陈毅的兵外,别的什么也不记得。回老家后,大爷因为负伤,所以被安排在大队部看门,平时也去地里转转,防止有人偷没有成熟的庄稼。跟大爷一起的还有一个人,外号叫“二红薯”,他人长得并不像红薯,相反,很壮,也很英俊,虽然年纪近五十岁了,但面庞依旧白皙,不见一根胡子。村里人都骂他坏,说对村里人从不留情面,但他待我很好。据说他媳妇也是本村人,但从来不出门,我也没见过他媳妇长得什么样,他绝少在家里睡,更多的是跟我们住在大队部。有时候他不在大队部住,第二天晚上我大爷就会跟他叨叨半宿,几乎都是同样的话题。
我大爷就问:“二红薯,今天晚上这么蔫,昨天晚上肯定是交公粮了吧?”我大爷一生未娶,但他除了在这种情况下,绝不谈女人。
二红薯就嘿嘿笑:“怎么着,你是不是也想交公粮?那我给你说个媳妇吧,东头的老王寡妇家,有一个女儿,坐着就会扫地,你要不要?”
我大爷就骂一声:“操!还是留着给你当媳妇吧。”
二红薯又哈哈笑着,问我:“心寒,你要不要坐着会扫地的大娘?”
我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坐着会扫地的那是指的狗。我就不说话。二红薯夸我聪明,说要是别的小孩子也许会骂他,但心寒这孩子老实,不会骂人,懂事。说完,就会往床底下摸去,摸了一会儿,他手里便像变戏法似的多了一包东西,远远地我就闻到肉香。然后,他会又摸一会儿,手里多了半瓶酒。我大爷就说:“哈哈,要孝敬你大爷啊!”两个人自然就边喝边逗,而我在一旁就能沾到光,大爷的那份肉全被我吃了,而二红薯的肉多半也会给了我。
自从跟大爷在大队部睡后,我再也没有尿过炕,因为半夜里我憋尿时,我大夜会在另一头拿脚踹我,而这时二红薯多半会醒着,也常常叫我:“心寒,醒醒,尿尿。”
有时候我在半夜的时候自己醒来,就常常看到屋里只有我一个人,后来问大爷,大爷说他们半夜得去地里转转。我便留了一个心眼,把准他们同时出去的时候,去二红薯的床上摸,但摸了好几回,也不见一点肉,后来,我就纳闷,怎么我变不出来肉呢?
二红薯对于我来说,成了一个谜。 十二、坠落在欲望底线(二)
人们一旦被欲望束缚的时候,是很难冲破底线的。虽然我多次摸二红薯的床底下,并没有发现什么,但我总是忍不住去重复着一次次的失望,而每次失望之后,肚子里的咕咕叫声会一宿不停,而越是这样,我越是期盼着夜的来临,更期盼着大爷和二红薯每天夜里都去地里,一宿不回。
??冬天里太冷了,地里也没有什么庄稼,但大爷跟二红薯仍然隔一断时间就去地里转一夜。我问大爷这是为什么,大爷就说:“唉,人都穷啊,有人就偷公家的树去换粮食,没办法。咱干着这事儿呢,就得尽点心。”二红薯有时夜里仍然不在这里睡,但每在家过一次夜后,他总会自己去地里转一圈,等转到快天亮时才回来睡一会儿。我大爷就对他说:“要是不害怕,倒不如两个人轮着转,这样也能睡个囫囵觉。”二红薯就说:“怕个屌!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怕老娘们儿抢去?”大爷就骂二红薯没正经。但二红薯好像比大爷精明,因为大爷每次出去转,都是一夜才回来,而二红薯多半是半夜就回来了,而每次回来时,手里总是拿一包肉,提半瓶酒,我大爷没说过什么,我也更是盼望轮到他去值夜。
??时令已是数九了,天冷得要命。但值夜的事倒没有耽搁。二红薯对大爷说:“这几天咱俩转的时候不要提前回来了,越是这时候,偷东西的人越多,多惊点心。”大爷是个实在人,就点头答应。
??一天夜里,刮着北风,大爷早早出去了,出去前对我说:“心寒,你早点睡,今天冷,你盖好被子,别冻着了。”又对二红薯说:“你睡觉轻点,想着半夜叫孩子起夜,要不尿了晒不干。”我的脸就有些红,心想大爷怎么会知道我尿炕呢,就催着大爷快去。二红薯就应着说:“没事,你去吧,穿厚点。”
??大爷出去后不久,二红薯就吩咐我快点睡。我一向都是自己脱衣服的,穷人家的孩子总是早早地会照顾自己。但在我脱衣服的时候,二红薯走过来,嫌我脱得慢,非要给我脱。我里面没穿裤衩,一脱全得露了,就有些害羞。二红薯说:“你个傻孩子,快,我帮你脱,脱了好钻被窝,别冻着了。”说完,不管我拉着腰带,就掰开我的手,帮我把棉裤脱下来,我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好冷,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二红薯在我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又顺手摸了一下我的下面,呵呵笑着躲,二红薯拉过来,说:“钻被窝,别冻着了。”
??我钻进被窝,被窝里好凉。裹紧了被子,蜷缩了身子,身上仍然像是暴露在冷空气里一样。以往我和大爷在一个被窝里,分两头睡,大爷总是为我暖身子,这时,我感到了一种从没感受过的冷。嘴里不断地滋滋哈着凉气,二红薯就问我:“心寒,冷不?”我说:“冷!”二红薯没再说话,好像是在思考什么,坐在他的床上,盯着我看。我感觉有一道光滑过我的脊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仍然是白白皙皙的,没有任何表情,我就闭了眼,四技尽力靠拢,团成一个球,默默在被窝里发抖。
??我迷迷糊糊的时候,二红薯在被窝里却了几下,他的床发出一声很大的“咯吱”声,接着又听到他问我:“心寒,冷不?”我癔症着答道:“冷!”二红薯说:“我被窝里暖和了,你过来睡吧。”我困得不愿意说话,只从嘴里迸出一个字:“不!”过了一会儿,二红薯好像自言自语:“我被窝里可暖和了。”我没再说话。等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听到二红薯的床又“咯吱”了一声,我惊醒了,接着便听到他在床下摸索的声音。我的心里就有些兴奋起来。
??二红薯又躺在被窝里了,他冲我低声叫:“心寒,过来,往我被窝里来,吃点肉。”我一下子精神起来,抬起身子,看二红薯,他的手里抓着一包肉,香味儿透过冷气飘到我的鼻子里,很清晰的味道。我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再也感觉不到屋里的凉气,三两步跑到二红薯的床前,二红薯已经把被子一角撩了起来,我看到二红薯的身子像是一块白白的玉,抬脚上了床,嘴里“吸吸哈哈”地钻进了他的被窝。立时一只手温暖的抱住我冰冷的身子。 十三、坠落在欲望底线(三)
二红薯的被窝里的确很暖和,他的身子很热,也很软和,我一挨到他,身上就像是火烤一样,暖气一下子让我的全身细胞活了过来,身上有些痒,虽然很想靠着他取暖,但我却不自觉地往一边躲了躲。
??二红薯的手从我的身上滑过,从脖子一直到脊肯,然后又到了腰部,二红薯就说:“心寒,你的腰真细,真软,像个小闺女。”我就说:“俺娘说小孩子没腰。”二红薯笑了一下,说:“怎么没腰,你看这儿就是腰,你的腰真细。”他的一只手搭在我的腰上,另一只手伸到我的身子底下,抱住我的腰,一边量,一边啧啧地说:“真软,真细,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我被他弄得更痒了起来,扭动着身子往后躲,屁股跑到了被子外面,但冷空气一下子又把我推进被窝,这一下,我的肚子就贴在了二红薯的肚子上。我听到“啪”的一声,很清脆的声音,我哈哈笑起来。
??二红薯有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但已经来不及了,我感觉到我的腿靠着了一种硬硬的东西,我立时停住了笑,怔怔地看着他。而我的肚子贴在二红薯的肚子上,像是磁铁的两极碰到了一起。我不自觉地把手放在二红薯的胸口上,他的胸一起一伏的,像是扯动的风箱。
??我闭着眼睛,心里还在想着肉的味道,肉和酒就放在二红薯的枕头边上。我咽了一下口水,二红薯的胸口已经平静了很多,但心跳的声音还在我的耳边回旋。他把一只手从我的身上拿开,伸出被外,捏过一块肉,喂到我嘴里,真香!我大口地嚼起来。二红薯的另一只手也从被窝里伸出去,两只手拿起酒瓶,打开盖,他扭过头来,对我说:“心寒,来,尝尝。”
??二红薯已经趴起来了,我也就趴起来,二红薯拿着酒瓶,瓶口对着我,眼里满是期待。我摇摇头,笑着说:“不敢喝,辣!”二红薯说:“你喝过?”我又笑了一下:“没。”二红薯就笑:“操!没喝过怎么知道辣。”我无言以对,只是用手一块块地往嘴里塞肉,二红薯一边看着我吃,一边喝酒,酒飘出的香味有些醉人。
??我突然想起内心郁结的疑问,就扭过头,问:“你在哪里弄的肉?”二红薯就神秘地说:“我给你说了你别告诉你大爷,还有今天晚上咱们吃肉的事也别告诉他。”我点点头,心里涌动着一投兴奋,那是具有了一种密秘后的神秘。二红薯就嘿嘿笑着,好像很陶醉地又喝了一口酒,说:“是东头老寡妇给的。”我其实不知道老寡妇是谁,但仍然接着问:“她怎么会给你这个?”二红薯的酒喝得差不多了,见肉也没有了,就说:“你躺下,我给你说。”
??我侧着身躺下,面对着二红薯的脸,他鼻子里呼出的气带着一股浓浓的酒香,我看到他的脸红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在回忆着一段甜蜜的往事。
??他说:“心寒,你还小,不知道老百姓家的日子多难。这话不能对外人说。老寡妇男人死得早,撇下仨孩子,一个挨一个,只老寡妇一个能上工,队里分的那点粮食不到年底就早吃完了。二寡妇为了让孩子活命,就去偷青。有一天夜里,你大夜感冒没法去转,我就一个转,远远地看到地里好像有一个人影儿,我猫着腰,悄悄靠进去,仔细一看,果真是一个人,躬着腰,蹶着腚,使劲地挖地里的红薯。这还了得,这是村里一个队的活命粮。我就大喊一声:‘谁?’一句话没落地,那个黑影就摊在地上,我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等我走上前一看,原来是东头寡妇。我当时作了难,放吧,她偷了公家的东西,不放吧,一个寡妇家,可怜巴巴的。老寡妇见我不吭声,死死地盯着她看,不知她在想什么,忽然她像发了疯,一下子跪在我面前,死死抱住我,把脸贴进我裤裆里,说:‘大兄弟,可怜可怜我吧。只要你放了我,你想怎么着都行。’我一时说不出话来,老寡妇的脸就在我这里贴着。”二红薯说到这里,把我的手拉住,向他的裤裆里摸。
??我感到手碰到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周围是一堆扎手的杂草,而那个硬东西上头,有一股粘粘的液体,滑滑的,粘了我一手。
??我吓了一大跳。 十四、坠落在欲望底线(四)
下意识的,我把手缩了回来,身子也扭动着,以便逃脱他的另一只手的侵袭。我感觉到身上越来越不舒服了。
??我不知心中是怎么想的,只是感觉有些好奇。我仰着头,对二红薯说:“你尿了吧。”二红薯把我的手放开,他伸下手去,在裆里摸索了一下。我的手就趁机在他的被子上抓了一把,把手上的粘液擦在他的被子上,然后,两只手合抱在胸前,等着他的回答。
??但二红薯没有回答我,我听到他有些尴尬的笑,然后,二红薯把被子裹了裹,他转了一个身,背对着我。
??我感觉到二红薯的屁股有些凉,便要他转过身来,他很听话,转过身来对着我,又抬起手来摸着我的背,我闻着他身上的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耳边听他继续说:“老寡妇的脸就靠在我这里,然后,用脸使劲磨我那个地方。我虽然一把年纪了,可我还没老,我当时一动不动,可我下面却挺不住了,痒得我难受,我就抓住老寡妇的头发,使劲往我那里蹭。蹭了一会儿,我受不了啦,老寡妇喘气儿也不匀了,我想,她男人死了那么多年,她怕是旱也旱透了。我就褪下裤子,把老寡妇按在地里,把她的裤子也扒下来,她兜红薯的包袱,被我一下子扯过来,铺在她身子下面,红薯撒了一地,然后,我就把她压在身子底下。天那么冷,可我没感到一点点冷,只是觉得身上有一股劲要冲出来。我就那么的死命撞。老寡妇开始还用手去摸滚在她头边的红薯,后来,她的手就抱住了我的屁股……”说到这里,二红薯停住了,他的下身朝我的身子顶了两下,好像在重复那一夜的精彩。我懵懵懂地听着,感觉这个故事好像与我的想像力差距太大,但却又像是挖掘着我的生命的原始动力,不由自主地问:“后来呢?”二红薯就说:“后来,老寡妇觉得好了呗,完事后,她摸着我的蛋蛋,说:‘兄弟,你这个跟两个红薯蛋子一样’后来,她就常常在我来大队部的晚上,在半路上,就咱们村的那个羊鱼池边上等我,拉我去她家喝酒,喝了酒后,我就给她浇地。”
??我在些纳闷了,不是喝酒么,怎么又扯到浇地上面了。我往外挪了挪,二红薯的身子太热了,我有些被火烤的感觉。但禁不住问他:“浇地?浇什么地?”二红薯就嘿嘿笑着,说:“心寒,你真想知道?”我说:“嗯。”二红薯就问:“那以后你想不想吃肉,有好多肉吃。”我当然想了,点了点头。二红薯就说:“那以后你不要把今天晚上的事告诉任何人,知道吗?要是别人知道了,你永远也没肉吃了。”我知道我无法抵御肉的诱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二红薯的手从我的脊背一下子滑到腰上,又麻利的钻进了我的裆部,我觉得他火热的手抓住了我的下部。一时我有些懵了,往后躲,但没躲得开,下部像是一根抹过润滑剂的轴,虽然往后闪了一部分,但前半部分仍然被他抓在手里。我感到有些疼,一边用手去挡他的手,一边扭动身子。二红薯好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更加抓得紧了。他边动手边说:“哟,还不小呢。”我哼哼了两声,说:“我大了。”他就边喘着粗气边说:“还是个童子鸡呢,哪里大了。”我想起前几些时候解手时看到的下面的两根毛,听到他这话,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反驳他:“我都长毛哩。”二红薯有些诧异,说:“你嫩着呢,还得过一年两年。”我就说前一段时间我解手时看到过,二红薯就笑,说他也要看看,他放开我,把被子撩起来,我觉得冷空气一下子包围了我。连忙蜷起腿不让他看,二红薯索性把被子全撩起来,叉站腿站在我的身体上,我便看到了二红薯的裆里男人的雄壮与伟岸,根部,真得吊着两个红薯蛋蛋,随着他身体一前一后的动。
??二红薯跪在我身上,两腿的空隙恰好容得下我的身子,然后,他把脸凑近我的裆部,用手把我的腿扯开,仔细看了看,对我说:“心寒,你那不是毛,是汗毛,毛是这样的。”他说完就扯着他的毛让我看。二红薯从胸口上一直到裆部,都是黑黑的毛,我就奇怪那么白的脸怎么身上是这样的。 十五、坠落在欲望底线(五)
我喊冷,二红薯就把被子拉过来,盖在他头上,他整个人像个大虾米,在我的身上形成一个大大的拱桥。然后,我觉得二红薯呼出的气喷在我的裤裆里,再然后,一种湿而温暖的感觉从我的下面传遍了全身,原来是二红薯用他的嘴把我撒尿的东西含住了。
??二红薯陶醉在疯狂地吸吮中,而我,被一阵痒的感觉摧残着。
??我不断扭着身子,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二红薯放开了我,然后,拉住我的双腿,用他的两只手钳住,夹住他硬硬的东西,他开始动了起来,我正要喊疼腿疼的时候,二红薯像是老牛耕地,呼哧带喘的爬在我的身上,我觉得我的小肚子上有一股粘乎乎的东西,接着变凉,二红薯用已经变软的热热的撒尿的玩意儿,在我肚皮上磨了几下,然后,倒在一边,背对着我打起呼噜来。
??我一时傻了,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浇地法,只觉得身上凉凉的难受,我悻悻地拿二红薯的床单擦干净,然后,悄悄地跳下床,钻进我的被窝,然后,裹着被子睡起来。刚才发生的,仿佛是一个与我无关的游戏,但下面被二红薯含在嘴里湿而暖的感觉,却留在我的心里。
??我突然感到,我应该穿裤衩睡觉了。
??以后的日子里,我常吃二红薯在床底下摸到的肉,但浇地的事再也没有发生,因为天太冷,又快过年了,大爷跟二红薯两个人再也不去地里转悠了。
??虽然我有了要裤衩的想法,但想到哥哥还没有,自然,我也没有开口跟母亲要。
??离过年还有二十天的时间,学校里就开始复习,老师要我们每个人准备几张信纸,说是考试时作文用。长这么大,我还没有用过一次信纸。在大队当会计的叔叔那里,倒是有好多信纸,可是,我从来没有拿过一张,叔叔不让我动,说那里都是帐。其实叔叔的办公室就在我们睡觉的旁边,我夜里的时候,有时候看叔叔在他办公室里拨拉算盘,也常去看,叔叔教我打,我很快就学会了,而且能帮他算帐,加减法我比他算得快,所以叔叔常叫我去,我想如果叔叔问我要什么,我一定得说要几张信纸,但叔叔一次也没问过,我自然也没有得到过一张信纸,但我分明见到叔叔半夜回家把信纸揣在怀里,在学校也看到叔叔家的儿子用信纸当演草纸的,心里便感觉到很不平,所以见了他绝少叫叔叔。
??考试的时候,别人都用信纸作文,独我没有。老师就问我为什么没准备,我说忘了,我不想说家里没钱买不起。老师就在我头上敲了一下,骂:“没记性!”
??其实我真得不是没有记性。考试结束后,成绩用一张大大的红纸抄下来,一大早老师就贴在大队部对面的墙上,引来很多人观看。人们边看边议论:“哎,这个心寒是谁家孩子?”有人答腔:“是东头的吧。这孩子真行。去年也是第一名呢。”又有人说:“是啊,去年门门都是一百分,今年又是。你说人家这孩子怎么这么聪明。”“这谁家孩子?”有人创根问底。“俺家的孩子呗……”一个拉着很长的韵而又带着骄傲语气的声音传来,人们回过头,马上就有人哈哈笑着:“哦,原来是大会计家的孩子啊,我说怎么这么聪明呢。”一连串都是“啧啧”声,叔叔脸上挂着自足的笑,回家了。
??我当时就跟在叔叔后面,没有人知道我叫什么,自然,也不知道我是叔叔的侄子。
??回到家,叔叔已经在屋里坐着了,母亲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边笑边给叔叔倒水递烟,说着感激的话,我拿眼一瞥,桌子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信纸,大约有二十多张。
??叔叔走后,母亲把信纸递给我,说:“你叔叔给的,你考了第一,又是双百,全家人都跟着光荣。这是你叔叔特意给你的奖励。”我没说话,也没接信纸,只说:“娘,今年给我做件裤衩吧。”
??过年了,父亲买了二斤肉回来,全家吃上了热腾腾的肉馅儿饺子,虽然屋樑上没有吊着的口袋了,但我和哥哥姐姐妹妹每人都有了一件新衣服,而我,另外多了一条裤衩。
??每个夜里,我睡觉不再冷,而在梦中,常常见到一张红红的纸贴在大队部对面的墙上,而纸上,大大的字写着我的名字――心寒。 十六、二嫂跌倒在白色手帕里(一)
据说,一个中国小孩儿和一个外国小孩儿同时被一块砖头绊倒时,会有不同的经验。中国小孩儿得到的是超乎寻常的安慰。而且监护人会把那块砖头大骂一通,埋怨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儿摔一个猪拱地,而孩子往往会委屈地大哭一番,结果呢,结果当然下次还是会被那块砖头绊倒。外国小孩儿得到的却是一番理智。因为监护人会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告诉他被那块砖头绊倒的原因是因为他自己走路不长眼睛,而且会郑重地告诉孩子,哪儿跌倒了哪儿爬起来。于是,当外国孩子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时,他会研究一番,这块砖头应该放在哪儿才合适。或者下次再次经过时会注意绕过去。
??好在不管中国的还是外国的,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近乎于奢望的想法。吃着中国式的窝窝头,却没有得到中国式的家庭教育。父母除了给我必要的衣食之外,再也不肯有半点儿的精神的赐予。好在当时大部分农村家庭的孩子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看着我自己的身体一天天被日月拉长,我也就不去在乎什么了。因为我走路从来都是靠我的心去感觉,而不是去靠我的眼睛去牵引。当我把自己的思想拉长到比我身体更高的时候,二哥便到了娶亲的年龄。那时,中国正在提倡晚婚晚育。而二哥也响应了党的号召,一直把喜事拖到二十一岁才办。这在我们村里,早已经是大龄青年了。有很多跟二哥同龄的人已经做了孩子的父亲。
??我是被一声二踢脚的响声从温暖的被窝里拉起来的。我丢弃了梦中的红红的纸,睁着惺松的睡眼,跑到了家门外,胡同里街口上的人已经很多了,墙上贴了一张张写着“喜”字的红纸。我感觉到我的周围有无数的眼睛在瞪着从村口驶进来的马车,上面搭着一块花被面,很新很新的,印着很多很多的红红的“喜”字,还有类似于法西斯旗帜的那种图案。马脖子上的铃声像一串新婚进行曲的音符在空中飘荡。人们从我的身边水一般地流过,好像每个人都是新郎,向着马车停靠的地方拥挤。我在许多如木头般的人体缝隙里看到一朵红云团在二哥的怀里向二婶家飘去。但红云的脚上的鞋却不知道遗落在哪里。但我能清楚地听到两个老年妇女的赞叹声:“二嘎子真机灵,一个人就扒了一只鞋,这回可以跟他爹换一条烟了。”我们当地的风俗,新媳妇是不能穿着鞋进婆家的门的。表示新媳妇是干干净净的,也是闹喜的一种方式。
??其实我的想法并非如此,新媳妇光着脚进婆家门,我想这大概是缘自于古人对女人小足为美的兴趣,新媳妇穿着鞋,怎么能欣赏到三寸金莲呢?
??新媳妇进了家门,然后要赶快跑进新房里,跑到炕的角落,盘着腿,把脚藏起来,以便藏拙。不过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但我只是二嫂的兄弟,所以,我没看到二嫂的三寸金莲,更何况我也不以小脚为美,因为曾经见过小脚老太太,连路都走不了,还谈什么美不美呢?
??我甚至连二嫂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屋里人太多,我挤不进去,只是听着一些妇女们让二嫂洗脸换衣服什么的。但在吃饭时我看到了,因为我的责任是为送二嫂出嫁的新亲上菜。我看到二嫂已经褪去了红装,换上了另外的新衣。我只看到她的上身是红底碎黄花的褂子,两条腿却藏在桌子底下。她低着头,一根一根地夹着菜,但没有吃。或者把夹来的菜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或者为她的娘家人那边的人布菜。我端着菜走到她面前,说:“二嫂,这盘蜡肠你吃吧。”陪新亲的男人便大笑,指着我说:“看心寒平时挺老实,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学这么坏了。”女人们便都喷了菜,涨红了脸,左摇右晃地极力用手去找嘴。而二嫂越发地低下头,脸通红通红的,再也不敢抬头。
??我不知道我哪里说错话了,有些愣愣的,站了一会儿,觉得他们笑得实在无趣,就赶紧退出来。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回味刚才的那句话,但总也没有想明白,我是真心想让二嫂吃的,我怕她饿坏了,可见有时候好心也未必能得到好报。
??整整一天,我可是再也没敢再多说一句话。 十七、 二嫂跌倒在白色手帕里 (二)
院子里,前来贺喜的亲戚们在喝酒,喜宴照例是要一天的。称为是流水席,就是亲戚来后就吃饭,一拨一拨的,随到随坐。
把新亲送走后,二哥和二嫂要出来向客人们敬酒。二哥比二嫂要高出一头多,在前面走,二嫂低着头,端着酒杯,在后面紧跟着,木偶似的。二哥敬酒时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老是看西行的太阳,斟酒时不是倒不满酒杯,就是把酒倒在酒杯外面的桌子上。这使得客人们不满意起来,除了让他敬二回酒外,都嚷嚷起来:“二子,看什么看,天早着哪。别慌,有你受的,不出三天,你准爬不起来了。”接着就是一阵阵哄笑。二哥只是傻傻地张着嘴,眼光一个劲儿地瞟二嫂,而二嫂便转身想逃,但逃了好几次也没逃回去,后面跟着一群半大小子,围住了她。
收贺礼的老会计推了推他鼻樑上的发黄的镜片,摇了摇头,张开只剩下两颗牙的干瘪的嘴,呵呵地对着旁边的人说:“食色性也,好色之徒。呵呵。”一边说一边捋着那一撮长长的山羊胡子,摇头晃脑。
其实我一直没有向读者描述二嫂的外貌,是因为二嫂的确长得不漂亮。有人说世界上最美的就是新娘了。但二嫂的长相却推翻了这一定论。因为不光是她的个子太矬,脸色黑,而且眼睛也不大,眯成了一条缝儿,像是用薄薄的刀片在她满是肉的脸上不经意间划了一下。她之所以不敢张嘴那是后来我发现她的牙大部分是黄色的,又有一两颗成了黑色的,并且参差不齐,像是一嘴的玉米粒和黑豆的组合。现在想起来,中国对某些男人的一种评价“好色”是错误的,其实不是好色,是好淫。好色是一种审美,而好淫怕是一种本能了。
晚上,闹喜的人仍然是一班半大小子。我是被拥进来的,我一向不大喜欢看这种场面。开始的节目是把一个苹果拴在一根绳子上,让二哥和二嫂咬。二嫂不咬,旁边有人就说:“新媳妇咬吧,就一个带把儿的,就被你摸着了。”接着便是一阵哄笑。有一个小子说:“我也是带把儿的,不信我让新媳妇看看。”旁边的人就说:“真的吗?扒下裤子看看,是不是带把的。”有人真得过来按住那个小子解腰带,另一个人说:“别转移对象,玩新媳妇吧,不玩儿摸不着啦。”又对着那个小子说:“去去去,留着你的吧!”众人又开始跟二嫂闹起来。
一出一出的节目接着上演,二哥早被赶了出去,因为到了最关键的节目“礅媳妇”了。二哥在门外急得团团乱转,想是怕小子们闹得太厉害他心疼,或者也有别的想法吧,无奈门已经被插上了。他敲门的声音太小,屋里的声音已经快要把房顶冲起来了。几个半大小子把二嫂从床上架起来,然后再扔到床上,再架起来,再扔回去,周而复始,周而复始。二嫂用她中国女人特有的坚毅,一声不吭,任凭自己像一片叶子在空中飘下,再被一阵风刮起来,再飘下,再刮起来。好像二嫂的举动让这群人觉得毫无兴趣,便不再架二嫂了,把她扔到床上后,有人喊了一句:“压摞摞!让新媳妇先尝尝鲜!”一个小子便压了上去。后面的人“嗷”的一声,一个接一个地向上摞,仿佛一座小山。
我想起了白娘子。白娘子被法海压在雷锋塔下是因为犯了天条,况且还有她忏悔的一个空间。而二嫂没有犯什么法啊,竟然在山下没有一丝活动的余地。二嫂一动也不动,两条腿已经看不到在哪儿了,两只胳膊也被众多的胳膊遮盖起来。我绕过床边走过去,却看到二嫂的两只眼睛,已经变成白色的了,连忙喊他们:“别闹了,快看二嫂的眼……”一个小子冲着我雌牙:“小叔子疼嫂子了啊,那也轮不到你。”我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使劲喊:“真的,你们快看!”小子们大概也是闹累了,一个个从二嫂的身上溜下来,面面相觑。但只过了一小会儿,便有一个人说:“天不早了,别耽误了人家的好事,走吧!”众人便从桌子上抢了一包烟,开开门,跑了出去。二哥赶快跑进门,随手便插上了门。门栓的响声像一记重雷打在了我的心上,我有些为二嫂担心起来。 十八、二嫂跌倒在白色手帕里(三)
半夜,那班小子又折回来,我因为担心二嫂,也跟着他们回来。我们做贼似的悄悄来到窗户底下。窗户高,看不到,几个人便商量怎么看。有一个人说把身体最轻的抱起来看,然后再讲给别人听。我身体最轻,便被首推为最佳人选,我贴在了窗户纸上,用舌头舔湿,然后轻轻捅了一下,便有一个洞让我的眼睛畅行。新房里的灯是要亮一夜的,这让我能够清楚地看到新房里的一切。
??二哥早已经把身体藏在一床新被褥下面。不用看,我也知道二哥的身子是啥样的。二嫂刚刚脱了鞋,踩着二哥的鞋往床上爬。样子很羞涩,也有些得意,因为二嫂的脸上挂着笑。二哥就咧着嘴笑:“呵!还挺迷信。踩了我的鞋,就不受我的气了?”原来我们这里有一个风俗,洞房花烛夜时,如果新人想不受对方的气,那就要踩着对方的鞋上炕。二嫂笑了笑,脸上更加羞涩起来。二哥说:“踩了我的鞋,也得让我在上边,你过来吧你!”二哥钻出被窝,一把把二嫂拽上床,三两下就扒光了二嫂的衣裳,而二嫂却像一只白羊,身体抖动着仰在床上。二哥的身子仍然是白白的,看不到一根汗毛,此时却像一只下山的猛虎,一下扑在了二嫂的身上,我只听到二嫂咬着牙一声闷哼后,便再也不动了,头歪在一边,闭着眼睛,咬着嘴唇,像是在承受着无边的痛苦,又像是老僧在入定。
??一摞新被子在床后面整整齐齐地叠着,床上,两个白花花的影子在极力地扭动。上面的是二哥,他使劲地摇摆着他的臀,高高仰着他的上身,眼睛仿佛揉进了沙子,一条缝也不张开,嘴却半张着,仿佛要高声呐喊,却只在喉咙里酝酿。突然,二哥跪起来,我惊讶的看到他的跨间,这才明白上菜时为什么那句话引起了众人的笑。二哥停了片刻,又开始摇着屁股,然后用力往前一挺,二嫂就再次闷哼一声。二哥的表情有一种满足,更像是一种痛苦,似乎他在一条深巷中找不到出路,左冲右撞。二嫂只是像一只在大海上漂泊的船任人驾驭,更像是一片枯叶被秋风蹂躏撕扯。最后,二哥发出一声惊人的呐喊,像一只月下的狼,把他的嚎叫洒向了无际的夜空,二嫂的身上便再一次多了一座大山。
??当二嫂从大山下逃脱出来的时候,二哥的手中多了一条洁白的方手帕。我看到上面有一块洇湿的图案,这让我想起男老师裤子拉链上的图案,只是白手帕上的图案更大了一些。但既而我听到了更为惊心地惨叫:“快说,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二哥的声音,他手中舞动着那块白手帕,像是一面白色的旗子飘在没有风的夜里。二嫂的身子哆嗦起来,她把那方白手帕拿过来,睁开那双细小的眼睛,射出一道惊悸的光,仿佛要烘干那上面洁净的一片湿地,接着便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号叫,像一只无助的母狼。二哥的手便雨点般落在了二嫂的身上,一阵阵啪啪的响声透过窗户涌到了我的心里。二嫂一边向床里边躲,一边断断续续地呜咽。我被这种场面震惊了,摔在地下没有动。底下的大小子们也目瞪口呆,一个个灰溜溜地逃了。我挪动着僵硬的四肢一步步逃离,一边往回看,身后隐隐约约地是二哥的骂声,还有二嫂哭哭啼啼的辩解:“……洗衣服……呜呜……端盆……摔了……呜呜……”,一直追着我回到了家里,我便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那一夜,我一直睁着眼睛,眼前一直有一块洁白的方手帕让我恐惧与不安。那块小小的湿湿的图案,把我的心也洇成了灰色。我看见家里的白猫瞪着蓝色的眼睛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我浑身发起抖来。
??二嫂变成女人后,脸色更加黑起来,身体在半年之内,就有些佝偻了,虽然只有二十二三岁,看上去却像三十多的人。但家里外面都在别人的眼里落下了声声赞美。
??我惊叹于中国女人的耐力,同时,也憎恨起那块白手帕来,是它隔离了两个本应该溶为一体的灵魂,把一个家庭的所有的欢乐包藏起来,宁可让笑声发霉,也不肯抖落半点儿的笑靥。我发誓,我再也不用白色手帕了,并且我杜绝一切白色的东西。 十九、我听见寂寞在唱歌(一)
我们曾经相信:我们认识女人。
我们彼此相信共同渡过了多少灾难的岁月。在每一个人生历程里,都有女人相伴,我们的母亲,我们的姐妹,我们的妻子,我们的女儿。
自从上帝从男人身上取下一条肋骨,造成女人后,我们便认识了女人,女人是男人的附生物,是男人的一部分,女人的存在,仅仅是为让男人不致孤独,让男人在空虚和压抑时得以发泄。上帝对女人说:“你必慕你的丈夫,你丈夫必管辖你。”
尽管我们生长在东方这片古老的大地上,尽管我们不认识上帝耶和华,不晓得他和玉皇老儿是否长得一个模样,我们依然和高鼻子蓝眼睛的洋人们一样,不折不扣地执行着上帝的规定,甚至变本加厉,有过之而无不及。
曾几何时,我们相信女人只是一件卑贱的动物:“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正如一件生活用品,“女人如衣衫”;正如墙上的坯,脱落了可以再用泥补上;正如一件延续种族的工具,生了儿子母以子为贵,生了女孩儿就低人一等;正如侍候男人操持家务的奴仆,没日没夜的劳作,让青春的身体一直变为佝偻之后,再张着没牙的嘴去咀嚼一生一世所受的苦……
二哥把二嫂变成了女人,但二哥却用一只白手帕来钳制了二嫂的思想。从此以后,二哥和二嫂都不再笑,脸上的神色总像是家里死了人一样。而且二哥不再伸手家里和地里的任何活儿,一切都由二嫂默默承担起来,二嫂像是一头永不知疲倦的牛,不分昼夜,承受着来自大自然与人的重压。
半年了,二嫂便如中国农村中几乎所有的女人一样作了一件机器,不用任何保养,仍然可以正常地运转。而且不管是上帝和玉皇老儿,谁的话对于她来说都是圣旨。我从看不见二嫂笑,大概她的笑已经被那方白手帕紧紧地包起来了。二嫂与所有的时髦衣服绝了缘,每天穿得都是结婚时的那几套衣服。我是二嫂家的常客,为的是能去她家看电视。但很少能见到二哥,二哥现在成了有名的麻将高手,而且他信奉中国的一句老话:“我娶的老婆我买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二嫂惯会逆来顺受,更要命的是,结婚半年了,也不见二嫂的肚子鼓起来,尽管二嫂如老牛一般,也还是讨不到一家人的半点欢心。唯一能说说话的,便是我这个叔伯小叔子了。但大多数是我看到二嫂的眼圈里总是盈盈地一把泪。也许二嫂看起来更不像是一个女人,而是一头牛,所以我很愿意跟一头牛做朋友,但有一天,这头牛却让我差点儿迷失了我的纯真。但我是从此再也找不回来我自己了。从那一天起,我的的确确变成了一个男人。
转眼到了麦黄季节,麦浪在热风的催动下,一时一个样儿。俗话说:“谷熟一日,麦熟一晌。”麦子昨天还有青眼儿,今天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少妇,像人们展示她的细腻的皮肤与青春的魅力。抢麦,抢麦,这个时候是最惹人急的,也是最累人的。俗话说:“脱坏打墙,割麦盖房。”这是我们这里流传的四大累(其实最后一大累我改了,原因是那是男人之间的低俗的语言,说是最累的是男女之间的性事)。二嫂像疯了一样,在地里躬着腰。而二哥却不知道又跑哪儿垒他的长城去了。我看到二嫂的泪水与汗水一块顺着满是尘土的脸往下流。母亲带上我和二婶都在帮着二嫂收割。这个季节是耽误不起的。中午回来,母亲要为家人去做饭,而我被二嫂死拉活拽的,就去了她家吃饭。饭菜很简单,除了馒头米汤,就是一碗自己腌的咸鸡蛋。吃完饭,二婶去我家磨镰去,边走边骂二哥是王八羔子免崽子,地里麦子快被风摇了也不知道帮忙。
二嫂在厨房里忙,回头叫我看电视。我答应一声,跑到二嫂屋里,津津有味地看《射雕英雄传》,看黄蓉如何去戏耍郭靖。正当我张着嘴呵呵笑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二嫂凄厉地一声尖叫。
多年以后,我再也没听到过二嫂尖叫的声音,即使二哥打二嫂的时候,二嫂也是紧闭着嘴一声不吭,但就这声尖叫,悠悠地在我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连同二嫂变成女人的那一时刻。
二十、我听见寂寞在唱歌(二)
听到二嫂的尖叫,我连忙跑出来,看到二嫂正站在天院里,浑身哆嗦着,两只手半横着伸向天空,像一尊圣洁的女神雕像。她的脸色苍白,既而又变成蜡黄,嘴大张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心里咚咚跳着,大白天见了鬼了吧。问她怎么了,她眼珠间或一轮,却不知道指向哪里。过了半天,她才努力地合了一下张得过大的嘴,包住她发黄的牙齿,挤出一个字:“……虫……虫子……”我笑了,二嫂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很男人,一条虫子却让二嫂展现了女人所有的一种共性。
我开始在二嫂的头上找,拨着她满头枯草似的乱发,我只看到一层厚厚的黑泥,找了半天也没有见到虫子在哪儿,问她。她说:“刚才在头上面,拉着丝儿,吊着,落下来掉我身上了。”
我又从她的头上开始寻找,发间里的泥土让我的手指甲缝里多了一道道“一”字形的黑色花纹,却没有虫子的踪迹。我问二嫂:“是不是掉到衣服里去了?”二嫂微微怔了一下,抬起发抖的手慢慢解开衣扣。我得以看到了一头老牛但并非老牛的躯体,眼前顿时一亮,晃得眼有些疼,炫晕的感觉既而变成了一种诱惑,我的眼前有了一分曲折的田,上面满是金黄的麦粒。
二嫂的嗓音仍然含着艰难地迂回:“快……快逮……”我的眼神儿就从满天的星星中跌落下来。我仔细地找,围着二嫂转了一圈儿,还是没发现虫子,但二嫂的胸前两座小小的山包上,却顶着两只鲜红,染红了我的眼睛。二嫂问我:“有没有?”我低垂下头,深吸了一口气,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啊。”二嫂疑惑起来,带着一脸的惊恐和全身的起伏,对我轻轻说:“会不会跑到下面去了。”我的脸燃烧起来。二嫂几乎要瘫到了地上。我扶住了二嫂的胳膊,但我也几乎站立不稳了。二嫂身上的湿润淹没了我的手指,让我的指尖细腻得开始跳舞。我有一种思想在脑子里动了动,一闪而过,但没有说话。停了一下,我想我还是把那点想法告诉给二嫂,以免落得个我为她逮虫子不专心的罪名。我艰难地提出了一个具有历史转折性的要求:“二嫂,你把裤子脱了,我看下面有没有。”二嫂脸有些红涨,看了看站在她面前,比她还要高出一头的我,老半天,终于喘着粗气解开了裤带,二嫂的身子便让我迷失起来。
如果不是为二嫂逮虫子,我从来是不会认为二嫂是一个完整的女人。我只知道她是一头牛,一头不用喂料的牛。但现在却不同了,如果把她的头割去,单看她的身体,那么二嫂应该是女人中的女人了。她的身体完美得找不到一点儿瑕疵,甚至我在她暴露的躯体上连一颗黑痣也找不到。优美的曲线把我的心拴住了,让我全身处于一种僵硬。但映入我眼帘的,再也没有比她粉红内裤上的一枚鲜红的图案让我更触目惊心的了。二嫂穿着一件粉红的内裤,她的内裤中间有一大块斑斑的暗红,中间的颜色较淡,周围的颜色深,在边缘上有一圈黑红的线,像簇簇梅红绽放着美丽。可惜我画不出那张彩图,但它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脑子里。我的眼前有一团火在燃烧,桃花能红李能白,我找不出一个更为合适的词来记忆那朵放射着光彩的玫瑰,虽然我从没有见过女人的内裤,但我知道那一小片鲜艳,正是二嫂作为女人的标志。我的头发,我的脸,我的胸膛,我的耻骨,我的脚趾……我明显感觉到有一条虫子在我的心里爬来爬去。我慌张起来,感觉到我的内裤上也正在有一枚图案慢慢地形成。我有些不知所措了。“找到了吗?”二嫂依然是恐惧的声音,我的身心也惊栗起来,弯下身子,我胡乱地在二嫂的腿间轻轻一捏:“二嫂,逮住了。”我不敢相信那是我的声音。然后躬着腰,逃也似的飞跑了。
那一夜,我开始做梦了。我梦见我在一片鲜红里跳舞,我梦见我在一团火里蜕变,我梦见我在金黄里耕耘,我梦见我在滑腻里湿润……
每个夜,我都聆听寂寞在唱歌……
每个夜,我都描画渴求在吟诵……
从那一夜后,二嫂牵引着我由一个男孩儿变成了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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