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千年之续红线--之续集[月下千年之红娘诱]大圆满结局爱好者慎入
第一章 红娘诱1“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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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话,果然是童话里骗小孩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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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唯羽和萧林是幸福了,可是唯羽记得琼瑶的电视剧里说过:幸福很短暂,它长着翅膀,还会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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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羽和萧林的幸福,面临重大危机——振作一下,为了找回飞走的幸福,我们义无反顾——再次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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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蛇添足的事情,有时候,某蜓是乐意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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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看官是圆满结局派的,便当〈续红线〉已是结局,本文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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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即使是看似圆满结局,依然会痛,隐隐的留在心里。那种疼痛是埋在〈续红线〉之中的,现在,便一一将它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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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羿死了。
??被乱刀砍死的。她手指下哀鸣的琴弦代替着她,凝视那讲书生羿包围的无数刀光。
??她已经哭不出来,眼睛干涩,指下的琴弦被一把扯断,殷红的血染了琴面。
??她不想看。转身,不再看城墙外山坡上的厮杀,不去看她的书生,死在乱刀之下……
??她堵上耳朵,闭上眼睛。不听,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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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羽在梦里哭醒过来,枕巾已经湿了一片。
??她曾经多么希望那一切全都是梦,无论多悲伤,至少还可以醒来。可那些都不是梦,那些真实发生在千年之前的悲哀,每夜,都压在心里让人喘不过气来。
??身边的人因那细小的呜咽声惊醒过来,用胳膊支起身子,在黑暗里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唯羽?怎么又哭了,作了恶梦?”
??耳边低低的声音让唯羽一震,受惊般转过头来,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脸,“书生羿!”她的眼睛在黑暗里拼命的辨别着,借着窗帘外微弱的光瞪大着仿佛要将他看个清楚,“是你吧书生羿!?你没死对不对,你还活着,好好的活着,在我身边……”
??萧林不易察觉的轻叹,把她抱进怀里,掖好了被子,“我在这儿,快睡吧。”
??他知道,唯羽常常会做恶梦,会在半夜哭醒,会总在这个时候,喊他“书生羿”。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称呼的由来,白天时的唯羽,从来也不会叫错。
??唯羽究竟在作着什么梦,那是怎样的一个会令她这样悲伤的梦境,他却无从了解。
??看着怀里的唯羽再次睡过去,萧林抱紧了紧,也渐渐睡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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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唯羽习惯了一个人醒来,身旁的位置,总是空空的。
??她睡眼惺忪的找到拖鞋,冲卧室外喊一声,“萧林,我饿了。”
??洗手间里是盛满了水的牙缸和挤好牙膏的牙刷,客厅桌上飘来早饭的香味,唯羽对着镜子嘿嘿傻笑,这样的日子,幸福到飘起来。
??搬到萧林这里已经两个月,萧林在某些地方,仍旧和书生羿一样不曾改变。古板,顽固,可是一旦认定了你迟早是要当他老婆的人,便绝对能把你养成幸福的小猪。
??唯羽伸手捏捏似乎要鼓起来的小肚腩……一抬头,却看到镜子里萧林正倚在门边,正看着她嘴里戳着牙刷满口牙膏沫牙膏沫的发呆模样似笑非笑。
??“不快一点,上班要迟到了。”在唯羽河东狮吼之前他淡淡丢下一句,转身回客厅,突然略停了停,补充一句:“再看下去你小肚子的缀肉也不会变少。”
??身后传来牙刷砸在门上的碰撞声,萧林开怀浅笑,坐在桌前开始吃他那一份早餐。
??每天早晨,由萧林开车一起去公司,自从两人的恋情公布,部门的八卦麻雀女们发现一个新的问题——萧林和唯羽在一起的时间,会不会和她跟陈颀分手的时间靠得太近?那么从一开始,就不是陈颀甩了唯羽而是唯羽移情别恋?
??结论就是——唯羽脑袋进水!
??放着年轻有为温柔多情的陈颀不要,居然选择一个全自动无污染节能型超强空调!连公司里他走过的地方,空气都骤然下降两度。
??唯羽闷闷的不敢吭声,她要是在这些八卦麻雀面前说出来,这个在公司里冷面无情铁面无私的判官主管兼四季节能空调每天早上起床替她放洗脸水,挤牙膏,做早饭……她会有什么下场?
??唯羽以为她的幸福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幸福完一辈子。
??她和书生羿的红线,已经绑在了一起,不是么?
??可是她忘记了一件事——在某蜓翻手云负手雨的世界里,没有“王子和公主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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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萧林主管在吗?”
??唯羽抬起头时,就看到那个一身艳红色套装的女人已经走进办公区,并不在意有没有人回答,径直走向萧林的办公室。
??“你哪位?找主管有事?”同事很义气的站起来,上上下下打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
??大胆的艳红色和职业式的套装,这本来是那样不搭调的搭配,却在这个女人身上出奇的没有丝毫不协调的感觉。她的眉眼,是那样明亮而放肆的美,带着让人心动的刁钻灵动。对于男人,似乎是很有吸引力的类型。
??“我是楼下企划部新来的,找萧林主管有事要谈。帮我叫一下。”
??带着些许的傲慢,仿佛并不曾将其他人放在眼中。即使是这样不得不让人承认,出众脱俗的美人,也只觉得没办法喜欢。
??办公室里的萧林听到外面的动静,打开了门,“什么事?”
??“主管,有人找你。”
??萧林走出来,看看面前的女人,问:“请问您有什么事?”
??她甜甜的一笑,“我是企划部的,有些事情要找萧主管谈。”
??萧林点点头,虽然他所在的部门平时和企划部没有什么有具体联系的工作,仍是稍侧身让开一点,“去我办公室谈?”
??“不,请萧主管和我一起到楼下餐厅可以吗?”
??带着几分疑惑,萧林仍是同意了,随她一起走出部门。
??唯羽的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安,说不清,却无法平息。她匆匆站起来,喊了一声“萧林!”
??萧林在门口回过头来,对她浅浅而温和的笑了一下,“我一会儿谈完就上来,帮你带奶茶。”
??萧林的身影随着那一抹艳红消失在部门的大门外,唯羽却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个红衣的美女在出门的那一刻,侧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却是带着莫名的敌意……和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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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羽没有等到她的奶茶。
??因为萧林失踪了,完完全全的人间蒸发。从他和那个红衣女人踏上电梯之后,再没有人见过他。企划部没有,餐厅没有,整个公司没有人见过他,甚至,公司里从来没有过那个红衣的女人。
??唯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从来没有如此的惊慌,她感觉不到萧林,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们的红线,绑在一起不是吗?为什么她会如此的不安,萧林,去了哪里?
??萧林失踪24小时,她找遍了所有他可能会去的地方。
??萧林失踪48小时,公司的同事陪她报了案。
??萧林失踪72小时,唯羽将自己关在他的公寓,仿佛抓着最后一丝希望,期待他能够回家。转眼,萧林失踪一个星期,唯羽心中有一种感觉……他不在这里,不在这世上的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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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很短暂,它长着翅膀,还会飞……
[[i] 本帖最后由 高西 于 2008-3-20 21:44 编辑 [/i]] 门铃声一直响个不停。
??会是谁?同事们中午才来过……
??唯羽恍惚又带着一丝期待,打开了门。
??门外的人,好像万年不变的装束,白色休闲西装,稍长的头发,那两道美艳出尘的黛眉一见到唯羽憔悴的模样便拧在了一起。
??“喂,你这是什么鬼样子?瘦得还有人形吗?”他挤进门来,嘟嘟喃喃着,“本来就不是那么出众的美人,再憔悴下去,还能看吗……”
??唯羽一瞬间的恍惚,突然清醒过来,不可置信的一把抓住他,“圣月!?你怎么回来的……是不是书生出什么事了!?”
??自从她从千年之前回来之后,除了电梯里圣月帮她恢复记忆的那一次,便再没有见过他。神仙和人,本来就是没有交集的存在。
??圣月握住她抓在他手臂上的手,有一点为难,又有一点愧疚,“我就是来告诉你有关病书生的转世的事情……他,被绑架了。”
??——嗄?唯羽的大脑一时运转困难,第一瞬间考虑的是她和萧林银行存折上的数字。然后,想到既然圣月都已经出面,那这件事情……难道不是人类所为?
??看着她怀疑的眼神,圣月尴尬的干咳一声掩饰过去,“那个……很抱歉,这件事确实不是人类作的……绑架病书生转世的,是一位红娘。”
??——啥?
??“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渎月上次伤了元神之后还一直在沉睡,所以这段时间由我代职……在我管辖的范围内发生这种事情,那个……”
??唯羽的眼睛灼灼的盯着他,一字字问:“萧林他在哪里?”
??“——千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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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爱情,我们义无反顾!
??(穿越吧,穿越吧,我不穿,你也会穿,反正都得有人穿,不穿我们白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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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羽不是没有穿越过,可是她不知道,原来带着身体穿越,是这样难以忍受的恶心。
??铺天盖地的扭曲和晕眩感,唯羽感到自己的胃在不断抽搐,双脚终于踏上地面的瞬间还是失去了平衡感。
??唯羽揉着摔痛的屁股站起来,拎起地上的背包。左顾,右盼,尽是那曾经心碎的景色。唯羽认得这里,红业城外病书生丧命的山坡。
??些许的恍惚,她看看自己的掌心,是圣月写下的劳什子召唤咒。那个靠不住的大混子,明明说只要她持着这个咒回到千年之前,那千年之前的圣月自然就会自动来找她。
??扶了扶背包的带子,叹口气,向城门走去。
??城门来往的人,以怪异的眼光打量着唯羽,她当然知道自己有多“怪”,虽然已经特地翻找出最保守的一套牛仔长裙加靴子,但是奇装异服,“披头散发”还背着一个大旅行包,不惹人注意才奇怪咧。看来她的首要问题,是找个地方把衣服换了才好。
??说到换衣服……圣月不出现,她哪来的钱啊!?
??这回,郁闷大了。。。
??万幸,红业郡也算个大城,城里的人什么稀奇古怪也见惯了,总算是没有拿她当异类。
??街道上一辆马车由远而来,前后衣着光鲜的侍卫开路,两旁百姓匆匆避去。唯羽一时怔锺,直到这时才有了一丝真实感,她真的回来了!回到这千年之前的古代——
??待想起来要让路的时候,才发现两旁已经挤满了人,无处插脚。
??唯羽尽力向旁边靠了靠,开路的侍卫才刚从她眼前走过,身后不知何人撞了她突然失了平衡,向前跌去……NND,真TM老土的戏码!在半空向下坠落的瞬间唯羽心里抱怨着这种电视剧里演烂的镜头竟然发生在她身上,就不能给她一个特别一点的出场方式……
??预计中的疼痛并没有从屁股传来,她向前倾倒的身体正和走过来的第二排侍卫撞在了一起,在地上摔成一团,给她当了肉垫。
??然后响起的便是预料中丝毫不差的“什么人!?”“大胆!”的呼喝声。侍卫们的刀,几乎在瞬间,已经在她脖子上架了三把。
??唯羽大气不敢出的慢慢瞄向自己的脖子,这也就是她脖子细,若是再粗些,照着这种转着圈儿的架法,还不得跟摩天轮一样啊?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惊了王爷的架!”
??——王爷!?唯羽的脑中瞬间闪过泓香时那张让人恨不得拿来磨牙的脸,转念,现在虽然是千年之前,却根本不知是哪一个时代,说不准泓香时是包着尿布还是老得没牙呢。
??车帘微动,突然一掀,里面走下一人。翩然的淡黄锦衫,气质优雅,唯羽还坐在地上,只能仰头看这男子走近,两旁的侍卫恭敬的喊了声:“王爷。”
??——幸好,果然不是泓香时。
??王爷轻轻挥了下手,脖子上的刀纷纷撤去。
??“不过一位姑娘,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吗。”他淡淡向两旁侍卫扫了一眼,径自伸手去扶起唯羽,探究的目光在唯羽身上流转。“姑娘受惊了……看姑娘的装扮不似朱南本地,可是西域人吗?”
??唯羽微怔,想到自己牛仔长裙,靴子,针织短外套加一个旅行包……含混的点点头,他说什么就算什么吧。
??王爷似乎来了兴致,视线在唯羽周身流连,依然的优雅,让人感觉不到讨厌。
??“姑娘能听懂我说话?那姑娘为什么始终不曾开口……可是不会说这边的语言?”
??——啊?唯羽傻愣愣的抬头,才想到自己一直都在想事情走神儿,王爷的话却不曾回过一句……正要开口,突然身子一轻,感到一股力量将自己扯开了去,整个人一晃,向后落入一个温软怀抱。
??头顶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代替了她回答:“令王爷,我的同伴无意间冲撞了您,实在抱歉。”
??四周的人猛然一惊,连同王爷和侍卫在内,竟没有人知道这个人何时出现,无声无息,鬼魅一般将唯羽从王爷身边敛了去。
??侍卫正要拔刀,令王爷抬手,阻止了他们的动作。
??唯羽抬头,看到头顶上圣月那张迟到的脸,依然的悠然闲适。
??王爷高贵而有礼的微笑,淡淡说了句:“无妨,不过是一点意外,谈不上冲撞。”
??“那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办,不多打扰王爷,告辞。”
??众人眼前白影一闪,转眼间圣月已携着唯羽离开 “圣月!你先放我下来,我怕高!!”
??八爪唯羽手脚并用巴在圣月身上,双脚一落地便蹦出三尺远,抚着惊惧的胸口。
??她巴过书生巴过阿月,都可以不在意,可是圣月……这个人看起来悠哉滑溜的模样,可到底是个正牌神仙,身上总有着一种让人敬而远之,望而止步的感觉。
??始终,再和善,也是无法亲近。
??圣月只看着唯羽拍拍自己的胸口,拍拍自己的脸颊,把能拍的地方都拍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的目光闲散着,带着一点玩味,等唯羽定下了神,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句:“你是谁?”
??晕倒。。。
??唯羽挺住,咬着牙反问:“你不知道我是谁还带我离开?”
??“召唤咒。”圣月突然伸手,拉住唯羽的手掌,翻开。上面隐隐一个金色的符文,“这是我写的,只有我能够感应得到。”
??圣月的视线从唯羽的手掌移上她的脸,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
??——是呢,因为是这同一张脸,唯羽便忘记了。这个人,不是千年之后那个送她回来的圣月,而是千年之前的圣月,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曾见过真正的“陆唯羽”。
??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是他认识“朱羽君”之前,还是之后?
??“那个,我……是,唯羽,陆唯羽。”她看着圣月,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反应,倘若他不认得她,那要怎么跟他解释得明白?
??让人放心的是,圣月听到她的名字,眉毛皱了皱,一脸的索然,“是你哦。不是闯了祸就跑了,怎么又回来了?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完?”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唯羽的“奇装异服”,“你这是什么样子?又换了个身体,还是本来的样子?”
??“这是我自己的身体……”
??唯羽话还没有说完,眼见着圣月的眉毛越来越皱拧成一团,一脸来了个大麻烦的表情,又冤又委屈的哀道:“连身体都来了……你又出什么事儿啊——(你个麻烦精~)你就不能让我舒舒坦坦的把就任这几年过完……”
??——你委屈?我还委屈呢!
??唯羽伸手口袋,掏出一张纸展开了往他手里一塞,“你在千年以后给我的,说看了就明白。”
??圣月接过那张纸,上面龙飞凤舞几行字:
??姑娘我看上轩辕羿了!人我带走了,谁都别想拦着我!
??下面一个张牙舞爪的草字落款:
??红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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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月揉了揉额角,笑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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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位居上仙;红娘,下仙神衔。
??月老与红娘的关系,就像指挥官和将士:月老统御管理,红娘服从指挥,实际操作。因而红娘神位虽低,却有不少旁门左道的方法和力量,诸如可以随意穿越时空种种,都是平常神仙都不能及的。
??用唯羽的总结来说,将士要造反,你个枪杆子都拿不起来的指挥官有个P用!
??唯羽盯着这个“治下不严”的家伙恨不得把所有的怨恨都转嫁到他身上,直接在他的仙人神体上挖出个洞来。
??圣月撇了撇嘴角,“别看我,虽然红熵也是我的下属,可是事情是在千年之后发生的,她那时候的上司可是渎月,要埋怨找他去。”
??——若找得着阿月,谁还用你?
??“她看上书生羿,绑架萧林干什么?直接到千年之前找书生不就得了——”
??——不成!找书生羿更不成,谁也别来跟她抢!
??“红娘是可以自由穿梭于各个时空之间,但始终无论在哪里也只是个局外人,改变不了天命。她就算去找轩辕羿,也改变不了他众叛亲离孤独半生然后在三十岁上下便死去。看得见,改不了。那就是红娘的力量。况且她们也不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一次她绑架了萧林,也真是豁出去了。而这个机会……却是你给了她的。”
??“关我什么事?”
??“是你改了轩辕羿的红线,让他转生后和你在一起。这段姻缘本来并不存在,可以说是你使用月老的力量硬牵出来的,红熵不过是钻了这个空子,才能够在扭曲的姻缘里插了一脚。”
??低头,闭嘴。
??唯羽立刻由受害者变成了擅自篡改红线的逃窜犯。合着这还是她自己招的?
??圣月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也不是你的错……”
??——咦?唯羽用她灵敏的嗅觉,发现一丝假象的气息……圣月似乎,有事情没有说出来?
??可是无论如何,圣月都不肯再多说一句,只拖着她找了客栈,换下衣服,便替她去寻红熵和萧林的行踪。
??唯羽无事可作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熙攘的街道,恍惚中总是无法相信自己又回到了这里。那些曾经发生在这千年前的一切,仿佛都只是前生的一个遥远的梦境。
??臧云山庄,阿月,书生羿……
??如今,却只有她自己一个人,那些沉淀在心底深处的记忆,一层层浮起来,撕裂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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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经得到了幸福,为什么,心还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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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月不久便反回来,唯羽对于他的办事效率倒很是佩服。当职的神仙果然和阿月那个偷渡仙人不一样。
??“我问过几个土地公,提供了一点消息。红熵最近常常都会在东边的聚翠园出现……”
??唯羽观察着他的神色,“那里……有什么问题么?”
??“聚翠园是属于皇家的地方,但凡王族府宅,都会受到保护,没有特殊许可,神仙也不允许随意闯入。”
??“可是红熵不是都进得去?”
??“那也就是说,她是伪装人类身份,从正途混进去的。”
??晕厥~~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找个身份混进去。我打听过,聚翠园在年前赏给了令王爷,令王爷是个惜才的人,在聚翠园邀请了许多文人雅士的才子长驻收为门客……哼哼~~”圣月不知从哪里摸出扇子打开,晃啊晃,“不如,我也去会他一会。”
??唯羽斜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眼前这个空有艳世美貌却懒懒散散吊儿郎当的神仙——就你?凭什么?凭才不成,凭貌吗??
??突然间她脑中一闪,拉住圣月,“我有办法了!”
??女色狼般的视线,在圣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流连,看得圣月打了个哆嗦。
??“干嘛?要我去色诱王爷,别想!”
??——瞧瞧,这年头的神仙都什么素质什么思想——龌龊~! 当唯羽站在大门口,看着门匾上的三个妖娆大字,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扯着圣月,用力的扯着,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真的没过几年?”
??“真的,真的,你上次回去以后才过了几年而已啦!”圣月不满的重复了一遍,可是怪不得唯羽不信任他,神仙都活太久了,时间观念超薄弱,连究竟过了几年都弄不清楚。直到唯羽再次看到这三个大字:沉鱼坊。
??沉鱼坊,沉鱼坊哎!
??她激动得像个终于找到了家的孩子——小狗子,小川川衾花姐……她在这个世界终于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横冲入沉鱼坊,连大门口扫地的那个小僮看来都如此亲切~~
??扫地小僮惊疑的看着这个神经女人砸馆似的冲进来,一眼看到他便横冲过来拉住他的手激动得两眼汪汪“老乡见老乡”,咽了咽口水,想抽出他的手,抽不动。“那个……这位姐姐,您有什么事么……”
??“衾花姐,衾花姐在哪里!?”
??“里,里面……”
??一阵风从小僮眼前卷过,转头,看见唯羽已经拖着圣月冲进了前厅。
??“那个……衾花姐正在会客……”后面那半截话,孤零零的被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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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绿奉了茶,衾花姐微微挑着眉毛,疑惑的看这个突然来到坊里要“投身卖艺”的两人。
??嗯,嗯。前面这个女人就算了,可是后面这个大美人~~~这样的容貌气质,一看便知道出身不俗,竟也要来投身沉鱼坊么?
??慢慢的喝着茶掩饰眼中的疑惑,看得出这两个人恐怕另有来头。当年也就罢了,如今精力已不如前,她可不想再招惹麻烦。
??前面的唯羽和圣月两个人嘀嘀咕咕,一个感叹着衾花姐妖艳依然,一个抱怨着如今世道神仙也要沦落风尘。
??唯羽踩了他一脚,低声恐吓:“阿月都能做你有什么做不得!?少说话多做事!不然拉你去接客!”
??衾花姐清清喉咙,打断两个人窃窃私语,“你们可有什么得手技艺吗?”
??唯羽扯过圣月往前一推,笑得跟拉皮条一样,“就这张脸,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
??——咦?这话怎么听着耳熟?衾花姐奇怪的看着唯羽,不明白这个丫头怎么知道她收新人的习惯??
??一个丫头带着一个稀世美人……这种组合很常见吗?
??衾花姐左瞧瞧,右瞧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眼前的情景,是不是曾经发生过?
??“那你会什么?”
??唯羽扒拉扒拉手指头,要才没才,要貌没貌。琴棋书画不会,唱歌跳舞之前已经用过了,再用人家会说她剽窃“羽儿”……
??一直扒拉到衾花姐的眉毛开始有抽筋的冲动,唯羽才小心翼翼的抬头问:“那个……不知道衾花姐又没有听说过,‘捆绑销售’?”
??——就是说,她是跟着美人来吃白饭的了!
??算了,她还是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情,不能让屋里的无双姑娘一直等着。
??“我们把话明说了吧,我想两位并不是单纯来投身卖艺这么简单吧?肯屈就我沉鱼坊,可是有什么要求?”
??“衾花姐还是这么爽快,”
??衾花撇撇嘴,别说得跟熟人一样——
??“沉鱼坊在红业郡这么有名,又常常出入达官贵人的府宅……一定跟聚翠园也有往来吧?”
??衾花姐微微皱着眉头看这个一脸贼笑的丫头,怎么感觉好像她对沉鱼坊的底子摸得很清楚?
??“可是你们又怎么确定我肯帮你们?沉鱼坊送进去的人若然出了什么问题……”茶杯在手中把玩着,衾花姐妖娆而凌厉的目光扫过唯羽,摆明了沉鱼坊可不想淌那些个浑水。
??唯羽隐隐有些失望,那种明明面对着故人,别人却都不认得你,把你当陌生人的感觉,实在让人失落。
??可是衾花姐,认识的也只是那个有着“朱羽君”皮囊的她,何曾有人认得“陆唯羽”这张脸?
??人影微动,通往里间的珠帘后面,却突然出现一个窈窕身影,冉冉轻烟般的身姿,嗓音淡若浮云。
??“衾花姐。”
??衾花姐放下了茶杯,起身转头问道:“无双姑娘,怎么出来了?我这里的事情就好,您再稍候片刻。”
??里面的人并未离开,隔着一层珠帘,唯羽看不清她的脸。
??“衾花姐,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就收了他们吧。”
??“无双姑娘?”衾花姐的神情一瞬间惊讶,一瞬间困惑,转而敛了去,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唯羽,终于说:“难得无双姑娘竟然上心,既然姑娘这么说,那就留下他们了。”
??“多谢衾花姐。”那身影似乎略欠了欠身,便转身离去,消失在珠帘后。
??衾花姐重坐回椅子上,拿起茶杯小口喝着,视线毫不避忌的在唯羽身上探究,“你们认得无双姑娘?”
??唯羽和圣月对视一眼,摇头。
??自己也不明白,珠帘后那个冉冉身影,为什么会帮他们?
??“那倒是你们运气了,无双姑娘可是一向很少对别人的事情多问多说一句。不管你们什么来头,既然无双姑娘开口,你们就留下吧。”
??“谢谢衾花姐!”一旦解决了一件事情,唯羽整个人明朗起来,左瞧右盼,“衾花姐,川川呢?”
??“川川?”衾花姐微怔,嘴边的茶杯也停了下来。她在说的……应该是小玉川儿?可是这种叫法……
??“小玉川儿现在不在沉鱼坊,离开一阵子……你们认识?”
??“噢,也不是啦……”唯羽有点失望,怏怏的笑笑,好想念川川嫩嫩滑滑的脸哦……
??衾花姐心里的疑惑更浓,勉强点点头算是接受,“还没有请教姑娘和这位公子的名讳……”
??“哦,我都忘记介绍了,他叫圣月,我是唯羽,陆唯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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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衾花姐忘记了那口茶是怎么喷出去的。
??唯羽也忘记了那口茶是怎么喷到她身上的。
??反正,那天衾花姐没有被那一口茶呛死,也算命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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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衾:阿月之后是换圣月……唯羽,你真是拉皮条的吗 衾花姐在一天之内第一百零一次对唯羽说,“我说,你改个名字如何?”
??唯羽苦哈哈的瞅着衾花姐,干吗老惦记给她改名啊?不会真要她叫什么花花红红吧?
??衾花姐喃喃着,“怎么叫你都觉着别扭,老让人想起以前一个总没完没了添麻烦的丫头……”她瞅着唯羽瞧了又瞧——像!除了这张脸和年纪,怎么都觉着言行举止神态表情跟那个鬼丫头贼像!
??伸手,便去扯唯羽的脸——
??“哎哎,痛哎!衾花姐你干吗?”
??唯羽揉着自己可怜的脸颊抱怨,衾花姐丢下一句,“看看你这张脸是不是假的!”
??若不是唯羽……哦,应该称为朱羽君,她已经烧死在火里,衾花姐真要怀疑这是那个丫头换了张脸回来耍她。
??“好了好了,改就改嘛……不改名字还要捏脸颊的吗……”唯羽嘟囔着,想了想,“呐,我不要叫什么翠翠绿绿花花红红,干脆,叫衾羽了。”
??衾花姐瞬间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呆呆的僵立在原地——她、她、她……见鬼啊!!
??——耶?好奇怪哦,衾花姐不是一直想让她叫衾羽的吗,不过是随了她的愿,至于那么激动吗?
??衾花姐理清思绪,回到正题,“你和圣月要进聚翠园,光进我这沉鱼坊,没点真才实料也不行的。那都是王孙贵族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一般的姑娘,人家根本也不会点你的牌子。如今时间紧迫,要替你打名声是来不及了,只能说你和圣月是我们坊里藏着的一块宝,借此吊吊他们的胃口。如此,没点护身技艺……”
??唯羽当然知道,凭圣月的容貌气度,光外表就够蒙人了,技艺怎样不是问题。她这种街上一抓一把的,才是大问题。
??衾花姐的目光有些古怪的在唯羽身上流连,突然问:“你不会想告诉我你会跳舞吧?”
??“没有啦”怪只怪当初“羽儿”的名声打得太响,花样再怎么变,也会让人说她不过是翻版。
??衾花姐“哦”了一声,似乎松了口气。
??“哎,”坐在一边被警告“不许多话”而一言不发的圣月突然碰了碰唯羽,“你不是弹过琴吗。”
??“琴?”唯羽怔了一怔,突然醒悟,“对哦,我都忘记了,我可以弹琴……弦乐器都可以!”
??……这个也可以忘记的哈?衾花姐露出不信任的目光,转头吩咐绿绿,“去抬琴来,奏一曲来听听。”
??琴很快抬上来,唯羽撸了袖子活像干架的架势,一屁股坐在琴前。
??只看这架势,衾花姐已经不抱希望。
??手指触到琴弦,突然间像是拥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再属于唯羽。
??绕指仙音,衾花姐一脸见到鬼的神情瞪大了眼睛,手里的帕子落到了地上都不自知。
??沉鱼坊上上下下,听到了乐声的屋子里的人都探了出来,甚至楼上有人远远喊着问了一句:“衾花姐,可是月公子回来了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就是衾花姐听到这琴乐,也会以为在这里弹奏的人是阿月!
??唯羽乐呵呵的弹完一曲,奇怪的看着衾花姐惊呆的样子。幸好,月老的神力用尽了,阿月留在她身上的技艺还在。
??“衾花姐?”
??她唤回衾花姐的神儿,衾花姐愣愣看了她半晌,无力地摇摇头,“算了算了,现在就算让我看到什么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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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羽最后还是叫唯羽。
??衾花姐说,她情愿喊一她唯羽,就想起过去那个惹麻烦的野丫头,也不要叫她“衾羽”,那让她有种活见鬼的感觉。
??进入聚翠园的事情,唯羽放心的交给衾花姐去打理,唯一的问题是:圣月。
??“我不干。”圣月懒懒的赖在塌上不肯起来,继续抱怨,“本仙堂堂一个月老,你让本仙混充艺伶,还要去给那些凡夫俗子陪笑脸,不干。”
??“艺伶怎么了?这在千年以后叫明星!千人羡万人仰的偶像!”
??“那你等千年以后再来找我。”
??唯羽恨不得朝他屁股上来两脚,在那洁白的衫子上留下她线条优美的脚丫子印!
??“不负责任!如果是阿月在,才不会这么不合作……55~~我要阿月~~~”
??圣月看了她两眼,突然一骨碌爬起来,不知想起了什么,嘴里喃喃着:“渎月,红熵……”
??嘿嘿一笑,扯过唯羽的手掌,摊开,上面的召唤咒仍在。神秘兮兮的说,“呐,你先混进去,然后从里面呼唤我,我便可以进得去……到时候有个惊喜给你。”
??唯羽斩钉截铁的回答:“惊喜就不用了,给我萧林。”
??圣月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不予理会,“就这么说定了。”
??身形忽而一闪,竟然消失在房间里。
??唯羽盯着眼前突然空荡的地方半晌,醒悟过来——NND,让他跑了。
??.
??唯羽简单的收拾了行装,衾花姐替她准备了一副小巧优美的琴,用缎子作了套,方便抱在怀里走动。身边的小僮也是衾花姐吩咐好的,挑了常常随侍姑娘去聚翠园,有眼事的,好好交待过。
??唯羽走出沉鱼坊,谢过了衾花姐,远远看见小楼二层的廊子上一个淡蓝如烟的身影正看着她,认得是那时珠帘后面曾经帮过她的无双姑娘。
??始终,她还是不明白无双姑娘为什么要帮她,甚至没有机会看清她的样子。
??远远的欠了欠身行礼谢过,转身在衾花姐絮絮叨叨的嘱咐中上了马车。
??“唯羽,记得千万别惹祸啊。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小僮,他叫六儿,机灵着呢。那里都是王孙公子的,步步小心别得罪了人……”
??“知道了,衾花姐。”唯羽笑笑,拍了拍衾花姐的手让她安心。衾花姐还是老样子,从沉鱼坊的门出去的人,她总也不愿让他们在外面吃了亏。
??心里很高兴,衾花姐依然没有变,唯一的遗憾,只是没有见到川川……也不知,小狗子怎么样了……
??淡淡的落寞也随着垂下的车帘落了下来,她得去找红熵,把萧林要回来。
??在这个相隔千年的时空里,人情风貌俱是陌生,不知道萧林怎么样了……一路担心着,萧林只是一个生活在千年后的都市人,要如何在这个陌生的环境生活?他可是能够习惯?可会不安 聚翠园与其说是个园子,倒不如说是由大大小小的园子,庭院,楼阁组成的一个大庄。
小僮替唯羽拎了行礼,她抱着琴走下马车,从踏入大门的一刻开始便念经一般在心里不停的唤那个落跑的月老,始终没见半个人影。
她只能随着侍从先去安排给自己的房间,如她当初所料的,沉鱼坊的确与聚翠园来来往往熟悉得很。
庄里文人雅士王孙贵族都不少,花散里的来人一般都是常住,一来弹奏唱曲在席宴游玩间献艺方便随传随到,二来也有技艺高超者常往来切磋引为知音。唯羽心里面直犯嘀咕,王爷把这么有才的文人异士凑在一起,不怕他们吃饱了闲着没事做边消化食边讨论讨论怎么造反么?
“这位就是沉鱼坊来的陆姑娘?”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迎出来,神态举止都只是客气,并无对花散里来人的轻视。
唯羽略欠了欠身,浅笑。迎着管家略带审视的目光,并无怯意。虽然她自知在这美人如云的地方自己不占丝毫优势,但是她还有秘密法宝——大旅行包包里的各种化妆品,现代白领的高超职场化妆技术,还有一张各种滋养护肤品保养了20多年的嫩脸——在这个时代,她这种足够当三个孩子的妈的年纪,谁也不会相信!
“陆姑娘暂时就住在叠翠园,我是这叠翠园的管家,您叫我洪管家或者洪伯都可以。请先随我来,要去见过叠翠园的主事。”
唯羽听衾花姐讲过,聚翠园很大,里面分个很多个园子,每个庄都有自己的主事和管家。主事,也就相当于各园各庄里的庄主。除了王爷,他们就是老大。
唯羽自然不敢怠慢,恭敬的低头随着洪管家穿过前厅,来到后院池中的一个亭子。除了脚下的地面她就只能看到洪管家的脚后跟,完全没有抬头看过两旁的风景。对这叠翠庄的主事她可不能失礼,若是他不满意不允许她留在聚翠园,便无法找红熵和萧林。
才踏进亭子,洪管家还没有引见,便听到一个谦和温文的嗓音,低沉却柔和得如同山中雾霭,客气的问:“这位就是花散里那位琴艺超绝的陆唯羽姑娘?”
唯羽全身一震,那嗓音,那语气!!
那个声音她是熟悉的,那个语气让她如此怀念,可是它们从不该出现在一起!
唯羽在震惊中抬头,猛然间映入眼中的那道青色身影长身玉立,淡淡的,些许温和,些许冷漠,心里像被人狠狠就成一把,揪拧在一起生生的痛!
书生羿!?书生羿!!
她惊立在在那里,全身已经僵住,脑中如遭雷击。耳朵已经听不见洪管家应了什么,他的声音在告诉她,“这位就是叠翠庄的主事,轩辕庄主,轩辕萧林。”
萧林!?
那个名字再次如同雷击,将她击醒。她顾不得自己的失礼,定定的看着轩辕主事敛在眼里的疑惑,——这是萧林!眼前这个人是萧林!
可是他如远山的的黛眉,寒星般淡远的眸子,青色的长衫裹着颀长的身姿,透出丝丝的孤洁……虽然,早也知道,萧林的长相与书生是有几分相似的,然而眼前的这个人不仅仅是容貌,那气度风韵,只少了一点冷冽的杀意,完完全全就是病书生轩辕羿!
“陆姑娘?”轩辕萧林低声将她唤回,唯羽呆愣着,明知道他是萧林,脱口还是喊着:“书生羿……”
轩辕萧林微怔,渐渐眼中的疑惑转为了然,淡淡道:“陆姑娘口中的,可是病书生轩辕羿?”
——他,不认得她?
轩辕萧林的态度口气,完全在面对一个陌生的女孩,他不认得,不记得,只把唯羽当作一个陌生人。
浓浓漫上来的悲哀几乎要将人冲垮,唯羽无法接受,她的书生羿把她当陌生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
轩辕萧林将唯羽的悲伤看在眼里,有种错觉似乎眼前这个女孩随时都会被那悲伤碎裂成片片碎片。他只能淡淡无奈的笑一下,“有那么像么?”
他常常都被人误人为轩辕羿,各种人各种不同的愤恨惊恐张惶……若不是病书生切实已经被武林英雄群诛死在众人面前,还不知要有多少误会。只有眼前这个女孩,她的悲伤和任何人都不同。
都说病书生是个孤煞星,众叛亲离,一个朋友亲人也没有,看来也不尽然。
“很多人都曾将我错认为病书生,虽然同姓轩辕,但是我们并无关联。陆姑娘你……”
轩辕萧林话音未落,远处便有一个悠扬的声音唤了一声:“萧林!”瞬间一团火红飘入亭中,唯羽看到那个红衣的女子,明媚妖娆,一身红衣如同炽烈的火焰,走到轩辕萧林身边。
“萧林,她是新来的乐伶吗?”
红熵!
唯羽看到她轻轻搭在轩辕萧林手臂上的手,口中虽然如此问着,投来的眼神却带着唯羽曾经见过的敌意。那一身红,仿佛一团憎恨在燃烧。
唯羽狠狠地瞪回去,红熵眼中笑意更浓,那笑,却绝不是善意。
这个女人,究竟耍了什么花招!?萧林怎么会变成了叠翠庄主事,怎么会忘记了她?又怎么会……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病书生。
红熵很美。唯羽死也不想承认,可是不死就得承认。
耀眼,妖娆,明媚。像一团魅惑的火,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都沉沦进去。
她看到轩辕萧林温和的替她们介绍,“这位是陆唯羽姑娘。这一位,是红熵。”
在他的眼里,她分明看到了一丝温柔,和宠溺。
——“陆唯羽姑娘”和“红熵”!
唯羽的心里也燃着一团火,指甲深深的抠进了琴套,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
她忍。
她还有什么没忍过?当初一个任姝娴,她忍了几个月直到揪出狐狸尾巴。
小狗子的背叛她忍了,病书生的误会她忍了,甚至当时书生羿在遇到危难的时候她依然能沉得住气等待救他的机会。
现在,绝对不是在一个不认得她的轩辕萧林面前,跟红熵翻脸的时候!
红熵!
红熵红熵红熵红熵!!我们秋后算账!! 轩辕萧林是聚翠园叠翠庄的主事。
红熵是谁?
在庄里随便抓个人来问问,都会告诉你同一个答案,就是叠翠庄未来的主事夫人。
唯羽险些横冲进红熵的房间把她拖出来暴打一顿,她几乎要以为自己会脑溢血。可是在她把思想付诸行动之前,圣月出现了。
于是她把圣月拖进了房间。
暴打一顿。
胸口堵着一口气,险些没上得来。唯羽打累了闷闷的坐在椅子上揉自己的额头,有人伸手拍抚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头顶响起一个清悦悠扬,泠泠溪流一般磁性的声音——
“姑娘,好些了吗?”
唯羽愣了一愣,这个声音……这种好听到让人心理不平衡的熟悉嗓音……
她回头,以为自己见到鬼。
月白长衫裹着纤细身躯,缥缈若仙,漆黑棉柔的长发,月下嫡仙般清馨文秀不食烟火的脸……
唯羽揉了揉眼睛,“用力”的看,很好,不是半透明的。再看,ok,有脚!
才喃喃的放软了音调,唤他:“阿月……”
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团圆吗?一下子蹦出这么多人来,对心脏不好。
阿月微笑,依然的温文秀气却显出一丝稚气,恭谦而有礼的一揖,“小仙渎月,见过陆姑娘。”
唯羽傻了眼,嘎嘎转头向圣月寻找答案。
圣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身边,刚刚还鼻青脸肿的凄惨模样转眼便复原得毫无痕迹,仍旧一张逍遥美艳的脸。
他凑到唯羽耳边,低低道:“这可是我特地去姻缘殿借来帮忙的,生在这个时代里的渎月——现在的他,才刚刚只是个小仙,真正的翩翩美少年哦~~”
……圣月,你干吗笑那么猥琐。。。
唯羽转而看看渎月……果然,虽然外貌上与阿月回到古代的样子没多大分别,但是缺少了一种历练千年的安然若定,瞧瞧这未脱的青涩,年轻的朝气~~水嫩嫩的美少年啊——
口水擦擦。
渎月看到圣月,也轻轻一礼,“渎月见过上仙。姻缘殿吩咐小生来辅助上仙,大概情况已经同小生讲明,只是不知需要小生做些什么?”
“都特地把你找来了,还能有别的事情吗?渎月你是个通透的人,早猜到了吧。”
“是,小生明白。”
“那么自己的屁股呢,就自己擦。本仙的义务也就这么多了。”
唯羽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个月仙,果然还是阿月最出尘脱俗了……圣月么,人长得那么美艳,比渎月还要美上几分,却偏偏吊儿郎当一身痞气,与其说是月下仙人,倒不如说人间绝色世俗气更重些。
——是皮条拉多的关系吗?
(羽:月老=牵线,这工作性质不就是个拉皮条的吗?)
(某蜓:这种话也敢说不怕被皮条客群殴?)
“唯羽,”圣月的一只手郑重拍在她肩上,唯羽低头看看肩膀上那只手,开始有一丝丝不好的预感。圣月摆出认真的神色把她推到渎月跟前,“你若要去见红熵,渎月会带你过去。他虽是姻缘殿的小仙,但平日里都在人间当职,地面上的事情自是比较熟悉,一切有他照顾大可放心。倘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随时都在支持你!”
如此认真郑重,大义凛然,唯羽听明白了——他想跑!
“喂!”转身去拦的时候,身边那个家伙已经一阵风一般消失不见,风里留下他渐渐遥远的声音:“要努力啊,我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的~~”
“圣月你回来!别想推卸责任一个人偷懒——!”
气呼呼地去寻找,早已不见了圣月的踪影,渎月谦和有礼的说,“陆姑娘,上仙恐怕已经走远了……”
“我知道!”
——这个赖皮神仙!
转头看看身边的渎月,有渎月陪在她身边她自然是更乐意得很,不过,她不是聋子。
刚刚圣月那句“自己的屁股自己擦”是什么意思?
因为千年之后红熵是他的下属?
千年之后红熵是渎月的下属,这个唯羽知道,圣月也已经知道了,但是现在的渎月是不知未来的事情的啊?
还是……这里面有什么其它的原由?
“陆姑娘……”
“叫我唯羽。”这样客客气气谦恭有礼的阿月,让唯羽感觉好像回到了他们初识的时候。原来阿月从千年前开始就这副小生样子了啊。
“唯羽姑娘……”
“把后面两个字去了如何?不然我就喊你‘月仔’。”
渎月无奈浅笑,似乎还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人,有些不知如何应对。磨蹭半天,才稍嫌僵硬的喊出“唯羽”。
“唯羽可需要小生现在便带你去见红熵?”
“你认识红熵啊?”
略顿,点点头,“我们都在姻缘殿当职……有些交情。也许能说上几句话,试着劝劝她。”
那还等什么?拉起渎月,走!
“啊,对了!”
“唯羽还有事?”
“你,把‘小生’也给我去了!”
**********
仍旧是之前的凉亭里,轩辕萧林与红熵对弈,神情专注,淡淡的动作间流云一般舒缓。
红熵倒不如轩辕萧林这样专心,她的视线远远便瞥见园子另一端探头探脑的唯羽,知道她不会过来。唯羽顾忌萧林。在他不记得她的情况下,唯羽断然不会傻到在他面前折腾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如此,红熵就偏不动,偏跟轩辕萧林呆在一处,看她能怎么样。
笑意从眼底漫开,轩辕萧林看她一眼,便又将视线落到棋盘上,放下一子。“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吗,这么高兴?”
“有一点。”红熵向唯羽的方向又瞥一眼,得意的笑容里却夹杂着阴冷。
瞬间,她的神色变了变。
原来唯羽所站的位置上,赫然换成了渎月。
稍稍皱了眉头,迟疑片刻,手上举起的棋子又放了回去,脸色掩饰不住的阴沉。
“萧林,我突然想起有些事情,离开一会儿,马上就回来。要等我哦。”
轩辕萧林微笑着点了点头,淡远的眼神平和的看着红熵起身离开。
红熵走到园子另一端,刻意让假山树丛遮住她的身影,左右寻去,却不见渎月。
头顶上响起唯羽的声音,“在找我?”
红熵转身,唯羽从假山的大石头上跳了下来,站在红熵面前。她看到对面红熵的一双美目,瞬间阴冷而憎恨 唯羽实在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这样一个红娘,让她这样憎恨自己。
就算是红熵看上了萧林,也是红熵抢了她的男朋友,她还没有憎恨呢,红熵在这儿摆哪一出?
红熵的眼神有些阴恻恻的,看了让人发寒。见只有唯羽一个人,问:“渎月刚刚是不是在这里?”
“他先回去了。”唯羽挺了挺脊梁,阿月帮她把红熵叫出来就好。现在是两个女人对峙,搞不好一个不小心还会白热化成泼妇打架,他一个斯文秀气的男生夹在里面多尴尬?
红熵冷冷的转身便想离开,被唯羽拦住了去路。
“你对萧林做了什么?”
红熵柳眉微挑,侧目瞥了眼远处亭中的轩辕萧林,“他可是过得好好的,如何叫我对他‘做了什么’?”
见唯羽气恼神情她突然笑起来,“奇怪么?我不过是替换了他的记忆,现在坐在那边的,可不是前年后出生在大都市里上学,就职,的公司主管萧林,而是两年前来到红业郡,被邀来聚翠园才华无双的轩辕萧林!替他安插一个身份这种小事,对我红熵毫无难度。”
“换了身份,换了记忆!你就是这样卑鄙的当了萧林的情人的!?”
“卑鄙?呵呵呵——”红熵笑得得意而又开心,唯羽越气恼,她便越开怀,“恐怕,比你想得更卑鄙。记忆可以替换,人心却是不能控制,就算我给萧林制造一个虚假的过去,他不喜欢我,也是没用。我只不过是……偷了你的姻缘。在萧林心里,我就是你。他对你所有的感情,全部都转移到我的身上,我就是你,而你,不过是一个陌路人……咯咯……”
“红熵!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怎么不可以?说来还得‘多谢’你,若不是你篡改了轩辕羿的红线,我也根本没这个机会!你不是很本事,让别人都喜欢你?那你就再来抢回去啊,看看这个轩辕萧林还会不会再喜欢上你——花散里的唯羽姑娘!”
红熵拂了袖子转身就走,唯羽立在原地,却忘记了阻拦。
她的脑袋很乱。
乱的,不仅仅是红熵所说的这些作为。
还有红熵的眼神,心态——红熵在憎恨她,之前虽然也有感觉到,这一次却如此清晰而确定。红熵,是真的看上了轩辕羿?唯羽决不否认她的书生羿的魅力,可是现在她却有另一种感觉,轩辕萧林之于红熵,究竟是情人,还是报复的工具?
她报复的,是谁?
圣月和渎月是不是还有些事情,没有告诉她?
唯羽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看红熵走近轩辕萧林,两人低声笑语几句,继续着刚刚那盘未完的棋。
那个修长而淡然的身影,是谁?他有着萧林的貌,却是轩辕羿的神,她应该把他当作是谁……轩辕萧林。红熵给了他这样一个名字,是说他既不是轩辕羿,也不是萧林?还是,两者皆是?
月白色的纤细身影无声息来到她身边,静静站在她身后半晌,“谈过了?”
“谈过了。”
渎月看着唯羽的神情,也大约知道结果,突然低头作揖,“渎月,须代红熵向唯羽赔礼。”
唯羽略带惊讶的回头看他,慌忙拦住,“你这是做什么啊,红熵做什么又不是你的错……”
渎月勉强的笑了笑,唯羽抬头看他,想到这个翩翩的月仙在千年之后帮她的种种,轻叹,阿月……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善良温柔的人?
“阿月,”她拉住渎月的手,渎月有些不自然的微挣,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抽回去。唯羽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阿月,你不要总是对人这么善良,好么?”
会没有好结果的。
生死不明,在谁也触及不到的地方孤单沉睡着。阿月,你就没有过怨言么?
阿月些许疑惑,却只是浅浅的微笑了,柔声道:“怎么突然说起我来了?现在重要的,要先帮你把事情办好。”
唯羽缓缓摇头,“我很迷惑,阿月。现在只觉得一团混乱,他不认识我了,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我们……就从‘认识’开始做起吧。”
唯羽抬头看着渎月清馨温柔的笑脸,手里不曾放开他的手。
“阿月,你会陪着我么?”
微笑,渎月轻微而缓缓的,却没有迟疑,点点头。
**********
陆唯羽复活!她对着镜子,振作,振作,再振作!
(某蜓:燃烧吧,小宇宙~~!复活吧,不死的万年小强们~~! 羽:给我G,U,N~~!!)
情况不会比上一次坏到哪里去的。虽然她不再是被人喜爱的朱羽君,虽然她没才没貌,无依无靠……至少,红熵不会比姝娴更讨厌了。阿月也还陪在她身边。(虽然,是个不成熟版的。)
她没有想到过,阿月原来也有“年轻”的时候。
以前见到的那个阿月,无论何时都是月下嫡仙一样清馨文秀,不食人间烟火,又淡然温柔的,好像生来就是个高坐云端的神仙似的。原来,他也是从一个小仙一步步坐上月老的位子的啊?
小仙,神衔还没有红熵那个下仙红娘高。
唯羽稍稍了解了一下,似乎神仙中,上仙之下是仙人,仙子,仙人之下是下仙,再下面,才是小仙。
555~~我可爱又可怜的阿月~~还要再受千年的压迫,才能坐上月老的位子哦~~
(某蜓:你以为神仙也是一级压一级虐待劳工呢?羽:废话,看圣月对阿月这么指使来指使去的不就知道~~)
渎月从外间走进来,站在背后看唯羽把瓶瓶罐罐笔笔刷刷的化妆品往脸上糊,那张原本有点小漂亮却稍显平凡的脸转眼间绽放光彩。
“唯羽,我这样跟你去没关系吗?”
“放心,我已经跟洪管家提过了。何况月公子的大名几年前就响当当的,重出江湖不会有问题。”
此阿月即彼阿月,虽然这一个新了一点,谁看得出来? 哼哼~哼哼~~有阿月跟她合奏,非要让这聚翠园里的人“惊艳”一下!
水绣着蓝色边纹的白色中衣外,是一件泛着隐隐珠光的水蓝华丝外袍。
听得阿月讲这种质地的衣料在凡间,是王孙贵族家才难得一见的珍品。虽然穿在她一个小小花散里乐伶的身上有些隆重,但是那种比丝绸更含蓄却更灵秀隐蕴的手感和光泽却让唯羽爱不释手,这才稍稍对圣月的没义气有点释怀,总算这个家伙还没有忘记帮她准备行头。
唯羽特地画了水蓝银粉的眼影,淡淡一层。变魔术似的整张脸就像变了一个人。
在镜子前转身,袍子的下摆横摆绽放。她惊奇的发现这种旋转效果直逼电影里的东方不败。
(蜓:电影里美人那么多,你就只想到个不男不女的吗?羽:不是你喜欢的吗?蜓:。。。)
“阿月,阿月,你看,好不好看?”
清清浅浅的秀气微笑,阿月轻轻点头,唯羽却立刻泄气。——站在这样的阿月旁边,就算打扮得再美也会被比下去吧。
小僮六儿乖巧的走进来,脚步轻得跟猫儿一样。
“姑娘,可以出门了吗?洪伯差人来催过了。”
“好了。”唯羽随着六儿走出房间,“小六儿你今天怎么在,不在别的园子里的姑娘那儿吗?”
花散里来的姑娘不止一两个,只是都分住在不同的园子里,平日里也不在一处,倒辛苦了小六。
“听说今天叠翠庄有王爷的贵客到,再者姑娘也是第一次出席园子里的宴会,衾花姐吩咐过要好好照看姑娘。”
55~果然还是衾花姐最好了~~
“贵客?是什么来头?”
“这个小六也不清楚。”
嗯……也不关她什么事吧。唯羽抱起了琴,阿月和她一道在小六的指引下进入园中。
远远便见园中宴会已准备妥当,只等那个“贵客”到来。轩辕萧林还在与下人吩咐着什么,红熵就亲近的站在他身边。
唯羽见到红熵,趁轩辕萧林注意不到的时候,狠狠瞪过去。
红熵也便瞪回来,一来二去,轩辕萧林抬头,两人便如画笑容毫无破绽可循,转头,电花火光无声的较量。
一个红衣明艳,一个蓝衣隐约,恐怕满园的人只除了一个轩辕萧林,全都看到了两人你死我亡的龙虎之争,却没有一个人在这样的气势下有胆吭声。
终于又下人来报贵客已到,轩辕萧林重将注意力转回园中宴席,园中众人才从拔弓张弩的气氛里缓过一口气。
园门处在下人的带领下走进一位公子,自园中碎石小路走近,下人还没来得及宣报,同时两声惊叫突然响起——
“啊啊啊————!”
“啊啊啊————!”
众人在静其中瞩目,看着发出第一声惊叫的唯羽,一手指着走进来的那位公子……
“孟孟孟孟荷?”
而此时那位名满天下的神医——发出第二声惊叫的鱼肉郎中孟荷公子,却是指着首位上的轩辕萧林,煞白了脸色。
“病病病病书生!??”
轩辕萧林似乎已是习以为常,只淡然若定的上前,有礼而疏离,“在下叠翠庄主事,轩辕萧林。”
惊吓啊~~还以为大白天见鬼。孟荷抚着惊魂未定的胸口,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轩辕羿的亲戚?”
轩辕萧林只浅笑一下,“并无关联。”
无关?无关能长这么像?活脱脱一个病书生还魂!
深呼吸,平心静气……孟荷刚刚平抚下心绪,一转头,震惊片刻,突然迈开大步向唯羽走去——咦?咦咦咦?唯羽扎手扎脚的呆呆僵立在那里,还没有来得及做好老友重逢的心理准备……
孟荷走到跟前,激动的一把拉住唯羽——身旁的渎月。
“月公子!”
……咦……唯羽转头,盯着旁边把她当作空气的孟荷,脸上“老友重逢”的表情还僵在上面。
“月公子,几年不见了!”孟荷拉着渎月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太好了,你平安就好……当年花散里发生意外之后你就不见了踪影,我们都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渎月脸上勉强的笑着应付,眼睛疑惑的瞟向唯羽。
唯羽堵着气,耸耸肩,不理。——你们“老友相见”,管我这个“陌生人”什么事?
**********
“要说这个失忆症啊……”嘀嘀咕咕,嘀嘀咕咕……
孟荷一说起疾病医疗药草,便拉开了话匣子,没完没了。
唯羽再一次佩服着渎月的风度,居然能够在满坐人怪异的目光注视中,听着凑在他旁边无以为他患了失忆之症而努力不懈的孟荷念念叨叨而依然笑得清馨有礼。
于是院子里满坐的人,就看着那位“王爷的贵客”放着首座的贵客之席不坐,跑去跟园里的乐伶一起挤在末席,对身旁一切视若无睹只顾着窃窃私语。
唯羽暗叹,孟荷还真的是老样子,除了医术意外什么事情都不管不顾,这些个场面上的事情,根本不会上心。
转看那主事的轩辕萧林,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淡淡的吩咐着下人招呼其他人,仿佛孟荷这种异常的举动再自然不过。
“……这失忆之症,要治却没什么绝对有效的方法,不过也有几种辅助之法可行。一曰刺激,二曰回溯,即是说……”
——孟荷啊,你就算法子再多,阿月也想不出个鸟来呀。
唯羽无趣的听着孟荷“神侃”,突然脑中一闪——失忆症?
她看看轩辕萧林,看看红熵,又看看孟荷。笑,笑得像中了彩票。
“羽姑娘,唯羽姑娘?”
六儿喊了她两声,没有反应,仍旧在自己的思想里盘算傻笑。
“唯羽姑娘!”
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才终于回神,“做什么?”
“姑娘,几位公子请姑娘奏一曲呢。”
唯羽恍然清醒,险些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向渎月看了一眼,他会意的同唯羽一起起身,有下人趁机在旁提醒孟荷一句:“孟公子请上座。”
“噢。”孟荷点点头这才回了自己宾客的座位。
渎月只立于旁侧,取了胡琴,唯羽向四座行礼坐于置好的琴前。
她看了渎月一眼,些许笑意深深。两人先前并未合奏过,只怕,这回要吓到了阿月。
抬头,看向上座的红熵,红熵冰冷而带着恨意的眼睛未曾改变,内里复杂的神色在唯羽和渎月之间流转,让唯羽疑惑不解。而红熵身边的轩辕萧林——唯羽将目光转向他,视线接触。轩辕萧林的眼睛和书生羿很像,淡远悠长,很难让人看清他的心思。他此刻也正看着唯羽,不是观察,不是打量,单纯的看,却看得很认真仔细。
唯羽对他微笑,垂下了眼睛,手指缓缓抚上琴弦。
走过西厢扑鼻一阵香
隔壁小姐待在花中央
鞋子忘了原来的方向
停在十八九岁情惆怅
敢问一句盆中花怎赏
要拿姑娘与它比模样
甘做花泥一片靠花旁
不是三月也能醉人肠 冬至的前一天
秀才西厢走一遍
邂逅小姐正在窗台赏花等着雨天
名诗读了几多遍,名画临摹几多卷
书生的梦还存在西厢正时少年
我又从西厢过,十二年前的白日梦
记下当年的你的我
水调歌头这一首
我再从西厢过,十二年后的才高八斗
百花还在人去已楼空
那花儿长开人难留
悠扬小调,喜上眉梢。唯羽选了轻快飞扬的调子,轻唱,眼睛却始终有意无意的注视着轩辕萧林,四目对视,轩辕萧林含着淡淡笑意有礼的回望她。
只是唯羽的眼睛在问,隐藏在飞扬笑容中,她无声地问:轩辕萧林,你可知,这一曲唱得什么?
曲毕,四座才从那曲调中清醒过来,一瞬间的江南水乡一瞬间的悠扬错觉,不知谁带了头,众人便纷纷赞叹。
唯羽偷偷看了渎月一眼,看到他脸上些微的惊讶,暗自窃笑。
——阿月啊,你怕是绝不会想到,这世上竟有一人与你的曲乐技艺如此之合,宛若出自一人之手般默契。
她站起身,对座上轩辕萧林浅笑,似深远又似平淡,便行了礼落座。
孟荷仿佛是此时才注意到这个“唯羽姑娘”,——唯羽?隐约间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却记不分明。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眉宇之间的神情,让他觉得熟悉。
唯羽,唯羽……应该,只是错觉吧。
两双视线猛然撞倒了一起,孟荷发现唯羽正坐在座上,远远笑吟吟的盯着他的时候,莫名的打了个冷颤。那视线始终不曾离开,在整个宴席期间蛇似的环绕着他,让孟荷如同屁股被针扎着,坐也坐不安稳。
宴会一结束他就先行告退想要回叠翠庄里暂属于他的房间。只是如他所预感的,还没有看到房间,就先被半途拦了下来。
“孟公子。”
他看到站在面前的月公子,还有月公子身后笑得二五七八的陆唯羽。
“月公子有什么事么?”看到阿月,他是很高兴啦……只是这个唯羽姑娘,笑得让他头皮发毛。
“失忆之症……”唯羽先开了腔,略顿,问:“你可是有治疗之法?”
一怔,孟荷立刻来了精神,“稍有研究,只是还没有实症来治疗过,并无把握。”
“我有一位友人,因某些缘故失了过去的记忆,你可有兴趣?”
“此人在哪里?”
看着孟荷摩拳擦掌两眼放光的样子,唯羽暗笑。果然是天生的劳碌命医术狂,凭她对孟荷的了解,不怕他不上道。
唯羽掩藏了笑意,淡淡的吐出一个名字:“轩辕萧林。”
“轩辕庄主?”孟荷微怔,细想来见到轩辕萧林的种种,此人却绝不似有失去记忆的迹象。然而看到唯羽那笃定而认真的眼睛,又似乎不得不信。
“孟荷,你来帮我的忙。”
熟稔的口气,半是请求半是强迫。她知道,孟荷是个大弹簧,很自然的使用了强硬的态度,他才会在不知不觉中乖乖跟你上贼船。
果然,孟荷迷迷糊糊的,在几分迷惑几分疑虑中,糊里糊涂的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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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失忆之症的第一步,温和疗法。
——首先,接触过去熟悉的人和事物,平缓引发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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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主事。”孟荷一马当先,站在了轩辕萧林身前。
“孟公子?”轩辕萧林淡然微笑点头,倒有些料不准孟荷找他会有什么事情。孟荷是王爷的客人,不过是暂住在叠翠庄,与他素来没有什么来往。
孟荷呵呵笑得有点勉强,面对这个与病书生形神相似的人,始终别扭非常。
“在下有些事情,想请轩辕主事帮忙,不知轩辕主事可否随在下一行?”
轩辕萧林面上并未有疑惑显露,只应了,随孟荷同行。孟荷不喜欢跟这种类型的人打交道,看来淡然而不着痕迹,不显山不露水的,都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一路行至偏处,在林中的亭子里,却见唯羽已摆了茶点,似悠闲的自斟自饮,又似早已在等候。
——看来今日要找他的,不是孟荷公子而是这位唯羽姑娘了。
孟荷同唯羽打了招呼,便和轩辕萧林一起在亭中落座,看唯羽和轩辕萧林,都是神情自若,只有一个孟荷演技蹩脚,坐在两人中间格外的不适宜。
“糟糕,我竟然忘记,院子里还晒了些药材需要打理,在下失礼,去一下就回来,劳烦轩辕主事代在下暂招呼唯羽姑娘一会,先行告辞。”急匆匆的搁下话,便一溜烟的跑了。
唯羽瞪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翻白眼,孟荷啊孟荷,你做戏就不能有头有尾一点。
偷偷看了轩辕萧林一眼,他却悠然的拿起桌上的茶杯轻品,神色淡远如常的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
真正做戏的人,搞半天就坐在这里。
“陆姑娘这两日在叠翠庄,住得还惯吗?”
“劳轩辕主事记挂,唯羽住得很好。”做戏是吧?装是吧?——让你看看装到最后的人是谁!
“若陆姑娘还有什么需要,便直接跟洪管家说,不必拘束。”
“多谢主事。您喊我唯羽便好,不用那么客气。”
轩辕萧林修长的手指放下了茶杯,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几分礼,几分远,唯羽倒也看得明白,那就是在说:还是客气一点的好。
分分明明,拒人千里之外。
心下有一点点冷,这份疏远唯羽并不陌生。无论书生羿还是萧林,从来对人对事都是如此,在平静的外壳之下,淡漠而疏离。可是那从来,都是对别人,对她却不曾有过。
轩辕萧林只是淡淡地将唯羽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自己的疏远恐怕会让眼前的女孩感到难过,而这,怕只是为着自己跟那个病书生的相像罢。可是他却并没有做一个死人替身的兴趣。
“其实在下也一直很想跟陆姑娘请教,那日宴会姑娘所唱之曲,意义究竟为何?”
唯羽低着头,手指画过茶杯的边缘,兴致仍旧提不起来。那一曲《西厢》,她是用了欢快小调来唱的。曲子的悠扬与喜气,便容易让人忽略词曲的意义。轩辕萧林终究是看到了吧,她那时的眼睛看着他,只看他。
她用眼睛无声询问的问题,如今他来讨答案。
“那一曲,唱的只是……”唯羽突然抬了头,定定的凝视轩辕萧林的双眼,清晰的吐出四个字:“——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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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从西厢过,十二年前的白日梦
记下当年的你的我
水调歌头这一首
我再从西厢过,十二年后的才高八斗
百花还在人去已楼空
那花儿长开人难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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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已是,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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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小絮 又见川川
小玉川儿回到沉鱼坊。
唯羽一接到消息,便安排马车一路飞奔向花散里。
川川,小川川,她的糯米团子啊~~!
想念着川川滑滑嫩嫩的脸颊,柔软弹性的手感……口水,擦擦。小川川,你唯羽姐姐来啦~~!
冲下马车,冲进沉鱼坊——
“川川,川川在哪里!?”
衾花姐愣愣的看着唯羽旋风一样的卷进来,才刚抬手指了一下里间,那旋风便呼啦啦卷了进去。
“——川川——!!”唯羽的声音饱含着激动与兴奋,在冲入里间的下一秒……绝望惨叫。
“啊——————!!”
衾花姐被这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紧随着冲了进去。“出什么事了?”
屋里,唯羽绝望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傻傻的看着面前的少年——这个人,是谁?
削瘦,纤细,却翩翩玉立。脸颊白皙,表情清冷,尖削的瓜子脸蛋,衬上一对冰冷凛冽的清澈眼眸……
唯羽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
这个人是谁?这个绝色的冷冽少年是谁??
川川,她的川川,她的糯米团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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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她竟然忘记了……川川……是会长大的…… 副标题:唯羽的病书生二世养成计划。
孟荷房间的门是被一脚踹开的。然后他就看着那个衣着淡雅行为却一点也不淡雅的唯羽风风火火的冲进来,白皙的手掌重重往桌子上一拍,便一边揉着拍痛的手一边抱怨:“你那什么蒙古大夫的偏法子,根本一点用也没有!”
“陆大小姐哎,这是温和的法子,需要时间慢慢来的嘛。”
“——不成!慢慢来,万一什么时候红熵一时色心大起,把他压倒在地****再**没准还****……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喂,你那什么眼神,找衰啊你?”
一个大姑娘在男子眼前毫不避讳的大谈****再**没准还****——孟荷摆着一张晚娘脸,这女人人前人后怎么就跟变脸似的啊?
“若是急些,我们也只好加重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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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失忆之症的第二步,刺激疗法。
——情景重现。即使让病人重复体验过去发生过的印象深刻的经历,刺激到心底深处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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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书生和萧林都一样,闷葫芦一个,唯羽怎么知道什么是他们“印象深刻的经历”?思来想去,高楼大厦公路汽车她是变不出来,只能取道绕行,也许她内心里想要唤起的,本就是书生羿的记忆。
连圣月也被唤了来,一切准备就绪。
轩辕萧林有独自散步的习惯,一个人,缓缓而行走得极偏极远。他总在散步时整理些思绪,想些事情,或者什么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连红熵他也不曾带在身边。
此日在后山远林中慢慢回程,却感到林中气息一凛,草丛中三个黑衣人背着个大口袋从叠翠庄的方向窜出来,看到轩辕萧林俱是一愣。
当年轩辕羿误救唯羽,一剑穿心便让剩下的黑衣人乖乖放下口袋,如今的轩辕萧林沉稳的盯住三个人,一身漆黑连头脸都被包裹个严实只留下四个孔,两个留给眼睛看东西,两个拿来喘气。
背着口袋的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压得极低的声音问肩上的口袋:“轩辕萧林不会武功,现在怎么办?”
口袋扭了扭,同样低声的训道:“笨啊!自己想办法!”
便听得那黑衣人咋呼的嚷了一声,“糟,被人发现了,快走!”
唯羽一听便想晕眩,可另外的两个黑衣人却十分合作还一本正经的拔腿就逃,扛着口袋的黑衣人自然很负责任的没有忘记逃跑之前将肩上的口袋扔了下来。
天旋地转之后,屁股被猛烈的撞击,全身散了架般的痛——NND,不会扔轻一点啊?
轩辕萧林的目光莫测的沉下去,微微眯起,看着那个蠕动的人形口袋,带着一丝看看究竟什么人在这里搞怪的神情走了过去,在揭开口袋看到唯羽的那一瞬间,些许笑意浮上眼底。
“陆姑娘?”
唯羽揉着有骨裂嫌疑的屁股从口袋里钻出来,用看到解放军叔叔的表情说:“轩辕主事,幸好遇到你,刚刚有刺客,好危险……”
“是啊,很危险……”轩辕萧林的语气似乎别有所指,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唯羽周身淡淡打量了一圈,“没跌痛吗?”
——你这不问废话吗!
心里那么想,脸上却要装出没事的样子,(装娇弱绝不能拿屁股来装!)一边忍着一边龇牙咧嘴的应着:“没事没事……”
有那么一瞬间,唯羽仿佛看到轩辕萧林的眼睛里,就像是一个家长在看玩官兵抓小偷的孩子的眼神,几分放纵,几分关爱。只一瞬间,便一闪而逝,短暂得让唯羽觉得那只是错觉而已。
是错觉吧……轩辕萧林又怎么可能用那种眼神看她?
“要小心啊。”他淡淡敛了所有的情绪,说了一句,“我们回山庄吧。”
——奇怪,就只是这样了吗?也不追问一下,亏她还已经想好了怎么应付任何一种盘问呢。(蜓:白痴哦,你以为轩辕萧林和你一样白,那么蹩脚的演戏都看不出来?)
闷闷得跟在轩辕萧林身边,心里不断嘀咕——孟荷这个蒙古大夫,这招还是没有用么,怎么跟预料的一点都不一样?下一场“患难见真情”该怎么办,真的要在萧林身上来上一刀?当然她是不介意帮萧林换药啦,换床单啦,换衣服啦……嗯,换衣服,顺便还要换内**……嘿嘿,嘿嘿……
身旁的女孩子一个人不知道在那里胡思乱想什么,脸色瞬息万变表情丰富,自个在那里偷偷笑得跟小白一样,唯羽当然是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细微的神情,全都落入了轩辕萧林眼中。
突然唯羽“啊!”一声整个人顿时矮下去半截,轩辕萧林急忙转头,那个丫头只顾着走神儿瞪着眼睛却不知道看路,一只脚陷进了小路的凹处,受伤的屁股再次遭受重创。
隐隐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轩辕萧林淡淡笑着,伸手去扶。
——痛!
唯羽抽了一口冷气,轻轻的扯动都牵动得屁股散了似得痛。轩辕萧林手上的动作立刻缓下来,缓缓,慢慢的扶,仿佛这个修长沉静的外壳下有用不完的耐心。
“走路要留心。”他淡远的声音低声道,待唯羽站直,仿佛在自然不过的弯身替她弹了弹裙子上的泥土。
唯羽有一瞬间的怔锺,只在刹那间产生一个错觉——眼前的人不是轩辕主事,也不是萧林,而是她的书生羿。——然而那不过是一个转瞬的梦,像水里浮起的气泡,浮出水面的瞬间,就已经破碎。
轩辕萧林直起身再次看向她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淡然而疏离的神情。
唯羽的心在他转身的片刻狠狠的沉下去,沉下去。心里明明白白的看清了一个事实,可是她不想承认,无法承认,只是把自己那颗已经看透真实的心,沉到自己也看不见的地方。
就让她再做一个梦。
不要让她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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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慢慢的走回叠翠庄,一路无语。
刚从侧门进了园子,便看到红熵已经等在入庄的石路上,明眸含笑,只看了唯羽一眼便迎上轩辕萧林,完全未将唯羽放在眼里。
只那一眼,唯羽便明白,她所作的一切,红熵是知道的。
红熵全都知道,却只是等着她在那里忙乎,而轩辕萧林,自会回来。因为萧林和唯羽的红线,已经偷梁换柱在红熵的小指上。
轩辕萧林对红熵的温柔和笑容,如当年书生羿对她,竟毫无二样。那笑容深深地扎进唯羽心里,扎得那样痛 唯羽的病书生二世养成计划成果纪录:
“刺激疗法”
——成员:唯羽,孟荷,渎月,圣月。
——对象:轩辕萧林。
——结果:唯羽在床上养屁股一星期。
——成果:轩辕萧林来探视一回,差人送补品,美食每天一回。
——备注:养伤期间,孟荷负责治疗,渎月伺候端茶倒水,圣月……吃掉了轩辕萧林派人送来的点心N回,记大过一个,留组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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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失忆之症的杀手锏第三步,粗暴疗法。
——本疗法属于物理治疗,简单,直接,亦称野蛮治疗,无专业医师指导请勿模仿学习。
唯羽摩拳擦掌孤注一掷,每日里盯紧了轩辕萧林,只等他什么时候一个人落单,可以实施“物理治疗”。
轩辕萧林时常感到脊背有发凉的倾向,转头时,必然看到不远处唯羽不怎么高明的装作“路人甲”,偷偷的紧盯着他。自浅浅笑了笑,却没有戳破。
打理完庄里事物,轩辕萧林吩咐了洪管家一些琐事,略一犹豫,淡淡说:“派个人去中庭一趟,告诉红熵今天不用等我下棋,我们明天再续盘。”
洪管家点头应了,恭敬笑道:“主事可是有要紧事?我老头子来这么久,还没见过主事耽搁过陪红熵小姐对弈呢。”
轩辕萧林的笑容淡远而温和,“没什么事,只是,有点小事该找陆姑娘稍稍谈一下。”
“陆姑娘?是花散里的陆唯羽姑娘?”
洪管家略略意外,他对于那个姑娘印象并不深,大约只是个技艺高超却无拘无束颇为洒脱的乐伶。可是对于轩辕萧林,他却从未看过他对红熵小姐之外的哪个姑娘如此的上心。从轩辕萧林被王爷请来这聚翠园,他便跟在左右,却是极少见到,轩辕萧林提起哪一个人的时候,会有如此温和的神情。
轩辕萧林穿过长廊,前方的地面上忽而光芒一闪,一条极细而透明的丝线在阳光下几乎循无踪迹,只些微的反射着一点点光芒,横在前面的道路上。
轩辕萧林无奈的微微勾起嘴角,若无其事的从上方迈过去。
“丫的根本就没有踩到,你这什么烂陷阱!”廊子外的矮木丛里唯羽低声的抱怨,随后响起孟荷的声音,“是圣月公子说这种丝线细而无色,绝对不会被发现……”
“那种不负责任的大骗子说的话你也信!”
“不用担心,圣月和渎月两位公子已经埋伏在前面,这次一定不会让他逃掉……”
前方长廊的梁柱上,横着两条白影,手里各拿着一条粗壮的木棍……
渎月的声音从一边的白影出响起,“上仙,可否打轻一些,万一将轩辕主事打出个好歹……”
“打轻了怎么会有效果,就是需要借撞击来狠狠刺激一回。不用担心,就算打破了头,下面还有孟荷在。”
失忆的情况有许多种,一觉醒来糊里糊涂失忆的,撞击到头部意外失忆的,大病一场烧坏脑子失忆的,用药过量药傻了失忆的……还有这种被人为篡改抹杀了记忆的。可是记忆恢复的情况就那么几种,无非再受一次刺激,心理上或者物理上。
轩辕萧林向前走着,突然停了脚步。
虽然他不曾习武,却有着和习武之人同样敏锐的感觉。直觉的,他发觉前方有人。既然不肯现身人前而躲躲藏藏,必然不怀好意。怪只怪他的鼻子很灵,空气中隐约漂浮着月公子身上那种清馨的气息,不难捕捉。
微不可见的摇摇头,似笑非笑,脚步转了方向。
唯羽气馁的看着轩辕萧林绕开渎月和圣月的埋伏,修长而削挺的背影渐渐远去。
“唯羽姑娘,别灰心,我们再找机会……”
——丫的,姑娘我豁出去了!亲自出马!!
唯羽掳起袖子,提起长裙,向着轩辕萧林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嘿,嘿,美女,你的美腿走光了!)
轩辕萧林的身影出现在花园中,唯羽眼见他即将走近一座假山石下,机不可失,奔过去几步攀上那座假山,才发现手头根本没有带任何东西。轩辕萧林已经走到正下方,唯羽一看,急了,随手抬起假山上一块石头,高举过头顶——
妈呀——孟荷远远的看见唯羽的意图,这一石头要是砸下去,轩辕萧林的脑浆都得溜光了,剩下个破碎的空脑袋壳还拿什么来想起过去?
孟荷阻止的喊声还没来得及出口,唯羽高举的石头还没来得及砸下去,那一瞬间,轩辕萧林突然抬起了头。
仿佛早已经知道了唯羽在那里,他的目光依然平静而淡然,抬头望着唯羽。
一惊,猛然间被发现,石头已经来不及藏起来,唯羽一慌,头重脚轻便失了平衡,“啊啊——”一声便连人带石头从假山上骨碌翻滚下来……
轩辕萧林瞬间变了脸色,伸手去接却已晚了一步,唯羽就那么抱着石头人肉铁板烧一样拍扁在地上。
“唯羽姑娘!”
“唯羽!!”
一蓝一白两条身影前后本来,孟荷和渎月也顾不得暴露了自己,急忙赶来查看唯羽情况如何。
“摔伤了没有?哪里痛?”
“有事没?快说句话……”
一句跟着一句,唯羽晕头胀脑的分不清眼前谁在说话,恍惚着被两三只手扶起来,自己站直,晕晕乎乎的迈了几个八字圈,眼前还有好多星星小鸟在飞。
“我没事……小case——”
话刚说完,眼前一黑,扑通一声直直栽倒下去……
**********
“……”
“……”
身边有人在说话……
唯羽恍恍惚惚,觉得耳朵里像有无数蚊子在叫……
“……月公子平日里就对陆姑娘比较迁就,这个谁都知道,可是孟公子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是轩辕萧林的声音。听来很沉稳,不急不缓,却有几分威严的味道。
“可是唯羽姑娘拜托我来治疗你的失忆之症,唯羽姑娘这么用心,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完全想不起她来……”
轩辕萧林的呼吸似乎滞了滞,缓缓道:“我没有失忆之症。陆姑娘只是借着我来逃避现实,把我当作了病书生轩辕羿。”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隐隐含着些许的无奈。
“怎么唯羽姑娘也认得病书生吗?”
轩辕萧林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渎月在一旁,虽然知道唯羽并没有找错人,却也无法多作说明。
许久,轩辕萧林才开口道:“孟公子你随洪伯去药房,看看有什么药材用得上,便不用客气。”
孟荷应了几句,又请渎月去帮他的忙,便随洪管家去了,两人脚步声渐渐远离。
有人替唯羽掖了掖被角,她睁开眼,正对上轩辕萧林坐在床边,猛然间见她睁开了眼,微怔,转而温和的问:“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唯羽瞪着大眼睛眨巴眨巴,脑袋里有些乱乱的,一时闹不清发生了什么。
“有点恶心……”她老实的回答。
“撞倒了头,自然是会有些难受。好好静养一下应该就不会再恶心了。”
唯羽乖乖点头,记忆缓缓启动,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的问:“你早知道了?”
好么,这回蓄意伤害未遂不说,还被人抓个现行,能不心虚么?
轩辕萧林却仿佛并未生气,眼底里有浅浅的笑意,伸手替她拢了脸颊旁被被子碰乱的头发,“你躲在那边一劲的忙乎,怎么能看不见?又在胡闹些什么?嗯?”
——完了完了。
唯羽看着轩辕萧林淡淡的笑容就犯迷糊,她一定是摔坏了脑袋,否则怎么会在他的眼睛里,看到那种熟悉的……宠溺?
“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轩辕萧林似乎从唯羽的神情中发觉自己有些逾越,淡淡的敛了笑容,收回手,离远了些。
唯羽看到他的客气,有一点失落。
没关系,总是有进步。至少,他们已经比之前熟悉了许多不是。
轩辕萧林起了身,“陆姑娘你先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唯羽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轻声问:“呐,以后,不要再叫陆姑娘,叫我唯羽好不好?”上一次虽然被拒绝,但是好歹他们现在也算熟悉了,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轩辕萧林的脚步顿了顿,片刻沉默,复杂的眼神深深看了唯羽一眼,缓缓低声道:“陆姑娘……我不是病书生。也不想,当他的替身。”
一瞬间唯羽仿佛落入了冰窖全身冰冷,愣愣的看着他的身影转身走出了房间。一扇门,隔开了千里距离。
他的话,缓缓刻进脑中,每一笔,每一字,都是血淋淋的痛 有些事其实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不想从他的口中,说的这样清楚。
圣月忽而出现,见唯羽愣愣的坐在床边,拍了拍,“哎,怎么了?”
唯羽恍恍惚惚的抬头,看到他,勉强笑了笑,“圣月,你来了……你刚刚跑去哪里?”
圣月皱了皱眉头,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发什么愣呢,我没在聚翠园正式露面过,自然不方便在人前出现……你没事吧?摔傻了?”
是哦……被别人看到圣月这个陌生人出现在这里,总是不方便,怎么忘记了……
唯羽摇摇头,“圣月,我胸口有些闷,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圣月看了看她的伤,大抵只是摔得重了些,有些扭伤和皮肉擦伤,没什么大碍,便答应了,扶她起来。
院子里的风有些冷,唯羽脑中空白,竟丝毫也不觉得。她让自己的头脑一片木然,什么也不敢想,心里有许多东西,无法碰触,一碰,便生生撕裂的痛。她情愿这样混沌的麻木,继续作梦,也不想清醒的痛。
远远的便看见一团火红的影子走近,她木然的看,听到身边的圣月叫了一声:“红熵。”
红熵走到跟前,脸上并没有那种如常的笑容,看了看唯羽,转对圣月说:“我有些事情想跟唯羽姑娘单独谈谈,圣月大人可行个方便?”
“你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上司放在眼里了。”
红熵撇撇嘴,“我天规都犯了,还有心情管你个月老。”
“造反你还有理啊?”
“你有资格说我吗?这么大义凛然,干吗不上报仙界干脆找人来锁了我回去,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只要你有那个胆——私令凡人穿越时空,本就是大罪。我挟持了萧林,你圣月大人不也送了陆唯羽回来?若要论罪,就算事出有因,也轻罚不了。”红熵有恃无恐地弹了弹袖子,“不正是因此,你圣月大人才选择私下来找我解决?”
“红熵!你,你……”圣月指着她,鼻子都气歪了,典型抽风的前兆,“千年后的我是为了谁才决定私了,不将此事上报仙界,有意放你一马,你,你——”
“谁让你自己心软。”
“红熵!你这样做下去有意义吗?”
“不用你管!”
唯羽听着二人的谈话,有听没懂。被夹在火气冲天的两人中间倍感难受。
“圣月大人可以让开了吗?”
“好!不管你了!本来若不是看着渎月的面子,我也不想招这个麻烦,你自己看着胡闹!”圣月放开唯羽,转身离开,站在附近只远远照看唯羽的情况,不再参合阻拦。
唯羽抬头看着红熵,隐约间听出,他们之间似乎还有些内情,确不曾告诉自己。
红熵收起了面对圣月的张扬,周身冷冷的气息,仿佛冰冷的火焰潜伏着,缓缓燃烧。
“你对萧林说了什么?”她轻笑,却并不上心。唯羽没有回答,红熵的笑意变得更浓,却更冷,“这样,你就满意了吗?把轩辕萧林抢回去,就高兴了吗?”
她的冰冷中突然生出怒气,几近暴戾,压抑着从牙缝里挤出,“别告诉我你还看不清,轩辕萧林根本不是轩辕羿,他只是个文人,不曾有过病书生坎坷的命运,不曾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生,他们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轩辕萧林也好,萧林也好,就算曾经和轩辕羿是同一个灵魂,在完全不同的人生中也绝对不会有同样的人格——他们根本不是病书生!!”
唯羽木然的听,心里那道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伤疤终于被撕得鲜血淋淋,她知道……这些,她都已经知道。
书生羿已经死了。
他死了,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她再也无法见到他——可是她只想做一个梦。告诉自己,书生羿还在她身边的梦。
前襟被红熵捉住,不让她逃避,冷冷吼道:“你看清楚了?我制造出一个轩辕萧林,就是让你看个明白!还是说——你就这样满足于一个仿冒品?只要是一个能让你把他当作病书生的人,谁都没有关系?你和病书生的感情,就只是这样的瑕疵品吗!?渎月就是为了这样一段可有可无,随便可以替换的感情牺牲了神力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的吗!?”
仿佛又一道亮光闪入脑中,唯羽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红熵……
“真是不值得……”红熵冷笑,“你和病书生,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唯羽甩开了红熵,她摇着头,一步步后退……不,她不想听……这一切,她都不想知道。为什么,不能让她保持着过去的状态?哪怕只是廉价的自我安慰,哪怕只是个梦?她不能醒。醒了,书生羿就不在了,她就真的永远失去了书生羿……那一道伤,只要留在黑暗里,哪怕烂了,化脓了,只要她看不见,终究有一天可以结成疤,无论怎样的狰狞。
为什么,偏偏要将它拖出来,生生撕裂?
红熵冷眼的看,她的眼睛那样冷,却在冰冷底下有着同样的伤痛和悲哀。
是谁,伤害了谁?
“你知道,你和萧林绑在一起的红线,是用了怎样的力量吗?擅自篡改红线——渎月为了救你,已经伤了原神而沉睡,而你,却用尽了他为了保护你而暂时留在你身上的力量,只为了跟你那个病书生的仿冒品在一起?为了这种廉价的感情,夺去了渎月复苏的机会!”
“我不知道……”唯羽喃喃的,是她害的吗?是她,伤害了阿月,伤害了红熵?脑中早已经混乱成一团,很痛,痛得无法思考……
“还来啊——你把用掉的渎月的力量换来啊!”
“我不想知道!”
仿佛从胸腔里撕裂而出的声音,她用尽全身力气逃离,转身的瞬间,看到红熵泪流满面。
她的梦,已经跌得粉碎。
在这个没有了书生羿的世界,无法呼吸……
疼痛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流窜,每一步都扯动着筋骨,视线里模糊不清。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跌倒的瞬间,感觉到自己狠狠撞了别人,被一双手捞起。
抬头时,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令王爷。 “是你?”
??令王爷伸手扶住唯羽,低头看了看她,“原来姑娘不是异族人?”
??唯羽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下意识的想要挣开,被反手抱住。王爷带着点探究细看她,却眼前一晃,一道白影闪过怀中已经空空,抬眼间却见圣月白衣翩然立于面前,已将唯羽搀扶在身边。
??“王爷,可以将人还与在下了吗。”圣月翩然微笑,似带着一抹邪气的俊美。
??令王爷微微眯起双眼,浅笑,似别有深意的说:“公子,这可是第二次从我手中,带走这位姑娘。”
??“可惜她似乎并不是……王爷的人吧?”暧昧而轻佻的口气,似有意要试探什么。唯羽一片混乱只想好好静一下,轻轻扯了圣月的衣袖。
??圣月低头看她一眼,便向王爷道一声:“先行告辞。”带着唯羽飘飘而去。
??“喂,你没事吧?”
??圣月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小心的问。
??唯羽抬头看他,“你知道——红熵是为了阿月的,是不是?”
??“呃……嗯……”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来的时候……看了红熵留下的字条,再想到轩辕羿跟你的关系,就不难想到。仙界里红熵对渎月的用心是出了名的,就算告诉我她移情别恋看中一个凡人,我也不信啊。”
??圣月知道……渎月恐怕心里也明白。就只有自己,还糊里糊涂的,一味怨恨着红熵……
??“是我害了阿月吗……他的情况,已经那么糟糕?他不会再醒来了吗?”
??圣月微怔,“这个,你问我也……”
??“我爱萧林,真的只是爱错了人?”
??“唯羽,”圣月正了正神色,“爱上一个人会有各种不同的开端和机缘,相识的形式各有不同,没有哪一份爱是错的。就算你爱错了人,只要你对他的感情是真的,这个人是谁有什么不同。王孙乞丐,爱错了也是爱。所以爱错了人并不可怕,但是若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爱不爱,那问题就可就大了。”
??唯羽几分怔然的抬头看着圣月,原来,这个人也可以正经的说话的?
??圣月拍拍她的背,“好了,不要因为红熵情绪不稳的几句话就乱了方寸。渎月是心甘情愿想要帮你的,若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值得,那渎月不是太可怜了?”
??唯羽瞪大了眼睛看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圣月是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说服力的?
??圣月不知打哪儿又变出他那把比唐伯虎还风流的扇子,啪一声打开,晃啊晃,一本正经的形象全无。“呵呵呵呵~~虽然本仙在姻缘殿当月老的时间不久,但是感情的事,问我就没错——”
??“不久?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
??“?”
??“啊,你身上还有伤呢,我们快回去,不然那两个家伙看见你不见,该抓狂了。”
??挟起唯羽,走!
??(羽:死月老,表转移话题……)
??“圣月,你为什么来帮我?”圣月走得分快,唯羽一张嘴巴便灌了一肚子凉风,慌忙又闭紧了嘴巴。圣月依然一副翩然样子,风在他的身前掠过,被无形力量的挡住。
??“其实我本意倒不是为了帮你。”他略停了停,考虑自己说实话应该不会给唯羽什么新的伤害,继续道:“我这样私下帮你,本来是为着红熵。好歹共事一场,希望能瞒过仙界,早些阻拦了她……帮你吗,只是看着渎月的面子顺便的。不过帮到后来,看着你那么拼命认真的模样,也就渐渐认真起来了……大家帮你并不为别的,只是你活得很真实,那样拼命的去爱一个人。我想渎月也是因为这样才不顾一切的帮你。不要改变啊,别让大家的心意,都白费了。”
??圣月……你这个家伙,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没正经的模样,原来说起话来,真的让人无法反驳……神仙,都是这么狡诈的吗。
??回到房间圣月将唯羽放到床上,准备转身离去。
??“圣月,”唯羽轻轻叫住他,“你的话,我会好好想想的。”
??“嗯。”圣月转身回来揉了揉她的头,“不用太费脑筋,感情这种事情不是用脑袋想,而是用心去想。真心这东西,骗不了自己。”
??圣月走到门口,正碰上渎月拿了点心回来,恭敬的低了一下头。
??“上仙要离开了吗?”
??“嗯。你好好照看着吧。”似乎想到了什么,圣月搭着渎月的肩膀,低声嘱咐了一句:“要多留意令王爷。”
??渎月疑惑的看了看他,圣月很八婆状的附在他耳边解释道:“王爷好像对唯羽有意思,你看着点。”
??渎月很乖的点了点头。
??——阿月,你用不用对圣月这种乌龙八卦也听这么认真啊?
??目送着圣月离开,渎月走进屋中将茶点放好,扶了唯羽起来。
??“……你刚刚出门了?”
??“嗄?”唯羽愣愣的看他,眨巴眨巴眼睛,嘟喃:“你怎么知道……”
??“你的衣服是凉的。如果你一直待在房间里,身上衣服的温度不会这么低。没吹着冷风吧?伤筋动骨,不好好养着可不成。”
??唯羽任渎月替她细查了一下,放下心来才将粥和点心端过来。
??她看着眼前温馨秀气的美人,那漆黑绵密的长长发丝在他低头拿粥时滑落下来,拂着安宁温柔的脸颊。她别开了脸,无法再看下去。
??“阿月,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
??“什么?”渎月抬起头,那细细的低语他没有听得很清楚,看过去,竟然发现唯羽的眼泪已经模糊了整张脸。
??“阿月……阿月你不要对我好……会害死你的,将来有一天会害死你的——”
??模糊不清的语言在呜咽里,渎月无法听懂。他只是轻轻拍着唯羽的背,低声安抚,“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
??温柔的阿月,善良的阿月……为什么世上,可以有你这样一种人的存在,让人如此安心,又如此心痛。
??
??~~~~~~~~~~~~~~~~~~~~~~~~~~~~~~~~~~~~~~~~~~~~~~~~~~ 敲门声轻响,小六走进来,脆生道:“姑娘,王爷派人来请你过去一叙。”
??唯羽的一口糯米白糖糕咕咚整个咽下去,卡在喉咙里猛一阵咳……那个八婆圣月不会说中了吧?!
??渎月替她轻拍了后背,回道:“还是去回了来人,唯羽日前受伤,还没有痊愈。”
??小六向身后门外瞥了一眼,“我回过了。王爷的人说,姑娘受伤,理应探视,不过近日繁忙,便派了郎中一同来。”
??“就说劳王爷费心,不过孟公子已经看过,便请郎中回了吧。”
??“这个……我也回过了。但是来的人还说,王爷特地送了名贵药材和补品,请姑娘一定收下……”小六又瞅了一眼门外那一排长龙似的人,推一样,便又送上一样,这个王爷也真想得周全了,天衣无缝到非要赖着你收下一份的味道。
??渎月点点头,轻声道:“知道了,便有什么点心补品就收了吧,其他的退回去。”
??“是。”小六退了出去,唯羽缓过气儿来,问:“怎么收下了?”
??渎月淡淡笑笑,“还看不明白么?你若不收下,今个恐怕就没完没了了。”
??唯羽皱了皱眉头,“就是说他赖上我了?”
??“……差不多。”
??“——连这都能一眼就看出来,圣月还说自个当月老不久呢,整个一拉皮条经验户~~”自己的心情都还没调整明白呢,又冒出来个麻烦人物——唯羽死鱼状挺尸在床上,渎月禁不住轻轻笑笑,“那倒是不假,上仙原来也确不是姻缘殿里的人。
??唯羽来了兴致,死鱼翻身一骨碌起来,扯住渎月的衣袖,“那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渎月一怔,虽然有意想要避开这个话题,然而看着唯羽兴致勃勃一脸期待,却也有些为难,犹豫片刻,低声缓缓说:“上仙……原是上仙界九重天的第一战神。”
??咝——唯羽深吸了口气,还真……没看出来。那个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拉皮条月老,原来这么大来头。
??“他是战神,怎么会来做月老的?很菜吗?被人踢出来的吗??”
??渎月笑得很勉强,可是迎上唯羽那双闪闪亮的眼睛,也只好照说:“那些事,我也只是听姻缘殿里的人说的……呃……”
??唯羽用她忽闪的眼睛无声的催促,渎月无奈的轻咳掩饰,一看便知道不是个擅长八卦的人。
??“流言的原话是说……嗯……圣月大人原是司月殿太阴上神属下的第一战神,只是他……跟仙界最高统御者的司日上神……看上了同一个女人……所以惹恼了司日上神,被连降神位最后发配监管人间的下仙界姻缘殿……”
??KAO——跟顶头上司抢女人?
??唯羽扯了扯面部肌肉,哼哼冷笑两声——该说他有胆,还是脑子进水?难怪圣月支支吾吾岔开话题,这种事他说得出口才怪。
??可是就算再喜欢,再费心争抢,最后还不是这么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结果?
??有情人要成眷属就真这么难?
??唯羽闷头倒下去,继续当死鱼。
??
??**********
??轩辕萧林没有再来探病。
??唯羽有一些沮丧,或许,是另一种情绪。如果,轩辕萧林来了,是不是她就不会再迷惑?如果,轩辕萧林也在乎她……
??唯羽突然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竟然不知不觉中……她已无法将他当作萧林看待?
??她愣愣的坐在床上,直到六儿的声音打断,“姑娘,姑娘?”
??“别打扰我,我这儿郁闷着呢。”
??“姑娘,”六儿哭笑不得,“你要郁闷,也等王爷回了,再自个郁闷去啊。”
??——啊?王爷“又”来了?
??唯羽的郁闷成倍数增长,想见的不来,这个多余的倒是常常往这边跑。
??今天渎月不在,倒是有些为难。之前都是渎月代她应对,以伤未痊愈不便应客为由没有让王爷见到人,可是都过了几天了,她的屁股也早好了,再这么躲着不见,失礼就失大了。好吧,谁让聚翠园里他最大。
??跳下床,整整衣服,“走。”
??“干吗?”小六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奇怪,反问:“什么干吗?见客啊。”
??“就这副模样?”
??哪副模样了?
??唯羽低头看看自己,衣着还算整齐,……虽然,是在床上窝了半天有那么一点点皱啦,扯一扯就好了嘛。
??小六无奈的干脆拉她站到铜镜前,呜……唯羽看着镜子里那个形象……几日来都几乎没有出门,天天在床上窝着,外加烦心的事情一堆,结果披头乱发脸色灰败精神萎靡——呜……自己看了都厌恶。
??刚要伸手去包包里寻找她的“法宝”,突然脑中一闪——嘿嘿。
??“小六,我们走。”
??“就这样?”
??“就这样!”
??哼哼哼~~令王爷啊,我就不信,姑娘我都这副“黄脸婆”相了,你还有什么兴趣?
??唯羽大步流星的走向客厅。
??.
??泓令时优雅的坐在桌前,优雅的品着香茗,优雅又耐心的等着这个花散里来的陆唯羽再拿什么借口来打发他回去。
??唯羽会出来见他,倒是他没想到。
??唯羽出现在他面前的那副形象,他更是没有想到。
??所以那一口茶,便很不优雅的准备喷出去,想憋,没憋得住,取道鼻孔横喷三米。
??泓令时痛苦的咳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唯羽便静静站在前面研究那道茶水喷射后留在地板上的痕迹。
??不就是邋遢了点吗,这位小哥你至于吗?
??唯羽怏怏的敷衍了一声:“见过王爷。”
??回应她的声音,依然只有咳。
??她撇撇嘴,站那儿等他咳完。
??“唯羽姑娘的伤可好些了?”咳得一张脸微红,稳住了神色。仔细看起来令王爷长得也不错,面容如玉,尤其一身生来的王族贵气,透着优雅风情。果然人长得好看就是走到哪里都吃香,面对这样一个优雅的人,唯羽怎么也冷不下脸,略福了福,“劳王爷记挂,已经没什么大碍。”
??只是就跌了屁股,早好了,这些天不过是赖在床上装柔弱。装了这些天,该来的却没来。
??“既然姑娘好些了,多走动走动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这附近山中有一处奇景,唤作似水涧,风景绮丽,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邀唯羽姑娘同游?”令王爷脸上挂着浅浅笑意,优雅而有礼的望着唯羽,耐心十足。凭心讲唯羽不讨厌他,可是想起圣月的告诫,又有些犹豫。
??他仿佛能够看穿唯羽的心思一般,又道:“我也会邀上萧林兄和其他人,姑娘也可以携伴同行,如何?”
??——萧林?
??唯羽的耳朵立刻精神起来,抬头看了看他,“轩辕主事也一同去?”
??已经几天都没见他人影,这倒是难得的机会。
??令王爷微笑点了点头,只当轩辕萧林跟唯羽稍熟悉,比较让人信任,并未多想。“那么,唯羽姑娘的那位同伴……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
??同伴?唯羽想了想,“您是说圣月?”毫不知觉令王爷的话中,已经认为她和圣月才是一对。
??“原来是圣月公子……”
??一丝笑意浮上唇边,面容温和毫无破绽的望着这个两次被同一个人从他手中引去的陆唯羽。还从来没有什么人,会从他手上抢得走任何东西。
??.
??(蜓:令王,你口味还真是……(上下打量)这种脸未洗发未梳,衣服上还一身褶子的邋遢女人……嗯嗯,口味真是奇特。。。
??令:吃惯了精致小菜,就不许人吃回粗粮了?
??羽:你们两个给我闭嘴!(T飞!)) “月公子真是博学啊!”
唯羽在一个上午第一百零八次听到孟荷感慨,瞧着他拉着阿月在自己晒药的专属小院里“探讨”“研究”“交流”“切磋”,这个医药狂,又犯病么?姑娘在这儿站了大半天,愣是把人当空气!
渎月一边听着孟荷说话,得空便向唯羽投来歉意的眼神和稍稍无奈的微笑。
月白长衫,漆黑长发,周身清馨的气息……唯羽静静看他,阿月不是她见过的人中容貌最美的,但绝对是最吸引人的,让人拔不开视线的清秀与温馨。她能明白红熵的心情,如果换了她,也绝无法原谅有人去伤害这样一个纤细温良的人。
“看什么?老盯着渎月,移情别恋上他了?”
身边突然响起戏谑的声音,圣月不知什么时候凑在她耳边,笑得很八卦。
唯羽瞪了他一眼,这人是当月老当出职业病吗?
“瞪我干吗?你若真这么告诉我我也不会惊讶,渎月有什么不好?”
“是,他哪里都好——可是我才不要爱上他,像红熵那么辛苦。”
“哦?”圣月直起身,盯着她看了又看。“你不恨红熵吗?”
唯羽摇了摇头,“知道她的心情以后,就没办法恨。她比我更辛苦……爱上阿月,也许是无可避免。但是阿月太过善良,他对身边的每个人都那么好,他的温柔,不会只给一个人。他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他的一份责任,温柔,善良,又有责任心——阿月太完美,这样完美的人在身边,却不适合当情人。书生羿也许不如阿月善良,不如阿月温柔细心,但是,他只对我一个人好,在他身边,不会有不安。”
圣月微微挑了眉,“……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是这样看待渎月对你的用心?”
“不然还有什么?”
“……没什么。”圣月瞥了眼跟孟荷谈话的渎月,嘿嘿笑着含混过去。
“啊,唯羽,圣月公子,你们怎么过来了?”
孟荷这个时候才看见他们迎了过来。唯羽的嘴角抽了抽,敢情这个已经在院子里站了近两个时辰的活物他没看见,圣月一来,他倒看见了。
孟荷同圣月客套几句,便将一脸不爽的唯羽拉到一边,低声问:“喂,你跟轩辕主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失忆把你忘记了,怎么又扯上了病书生?”
“我若说轩辕萧林就是病书生你信么?”
“不信。”摇头,病书生可是死在众人眼前的——这丫头不会真的跟轩辕主事说的一样……
“那我说我就是朱羽君你信么?”
孟荷一怔,大脑还没有消化唯羽那句话说了什么,就听唯羽愤愤的说:“哼,我连萧林屁股上长了几颗痣都清清楚楚,谁要说我认错了人?”
“……几颗?”
“两颗!胳肢窝里还一颗呢!”
唯羽气呼呼的拂袖而走,圣月和渎月汗颜的看着孟荷那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喂喂,你不是真的打算去数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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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传言——
孟荷,名号鱼肉郎中,一代名医,风华正茂,仪表堂堂。且出身臧云山庄,怎么也算一个少爷。只是……仍未娶亲。
有人说他沉心于医术,而不屑儿女情长,不愧“神医”称号。
也有人说……他性喜龙阳,才会不近女子。而此种说法,由聚翠园多人为证,曾亲见他殷切力邀叠翠庄主事以求两人“共浴”,被拒多次依然砌而不舍,引为旁证。
……
—— 一向心无旁骛的孟荷,恐怕多年以后也没明白,他的名声,究竟是怎么被扭曲的。
**********
约定出游的那天,唯羽终于肯把自己收拾一下,梳发上妆,换了件湖蓝水绣的浅色袍子。——面对令王爷怎么邋遢都没关系,可是要让轩辕萧林看到她那个样子可不成。
圣月和渎月坚持着万一她出了什么状况好有个照应,两个人一同陪她外出,唯羽想不明白她难道曾经做过什么?像她这样安分守己的孩子干嘛这两个人非用这种不信任的眼神看着她?
圣月盯着她左瞧右瞧,微笑道:“看来你倒是又复活了。”真是小强一样的生命力,前两天不还“很受伤”得几乎要灰心丧气了?“看来你是想清楚,不再迷惑了?”
“正相反。”唯羽干脆的摇头,“以前只是迷惑,我现在已经乱成一团糨糊没半点头绪了。可是,我不能留在原处,那样什么也解决不了。是你说的,感情不是用脑袋去想的,所以我只有去接近轩辕萧林,爱,或者不爱,总得有个结果。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得带他回去。既然已经知道红熵不爱他,他也不属于这里,我得带他回千年之后。那是萧林的人生,这样被搅得一团乱,对他太不公平。”
圣月嘴边挂着笑容,斜斜的倚在门边,“我大概能够了解,为什么渎月会那样在意你……”
“因为他比你认真比你正经比你负责比你善良……”唯羽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衣服应付着,完全没有看到身后圣月那若有所指的笑容。
究竟因为什么,恐怕就只有渎月自己心里清楚。
“走了,还笑!”唯羽整装完毕,走过他身边时用胳膊肘戳狠狠戳了圣月,笑,笑,笑得跟小白似的,懒得理你。
渎月已经等在门外,唯羽瞥了圣月一眼——看看人家阿月,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安静耐心的等在门口,哪像你这个随便闯人家姑娘家闺房的家伙。
瞪归瞪,能一大早就有一个美艳一个出尘,两大美人为伴,仍旧让人心情大好。她走在两个人中间,一手一个扯过来挽住两人的胳膊,笑得没心没肺。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的脑袋是不是肉长的,这种时候也能乐得起来。”
“你的脑袋才是肉长的,大脑里面全是脂肪,难怪这么没个正经。”
“那你的脑袋里长石灰啊?”
“脑浆!脑浆知道么?那是我智慧的源泉~~”
“我说你怎么这么笨……”
唯羽和圣月唇枪舌战,拐着两个美人一路行去。
越是走近轩辕萧林和王爷所住的小院,她的步子越慢,圣月嘴角浮起丝丝笑意,“我还当你真是没心没肺呢,原来还知道害怕见到轩辕萧林?”
“——开,开什么玩笑,我怕什么啊……”唯羽说得毫无底气,声音越来越低,“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而已……”
“……见到,不就知道了?”许久不曾说话的渎月低而轻的清悠嗓音飘入唯羽耳中,她抬起头,正迎上渎月转头,目光里清淡温暖的笑容让心里的不安驱散了些,她点点头,挽着渎月的那只手紧了紧,把渎月拉近,脑袋像猫儿一样在他胳膊上蹭啊蹭。
——还是阿月最好了,喵呜~~
圣月瞅着渎月胳膊上那片隐隐闪烁的眼影银粉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是个“恶人”,嗯嗯,当恶人就好。
只是他并没有忽略,渎月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唯羽时,眼中温暖清和的笑意之外,还有着更深更沉的东西,让人费解,心里却莫名的揪成一团。 一腔热情遭冷水浇。
唯羽刚踏进园子,便看到令王爷跟她招手,身边站着轩辕萧林,还有……红熵。
NND,令王爷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幸好圣月和渎月跟来了,不然不就成二对二约会了?脑袋里还胡思乱想着,发觉对面的三个人突然原因不明的一僵,两个男人神情明显的几分尴尬几分探究,红熵的目光却带着冷冽凝视着她(们?)。唯羽疑惑的顺着红熵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才发觉自己依然夹在两个美人中间,猿猴一样挂在两人的胳膊上。
呃……好吧,她知道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举动有些过于暧昧……不,或许已经不是暧昧,是有伤风化了。
她急急的收回手,冲面前的两个人笑了笑,轩辕萧林却似乎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一点点失落感弥漫上来,唯羽努力的去忽视,又看到令王爷正若有所思的盯着她打量。
勉强挤了个笑脸,才知道原来被帅哥包围,还真是累!
红熵走了过来,唯羽还没有做好准备要如何应对她,她却把唯羽当了空气,径自走到渎月面前,面容虽然还挂着笑容,神色却复杂难懂。
“渎月,你也来了?”
渎月静静看着她,温和的眼神中却有几分歉意和低落,“是。你不是也来了么。”
红熵压低了声音,只有她和渎月能够听见,对他说:“我不想你掺进来。”
“……红熵,把轩辕萧林还给唯羽,好么。”
“没有这么简单的。渎月,现在的你什么都不知道……”话语里,有听得出的悲伤。
现在的渎月,只是千年之前的小仙,而非千年之后的月老。即使如此,即使唯羽不是现在这个他的责任,不曾一起经历过哪些事情,他仍旧这样关心着她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异样,旁人谁都看得出来,却只有圣月和唯羽明白。令王爷看了眼轩辕萧林,见他不曾有什么表示,便走过去打了圆场,“原来红熵与月公子认识?”
“是,原是旧识。”渎月谦和轻揖,回了王爷。
“那还真是巧,今日同游,正好可以叙叙旧。”
叙旧?是啊,渎月去跟人家的未来老婆叙旧,他就少了一个电灯泡是吧?
不过……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哦?
唯羽偷偷的瞧向渎月,他接收到那个可怜巴巴的乞求眼光,了然而又无奈的对她微笑一下。——有阿月这个肥饵在,不就可以引开红熵,接近轩辕萧林了?
**+2次失恋经历所培养出来的万年不死小强唯羽,不是那么容易被个软底拖鞋打死的!
(小强宣言:我们连拖鞋都不怕~!所以我们无敌了!!)
突然发现其他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盯着她,唯羽才发觉自己在情绪激动中两手握拳,革命激进人士一般将小强宣言不知不觉说出了口……
嘿嘿笑了笑,收回拳头,乖乖站好。
(蜓:神啊,原谅我吧,我不是有意抹黑革命人士的形象啊。。。)
渎月是最早回神的一个,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随即院子里便爆出令王爷捧腹的笑声。——忽略他。唯羽只当这个人不存在,然后狠狠用手肘戳了旁边憋着偷笑的圣月,转头,却看到轩辕萧林那双隐隐含着笑意的眼睛,淡淡的望着她。
这个人总算肯看她一眼了吗。
有些事情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想起,并不等于不会在意。唯羽心里闷闷的,可是眼前这个没良心的伤害了别人水晶一般脆弱的心竟然还敢笑!她朝轩辕萧林作了个丑到外婆家的鬼脸,然后得意的看着轩辕萧林完全意外的微怔在那里,随即自浅笑摇了摇头。
脸上的笑容淡淡悠悠,渐渐隐去,眼中浮起的却是一丝迷惘。
那一丝神情并没有逃过红熵的眼,她轻触他的手,唤了一声:“萧林?”
轩辕萧林回过神,对红熵温和的微笑。——他在迷惘什么?红熵一直都在他身边,他不该有任何迷惑。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三心二意的人,可是为什么当他看着唯羽的脸,却总是觉得心里丢失了什么东西,空空的漏了一个洞。
那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野丫头,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管不顾,一头往前冲的唯羽,竟然让人觉得似曾相识,仿佛看着她的脸,便能够捕捉到一些东西,填补了那个空洞。
轩辕萧林缓缓的闭上眼。——那只是错觉。他这样告诉自己,伸手,修长干燥的手指握住了红熵的手。
红熵一直都在他身边。一直都在。
他和红熵想握的手,唯羽不想看。
她紧紧地攥着拳别开视线,掌心感觉到指甲扎入皮肤的刺痛。
直到有一只手从衣袖下覆过来,纤细温暖的手指有着暖玉般的触感,轻轻扳开了她的拳。唯羽抬起头,看到的是阿月清秀的脸,温柔得让人想哭。
“唯羽姑娘,我们该出发了。”令王爷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优雅而倜傥的笑容,眼睛里却有着深沉的光。他虽然在对唯羽说话,眼睛却瞄着渎月。渎月的手依然轻轻的覆在唯羽手上,被长袖遮住,唯羽却觉得,令王爷的眼神中那抹若有所指的光芒,似乎全都看到。
唯羽莫名,王爷又不是她什么人,被他这样盯着,干吗觉得局促?
唯羽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令王爷便优雅微笑着在她身边引路。
“好啊好啊,早就听说这似水涧风景宜人,难得有机会看看,自然是不要在路上多耽搁了。”圣月没有忘记自己肩负着重大使命,立刻挤到唯羽身边,有意无意的隔开了唯羽和王爷。
令王爷笑容依然的保持惯有的优雅,眼睛却微微眯起,深藏一抹敌意。圣月对他来说,似乎依然是最碍眼的一个。
唯羽得空对渎月挤眉弄眼,手上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指,渎月会意的浅笑一下,笑容中却有一瞬间阴沉疏离,转瞬敛去。依然的清清淡淡,轻轻松开了唯羽的手,向红熵身边走去。
圣月一边你来我往的跟王爷火药味知足的打着太极,一边将这情形看在眼里。
——唉唉,不过才区区的五个人,暗下的关系竟然也可以复杂到如此。
乱啊乱,别人逃都来不及,何苦有人偏偏把自己往里面卷。 蹭蹭,蹭到轩辕萧林身边,低着头,却不知道说什么。
这样的六人情景,让她想到三对三公牛…… 一个守一个,就是不知道她这个主力能不能进球了。
可是,该何从下手嘛……这个老男人防守这么严密……
他不是书生羿,她跟书生羿可以是病猫和河东狮,可以是大老虎和小绵羊,可是面对轩辕萧林,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斜着眼睛偷偷看走在身边的这个人,长身玉立,淡远如尘,平和却疏离的样子。他注意到唯羽的视线,转过头来,只是谦和浅笑。他的笑容里没有温度,淡然的眼睛里也找不到对人的感情。仿佛,从来都只是他一个人,不曾爱过,不曾恨过,不与他人有任何瓜葛,始终只是独身一人。
唯羽怔住,被他那样的目光搅得一团心酸。
为什么?红熵不是在他身边的吗,为什么他的眼睛却仍然想当初初见的病书生一般,那样孑然一身的孤立。
唯羽不自觉的停住了脚,轩辕萧林也停下来,他修长的身影在林间小路中转身温和的望着她。
“陆姑娘?”
他的声音,仿佛山中的离雾一般悠然迷蒙。唯羽眼前的,是一幅画。如清远的山水,浓淡适宜,怡人心境,看在眼中是惊艳受用,却冰冷遥远如同另一个空间,无法触摸。
她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拉住他的手。
他的手是有温度的,温暖干燥如同上好的汉白玉,没有练武人的粗糙微茧。至少,他是真实中的,没有消失。
“陆姑娘?”轩辕萧林的眉毛微微一动,略略犹豫,没有抽开手。
唯羽惊醒一般放开他,低着头在地上找蚂蚁,“对,对不起,我只是,一时走神……”
浅笑,轩辕萧林似乎了然,淡淡说了句:“无妨。”
她看着轩辕萧林转身,熟悉的背影裹在青衫下,突然问:“你不属于这里的,是吗?”
身形微微一顿,轩辕萧林略略惊异的再次回头,望着唯羽,不语。
他的寂寞疏离,如何能有人明白。受人敬重信赖也好,佳人陪伴也好,始终有一层隔膜,好像这一切都不属于自己。是这里不属于他,或者他不属于这里,有的只是浮生若梦。
他淡淡的看着唯羽,有时候会有这样感觉,仿佛这样看着唯羽,在一瞬间能够抓住些什么。但是那种感觉消逝得太快,匆匆溜走。
“我知道你应该属于哪里,跟我回去,好吗。”
“回?”这样一个用词对于轩辕萧林来说,不乏讽刺。生于斯长于斯,他该“回”哪里?“陆姑娘,你始终还是不肯面对,一定要拿我当那个人来看待?”
“我没有把你‘当成’是谁!我知道你的事情,比你自己知道的还要多,我只是想带你回去……还是你在这里,过得很幸福?”
轩辕萧林微微怔然,有些不明白唯羽再说什么,眼前这个女孩,终究还是把他当成病书生的替身?
唯羽看了看前面和渎月走在一起的红熵,咬了咬下唇,“你爱红熵?”
“……自然。”淡淡的语气,仍旧没有起伏,却也没有疑惑。唯羽不解,红熵是偷了她的红线,偷了萧林对她的感情,和她在萧林心里的位置。但是,她和红熵是完全不同的人啊。
“你喜欢红熵什么?”
“我与红熵相识多年,无论怎样的灾劫磨难她都同我在一起,‘患难真情’,陆姑娘,你能够明白吗。所以我不可能会离开红熵。”
“患难真情?”唯羽心里一震,她与萧林,何来患难?
“有何不妥吗,陆姑娘?”
“你……你和红熵,是……如何在一起的?”唯羽的声音微微发颤,有些事情她不敢确定,但是隐约间她所窥探到的轩辕萧林心底的记忆,竟隐约有着书生羿的影子!?
“如何在一起?”轩辕萧林微微的皱眉,他和红熵很早便在一起……那是什么时候?记忆仿佛从某处模糊成一团,那些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突然变得恍惚。
他似乎曾经……被人围劫,保护红熵受伤,片段的记忆中隐约闪现那些疗伤的日子,日夜共处……受伤?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等等,他是个文人,完全不懂武功不踏涉江湖,何来仇家追杀?
他的心有一瞬间动摇,那些太过矛盾的残缺记忆,让他一直以来所相信的一切都不再真实。
唯羽依然定定的望着他,不肯放松,重复着那个问题:“你喜欢红熵什么?”
喜欢红熵什么?他了解红熵吗?为什么竟然觉得,红熵像一个陌生人……他不了解她,完全不了解。他会爱上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女人?他爱的那个人……似乎是有些无拘无束,做起事情来不管不顾投下整颗心去,毫无保留。单线思考不懂变通,对人毫无戒心的一个野丫头……
就像——唯羽?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迅速甩开那种念头,唯羽却紧咬不放,指着渎月身边的红熵,“你真的爱她?你爱她会让她单独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离开你的视线?她可以跟别的男人说话嬉闹表现暧昧,甚至在大街上追着别的男人跑你也不会介意?你是这样开放的一个人?你若真的是,那当初对我怎么不是这样!?”
越说越激动,嗓音渐渐拔高却没有发觉,几乎喊了出来,等她发现气氛的异常,才注意到走在前面的四个人都已经停了下来,转身惊讶的盯着她。
这算什么?趁人家不注意勾引人家老公,还不知道低调,竟敢高声嚷嚷?——呸呸,谁老公啊?
令王爷走到跟前,连一贯的优雅中也满是吃惊,惊讶的目光在轩辕萧林与唯羽之间巡转,终于了然。他恢复优雅笑容,邀请道:“唯羽姑娘,一起走走,可以吗?” 穿过林子,眼前已是万丈山峦,听得见淙淙水声,仍不见水形。
唯羽虽然做好了爬山的心理准备,但是这一身华丝长袍却叫她为难。面对令王爷伸出来的手,略略犹豫,还是拉住了,借力爬上山石。
脚下微微的不稳,险些跌入他怀中,高贵淡雅的香气充斥鼻端,头顶上响起他压低的声音:“竟然是轩辕萧林?”
唯羽一惊脚下险些滑落下去,被令王爷顺势一拉带进怀里。
匆忙推开站稳,王爷若有所指的微笑,接道:“我一直以为圣月公子和唯羽姑娘才是一对,没有想到唯羽姑娘的目标,竟然是轩辕主事。”
唯羽给他一个“是又怎样”的白眼。
“唯羽姑娘可要知道,轩辕主事已经有了红熵。不如尽早回头,这里还有更适合姑娘的人……”
“在哪里?我可没看到!”
令王爷优雅的微笑着,执起唯羽的一缕发丝,放在唇边,“若本王说……希望姑娘留在本王身边,你,可会为我而放弃?若唯羽姑娘足够聪明,应该明白继续喜欢着轩辕主事,也是无用的。”
他的语气,仿佛有着志在必得的自信,听得唯羽不爽,嘴硬道:“他有红熵是吧?那我就给他做小,也绝对不会放手!”
“唯羽姑娘何苦作践自己?”
“有么?别说萧林还没有成亲,就是他已经有了老婆……那王爷呢?没有十个八个,五六个小老婆也总是有的吧?我跟着王爷,又算什么呢?”唯羽斜着眼睛盯着他,令王爷竟然一时结舌,却无法反驳。
唯羽挑衅似的冲他一扬下巴,转身先行。
这些王孙贵族,家里已经妻妾成群,还跑出来拈花惹草风流快活!竟然还觉得理所当然?
令王爷望着她的背影无奈一笑,看来这个小果子,可不好摘。
他几步追上唯羽,低头在她耳边呢喃,“好好,我们不说这个话题……我知道这里有一处奇景,相传是天人落石于此,神石生水才有似水涧的万千清泉,为我失礼惹姑娘不高兴赔罪,我带你去看看,如何?”
神石生水?听起来倒蛮神的……
唯羽不说话,只点点头,算是接受他的赔礼。
抬头时看到轩辕萧林正望着这边,视线相遇,才发觉令王爷靠得这样近同自己讲话显得很暧昧,不着痕迹的拉远了距离。轩辕萧林淡淡收回目光,心里却觉得一丝异样……唯羽始终把他当作了病书生,才会说什么“过去”。可是……当他看到令王爷那样明显的对唯羽亲近,却如同唯羽口中的那个人一般,在心里隐隐的生着不悦。
他知道,自己应该忘记这种感觉。
然而记忆如同变成一场混乱的梦,人生变得毫无真实感。那种感觉如同融化纠缠的蛛丝,缠绕着,挥之不去。
“萧林,有哪里不舒服吗?”红熵看着他那微蹙的眉,隐隐也觉察到了什么。轩辕萧林摇了摇头,“没有,我没事……”
他看着红熵的脸,突然间觉得,在红熵的眼中,他看不到感情。
两个相知相交多年的人,是这样的吗。语言和动作都有着自然的亲昵,然而眼神却如同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路人。——也许只是自己想得太多才会有这样的错觉,但是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与红熵究竟是怎样相遇相识?
心里的疑惑他不曾问出口,只淡淡敛了情绪,走在红熵身边。
无论是不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红熵与他的婚约都是摆在眼前的现实,这样还不足够么……
前方唯羽的背影走在令王爷身边,他收回视线,心里浅浅的波动也只能当成镜花水月的短暂错觉。
唯羽自然不会知道轩辕萧林在想些什么,她的心思都被王爷所说的“神石”吸引了去,尤其当她听到“神石生水”,水中的倒影可以映照出人心里所想的事物,更是让唯羽觉得邪邪乎乎,凑到圣月和渎月身边去求证。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便卯足了劲往山顶爬。
如果那水真的能映照出人心中所想,她会看到什么呢?
心中几乎有着不二的答案,即使是假象也好,幻觉也好,至少再让她看一眼……
令王爷看着她那笨拙却又急切的样子,浅笑一声,突然一伸手将她打横抱起,唯羽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耳边已经风声呼呼而过,被令王爷抱着向山顶飞跃。
——好吧,看在他免去了自己爬山的劳累之苦的份上,不计较他的失礼。可是……可不可以换圣月来抱啊~~
(圣:为什么是我?渎月呢? 羽:人家那么纤纤瘦瘦的,哪舍得累着他啊。
圣:。。。合着你拿我当什么?)
天降神石,神石生水。
唯羽远远的便看到那块巨大的石头,通体是几近漆黑的深靛色,石体的一半浸在浅谭中,另一半直树耸立。
在一瞬间唯羽以为自己会被那深邃的色泽夺取了魂魄,视线被吸附着,无法拔下来。
令王爷放下她,轻轻笑笑,“很美吧,通常第一次见到神石的人,都会丢了魂魄一般被吸引住。”
唯羽愣愣的点头,身边渎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近,忠实的按照圣月的吩咐来充当她和令王爷之间的电灯泡。
他的声音依然清泉一般泠泠而轻柔,低声道:“仙界的九泠圣石,原有九颗,九颗九色,神力各自不同,传说因为一场疏失遗落人间。这一颗是靛石,又称雨石,能够映照出一个人的过去未来,以及心底的深处,而产生蛊惑人心的幻觉。”
唯羽慢慢的向潭边靠近,清澈的水面上映出她的影子。
——没什么嘛。
左看,右看,水里的都是她自己这张看了二十多年的脸嘛。没道理啊,就算令王爷夸大其词,渎月说的也应该不假啊?
正专心研究水里那张脸上有没有水土不服长出痘痘,皮肤有没有变差,水中倒影的身边突然多出一个另一个影子——金边眼镜,衬衣,西装裤——萧林!?
她下意识猛地回头看向自己身后,轩辕萧林正站在她旁边顺着她的视线向水里看,眼前突然出现的俊脸大特写让唯羽一惊,脚下不稳便向水里跌去。瞬间轩辕萧林伸出手去,已经抓到了唯羽,却被她带着一同跌了下去……
冰冷的水一瞬间将他们淹没,唯羽反射性的已经做好遇溺的准备,——遇溺,就是大口喝水,大声呼救,然后呛死。
伸开了四肢准备扑腾的瞬间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水中,却如同身置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暗,猛然跌落 可以呼吸……
可是,她不是应该在水底吗?
唯羽爬起来,前后左右甚至上方,除了无边的黑暗,什么也没有。而她的脚下——那浅浅的一层水如同一面镜子,被脚下踩出的涟漪搅动,映出的景象摇摆不定。
她想起轩辕萧林和她一起跌落下来,赶忙四处张望寻找。终于在不远处发现那道修长的身影,唯羽几步走过去,刚要开口喊他,却发觉他背对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吃惊的东西一般呆立不动,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瞬间全身如同雷击一般僵住——
“书生羿……”
眼前的黑暗突然间变成整片山林,唯羽震惊的看着坐在一块大石上的人,清俊纤瘦的身子在青色长衫下,手持着草笛,慢慢的吹着一首清冷而孤寂的乐曲。
那是她教他的《东风破》。
“他果然就是病书生么……”轩辕萧林低沉的声音在身边,从看到这个影像的那一刻他便猜到,这个与他神形俱似的人恐怕就是他常常被人错人的病书生轩辕羿,如今已经得到证实。
难怪会有那么多的人将他错认,难怪唯羽一直以来会用那样哀伤痛楚的目光看着他,在见到这个景象之前,他从不曾相信,病书生竟可以与他相似到如此。
“这是幻觉吗……”唯羽看着眼前场景,这一切都这般熟悉,她认得,这里是她与书生羿相识的那一片林子。可是坐在那里的人那么真实,仿佛伸手便能够触及,他真的,只是个幻境?
鼻子一阵酸涩,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书生羿?
熟悉的脸,熟悉的身影……她迈出脚步想要靠近,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书生羿!”远处跑过来的人,一身粉色罗裳,声音优美甜润。唯羽记得这个声音,是属于朱羽君的,这一身衣裳装扮也都是她在朱羽君的身体里时的穿戴,只有那张脸,仍旧属于陆唯羽。
她看着另一个自己走近书生羿,在书生羿远山离雾般淡远的含笑双目注视中,笑靥如花。
那张笑脸清楚而又残忍的告知她,这确实是幻觉。不过是属于过去,那一段早已经烟消云散的短暂幸福的幻象。
心里一阵阵抽痛,由隐隐若无,到越发清晰。
轩辕萧林一直站在她的身边看着,看唯羽的痛,看病书生对她全心的爱与宠溺目光,看过去的唯羽那灿烂如花的笑脸。
他突然恨。只恨,那个让唯羽这样展露全心全意,毫无防备的笑脸的人,不是自己。
待他发觉时,他已经伸出了手,紧紧揽住唯羽的肩,那强忍的疼痛仿佛要随着唯羽身体轻微的颤抖一起传递过来,钻心的难受。
唯羽仿佛对他的举动一无所觉,全心只注视着面前的病书生,向前走去。
轩辕萧林看着自己空荡的臂弯,一阵难以忍受的失落。
“书生羿。”唯羽的声音低低的,有着一丝颤抖,幻境中的人微微一顿,眼睛仍旧往着前方的另一个唯羽,他伸出手,想要拉住,可是另一个唯羽却如同纷落的羽毛,被风吹散无踪。
他静静看着自己空荡的掌心,缓缓收手,转头。那一双薄雾淡渺的眼睛似乎淡淡望着她,又似乎全然没有焦距,低声道:“你可知道……我曾经希望,这一片林子,可以没有尽头,我们永远也不用走出这里……”
唯羽低着头,突然放声痛哭。
轩辕萧林站在她身后,他从来没有看过有人这样的哭,像一个孩子,要将心里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冲刷干净。
他所见到的唯羽,从来都是不管不顾一心向前冲的没头苍蝇,为什么只有在这个人面前,她可以这样毫无顾忌的哭?
病书生慢慢伸出了手,轻声问:“留下来,好吗?留在这里,我们在一起,这个梦就可以一直继续下去,再不会醒来,也就再不会伤心。”
唯羽望着他伸出的手,几乎没有犹豫,便想要回应。她不在乎,是梦,还是幻境,怎样都无所谓,只要能再见到书生,不会分离……
她的手伸出去,将要握住病书生等候在那里的手,突然被轩辕萧林上前拦住。
“陆姑娘,不要去!”
他不知道,如果她去了会怎么样,但是他有种直觉,唯羽一旦握住病书生的手,她再也不会回到现实的生活。
唯羽的手腕被捉住,她没有办法狠心甩开轩辕萧林,可是也固执的不肯跟着轩辕萧林远离病书生。
轩辕萧林的心在唯羽的僵持中一点点沉下去。
他算什么?算她的什么人?陆唯羽眼中所看,心中所想,始终不是他轩辕萧林。
他渐渐的放松了力道,松开她的手。如果,对于唯羽来说,活在一个有病书生的梦里才是幸福,那么他有什么立场去阻拦她?
唯羽有一瞬间愧疚,对轩辕萧林,也对萧林。可是她依然去回应了病书生等候的手,在两只手碰触到彼此之前的刹那,四周的环境突然如同水波被搅散一般虚幻起来,唯羽的手扑了空。
“唯羽,你不能过去。”
身后响起了渎月清澈的声音,他的声音搅散一潭静水,那些影像随波消散,又在远处再次凝集重现。
“唯羽,轩辕主事,我来接你们上去。”
唯羽回头去看渎月,她清楚的知道渎月到来,便不会容许她陷入幻境。眼底里沉淀的悲伤将最后的希望埋没,只是她依然无法怨恨阻拦了她的渎月。
“月公子,这里究竟是……?”
“我们现在在雨石所处的水潭之下,我们要尽快回到岸上,在这里呆得越久,雨石所挖掘产生的景象越纠结复杂,很难从中摆脱。”他凝视着唯羽,温和却坚持。唯羽在这样的目光下,只能转身,背离那些幻像。
“轩辕主事,我无法同时带两个人,便先将唯羽送上去,再来接您。”
轩辕萧林略点了点头。渎月拉起唯羽,不动。再拉,不动。
“唯羽!”
“阿月……那边……”唯羽抬起手指着渎月的背后,他回头,看到了自己。
——清爽干净的短发,白衬衣,牛仔裤。渎月对于这样一身“奇装异服”略略感到疑惑,“那是……?”
“是千年后的你。”
渎月微怔,却沉默不语。
他只知道唯羽来自未来,因为与红熵有一些纠葛而追踪她来到这个时代。当日圣月到姻缘殿来借他帮忙,只说因为他和红熵熟识,而其中内情却含糊带过。
可是千年之后的他竟然也认识唯羽,那么在千年之后发生的事情里,他究竟是怎样一个角色?
“唯羽,不要理会那些幻像,我们先上去吧。”
唯羽点点头,乖乖的跟着他浮上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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