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1:47
九月初八,杜府的当家家主杜琯亭携大夫人姜素心一行回到了杜府。他们每年都有一半时间是待在太粱国的皇城——紫都,照拂那儿的生意兼与达官贵人保持密切的往来,直到入秋后才会回沧浪府,安排府里下一年的所有事务。
??按照惯例,府内的大小家眷在这一天都必须齐集主园翰修园给老爷夫人请安,然后再摆宴洗尘,合家吃顿团圆饭,联络一下彼此的感情,汇报一年里各自的收获及经历。
??而下人们则从十天前就开始清理打扫各自的园子,今天我同另几个莳花丫头更是一大清早便被拖起来,整理连半根杂草都不剩的花圃,之后还得每隔半个时辰扫一趟路面,以确保不让一片枯叶、一颗灰尘落入吴嬷嬷眼里。吴嬷嬷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随侍在夫人身边,也是整个杜府的内务总管,更重要的是——她有洁癖。
??“天哪!难道说从今往后我们每日都得这么干活?那岂不是要过劳死?”我敲了敲酸痛的背,直起弯了大半天的腰,忍不住嘀咕道。
??“姻儿姐,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吴嬷嬷平日里不去别的园子的,只今天来检查一次,往后仍是该干什么依旧干什么。”梨香微笑着替我解了惑。
??“还好,还好,差点吓死我,要是每天来这么一出,谁受得了啊?”
??“呵呵……姻儿姐还用担心什么呀?大少爷、二少爷都会护着姐姐的。”梨香暧昧地压低声音,“上次还是二少爷把姻儿姐亲自抱回院子里的呢,我可从未见过二少爷那么小心翼翼的模样。”
??“上次?什么上次啊?”我惊愕道。
??“就是姻儿姐昏倒的那次嘛,二少爷可是独自将姐姐由舒华园一路抱回微翠园的呢!”
??哈啊?我头皮一阵发麻,他这么做岂不等于宣告全府上下,我同他的关系非比寻常吗?那其他人又会怎么看待我跟杜若玄呢?认为我是大小通吃,一脚踏两船?
??算了,反正勾引一个是勾引,勾引两个还是勾引,我的名声早八百年前就给败坏殆尽了……
??“那两个丫头,不干活在聊些什么?是谁负责这里的?”一道生硬刻板的嗓音幽灵般冒了出来,吓死人不偿命呐!
??我回头一看,是个身穿湖蓝色半臂绣襦,浅绿色及地长裙的英美女子,大约三十多岁年纪,梳着齐整的平髻,只于后脑簪了支翡翠珠珞,现下正端了满脸的严谨望向我们。
??这位应该就是吴嬷嬷了,我很轻易地便瞧出她与容嬷嬷具有相同品性:凡事爱讲“规矩”。
??“奴婢见过吴嬷嬷!”先下手为强,绝不能叫她挑出刺来。梨香吓得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跟着施礼。
??吴嬷嬷点点头,看向我道:“不好好干活,尽会偷懒,主子都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我“惭愧”地垂目低首,“奴婢知道错了,主子们平日里一向言传身教,告诉我们要辛勤工作,专心做活,不得好逸恶劳,偷懒怠工,是奴婢一时贪玩,忘记了,请吴嬷嬷责罚!”
??“你这丫头口齿倒是伶俐,叫什么名字?”吴嬷嬷神色略缓。
??“奴婢时姻。”
??“嗯……既然知道错了,就罚你二人留下来,将其余的活儿干完后才准离开,明白了吗?”
??“是,奴婢领罚!”我与梨香乖乖地应道。
??待吴嬷嬷离得远了,我冲梨香吐吐舌头,长出口气,“好险,差点给明正典刑了!”
??梨香不敢再多话,埋头认认真真干起活来,我却依旧懒洋洋蹲着,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继续“摧残”两株绿叶所剩无几的黄金盏。
??“姻儿姐,姻儿姐……”忽然由园外跑进来一道娇俏的人影,左顾右盼,四处张望。
??“镜儿,这么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吗?”自打上回帮忙解决了她姐姐的那桩命案后,这丫头对我的态度明显改善许多,私下里也常来微翠园找我聊天。
??“是……那个……快跟我来,容小姐找你!”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看来真有急事。
??我随她一溜小跑赶去慕秋园,路上总算弄清楚了,原来年华突然晕倒,仍是上次发病时的症状,呼吸脉搏均无。江大夫诊过后束手无策,提出要找我问问看,因为我们俩的状况差不多,病由也一定存在着某种共通点,只是尚未被发觉而已。
??赶至闻语轩的侧厢,我见到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年华,他的样子真是同死去无异了,面色灰白地怖人。容秋墨则守在床边哭得花容惨淡,拼命攥紧年华的手不放,谁都劝不开。
??心里沉甸甸的,我上回大概也是这副鬼样子吧,难怪把杜若玄、杜若微紧张得半死,可叹容秋墨当时还那么镇静,现如今惊惶成这样,果真是关心则乱啊!
??江大夫问了我一大堆琐碎的问题,仍然分析不出结果,其间杜若玄来看过年华一趟,容秋墨却似对外界一无所觉,只盯住年华紧闭的双眼。杜若玄见状叹了口气,望向我的眼神专注而欣慰,我知道他在对我说:幸亏那时你醒过来了。
??报以深情款款的微笑,在他低头迅速迈步离开时,我还是细心地发现,他唇畔轻系的一抹温柔。
??“你……你怎么样了?江大夫,江大夫……他醒过来了!”容秋墨蓦然低呼,声音沙哑而又充斥着难言的欣喜。
??我扑到床边,年华冷静的眼神看得我心凉了半截,他用断断续续的话示意我留下来,而后驱散其他所有的人,连容秋墨也不例外,于是我剩下的半截心也凉了……
??“时姻,这次发病……我可以肯定……是与我们穿越时空有关!”
??我默不做声,双手绞得死紧。
??“我既不是受伤……又没有病根,刚才却莫名其妙地晕厥……并且,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这在医学上……毫无科学依据,所以我判定……那是穿越的后遗症。”
??我猛地抬头,抓住他衣袖,急切地问:“有办法治愈吗?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们……我们会怎么样?”
??年华摇摇头,无奈道:“以我现有的知识,没办法解决这类问题……长此以往,恐怕我们发作的间隔会越来越短,直至……永远再不醒来……”
??我颓然坐倒,这种宛如凌迟一般面对死亡的方式,绝对比直接枪毙你要来得酷烈、残忍无数倍!
??“真的没有其它方法了吗?我不信!”
??“时姻……或许,或许找到这个还有一线希望……”年华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条链子,下面坠着同我一模一样的晶匙。
??“什么意思?”我也摸出了自己那块。
??“上头的宝石……我在穿越时曾见它发出过很奇异的射线,之后一抵达这个世界,它便完全碎裂了……我一直在想,这或许是某种能量结晶,具有稳固磁场,突破时间、空间限制的作用,我们会失去意识,也可能因为人体磁场在穿越时受到了干扰……而如果能重新找到并镶嵌一块新的,或许……”
??“或许我们还有机会活下去,是吧?”我立即精神大振,渴切地望向年华。
??年华虚弱地点了点头,我握住他的手,坚定地道:“就算要翻遍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我也会把那块石头给挖出来的!”
??
??晚上回到住处,我精疲力竭地躺倒在床,浑身无力,连月无双悄悄坐到我身旁都没能惊动我。
??“小姻,怎么啦?不舒服吗?”绵绵软软的声音。
??“不是……双双,你怕死吗?”我木木地问。
??“什么?小姻,你究竟怎么了?”月无双紧张地上上下下打量起我。
??“不是我啦,是年华他突然病了。”我不想月无双担心,故意隐去自己不提。
??“傻丫头,吓了我一大跳!试问谁人不怕死啊?我当然也不例外啦!”月无双温和地笑道。
??“说的也是,呵呵……对了,我想拜托你帮我找一下,看看哪儿有这种宝石。”我将晶匙拿出来递给月无双过目。
??“嗯……对宝石最清楚的莫过于宝源货行了,他们拥有太粱及寒照国一半以上的矿场,盛产各类金玉珠宝及兵器燃料,更网罗了大批的宝石鉴定师,因而问他们应该会有点眉目的……我去打听了再告诉你详情吧!”若有所思的神情,很奇怪呀,他怎么对宝源货行那么熟悉?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觉着这个宝源货行听来好耳熟的,到底在哪儿听说的呢?将晶匙留在月无双那儿后,我便独自呆坐在床沿,苦苦思索了良久。
??“宝源……宝源,令牌……对了,是令牌!”灵光一闪,我急忙翻起荷包,从里面找出了一块檀木小令牌。
??“还有一个人……我记得,他好像是叫……韩子苑!”
??尘封的记忆刹那间浮上心头,如拨云见日,水落石出,一切清晰地仿佛就在眼前。而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命运之手已悄悄揭开了我与那两人情怨纠葛的序幕……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1:49
“宝源货行?哇,有没有搞错,这种地方也叫货行啊?”
??我愕然望向面前那如同水墨画卷般铺展一地的场景:竹林精舍,流泉飞瀑,繁花似锦,雀鸟畅鸣,一派世外桃源,悠闲自得的情境,横竖都看不出是家商行嘛!
??“时姐姐第一次来,吃惊是必然的,据说因为宝源货行的当家是位儒雅的居士,喜爱山水,故而将货行的所有分店都建在了依山傍水,风景怡人之处;也有人传言,说是由于宝源货行请高人指点过,分店选址全是灵山宝地,这才使得货行的买卖越做越大的。”安宓此行主要是充当我的向导兼解说员。
??“啧啧啧,我说是他们大老板太懂得享受了,无论到自家哪间铺子,都不亚于度假疗养,真正是工作生活两不误,高,实在是高呐!”不晓得韩子苑同宝源货行的当家是什么关系?假如我用令牌要求换个分店店长之类的,会不会更划算呢?
??“时姐姐,时姐姐!我们到啦!”安宓轻摇了下我,将我从臆境中拉回现实。
??“二位小姐,想看看什么货呢?我们今天刚进了一批千湖国水寨的银器,还有新制的几款翠玉发簪、珍珠步摇,俱是上乘佳品……”无论店铺的外观再怎么变,迎客小二的口才都是千篇一律的伶俐。
??“不用了小二哥,我是来找掌柜的,还请通报一声!”我打断了店小二滔滔不绝的介绍,取出檀木令牌,上头刻的火焰,形象极度夸张,怎么看怎么像明教的圣火令。
??青衣的小二见到令牌大吃一惊,吩咐其他人替他的班后,立即将我们领进后堂,甚至还奉上茶水、糕点,道了声“请稍候”,方才匆匆忙忙地去叫掌柜。
??我边呷着茶,边顺便打量起竹屋内的布置。清爽、质朴,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又处处透了股淡泊儒雅的气韵,不似商铺,倒更像是小隐于林的闲逸雅士之居。
??“二位姑娘久等了,在下宝源沧浪分号浥尘居的掌柜虞谦之!”一位中年文士温和地朝我跟安宓拱手笑道。别说,他的样子还真符合我的猜想:斯文有礼,恭谨温文。
??“小女子时姻,见过虞掌柜!”我盈盈一笑,同安宓一起侧身回了个礼。
??他将我让至上座后,寒暄几句,便道:“想必时姑娘便是公子爷口中的救命恩人了。公子爷离开前已吩咐所有分店,但凡姑娘有命,必当尽全力相助。”
??“公子爷?指的是韩子苑吗?他是宝源货行的老板?”我对他的来历那是相当~的好奇。
??“呵呵,告诉姑娘亦无妨,韩公子确是我们宝源的当家!”虞谦之微笑着回道。
??“难怪他一派贵公子的风范,原来是有钱的阔少啊!”我笑得愈发甜美,多个朋友多条道,何况是多个富甲一方的朋友呢!
??“咳……时姑娘,你还未说明此番来店的目的……”虞谦之对我的财迷心窍状,估计实在是看不过眼了。
??我赶紧收回即将流出口的哈喇子,定定神道:“我想请宝源货行帮我找一种宝石……”
??说罢我由怀里取出晶匙,不过这块是跟年华借的,我的已经交给月无双了。
??“咦?这是……这看起来有点像寒照国的圣石金曜啊!”虞谦之诧异道。
??“圣石,金曜?那就是说,寒照国有这种石头咯?”打从心底涌起的激动,瞬间点亮了我的双眸。
??“时姑娘先别急,是不是金曜还需进一步确认,不如姑娘先将宝石留下,待我送至总行鉴定后,再交还给姑娘,最快半个月便会有消息回来的。”
??“也好,那劳烦虞掌柜了!”
??起身离开浥尘居后,提了两天的心这才落回原处。虽然即便是找到宝石,也未必能够挽救我们,但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转角总会有新希望……
??
??傍晚,慕秋园内。
??我正跟年华汇报宝源货行的情况,一个从没见过的小丫头突然跑来说大夫人传我。蓦地,一种令我深恶痛绝的不祥预感又漫天袭来,神啊!莫非当真是天将降大任于吾乎?
??我一面哀叹一面随那名丫头到了翰修园。虽然路上我想方设法地企图从她嘴里套出点有用的情报,奈何她口风甚紧,直至进了诚和堂她依旧半字未吐,反而累得我口干舌燥,嘴皮子发麻。
??“算你狠!”我暗自嘟囔着迈进大堂。
??等待我的不仅有大夫人,竟连杜若玄、杜若微两兄弟都在,这算是什么阵仗?三堂会审啊?
??“奴婢时姻给大夫人请安了!”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依次见过礼后,乖乖地扮小媳妇状,眼观鼻,鼻观心。
??“你走近些,让我瞧瞧!”温和中透出威严的女声。
??“是!”我上前几步,停下,眼角顺势偷瞄了她一眼。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也只有如许雍容典雅的美人,才能生下那两个玉树临风、俊逸不凡的宝贝儿子吧……
??“姻儿,姻儿!”蚊呐般的声音在我耳畔嗡嗡响起,似乎是杜若微的超声波骚扰。
??“什么?”一惊而醒,我方才居然看美人看得太出神,就那么直愣愣地盯住了大夫人。
??“奴婢真是失礼,因为从未见过像大夫人这么气质高雅,华贵殊丽的美人,只觉得心神俱震,一时竟瞧呆了,求大夫人宽恕!”不管旁人怎么想,反正我说这话的时候,舌头一滚,便流畅如水地冒出来了。
??杜若玄、杜若微的脸色明显不太自然,憋笑憋得太辛苦,小心会得内伤啊!
??“你这丫头嘴倒是真甜,人也够伶俐的,难怪主子们喜欢!”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分毫喜怒,倒是与杜若玄平时的腔调如出一辙。
??“是主子们宽宏大量,不与奴婢计较。”
??“你知道就好……我杜府家规虽不甚严,但哪些事情可为,哪些事情不可为,你还须牢牢记着才是。”语带双关啊!
??“奴婢谨记大夫人教诲!”不就是让我别勾引她儿子嘛,恐怕有点知易行难啊……
??“嗯……今天叫你来,是要知会你一声,从明天起你便搬进翰修园,随侍于我身边吧。”
??啥米……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刹那间如有万马呼啸着从我脑袋里奔腾而过,饶是我自负智计百出,这回也只有张嘴结舌,干瞪眼的份了。
??杜若玄,求助地望向他,他给我装没看到;杜若微,求助地望向他,他给我闭目养神!哼,全是些没义气的家伙!
??我张嘴便欲砌词推却,待望见大夫人凌厉的眼神后,话又给生生吞了回去。
??忿忿然在心里圈圈叉叉,口中只好认命地回道:“是,奴婢遵命!”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1:55
出诚和堂后,我故意拖沓了步子磨蹭,不一会儿,果然见到他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我瞟了瞟他们,示意找个僻静点的地方“聊聊”。
??会意,点头,接着便跟特务碰面似的,我们仨在漱心斋汇合了。
??“说,为什么不替我想个理由拒绝?”横眉怒目。
??“姻儿,娘的意思很坚决,又摆明了是升你做贴身侍女,我们又能怎么说呢?”杜若微耷拉着脑袋,“往后便不能随时去找你了,你以为我愿意啊?”
??“那你不能说我这个丫头太懒,恐怕服侍不好她,仍需再管教个一两年吗?”
??“你是想讨罚啊?”
??“我……怎么这样,难道真的已成定局了?”我泄气地趴在桌上,心里随即想到,今后想要悄悄地和杜若玄幽会,恐怕是难上加难了。而且万一在那边没有单间宿舍的话,跟小双双的夜约岂不也泡汤啦?
??越想越郁闷,我垮着张脸,哭死的心都有了!
??“姻儿,别担心,我会打点妥当的……更何况娘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可怕,她调你去她身边,或许只为多了解了解你。”杜若玄幽深的眸子闪烁着温柔的光泽,渐渐抚平了我的焦躁。
??我知道大夫人肯定是听到些什么,这才要把我留在她身边,以便随时观察我的。但这种感觉极其糟糕,就好像我是一件待沽的商品,处处需要接受评定似的,真的很不爽!
??“唉……”无精打采。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这个送给你,权当是庆贺你擢升的礼物!”杜若微由书桌下抽出一只锦盒,赔笑着递给我道。
??当贴身丫鬟伺候人还算是升迁,我怎么就那么背呢?其他穿越同仁一个个呼风唤雨,权势蔽天的,至不济也是富可敌国,随扈成群,摊到我身上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我苦笑着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头是枚白玉花簪,雕成整枝梅花的样子,雅洁细腻,触手生温,淡淡的光华似水流转,如一汪清泉。是件价值不菲的珍品呵……
??“谢啦!”我并不推辞,收好后还加上句,“货既出柜,概不退还,别妄想再要回去了哦!”
??杜若微与杜若玄相顾摇头,哭笑不得,他们那意思是不是说:我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贪酒、贪财又贪色的丫头呢?冤孽啊!
??我视若无睹地伸出另一手掌,“玄,你的呢?”
??“唉,你想要什么,尽管上我那儿随意取用便是……”
??收到礼物的我心情已然好转,闻言立马截口道:“不,我现在就要!没有的话……你便给我讲个笑话,否则……”
??杜若玄被盯得头皮发麻,估计再让我瞪下去晚上都会做噩梦,只得妥协道:“我先声明,不好笑可别赖我。”
??“没问题,我对你有信心!”
??“这是掬安小时侯的事情,有一次他因为贪玩误了课时,先生就问他为什么迟到?掬安回答:因为小白难产,所以我一直担心地守着它。先生说:没想到你这孩子那么有孝心,小白一定是你的姐妹吧?掬安摇头。先生问:那她是你们家下人?掬安再摇头。先生奇怪了:难道她是你府外的朋友?掬安回答:它是我三哥院子里养的鹦鹉。结果……那个先生气得差点没背过去。”
??“……讲完了?”
??“不好笑吗?”
??“呵呵,还行……”我勉强扯扯嘴角,而后与杜若微对视一眼,得出结论:他说的笑话真的很冷……
??
??翌夜,星辰黯淡,愁云横锁……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抽噎,跺脚。
??“小姻!”细细绵绵的嗓音轻唤。
??“为什么?为什么嘛?”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啊……乖,最多半年,半年后我就回来了!”白皙的手掌轻柔地抚弄着我披散的长发。
??“别走嘛……呜……”
??“我保证,我保证……春天一到我就回来……”声音已柔得能掐出水来。
??“双双……”泫泪盈盈。
??半个时辰前,月无双带来了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晶匙上的宝石有着落了,它的确与寒照国的圣石金曜一模一样,只不过要购买必须得本人亲自出面,获得国王首肯才行,因为那毕竟属于宗教用品,又极度稀有,即使是皇室成员亦不可多得,所以不能随意传播。
??坏消息则是:月无双要离开沧浪府一段时间,去会几个朋友,办几件私事,暂时见不到面了。
??我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没有理由乱发脾气,不让他走,可或许是连日来受到的打击跟压力太大,已介于临界点上,再受不了一丁点的刺激,故而乍闻此事,我克制不住地哭闹了起来,惹得月无双满脸无措,歉疚不已。
??“小姻,对不起……”绝美的容颜清愁缭绕。
??“……”低头吸吸鼻子。
??“对不起……”
??“不,其实是我不好……”我扑进月无双怀里,把他暗若幽夜的黑袍蹭成一团,“……我不该发脾气的。”
??“小姻……”
??“我只是舍不得你嘛,双双……”抬头勉强挤出个微笑。
??“我也舍不得你啊!我不在,晚上就没人帮你拉被子了,这可怎么办呀……”
??“双双!我什么时候踢过被子……不是,我是说,你居然敢糗我!”脸“刷”地一下红了,他干嘛无缘无故提这事儿!
??“呵呵……小姻,我的小姻……”
??月无双紧紧拥住了我,玉兰花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我忽然模糊地感觉,有种幸福的味道在无声地蔓延。
??“要早一点回来啊!”
??“嗯……我会的!”
??眯起眼睛,任自己在他怀里埋得更深……
??
??两日后。
??我正式搬进翰修园,成了大夫人的第四位贴身侍女,专职替她打理杂务。而她原先的两个丫鬟碧螺、红鸳对我的态度一直阴阳怪气,爱理不理的。吴嬷嬷则整天挑我的刺,处处用规矩约束我,比如现在:
??“姻儿,你过来看看,这就是你擦的窗台?”
??“奴婢再擦一遍!”
??“姻儿,快把水桶里的水换一换!”
??“是,奴婢这就去!”
??“姻儿,别笨手笨脚的,花瓶要小心轻放!”
??“奴婢明白!”
??呼……
??我累得蹲在墙角,心里早将吴嬷嬷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哟!少爷们跟前的大红人怎么这么粗鲁啊?”碧螺慢悠悠地踱到我面前。
??“听说是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能懂什么规矩呀!”红鸳嗤笑道。
??“也是,只会勾引男人哪有功夫学规矩啊!”
??“碧螺姐姐说话可得小心些,没准她一转身就向哪位少爷告状了呢!”
??“哼,我怕她?”碧螺撇撇嘴。
??我懒得同她们耍嘴皮子,只冷眼瞧着,倒觉得像是在看某本韩剧:美丽善良的女主角默默忍受着阴险恶毒的女反角们无尽的嘲讽,楚楚可怜地缩在一边等待她的王子出现,然后羡煞旁人地被强行带走,飞上枝头,由麻雀变凤凰……
??“扑哧”一声,我不禁被自己脑子里想象的画面逗乐了。
??“你敢嘲笑我们?”碧螺、红鸳气得俏脸陡变。
??“不是……我不是笑你们啦!”
??“死丫头,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碧螺抬手扬起一掌,我正犹豫着是挡下来好呢?还是连挡带还,回她一掌好呢?有人已先一步替我免去了烦恼……
??“碧螺!你在做什么?”冰冷的男声透出森森阴寒。
??“三少爷……”红鸳一惊之下慌忙跪倒。
??我好奇地张大双眼,是杜怀清?他怎么会来帮我解围的?总感觉他对我有敌意,所以平时我从不主动招惹他。
??“我……我是……”碧螺垂下头,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三少爷,碧螺姐姐同奴婢闹着玩呢,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儿……”卖她个面子,省得今后再找我茬。
??红鸳侧眸瞥了我一眼,又淡淡地看向碧螺。
??碧螺咬唇不语,似是没听到我说的话。
??“只怕是没人承你的情!”杜怀清冷笑着瞪向我,而后望住碧螺,“大夫人最憎恶家奴之间心存私忿,滥用私刑,这次念你初犯,我不予追究,今后如若再犯,绝不轻饶!”
??“是,三少爷!”
??杜怀清拂袖而去,森寒的压迫感随之消弭,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竟如此可怕。如果说杜若玄的威势是叫人不得不心弦震颤的王者,那他就是使人心怀恐惧的修罗了!
??奇怪的是,那么阴沉的一个人,同我又没什么交集,居然会帮我?要说对我有意思这样的鬼话我是不信的,因为我感觉得出来,他志不在我,而是另有目的。
??碧螺、红鸳余怒未消,却不敢再动我,两人携伴离开,剩下我独自一人愁眉苦脸,呜呼哀哉,继续苦叹同“穿”不同命的可悲啊……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2:04
晴空万里,暖阳融融,闲来坐看红叶飘飞零,落花逐水流,本是件唯美、雅致的事情,可加上那三人……
??我郁闷地盯着团团围坐在身侧的杜若玄、杜若微还有年华,不禁摇头苦笑,你们三大帅哥那么明目张胆地“众星拱月”,是要将我推至园内所有女性的公敌啊!还嫌我不够衰的吗?
??“我特地来跟你道别,你就这样板着张脸送我啊?”年华一身劲装,倍显英姿勃勃,他到杜府的两个多月里,粉丝群已直追另两位少爷,他自己却一无所觉,迟钝地惊人。
??由于容秋墨说在杜家叨扰太久,差不多该回南川了,因此今天去跟大夫人辞行,年华也就顺便过来同我道个别,刚巧碰上请安出来的杜若玄、杜若微,四个人于是就像约好似的,一起坐在了这儿。
??“那你想怎样啊?要我开个欢送party?”我趴在沿湖的栏杆上随口说道。
??开party?眼睛一亮,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啊!进翰修园的半个多月里,整天受人监督,绑手绑脚的,都快把我憋闷死了,倒不如趁此机会好好热闹热闹!
??“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今晚就到闻语轩给你开个送别会,如何?”我眉眼弯弯地提议。
??“姻儿,你先告诉我party是什么?”杜若微蹙了蹙轩眉道。
??“啊,就是聚会的意思嘛……大少爷,你觉得怎么样呀?”慕秋园可是他的地盘,他做主。
??“今晚……”杜若玄略一沉吟。
??“不行吗?那明晚?”我忽闪着明眸追问。
??“不,就今晚好了,从明天起我会很忙……”杜若玄浅笑着看向我,“就知道你闲不住!”
??“我的小阴谋到你那儿后怎么就成阳谋了呢?”傻笑兮兮。
??杜若玄漆黑的眼眸盛满笑意,唇边悠扬的弧度醉人心魄……
??“是他要来了吧?”杜若微忽然没头没脑地插上一句,明朗的眼底隐有一丝厌恶转瞬即逝。
??“他?谁啊?”我的好奇心被吊上来了。
??杜若微与杜若玄迅速交换了个眼神,随即打起哈哈:“我们来商量一下今晚的安排吧!总共邀多少人参加呢?”
??“喂,我在问你们话呢?”
??“其实没什么啦,一个难缠的客人罢了!”杜若微半真半假地回道。
??我一听,更是满腹疑惑,哼,居然瞒我?本姑娘还不稀罕知道呢!
??故意同年华啰啰嗦嗦扯了一大堆废话,偏不理那两兄弟。他们却自得其乐地茗茶赏景,闲逸优雅之余还谈笑风生,气得我连瞪眼的兴趣都没了。投降,我投降还不行吗?
??
??当晚,小宴便设在闻语轩的前庭内,杜若玄帮我跟大夫人告假后,陪我一块儿赶了过去。
??我们到达时,杜若微、容秋墨跟年华三人已然在座,因为不想惊动太多人,所以参加的人只有我们五个。
??酒过三巡,杜若微嚷嚷着说要行酒令,我狠瞪他一眼,道:“我只会两只小蜜蜂哦!”
??“两只小蜜蜂是什么?”除了朝我无奈摇头的年华外,其余人都看向了我。
??“咳……那个……哈哈,我们玩点别的吧?”我尴尬地笑笑,心里嘀咕:我要说是划拳的,他们会不会昏倒一片?
??“别的?姻儿,你想玩什么?”杜若微支颐问道。
??“嗯……玩杀人游戏怎么样?”这个我以前常玩。
??“杀人?游戏?”惊呆了,我的说法好像有点欠妥,乍一听太过震撼人心。
??“其实就是一种……一种判案游戏啦!”我赶紧解释道:“它能锻炼人的表达力、判断力、观察力、思维能力以及表演能力。”
??“一个小小的游戏还能有那么多助益啊?”容秋墨看了看年华,后者只微笑着耸耸肩。
??“你快说来听听啊!”杜若微好奇道。
??见他们兴致颇高,我稍微修改了一下游戏规则,便开始介绍:“游戏设一个官差,一个杀手,三个百姓。官差是控制游戏的人,他要明确每个人的身份,做到绝对公正。杀手白天隐藏在百姓中间,晚上出来杀人。百姓则白天和大家一起抓坏人,晚上闭眼,对杀手行凶完全不知……”
??“游戏开始时,我们五人用抓阄来决定每个人的身份,除官差外不得告诉任何人。接着官差宣布天黑闭眼,五人全要蒙住眼睛,堵住耳朵。杀手则睁开眼睛,在官差面前用眼神表示他将某个百姓杀了,再同其他人一样若无其事地醒来,这时官差宣布哪个百姓被杀,被害人发表遗言。”顿了顿,喝口茶继续。
??“然后每个人轮流发表意见,相互指证,找出杀手。待所有人说完,被指证最多的人有一次为自己申辩的机会,申辩结束后,大家投票决定是否处决这个人,得票过半则处决。接着,官差揭示被处决者是否为真凶,如错杀好人则游戏继续……最终若杀手被抓,则百姓获胜,杀手受罚;若百姓全灭,则杀手获胜,百姓受罚。至于处罚嘛……就罚酒三杯好了!”
??一长篇话讲下来,我猛灌了大半壶水才缓过劲。
??“这种稀奇古怪的游戏也是你们家乡那儿发明的?”杜若微瞅着我直皱眉。
??“时姑娘,我还有些地方不明白……”容秋墨又提出好几个问题。
??我细细地再讲解一遍,他们这才一一点头,听懂了。
??“那就开始吧!”
??“……天黑了,每个人都陷入到深沉的睡梦之中……”
??游戏进行时,我偷偷撩开蒙眼的丝绢,左右瞄一下,刚巧撞上杜若玄清泠的双眸,他是这轮的官差。
??我冲他挤眉弄眼,又作势抹了抹年华的脖子,他含笑点头,如雪霁天晴,春风拂境,我贪婪地瞧着,竟移不开黏在他脸上的视线,直至杜若微等不及催促起来,我方才恋恋不舍地重新蒙住双眼。
??“……综上所述,我们认定杀手便是姻儿!”杜若微得意地望向我,总结道。
??什么?什么?我眼睛瞪得贼大,一脸的难以置信,最擅长胡赖的我怎么可能被发现呢?简直没天理了呀!
??“时姻,这下子你可是作茧自缚啊!”年华居然兴灾乐祸,笑得跟捡到一百万似的。
??“哼,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没听说过吗?”我气呼呼地连干了三杯酒。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再来再来,我还就不信了,下一盘绝对要扳回一局……”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2:08
月移中天,烛泪低垂,不知不觉竟已是更深露重,夜半时分。众人因为玩得尽兴,直到此时才分别道晚,各自回园。
??我本与杜若玄约好了由他送我回去的,但他因有两句话要私下里同年华交代,遂让我等他片刻。
??乖乖点头答应后,我独自踱到园内的池塘边,吹吹风,醒醒酒。一想到刚才就数我输得最惨,心里还是憋得慌,真怀疑他们是不是暗中做了手脚,串通好的?
??“呼……桂花好香啊!”斜倚着一棵花叶繁盛的月桂树,只觉得整个人像是飘浮在云端,鼻间仙香袅袅,眼底霞蒸雾绕,恍如置身于一场最甘甜醇美的迷梦之中。
??“也无梅柳新标格,也无桃李妖娆色。一味恼人香,群花争敢当……”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冒出朱淑贞这首木樨词,可下面两句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好像喝得有点过了呀!
??“玄……还不回来,我快撑不住……”含糊不清的咕哝从我喉间逸出。
??起身微微摇晃着准备去屋内催人,忽然膝盖一软,眼见着便要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了,蓦地,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及时拉了回来,圈进怀里。
??是杜若玄吧,每次他都能及时救我,他大概便是我脚踏七色云彩的英雄了。我埋头往他胸口贴得更紧,却隐隐发觉有些地方不对劲,是什么呢……味道!他身上没有我最爱的草木清香,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浓郁的龙诞熏香!
??“不……不是他……你究竟是谁?”我软软地企图挣开那个怀抱,却被人强行抬高下颌,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瞬间映入眼帘。
??“你……你是韩子苑?”我不确定地问道。
??虽然他的相貌与韩子苑可谓如出一辙,但记忆中的韩子苑是温文尔雅、不染片尘的贵公子,而面前这人浑身上下都弥漫着玩世不恭,奢靡颓废的味道,眯细的狭长凤目里还闪烁出极度危险的讯号。
??“韩子苑?你认识他?”假如一个人声音可以用性感来形容的话,那他的嗓音绝对当之无愧!
??轻点了下脑袋,四周的景物好像随着我的动作在摇晃……
??“不,我不是韩子苑……记住了,我叫做紫轩!”强烈的压迫感逼得我不敢挪开视线,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的双眸,我甚至从他的眼睛里瞧见了自己酡红的醉颜。
??“紫轩?”我下意识重复道,他却猛一低头,攫住我双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霸道而又激烈,掠夺了我所有的感官,身子更软,全靠他勒住我腰际的力量,我才勉强没有倒地。灼热的气息汹涌袭来,似要把我整个人吞没。脑袋里空白得不能再空白了,以至于他什么时候离开,杜若玄什么到来,我都毫无所觉……
??“梦……这绝对是一场春梦!”我睡倒在杜若玄怀里,最后喃喃地感叹了一句。
??
??次日,府内的忙碌可谓异乎寻常。不断有客人登门拜访,还全是豆蔻貌美的千金小姐。
??我竖起耳朵到处探听消息,零零碎碎地总算叫我给拼凑出详情:当朝太子驾临杜府,他年仅二十,又未立正妃,故而生有适龄闺女的豪门士族,无一不想攀上高枝,将女儿送进宫里。这才找了各种借口“顺道”拜访起杜家。
??“进宫有什么好的,难道她们不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吗?”我兀自踮脚采摘树上的桂花,嘴里叽叽咕咕,对着杜若玄不住唠叨。
??“或许……她们也是情非得已……”杜若玄清冷的声音里,隐有感触。
??“是啊,为了家族利益,牺牲个把女儿也是常事,生于官宦世家未必就是幸福,出生苦寒亦未必不幸!”
??“唉……你说的对,我们从一出生起便背负了太多的枷锁,倒不如普通百姓拥有更多的选择跟自由……”语气悠悠。
??“玄,怎么啦?”我有点诧异地凝望住他抑郁的双眸。
??“没什么……”杜若玄伸手替我捋了捋松散的发丝。
??“玄!”嘟嘴嗔怒。
??“其实……其实我有个妹妹,亲妹妹,闺名若昔。她去年年初入了宫,嫁于太子为侧妃……”
??“啊?”我一愣,没听府里人提起过嘛!
??“她原本也不愿意进宫的,为此还曾绝食以拒,甚至离家出走,但后来太子亲自登门迎她,若昔便妥协了,只是……太子姬妾甚多,若昔在宫里并不得宠……”
??原来如此,一个不受宠爱的妃子,的确引不起众人足够的重视。可那怎么都算是权权结合,政治联姻啊,太子即使不爱她,也应当会顾忌到她背后的势力吧?
??“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呢?”我问道。
??杜若玄看着我的眼神渐转黯淡,“若昔……一直拒绝侍寝!”
??“哈啊?”如此一来,责任不全兜到她身上了?
??“好在太子与我们杜家关系密切,即使若昔那边再出什么问题,尚不足以影响大局!”
??这话可就涉及到朝堂上的政局及朋党之争了,见他毫无隐瞒地如实相告,我心底一阵感动,丢下花篮便投进他怀里。
??“玄,我对你而言很重要,对不对?”撒着娇死命蹭他。
??“对……”
??“玄很喜欢我,对不对?”
??“对!”
??“那我要听玄说爱我!”仰头,眸子水般晶亮。
??“……”杜若玄略一偏首,耳廓有可疑的粉红升起。
??“呵呵……好啦,人家不为难你了啦!”在他脸颊上飞速印下一吻,我满意地看着那抹粉红渐转嫣红,笑得愈发欢畅。
??“姻儿?!”
??“刚刚那是生日礼物哦,你不喜欢吗?”巧笑倩兮。
??“……喜欢!”杜若玄修长的手掌轻轻摩挲着我的侧脸,而后喟叹道,“只是……如果亲这里的话,就更喜欢了!”
??温热的拇指拂过我微凉的唇瓣,害我心脏跳漏一拍。
??“玄!”他转变地也忒快了吧?
??“我是说真的……”深邃的眸子直直凝望住我。
??无语……面皮逐渐发热,有种被吃定的感觉,怎么会这样?
??“你敢戏弄我?哼……我才没那么小气,真正的礼物是这个啦,记得要打开哦!”
??匆匆塞给了他一条挂着心形吊坠的链子,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跑开。决不能叫他看到我窘迫的模样,否则我以后还拿什么出来混呀!
??可眼角余光还是瞥见了杜若玄拨开吊坠,见到里头我过去拍的贴纸照时,满脸孩子般的惊奇与读懂我心意的欢喜,以至于很多年后,记忆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定格于这幅画面,永难磨灭……
??
??翰修园前庭回廊。
??“啊!对不起,我跑得太急了,没撞到你……”抬头望向来人,“Oh,MyGod!”
??“是你?”慵懒的嗓音。
??“不是我,是梦,一定是做梦……”面前这位紫衣金冠,银剑系腰的俊美男子为什么与昨晚春梦里的对象一模一样呢?不妙啊!我头皮又开始发麻了。
??“大胆!何人竟敢冲撞太子殿下?”左右两队锦衣侍卫齐喝道。
??“太子?你……”嘴巴张成O型,传说中的太子居然是他?
??“昨天我们不是才见过?你不会已经忘记了吧?需要我提醒一下吗?”放肆而邪美的微笑令我忍不住想要挥上两拳。
??“不,不需要!”他的提醒方式估计与我猜想的相差无几。
??“我的名字?”
??“啊?”我呆了三秒,没反应过来。
??“我说过让你记住的!我的名字?”狭长的凤目里燃起簇簇火苗,霸烈的威势撼人心魄。
??“紫……紫轩!”哪儿有向别人询问自己名字的,足见此人自恋的程度啊!话说回来,他可是堂堂太子,我这么直呼其名算不算大不敬呐?
??“从此刻起便用你的声音好好牢记我的名字吧!”
??丢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后,他姿势优雅地带同侍卫慢慢远去,晚霞映照在他身上,如一抹盛世绮靡的浮华,颓废却又唯美!
??紫轩,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呀?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2:11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
??时值深秋,丹桂凋残,红枫经霜,满园的残枝枯叶中,唯有菊花舒卷着细瓣,亭亭玉立,娇妍多姿,为这秋色凭添了最亮丽的一笔。
??而今日府内最亮丽的地方,莫过于齐集所有年轻女眷的慕秋园了,围绕着太子紫轩,或娇艳,或温婉,或华贵,或清秀的各种美人,软语温香,殷勤献媚。
??我作为临时派遣过来的丫鬟,眼睛瞪得滴溜溜的,心里暗自琢磨着:这儿大概算是男人们梦想的天堂了,当然,前提是你要有紫轩那样的身份跟手段。因为能够在女人堆里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男人,绝对不简单,至少也是个混迹花丛,纵横群芳,惯于欢场的老手!
??我赤裸裸的鄙视毫不收敛地直射紫轩,他应该是女人的公敌才对啊?怎么还会有这么多深闺小姐真心地为他痴迷呢?或许真应了那句老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紫轩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偏首朝我慵懒一笑,举杯虚敬向我,而后一口饮尽。其动作之高贵优雅,神情之颓废迷人,霎时倾倒了美女一片。
??寒呐……
??无数鸡皮疙瘩争先涌上我双臂,我拂了拂,决定找个理由开溜先,免得等会儿被他冻死。
??“我听说府里有个丫鬟,才貌双全,聪慧过人,与少爷小姐们的关系都很不错,一直就想见见,杜二小姐知道是谁吧?”
??紫轩突出其来的一番话,吓得我刚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现在动一动可就是全场瞩目了啊!
??“丫鬟?莫非……是姻姐姐?”天真的杜掬秀让我连买块豆腐,当场撞死的心都有了。
??“呵呵……”紫轩唇边的笑意,擒了三分狡黠,七分惫懒,一双勾人心魂的狭长凤目,似有意,若无意地瞟向我这边。
??“是她?”离我最近的一名黄衫女子瞥了我一眼后惊呼道。
??我扭头看向她,这人我好像曾经见过,面熟得很。
??“璃儿妹妹,那是谁呀?”
??想起来了,玉璃儿,太粱国除杜、容两家外的第三大商贾世家——玉家的三小姐,也就是曾跟容秋墨一起来参加过杜掬安生辰宴席的傲慢少女。
??那些没见我的金枝玉叶们纷纷询问起她来,玉璃儿同她们一阵耳语后,众女望向我的目光顿时多了不甘、鄙夷、羡妒等等基本上我早已经麻木到无所谓的情绪。
??“既然太子如此赞誉这位姻姑娘,那姻姑娘可得好好地叫我们见识一下你的才艺才行啊!”另一位容貌艳丽的女子不由分说,便将我拉进了脂粉堆里。
??“就是,听容姐姐讲,你跟她还是好朋友呢,想必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应当也如她般精湛纯熟吧?”玉璃儿还真懂得落井下石。
??“奴婢只是一名小小的侍女,哪懂那许多,小姐过誉了!”
??诗词可以剽窃古人的,反正这里不用担心版权问题,而书画可就要我的小命了。繁体字我是会读不会写,画更是只会画乌龟,还是六个圆圈外加叉叉的那种,我自己都不忍卒睹,谁还能看得下去啊!
??“哎呀呀,这怎么行呢?我们姐妹都眼巴巴地等着瞧呢!不如……姻姑娘便以菊为题,当场赋诗一首吧?”那名艳美的女子娇笑着道。
??“是啊,我也很想见识一下呢……姻儿!”紫轩的那声“姻儿”如风动琴弦,带着说不出的悦耳低靡,颤动了在场每一位少女的芳心。
??我轻轻拍了拍胸口,他这是在变相吓人好不好,被他一叫,我差一点连隔年饭都给吐出来哎!
??“姻姐姐,你就给我们作一首诗念念嘛!”杜掬秀跑来牵住我的衣袖。
??唉……在劫难逃啊!
??我点点头,回忆了下有关菊花的古诗,然后挑了首李商隐的,随口吟道:
??“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
??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
??几时禁重露,实是怯残阳。
??愿泛金鹦鹉,升君白玉堂。”
??众女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我当真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赋诗一首,错愕得哑口无言。
??“好诗,姻儿果然是才思敏捷,出口成章呐!”紫轩拊掌笑赞,眸中微芒闪动,“杜二小姐,你姻姐姐还擅长什么?”
??别,千万别再给我生事了!我死死盯住杜掬秀,意图暗示她什么都别说。可惜她跟我之间显然没有心电感应,因为下一秒我就听见她回道:“姻姐姐唱的歌可好听了,讲的故事也非常有趣呢!”
??我倒,现在真是骑虎难下,逼上梁山啊……
??不如豁出去算了,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们还有什么损招,通通使出来吧,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准备接受下一轮挑战。
??“那……姻儿便为我们献上一曲吧?”紫轩悠悠地说道。
??“好啊!”我干脆不再推拒,请人搬来一张古琴,架好后试了下音。
??原先我是不懂古琴的,只因前几个月太闲,容秋墨又时常在我耳边弹奏,一来二去,我受她耳濡目染,便跟着学了段时日。复杂的曲子暂且不提,一些旋律简单的调子我还是能弹的,现在拿来伴奏,倒也非难事。
??“太子殿下,奴婢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殿下答应……”唇畔逸出一缕奸诈的微笑。
??“你说!”凤目轻挑。
??“奴婢想请殿下以剑伴舞!”谁叫他一副等看好戏的模样,要知道,本姑娘这出戏可不是白看滴。
??四周响起一片抽气声。让堂堂太子殿下为一名婢女伴舞,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放肆要求了!
??“好!”紫轩只淡淡应了句,随即一个飞掠,轻身跃至不远处的空地上。银剑出鞘,拖曳起一汪清泉流动般的光华,如冰雪初霁,旭日东升,灼灼耀眼,目不能视。
??琴声淙淙,流淌出沉着优美的音符,我扬声和曲,放歌唱道:
??“我剑何去何从,爱与恨情难独钟。
??我刀割破长空,是与非懂也不懂。
??我醉一片朦胧,恩和怨是幻是空。
??我醒一场春梦,生与死一切成空!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
??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
??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
??谁与我生死与共?
??我哭泪洒心中,悲与欢苍天捉弄。
??我笑我狂我疯,天与地风起云涌。
??我醉一片朦胧,恩与怨是幻是空。
??我醒一场春梦,生与死一切成空。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
??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
??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
??谁与我生死与共?谁与我生死与共……”
??歌声激昂清越,剑舞灵动夭矫,紫轩的身影似是化为一抹浮云,隐隐绰绰,飘飘洒洒,偶现银光漫天攒动,追逐缠绕在他周围,衬得他恍若天人!
??众女早已心神俱迷,一时间,偌大的慕秋园里除了我的琴音歌声外,仅余秋风吹动落叶的“沙沙”声,以及剑气划破长空的低鸣……
??歌毕舞罢,紫轩微笑凝立,丰神如玉,仪态优雅,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心亦为他所掳,然而突如其来的变故,立即惊呆了所有人……
??一柄像是汇聚了全部夜色的乌剑,闪着泠光凌空飞来,直刺紫轩,剑势一往无回,旨在夺命,生死存亡,霎时如系一线之间!
??我屏住呼吸,眼见那黑衣蒙面人的剑即将刺中紫轩,手底不由一颤,琴弦“嗡”地一声被我扫中,顿时惊醒了在场的其他人。
??“抓刺客啊!”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呼喊连绵不断,而我却只专注于紫轩同那名刺客的状况,无暇他顾。
??黑衣刺客那雷霆般的一剑,在紫轩迅急避让下,仅割破他的一角衣袖。待刺客力竭稍顿之际,紫轩快速挥剑反击,招式狠厉,转眼便与刺客斗了个难分难解。同时,早前刻意在远处戍守的侍卫,纷纷由四面八方涌进花园,将他们团团围住,并封锁了所有出口。
??刺客见一击不成,不敢再恋战,挽了个剑花虚晃一招,施展起绝妙轻功,飞掠而去。约有一半的侍卫紧追其后,渐行渐远,终至完全消失于我视线中……
??紫轩似乎对这类场面习以为常了,很快便若无其事地回到花园内,独酌浅饮,唇边慵懒的笑意一如既往,甚至还悄悄冲我眨了眨眼。
??可我内心的不安却越来越重,感觉像是深陷在一望无际的迷沼里,遍寻不到出口,而冥冥中,一只无形大手仍在背后推动着我,不容我的脚步停留。那未知的前方,等待我的究竟会是什么?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2:14
夜阑人静,心绪紊乱的我踱到微翠园里那株香樟树下,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玄,大概在忙吧,今天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即使太子不予追究,责任仍是难免的。这至少说明杜府的守卫太过松懈,且存在极大的漏洞,否则任刺客轻功再高,也不可能一路飞着进来。
??还有,那个人……那个人会是他吗?可他没理由这么做啊?况且他不会骗我的!
??我敲敲一团糨糊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唉……我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呢?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想开点,想开点就好……”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呵呵……姻儿的话总是那么发人深省!”低沉而又充满诱惑的声音,不用看我都知道来人是谁。
??“太子殿下深夜不待在天域阁,却独自外出,就不怕有危险吗?”我斜倚树干,语气不善道。
??这儿可是我与杜若玄的秘密基地,我不希望任何人擅自闯入!
??“最多再受一回刺杀吧,为了你,我心甘情愿!”为什么如此恶俗的话,到他嘴里便有了蛊惑人心的力量呢?
??我抬手摘了一片香樟树叶,揉碎后深深吸了下那令人宁静的味道,再看向紫轩时已沉着许多。
??“多谢太子抬爱,只是奴婢身份低微,恐怕承受不起太子如此眷顾。”淡淡的回应,刻意疏远了彼此。
??紫轩狭长的凤目里已现怒色,他一把按住树身,将我圈进他双臂之间,低头凑近我道:“我不在乎你是谁,我只要你,明白吗?我要你!”
??天呐!他一个古人怎么能说出这么直白的话呢?而且还一副理所当然,天经地意的样子,听得我彻底傻眼!
??“姻儿……”又用声音勾引我。
??“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又怎样?”紫轩满不在乎地轻笑。
??怎样?拜托,我是在拒绝他哎,我还以为我的脸皮已经够厚了,哪想到此人压根儿不知道脸皮为何物。
??“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你啦!”我拧紧双眉道。
??“这并不妨碍我要你……”他的唇大概距离我的耳朵仅0.01公分了,且声音愈加低靡慵懒,勾惑人心,“况且我相信,你一定会慢慢爱上我的!”
??狂晕,真不晓得该说他自我感觉太过良好呢?还是我看起来特别容易被骗?
??“我说我不要啦!”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我猛地推开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狂奔,跑回翰修园。对付这种无耻之徒,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
??隐隐绰绰的黑暗中,枯败的树枝被风一吹,如狰狞狂怒的怪兽,张牙舞爪,直欲择人而噬。
??紫轩嘴角扯起一道诡异的弧度,望向随风轻晃的树林,眼眸里玩味的哂笑,像是猫在戏弄股掌之间的猎物,残忍而又冷酷……
??
??“究竟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不要我帮他庆生?”
??“姻儿,大哥……大哥有他的苦衷!”
??“苦衷?因为老爷夫人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
??“但我只是……只是想跟他说句‘生日快乐’啊!”
??“我会替你转告的!”
??十月十八,杜若玄二十一岁生日,再加上府里来了当朝太子,故而整个庆祝活动被安排得极为盛大。不仅有特意从紫都招徕的歌舞伎团,轮番表演,民间杂耍艺人,喷火吞刀,还请了千湖国热情奔放的异族少女,娇媚献艺。
??太粱国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次几乎都送来了贺礼,而亲自登门的宾客更是络绎不绝,府里的八个园子有一半全摆满了宴席,用以招待他们,近百名厨子厨娘片刻不停,将一道道珍馐美味如流水般不间断地供给各桌。
??不过,相对于其他园子的热闹,设于翰修园的主宴便清冷许多,只邀请了几位身份特殊的贵客。我是无缘得见,因为手头上的活儿实在太多,一直忙到晚宴结束,客人全都散去,我方才空下来,想着找杜若玄道个贺,却被避而不见。
??“不行,我必须亲自见他,二少爷,就一下下嘛!”我轻扯着杜若微的衣袖,满眼星光闪烁。
??“姻儿……唉,其实……其实……”杜若微欲言又止。
??“其实什么呀?你倒是说啊!”
??“……你跟我来!”杜若微拉起我,绕过花园内庭,拐进了后院一间偏僻的小木屋。
??“喂,你想干嘛?”我戒备十足地瞪大双眼。
??“你……你想哪儿去了?我是找个僻静些的地方,有话要说!”杜若微被我弄得哭笑不得。
??“咳……那你想说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姻儿,你先回答我,你……你喜欢太子吗?”杜若微有些紧张地问道。
??“哈啊?你怎么会这么问?我是不可能喜欢他的啦!”
??太子,也就是将来的皇帝,肯定会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什么的,而我平时最烦的莫过于宫廷争宠之类的事了,避之惟恐不及,又怎么可能自动送上门呢?
??“那太好了,只要你本人坚决不同意,他应该也不会来硬的!”杜若微似是松了口气。
??“等等,麻烦你说明白一点行吗?我越听越迷糊了。”
??“姻儿,其实是……太子向爹跟大哥提出要带你回宫!”杜若微稍一犹豫,还是讲了出来。
??“带我……回宫?”我蒙了。
??“嗯……原本我们家是以将长女嫁予太子这样的联姻手段,来作为全力支持、效忠他的一种取信方式,可偏偏我妹妹……不得宠,所以现在他提出把你送进宫,用以促进和加强杜家同他的关系,修复之前的裂痕!”
??“那你大哥他……他是为了这个不愿意见我?”
??“也不是,大哥是不能见你,因为太子说……希望我们离你远点!”杜若微担心地看着我的脸色道。
??“太子!!!”愤怒了,他自以为是,自大臭屁也就算了,如今居然来破坏我跟玄的感情!人怎么能无耻这种地步!!
??我拔腿便往外冲,杜若微见状赶紧拉住我的胳膊:“你这样跑过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他可是堂堂太子殿下啊……”
??“不管,我一定要宰了他……”
??“姻儿,他身边的侍卫不会任由你接近的。”
??“我不管,我不管!我一定要把他的猪头给拧下来当球踢!”
??杜若微哭笑不得地加大手上的力道,“时姻!就算你什么都不管,那你也得想想大哥,想想我们的处境啊!”
??我蓦然顿住,人渐渐清醒过来,杜若玄,杜若微,乃至整个杜家,即使生意再大,权势再盛,所仰仗的依然是君王的恩典厚待,他们现在以全族的势力投诚太子,自然不能正面与之发生冲突了!
??“小微子,那我该怎么办呢?”扁扁嘴,满腹委屈却又无从发泄。
??“姻儿,你放心吧,我发誓绝不会将你交给他的……”
??当时的我没有想到,很多年以后,他依然信守着此刻的承诺,并且不惜一切代价!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2:19
喧闹多日的杜府,总算又迎来了安安静静的日子。
??只是自从那天生日宴后,我就再没见过杜若玄,连杜若微也很少见到,据说是都在为太子办差,忙得不可开交。
??太子……太子的一句话就能改变你的心意吗?玄!你对我的爱到底有几分?为什么要让我如此忐忑不安呢?
??“唉……”最近叹气的次数呈直线上升趋势啊!
??“哟,小丫头年纪不大,脸倒皱得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要厉害了!”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大伯,一边修剪着梅枝,一边和蔼可亲地望着我道。
??“咦?不会那么惨吧?”我赶紧摸了摸脸,光滑柔嫩,就是干巴巴的有点秋燥。
??“呵呵,我是说丫头你长吁短叹的,烦心事怎么比我老头子还多呀?”
??“唉,是挺烦的……对了,伯伯,你是谁啊?我好像没见过你哦?”怎么说我在翰修园也混了一个多月了,可面前这个瞧来很和善的大伯确实从未见过。
??“呃,我经常在外头办事,所以你没见过我也很正常!丫头,你在烦恼些什么呀?是不是府里有人欺负你?告诉伯伯,伯伯替你出气!”亲切大伯放下手里的剪刀,专心看向我道。
??我摇摇头,望着眼前慈祥的面容,忽然想起了远在另一个时空的父母,神色顿时愈加黯然。
??“没什么,只是有点想家了。”我垂首低声回道。
??“那便告个假,回一趟家吧,府里不会不答应的!”
??“家?我的家已经回不去了……不过还是得谢谢伯伯,因为如果我爹爹在的话,也会像您这样安慰我吧……”梨窝浅浅,荡起感激的微笑。
??那位大伯点点头道:“是个懂事,可人疼的孩子,难怪,难怪了……可惜呀……”
??我被说得莫名其妙,凝目看向他。他却拍拍我的肩,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兀自转身离开了。
??
??“找到了吗?”
??“没有啊!”
??“池子附近呢?”
??“也没见着啊!”
??翰修园内所有丫鬟,家丁全体出动,忙得焦头烂额,看样子像在找什么丢失的物品。
??“这是怎么啦?丢什么东西了吗?”
??我拽着个小杂役,威吓之下,他总算说出,是大夫人亡母留给她的描凤金镯不见了,吴嬷嬷命全园查找,因此才弄得人仰马翻的。
??有戏!敏锐的第六感又拉响了警报,我冲回自己屋里,一盏茶后松了口气出来,锁上房门。
??“姻儿,大夫人让所有婢女集中到诚和堂问话。”
??果然,我暗暗冷笑着跟随其他丫鬟一起迈进了诚和堂。
??彼时,堂上已站了二十来个婢女,大夫人则肃容端坐于正中,吴嬷嬷垂首默立一旁。
??“人都到齐了?”大夫人连眼尾都不扫一下众人。
??“是,园内的四十三个丫头、仆妈全到齐了。”吴嬷嬷恭敬地回道。
??大夫人点点头,抬起的眼眸幽光频闪,仿佛一眼便能将你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揭穿,被她盯着,再镇定的人也会局促不安。
??“今天把你们全召来,是因为园内发生了偷盗事件,我屋里的描凤金镯失窃了……”淡淡的语调毫无情绪起伏,“之所以没有召集男仆,是由于男仆根本没机会接近内室,因此可以先排除嫌疑……至于你们,等会儿吴嬷嬷会按规矩带人搜查每一间的屋子,所以目前谁都不许擅自离开。”
??“夫人,奴婢有个问题,这搜屋时是不是也应该有人从旁监督呢?”我忽然开口道。
??“大胆!时姻,你这是在质疑夫人吗?”碧螺气得满脸通红。
??“不敢,奴婢只是提个更为公平的建议罢了。”
??“夫人,这丫头实在太过放肆,请夫人严惩!”红鸳也怒瞪向我道。
??“姻儿提的倒也无可厚非,其实吴嬷嬷便是搜屋时负责监督的人,我对她是绝对信任的,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有人会暗中做手脚!”大夫人冷冷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碧螺、红鸳。
??“夫人英明……还有,这是奴婢的房门钥匙。”我上前几步,将钥匙递给了吴嬷嬷。
??碧螺、红鸳的脸色乍青乍白,阴晴不定,退至一边后,各自垂首,不再理我。
??两个多时辰后,所有搜查结束,但并没找到描凤金镯,一切亦在我预料之内。
??镯子不会自己跑掉,偷它的人也肯定不是出于钱财方面的需求,因为大夫人那儿比金镯更值钱的首饰还有许多,但只有这只镯子意义不同,用来陷害、栽赃却是再适合不过,且目标对象几乎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确定是我。
??听说镯子从遗失到夫人派人查找,相距仅仅半个时辰,而我一得知金镯遗失,便马上回住处先行彻底翻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这说明偷镯子的人还没开始行动,所以我把门锁了,不让她有可趁之机。
??关于下手偷盗者的线索,其实很明显,大夫人房里分工明确,除了贴身侍女外,我相信没有其他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触到首饰盒,并偷走对大夫人而言,收藏得最好的镯子。
??因此,嫌犯除去我,只可能是碧螺,红鸳或者吴嬷嬷。不过以吴嬷嬷刚正刻板的个性,基本上已排除在嫌犯之外了。余下的仅有碧螺跟红鸳。
??会是谁呢?难道是两人串通好一起干的?
??抬眼瞄向她二人,却发现红鸳在不经意间揉搓着双手,我脑袋里霎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又快得抓之不及。
??“大夫人,你这儿可真热闹啊,听说是出了什么窃案?”太子紫轩竟于此时此刻,闲庭信步、悠然自得地晃进了诚和堂。
??“参见太子!”众人连忙行礼。
??“都起来吧……”慵懒的语调依旧,“大夫人不介意我旁听吧?”
??“太子请便!”不卑不亢、恭敬合度地回道。
??紫轩风采翩然地振袖,落座,眉目之间,王者气韵浑然天成,与他平日的散漫颓靡判若两人。我瞧得暗暗咋舌,他这是摆谱给谁看呢?
??“今天这事,必须追究到底,吴嬷嬷,你再带人将整个园子搜一搜,东西八成还在!”大夫人面无表情地发令道。
??“且慢……大夫人,奴婢知道金镯在哪儿。”我望着门外廊下的菊花,心中有了计较。
??“你怎么会知道?我看,东西一定就是你偷的!”碧螺斜睨着我,指控道。
??“碧螺姐姐,假如我是偷镯子的人,你觉得我会傻到现在站出来说明金镯的下落吗?”我微笑着回视她。
??“你那是担心一会儿镯子被找到后,自己脱不了干系。”
??“与其说我会担心,倒不如说那个担心者另有其人吧!”我若有所指地瞟了眼她。
??“你……”
??“够了,碧螺!”大夫人冷声打断她的话,抬高音量道:“姻儿,你且说清楚,镯子现在何处?”
??“回夫人,奴婢大胆猜想,金镯藏匿之处应该就在附近,而且还是个搁在面前也不容易引起注意的地方,所以奴婢刚刚留心查看了一下,发现外头有盆花的花泥,似乎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故此推断,镯子应该就埋在那里面。”
??“或许那花泥是莳花丫头翻的呢?”一名小丫鬟轻声嘀咕了句。
??“奴婢之前便是莳花丫头,因此明白像那样填埋泥土,会致使花株积水腐烂,没有一个懂花的丫头会这么做的。更何况,翰修园的花木全由徐姑姑负责打理,而徐姑姑可是全府最爱护花木的人。”
??“那是哪一盆花?”大夫人问道。
??我唇角微扬,吐出四个字:“棠绡紫芫!”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2:22
“吴嬷嬷!”大夫人使个眼色,吴嬷嬷立即会意,带了人将一盆盛满细薄如纸、娇艳扶弱的浅紫色鲜花搬进堂内。
??“挖!”
??两个小丫头得命翻掘起泥土,没挖两下,金灿灿的镯身已显露了出来。旁边一众丫鬟仆妈见这情景,全都惊呼出声,继而望着我的目光也变得不同了。
??紫轩由始至终不发一言,以旁观者的身份优雅地茗着茶,眼角余光却时不时瞄向我,似探寻,似调笑,看得我心火直冒,忍不住想要拿块板砖朝他拍过去。
??“夫人,依奴婢看,这描凤金镯一准是姻儿自己埋的,否则她怎么能猜得这么准呢?又不是神仙!”碧螺仍旧不忘挑唆。
??“夫人,要知道镯子是谁埋的并不难,奴婢可以做个实验来证明给您看。”我信心十足道。
??“嗯……”大夫人略一颔首。
??我随即点了个小丫鬟珠儿,让她拿上块石头,埋进花盆里,等大概半柱香后,才又叫她将双手伸到大夫人面前。
??“这是……”大夫人表情颇为古怪。
??“回夫人,是过敏!因为棠绡紫芫有一定的毒性,尤其是它的花粉及根茎,不常接触的人碰着后,皮肤便会发红发痒,要好一阵子方能恢复,而这盆花的花泥里覆盖了许多花粉,所以珠儿的双手才会有些微红斑。”
??“换句话说……你认为埋镯子的人是红鸳。”大夫人用的是肯定句,她也察觉到红鸳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揉搓双手了。
??红鸳闻言脸色陡变,被吴嬷嬷质疑的眼神一望,更是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再抬头。
??“红鸳,你为什么要偷拿我的镯子呢?你认为这么做值得吗?”大夫人的语气充满了遗憾和怜悯。她应该早就怀疑到自己这两名贴身婢女了,只是心底仍抱有一丝希望,但愿事实并非如此。
??“奴婢,奴婢没有……是她,是她想陷害我,求夫人明查!”红鸳死死咬住下唇,极力否认地摇着脑袋。
??“那你怎么解释手上的红斑?”
??“我……是……是奴婢见花开得好看,用手摸了一下!”
??“只用手摸一下会嵌到花泥?”大夫人厉喝道。
??不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不了,红鸳右手无名指的指甲缝里,果然隐约可见一条灰褐色的细线,按说极为注重仪容整洁她,是不可能放任如许污垢不理的,除非是匆忙之下,未曾洗净。
??“这不是……这……”
??“红鸳,你跟在我身边三年了,我可曾亏待过你?可曾把你当作外人?可曾对你有过疑心?你回答我啊!”不愧是杜府大夫人,攻心之术被她运用得炉火纯青。
??“夫人,夫人……奴婢错了,奴婢不是真要偷走镯子的,只是想……想整整时姻那丫头,真的!”红鸳哭红了双眼,抽噎着抱住大夫人的腿。
??“唉……你这又是何必呢?”大夫人扶起她,叹息道:“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你这么做谁都保不了你……吴嬷嬷,将她拖下去,挞责二十,逐出杜府。”
??我顿时愣住,挞责二十,逐出杜府?竟然要那么严重?不由张口便道:“求夫人念在红鸳姐姐多年来尽心伺候的份上,免了挞刑吧!”
??“不用你假好心!”红鸳恶狠狠地怒瞪向我,作势欲扑,但让一旁两名侍卫给扣了下去,动弹不得。碧螺站在原地,持续用目光一遍遍凌迟着我。
??冤呐!窦娥恐怕也没我冤啊!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会那么恨我,我到底是哪儿得罪她了呀?
??“你!都是因为你四处狐媚勾引男人,所以……所以三少爷才会……”被拖离前,红鸳尖厉的哭斥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我耳畔。
??三少爷杜怀清?印象中我只跟他讲过一次话,对他阴寒冷厉的气质倒是记忆犹新,可是这一切同他又有何关联呢?
??不容我多想,看够了戏的紫轩便起身告辞,经过我身旁时,几不可闻地吐了句意味不明的话:“红颜祸水,名不虚传啊……”
??
??晚间,我为了彻底弄清楚杜府台面下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所有大小八卦、绯闻,特意找来了在这儿硕果仅存的两个聊友,梨香跟镜儿,看看能否多掌握一些对我有利的情报。
??虽然我进这杜府也快五个月了,但或许私心里,我从未有过将杜府当成自己家的念头,所以一概事务,能躲就躲,能不理就不理,完全不放在心上。
??可经过了杜若微的那番话及红鸳的事件后,我忽然萌生出想要全面了解一下杜府,以站在局内人的角度来分析杜家和我当前所面临的问题这样的念头。
??“姻儿姐,你想知道些什么呀?”梨香捏了块桂花糕,兴高采烈地问道。
??“府里众位主子们的关系啦,老爷同各位少爷的关系啦,还有少爷们跟外头一些权贵的关系……”
??“噗……咳咳……这可不是我们做奴才的能够议论的……”梨香吓了一跳,把刚进嘴里的桂花糕全呛了出来。
??“好梨香,你是知道的,我又不爱乱嚼舌根,问你这些问题,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多长个心眼儿,免得下回不明不白得罪了人,真的被栽赃陷害。”我一脸恳切地握住梨香的手,“更何况这屋里就我们三个,又没有外人,镜儿同我俩也是好姐妹呀,她等会儿还得给你提个醒,作点补充什么的呢,对吧?”
??镜儿收到我的眼色,随即点头道:“是啊,梨香,我们说点女儿家的体己话不碍事的,没人会知道。我要是有什么重要些的消息,也一准儿讲出来给大家听了,可惜我进府的时间没你长,很多事情自己都弄不明白呢!”
??“嗯……这样啊……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梨香犹豫着,最后还是抵不过我的缠字诀,慢慢讲了起来。
??据说杜老爷杜琯亭与原配姜素心是由于政商联姻而结合的,姜素心的父亲乃是当朝户部尚书姜涛,掌管天下财政,杜家上任家主为了巩固家族的地位,便想方设法撮合长子与姜涛爱女的婚事,并顺利地将杜家推向上层社会,与朝中的亲贵们保持了很好的往来。
??二夫人施婷是杜家的族亲,因为从小与杜老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原以为会成为杜府主母的,现如今只是个侧室,故而对姜素心充满了敌意。她平日里极少踏出品福园,更不与其他夫人往来,脾气稍显古怪。
??三夫人魏舒华原为寒照国的一名青楼女子,偶然的机会下结识了杜老爷,遂被赎身后接入杜府,且颇受宠爱,与姜素心处得不错,为人宽厚低调。
??另外,杜家五位少爷应该说各分两派,大少爷、二少爷、五少爷关系较好,来往频繁;三少爷、四少爷因为母亲的缘故,甚少与自家兄长有什么交集,倒是同别府的几位表亲走得近些。两派之间虽无重大矛盾,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在针对杜家生意的发展规划上,逐渐也有了分歧,甚至据传闻,三少爷还有自立门户的打算。
??而杜若玄作为杜府下任当家,表面上的确是人人称道,风光无限,可一直以来,他接受的都是最为严格的训练和培养。三岁学习认字,六岁开始习武,十岁管理全府账目,十二岁时便随父亲周游各地巡视分店,目前虽已接管了大部分的家族生意,但凡事仍需待父亲跟宗亲商讨之后,方能确定决策,受到方方面面的牵制非常之多。
??其他几位少爷比他好点,至少仍有个快乐的童年,在课业方面也没那么苛求,但同他一样,他们每个人今后的生活轨迹都早已划定好了,不容分毫偏差。
??我现在终于明白,作为大家世族的一员,身上担负的责任有多重,周边的压力又有多大,好像每一个人只能按照既定的框架去行事做人,毫无自由可言,换成是我,究竟可以忍受多久呢?
??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同杜若玄的将来或许不会是:王子与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2:25
某灯火通明的石室中。
??两尊岿然不动的雕像,面对面呈大眼瞪小眼状。
??一盏茶后……
??刚才的雕像之中,那尊稍大的竟然眨了下眼,留出长串的泪水。
??“耶!又是我赢了……去,把药给我煎好了送过来!”
??“真倒霉,怎么每次都是我输……”
??“还敢说咧,为了那点药,我天天需要这么辛苦地争取,我容易嘛我?”插腰怒吼。
??一想到三天前发生的事,我除了怒吼外没再掀桌子,丢板凳已经是很给面子地克制自己了,原因无他,就为着现在还躲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三天前……
??我得到安宓的口信,说是这个月《时尚》杂志的销量正式突破了五千份,换句话说,这也就意味着每个月的净利润超过了40两银子。
??40两是个什么概念呢?折合成铜钱是40000文,差不多足够普通百姓一家三口用上三年,还能有所富余的。
??这对于初次创业,没任何实践经验的我而言,不啻于是个惊天动地的喜讯,因此,我找了个借口便偷溜出杜府,直奔灵脂斋。
??刚到灵脂斋门口,就发现门板紧闭,店铺居然未开张,我虽有点奇怪,但当看见侧门开着,便以为是安宓在后院等我,不疑有他地进了院子。
??院内悄无声息,寂静得诡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我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越跳越快,让人不由背脊发冷,浑身起毛。我迟疑地顿住脚步,考虑着是不是要改天再来。忽然,不知由哪儿冒出来的四个彪形大汉,就与我身后不晓得怎么跟着来的一名杜府侍卫打了起来。
??我惊得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满眼的刀光剑影,连呼救都忘了,等反应过来试图开溜时,已经叫其中一个大汉的手刀给打昏了。
??再度醒来,我便半躺在这间石室的地上,身边还同样绑了个人,就是安宓。她双目紧闭,脸色不正常地潮红,呼吸急促,看来病得不轻。
??我连叫了她十几声,她都毫无反应,我急了,努力试着解开绳索,奈何鄙人过于弱质纤纤,手无缚鸡之力,挣扎半晌无果后,只得放弃。
??正当此时,石室的门却开了,进来个瘦长英挺的男子,二十多岁模样,瞧上去还有几分老实,哪想到他后来的话差点没把我呛死。
??“小美人儿,来陪本帮主玩玩吧……”
??晕!以貌取人果真是不对滴,他竟然就是绑架我的幕后首脑。
??“喂,你干嘛要绑我?虽说本姑娘长得是还不错,可也没有美到足以吸引你绑架回来当压寨夫人的地步吧?”探个口风先。
??“呵呵……要怪就怪你那张嘴好了,谁叫它碍着我的事,还伤了我兄弟呢!”阴狠的诡笑,听得我一阵哆嗦。
??“我……我什么时候碍你的事啦?”我极力为自己抗辩道。
??“哼……那个小丫头店里的保护费不就是让你给搅和了吗?之后又打伤我两名兄弟,清除掉我们金钱帮数个分舵,难道你还能抵赖不成?”
??原来是陈年旧帐啊!不提我早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是曾经让月无双暗中保护安宓,顺便清理一下附近的恶势力,没料到双双本事那么大,居然还能单挑人家的分舵……
??“没话好说了吧?小美人,我看你还是乖乖地服侍本帮主,只要让本帮主舒坦了,自然会饶了你的小命,考虑放你回去的……”
??骗鬼啊?黑老大笑得那叫一个淫贱,我浑身上下抖落了无数鸡皮疙瘩,眼见咸猪手已快探到我胸前,人急智生,我慌忙信口开河道:
??“我赔你钱……你要多少?开个价吧!”
??咸猪手一愣,顿在了半空。
??“就凭你一个杜府小丫头,能有多少钱?别想骗我!”看来黑老大对我的背景、身份曾作过一番深入调查,功课做得很足,倒省去了我另一番解释。
??“不错,我的确没那么钱,可我的老板有啊!帮主难道没听说我与杜大少爷有一腿吗?他绝对舍不得丢下我不管的。”
??狂汗……为了保住清白,牺牲一下杜若玄的名声,那也是迫不得已,权宜之计。
??黑老大明显动心了,他肯定知道关于我跟杜家几位少爷的绯闻,但被我这么厚颜无耻地提出来做交易,仍是一脸不敢置信、唾弃鄙夷的模样。不过,我要的正是这效果。
??“帮主,开个价吧?三千两?要不五千两,你觉得如何?”怎么感觉我像是那个诱人犯罪,教唆勒索的反角呢?
??“五……五千两!”这在寻常人眼里绝对是天文数字了。
??“五千两作为交换我和安宓的条件,应该足够了吧?”
??我继续使用金钱攻势,不怕他不上钩。像金钱帮这种连名字都毫无掩饰地崇尚钱财的帮派,一旦面对连做梦都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时,人心的贪欲是无法轻易遏止的。
??果然,黑老大负手在石室内踱了两圈后,猛一扭头,狠声道:“好,成交!我马上派人送信至杜府,三天后若是收不到五千两银子,你,还有那个小丫头都得死!”
??“没问题,你将我头上的簪子拿去,以为信物,我相信大少爷见了一定会赎我的。”区区五千两对玄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他要是敢重财轻色的话,瞧我整不死他!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2:32
之后的日子,我就一直被囚禁在石室中,照顾高烧不退的安宓。其间,我跟送饭的小喽罗探听到,安宓的爹爹因为奋力抵抗金钱帮袭击的缘故,结果当场便给活活打死。安宓小小年纪,即使性格再坚忍,也受不了唯一的至亲惨死在自己面前,于是就此一病不起,几近垂危。
??幸好,我瞅准来送饭的大石头四肢发达,但头脑简单,因此制定出一系列计划,骗他替我跑腿买药。
??第一天……
??“石头大哥,我看你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臂力一定也很惊人吧?”我状似无比崇拜地盯着大石头道。
??“呵呵……我大石头就是力气大,身板硬,所以大家才那么叫我的……”
??“哦,别人也都说我的臂力很大呢……不如我来同石头大哥比一比臂力,不晓得你敢不敢?”我笑得极度天真。
??“哈哈,比臂力?小姑娘,你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比得过我!”大石头看我像看着个傻子,殊不知我看他,更像是看我砧板上的一坨肉。
??“那咱们就赌一赌吧,看谁能将这块布扔得最高,赌注嘛……就让输的人为赢的人办件小事好了。”
??“行,比就比!”
??然后大石头使了最大的劲,用力向上抛起布片,但布片仅飘舞了一丈多高,便落了下来。我不忍目睹般地摇头叹息,拿起自己那块,三折两折,捏做小小的一团,接着使劲一抛,由于空气阻力骤减,布团直升了二丈多高,方始下落。
??大石头瞧得哑口无言,心里明明清楚,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可嘴上却半句话都讲不出来。末了,垂首一叹,认输了……
??第二天……
??“石头大哥,你整天背着把刀,刀功肯定很厉害咯?”我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嗯……还行吧!”大石头学乖了,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其实不瞒石头大哥,我人虽然不大,刀法却也练过两年……”
??“小丫头,你也会使刀?”明摆着不信。
??“不如咱们来比比?这回绝对是真刀真枪地上!”
??“……好吧!”
??我满脸奸笑地端出两浅盆水,“我们就看看谁可以用刀,在不损毁瓷盆的前提下,把水给切开吧!”
??“……”大石头怔怔地瞧瞧水,再瞧瞧刀,陷入了人生之中最大的困惑里。
??我憋住笑,将瓷盆端至石室门口的缝隙处,过半个时辰再端回去,此时盆里的水已经结成了冰。我握住大石头的刀,微一用力,刀起“水”分,“水”果然很快便给切开了。
??古代因为没有温室效应,十一月的气候相当于现代一月里的温度,再加上过堂风本就阴寒,水又极浅,所以一试之下立马奏效。
??木立于一旁的大石头长叹一声,苦着张脸乖乖配药去也……
??第三天……
??“石头大哥……”
??“别,我认输,我认输还不成嘛?你什么都别说了!”大石头对我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样,活似遇见了讨债鬼。
??“咦?我只不过看石头大哥目似流星,炯炯有神的样子,认为你的眼力必定不凡,想同你玩个小游戏而已。”我无辜地眨巴着大眼道。
??“哼……我不信,一会儿你一定又会耍什么诡计,骗我替你跑腿的。”宁死不屈,其情可勉啊!
??“石头大哥,我哪儿懂诡计呀?人家这次是真的想要瞧瞧你们练家子的目力的!”
??我这的确不是诡计,而是魔术。我事先已准备好了道具,三只倒扣的茶杯,等会儿让他猜哪个杯子底下有东西时,只需来个乾坤大挪移,将要猜的物品偷偷藏起,那么无论他猜中哪一个,结果都是输……
??“目力……有了!不如今天我们就来玩斗眼吧?”大石头拍拍脑袋,突然满脸喜色道。
??“斗眼?”好像本姑娘只听说过斗鸡眼啊!
??“呵呵,不知道了吧……”大石头得意洋洋道:“所谓斗眼,便是由两人张大了眼睛面对面,谁先眨眼谁算输!”
??哈啊?原来这就是斗眼啊?那事后倒确实挺容易患上斗鸡眼的……
??此后的比赛结果……啧啧,以大小姐我长期面对电脑屏幕,眼都不眨一下的卓越成就,怎么可能会输呢……
??
??“爹……爹……”安宓的呓语将我自回忆中唤醒,我习惯性地为她换过额前的帕子,却冷不防撞上一双乌黑沉静的眼眸。
??“你醒了?谢天谢地,时姐姐担心死了……”我觉着鼻子酸酸的,半是因为安宓的好转,半是出于对她的歉疚,或许当初我就不应该多管闲事的,那样可能更好吧……
??“时姐姐……我,我这是怎么啦?”安宓静静望了我一会儿,忽然猛地扯住我衣袖,小心翼翼的神情像是怕惊扰到什么美梦似的,“时姐姐,我爹,我爹呢?我爹在哪儿?”
??“小宓,你爹他……姐姐对不起你,都是姐姐的错……”泪倏忽而下,止都止不住。
??“我爹他……怎么了?”
??“对不起,小宓,姐姐今后一定会代替你爹爹好好照顾你的……”
??安宓呆呆地看着我,如同看一个陌生人。半晌,剧烈的颤抖从她身上一直传到我心里,我扑过去抱紧了她瘦弱的身子,与她一块儿放声痛哭起来。
??“嘿嘿……是不是明白自己死到临头了,所以哭得这么伤心啊,小美人?”
??突兀的声音暂时打断了我的哀痛。我恨恨地盯向来人,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哟,小丫头还挺倔,看来不让你见识一下本帮主的手段,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了!”
??帮主屠骄,据说以前是富家公子,在败光财产,走投无路后才加入的金钱帮。仗着他自身高强的武艺,几年后他便杀了原帮主篡得帮主之位。而像这种帮派内斗,只要不波及普通百姓或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官府一般甚少干涉,故此他才会越来越嚣张。
??我琢磨着三天期限已至,莫非杜若玄没拿出五千两银子,所以屠骄恼羞成怒,跑这儿“撕票”来了?应该不会的啊,除非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否则玄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不管的!
??“帮主,你真的不想要钱了吗?我死不打紧,可那白花花的五千两银子,你就眼睁睁地看它飞了?”我晓以“大义”道。
??“哈哈……丫头,不妨告诉你实话,五千两银子我已经到手了,至于你嘛……我一样不会放过的!”屠骄面容扭曲的笑脸令人毛骨悚然。
??“你……你堂堂一帮之主居然言而无信?”生平第一次,我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恐慌,什么叫惊骇,因为此时的我,一无所恃,没有半点抵抗能力。我现在万分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弄个防狼电击棒随身携带呢?触不死他,至少也能烤糊了他吧!
??电光火石间,屠骄已拎小鸡似的,把我提到他面前,身上的衣服也在快速减少当中,安宓哭嚷着试图爬下床救我,挪了没两步却因久病无力,支撑不住地软倒在地。
??我急怒攻心,状如疯妇地死命抵抗。嘴爪并用,拳脚相加,屠骄的双手被我抓出道道血痕,胳膊、下巴上也是牙印遍布。但我更惨,头发凌乱,衣服烂得基本等同于比基尼,肩头青紫一片,双目赤红,精神处于暴走状态……
??也不知挣扎了多久,渐渐地,力尽气竭,我连抬手都倍感困难,屠骄冷硬的身子完全压制住了我,而我昏沉的头脑在彻底晕厥前,想到的竟是:这个世界没有基督教,那我死后岂不是上不了天堂?见不着传说中俊美绝伦的天使啦?亏大了……
??
??嗯,好难受,骨头大概散架了……别扯我,别扯我嘛,让我再多睡一会儿,睡眠不良可是美容的大敌啊!
??“姻儿……姻儿……醒醒……快醒醒……”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不停地说话,感觉真像……
??“真像是唐僧哦……”细如蚊呐的咕哝,刹时让守在一旁的男子神色陡变。
??“姻儿?!你醒了?没事了,姻儿……醒了就好!”
??什么没事?仿佛、似乎、好像……曾经发生过一件不好的事……
??想起来了!绑架,金钱帮,屠骄……
??我猛地睁开双眼,大片白光扑面而至,怎么这么亮?莫非我没死?看来当祸害果然是要遗千年滴!
??“姻儿!”
??多么亲切的声音!多么熟悉的黑眸!我不顾全身的酸痛,如考拉般直接挂到来人胸口。
??“玄……呜呜……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最近的泪水越来越有泛滥成灾的趋势。
??“傻丫头,怎么会呢?”杜若玄淡淡的微笑总能令我回复恬适宁和的心境。
??“可是我……我记得我被……”
??“没有!姻儿,别担心……我和二弟他们赶到时,你才失去意识,所以什么事也没发生。”
??“那,那小宓呢?”
??“那个小姑娘也没事,不过她执意要回自己家养病,我便派了个人暗中护着她,由她去了。”
??杜若玄表面上平静依旧,可敏锐的第六感告诉我,他在生气,并且是非常非常生气!他深遂无波的眼眸内,仿佛正酝酿着一场剧烈的风暴,并且随时有着吞噬一切的可能。
??我悍不畏死地试探道:“金钱帮的那些家伙……后来怎么样了?”
??“你希望我怎么处理?”杜若玄不答反问。
??“我?”哼哼,当然是希望他们生不如死啦,谁让我身为女人这种最擅记仇的生物呢!可惜没敢说出来……
??“太子他……他将金钱帮一干人等押进了府衙,说要亲自审问。”杜若玄俊眉微蹙,对原本应当由他“审问”的活儿被太子抢去而相当的不豫。
??干得好,紫轩!我没发觉杜若玄微妙的情绪变化,只顾在心里山呼万岁,因为我知道,紫轩折磨犯人的手段绝对能媲美满清十大酷刑!呵呵,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出来混的,早晚有一天是要还滴。
??我敛起笑意,调整了一下坐姿,偏首故作郁郁道:“玄,你不会再躲我了吧?”
??“我并没有躲你啊,这些天我都在处理太子那边的事,他也答应我暂时不会勉强你进宫了。”杜若玄扳过我身子认真地解释着。
??虽然不清楚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条件换得了我的自由,但想必代价不小,他整个人明显消瘦许多,为了我这个惹祸精大概是操碎了心吧!
??双手攀住杜若玄的脸颊,我向他致以最诚挚的感激之吻。
??良久……
??我笑眯眯地偎在杜若玄怀里,忽然想起另一事:“对了,那天跟踪我的侍卫是谁?是你派来的?”
??杜若玄把玩着我的发丝,轻轻在我耳边道:“杜荣吗?他确是我的侍卫,我看你最近时常出府,所以命他暗中护你周全,这次也幸亏得他及时回府通禀,我们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金钱帮的老巢。”
??是他呀!早前在西街的集市上见过一面,我记得他神出鬼没的身手,还有……他对某人的不同寻常!
??呵呵,正嫌闷得发慌呢,看来终于可以找点乐子解解闷了……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2:36
“杜荣,荣大哥……我是时姻,我可以进来吗?”我特地挑选了一个晴空如洗,日暖风和的早晨,带上礼物,来慰问伤势不轻的杜荣。
??他那天以一敌四,拼死相护,重伤之下才不得不回府搬救兵,却在勉强汇报完情况后不支倒地,一躺便是十多天,因此,于情于理我都得要好好“答谢”这位救命恩人的。
??“姻儿姐,我……我还是不进去了,在外头等你吧!”蓝衣娇俏的少女忸怩着细声道。
??“镜儿,我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独自同一名单身男子共处一室呢?你就行行好,陪陪我嘛!”唉……睁眼说瞎话还不脸红,真是佩服我自己啊!
??“那,那你快点哦!”
??“放心吧,我说完几句话就走。”
??推开房门,简单质朴的陈设一目了然,虽不精雅,却也干净利落,一如他的主人,实用性极强。
??“时姑娘?你怎么……”杜荣半靠在床上,当目光投向我身后时,苍白的脸色倏然泛起诡异的粉潮,左颊的细疤勾勒出暧昧的曲线,红艳动人,“镜,镜,镜儿姑娘……”
??我心里笑得直打滚,表面还得装作没看到,用略带愧疚的语气对他说:“荣大哥,都是我害你受的伤,我今天是来给你赔不是的,对不起呀!”
??“不,保护时姑娘是我的任务!更何况,这次也是因为杜荣保护不力,才会让时姑娘身陷险境的……”杜荣面对我说起话来,那叫一个流畅。
??“无论如何,我都得报答荣大哥的救命之恩,所以姻儿特地备了份小礼,请荣大哥笑纳!”我走近床头,伸手塞给杜荣一个小包袱,以“你要敢拒绝,你就死定了”的眼神,温柔地凝视着他。
??杜荣打了个冷颤,惊疑莫名地解开布包,里头是件深蓝色缎面披风,袍角还绣了枝白梅。
??“我的女红不好,是让镜儿妹妹帮忙绣的梅花,荣大哥可还满意?”我笑盈盈地问道。
??杜荣捧着披风闻言瞬间愣成一根木头,只懂得发呆了。
??“莫非荣大哥不喜欢这份礼物?”我故意扬声失望道。
??“不……不……喜欢,我喜欢……”杜荣回过神,结结巴巴地赶紧解释。
??真够纯情的,我邪恶地眯细双眼,凑近他压低嗓音道:“喜欢什么,是喜欢披风呢?还是……镜儿呢?”
??杜荣像被火烫到似的,面上神色数变,偷眼瞧了瞧镜儿,见她并未注意到两人的谈话,方才松了口气,微红着脸低首呐呐道:“我……我都喜欢!”
??哇!榆木疙瘩开窍了,勇气可嘉,孺子可教呀!也不枉我掺和一脚,硬是要乱点鸳鸯谱了。
??“既如此,为答谢荣大哥,姻儿便替你牵一牵红线吧!”我诚恳地眨巴两下明眸,小小声道。
??“时姑娘……不,不用……”
??“不用客气是吧,不客气,不客气啦……那我改天再来探望荣大哥,顺便详谈,告辞啦!”
??说完,我敛裾行礼,不给他辩解的机会,转身拉起镜儿就同她携手一块儿离开了。
??
??此后数日,我几乎每天跑去“骚扰”杜荣,名义上是为了将他塑造成人见人爱,神见神睐的超级好男儿,实际上是……因为我近来穷极无聊嘛!
??杜荣很清楚,镜儿虽然不讨厌他,但也不喜欢他。我心里更明白,镜儿其实一直都暗恋着杜若玄,碍于身份低微,故而她只能把爱意深埋心底。我此番想方设法撮合她与杜荣,也算是别有用心,顺便为自己扫除了潜在的情敌。
??要彻底改造杜荣,首先需要对其形象、气质、身材、能力、品德、性格及财政状况进行一番综合评价,确定改造的难度,以满分35分而言,我给他23分,勉强合格了。
??当然,我心里也有悄悄地替杜若玄他们打分。不是我臭屁,玄各方面俱是最优秀的,给他满分亦不为过。小微子嘛,除了嘴巴吐不出“象牙”外,33分还是有的。双双美则美矣,就是个性上比较“特别”,32分差不多了。至于紫轩……一想到他我就起鸡皮疙瘩,脑电波自动自觉地便将他屏蔽在外,那个人算我不认识。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将杜荣从头到脚,彻底改造一番了。他的个子虽说不高,但好在体形瘦长,穿剪裁合体,较为修身的袍子,便能很好地突显练武之人挺拔健美的身材。
??令我苦恼许久的问题却是,杜荣的气质偏于阴沉,再加上他左颊的细疤,使他透出股凶煞的感觉,不易亲近。应对方案除了用化妆术修剪、突出他双眉及眼眸干净澈亮的视觉效果,以转移旁人在其伤疤上驻留的视线外,还有就是教他学会如何微笑。
??笑仅三分,过则轻浮,欠则不觉,只有那样才能最好地缓解面部曲线,形成平易近人的柔和度,不过在火候的把握上极难控制,故此我下了“懿旨”,命杜荣每日对镜练习半个时辰,十天后我再验收成果。他起先不以为然,等我抬出镜儿连哄骗带威胁后,这才不得不遵从,也不知腹诽了我多少次,方认命地回去努力扯脸皮。
??最后一项任务是纠正杜荣一面对镜儿便犯结巴的毛病。紧张过度非但会给人留下别扭、不自然的印象,还容易拉远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只不过关于这一项,杜荣是完全没救了,N次“巧遇”镜儿搭讪失败后,我也只得无奈地宣告放弃。好在纯情有纯情的优点,大男孩的羞涩没准还能唤起镜儿心底隐藏的母性呢!
??经过我小半个月的折腾,崭新的杜荣终于在我的魔爪下诞生了。跟之前阴郁、不起眼的小侍卫相比,如今这个长身玉立,双目炯炯,明朗亲切的男子真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变得颇具魅力和吸引力了。
??我心花怒放地望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成就感如潮水般将我吞没,想不到我时姻在改造型男方面,居然还有两把刷子嘛!将来如果没地方混了,开间美容整形医院也不失为一条绝妙的出路啊!
??“时,时姑娘,你能不能别那么盯着我?我心里发毛……”杜荣竭力回避着对面贼亮贼亮的眼神,感觉怎么像是遭遇饿狼了呢?
??“荣大哥,我的工作可都完成啦,剩下的求爱三步曲就全凭你自己自由发挥了,我最多负责牵个头,送个信什么的,加油干吧!”
??所谓求爱三步曲,即泡妞三招:一是眼见为“实”,让杜荣经常在镜儿面前不经意地出现,以增加其存在感,使镜儿不能忽视;二是鱼雁传情,用最古老,也最有效的情书,来打动佳人芳心,但不可署名,神秘的魅惑往往会更引人入胜;三是死缠烂打,在真情告白后若镜儿依旧不愿接受他,那再接再厉,不死不休的追求,便成为一项终生使命了,古话不是也说:烈女怕缠夫,只要功夫下得深,铁杵也能磨成针,滴水穿石,守得云开见月明嘛……(抹把汗先!)
??“我……尽力吧……”杜荣暗自嘀咕:不晓得那个加油又是什么意思?估摸着不像好话,真是奇怪,为什么少爷们的眼光都如此特异,全喜欢这个整死人不偿命的姑娘呢?
??我一无所觉地继续欣赏眼前的作品,近几天听府里丫鬟们私下里喁喁细语,谈论的多半是荣侍卫变得英气逼人,温和开朗了,一定是正在恋爱的结果。被他喜欢的女孩不知道是谁,但肯定撞大运了,谁不晓得荣侍卫现在可是大少爷身边的红人,刚提拔为诸卫副统领,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殊不知那幕后英雌恰是姻儿我,哦呵呵呵呵……
??“咳……时姑娘,我先告辞了,你……你多保重!”杜荣再也受不了满脸扭曲的某人,多待上一秒恐怕自己就要崩溃了,年纪轻轻的怎么某些人的神经便已失控了呢?想想真叫人寒呐……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2:41
一夜青山换玉尖,了无尘翳半痕兼。
??清晨推窗一望,入目处银装素裹,细雪皑皑,不知不觉中竟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好像在哪本韩剧里听过,说初雪的时候表白的恋情如果被接受,那相爱的两人便将获得永远的幸福,我要不要跟杜若玄再来表白一次呢?最近和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隐隐有些不安的说……
??犹豫着踏雪踱至慕秋园,正遇上镜儿出来扫雪,一问之下方才知道,杜若玄、杜若微陪同太子一大清早便出府办事去了,害我担了半天的相思,没得说,我还是乖乖地探望安宓吧!
??安宓现住在青岚、青黛那边,是我拜托她们代为照顾的,毕竟安宓才十二岁,自己一个人住凶宅我也不放心,若不是杜府对人员进出管理甚严的话,我早把她接来我这儿了,她现在可是我心爱的小妹妹,前些日子我们已经正式结拜了。
??雪瓣零落纷扬,絮絮洒洒,我换了身烟霞色纹锦对襟长裙,外罩银白翻绒披风,撑着把伞施施然而去,一路上颇为自得地臭美,我这副模样应该也算是标准的古装版丽人了吧。于是,抬头挺胸,我完全忽略掉路人狐疑的目光,腰扭得越发青蛇起来。
??但令人发指的是……
??“哇!姻妹妹果然最适合穿这身衣裳!”
??“对呀,瞧她那身段……活脱脱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嘛!”
??“喂喂,够了吧,你们俩,为什么替我做男装?”幸亏今天安宓不在,否则她铁定以为新认的姐姐有易装癖!
??呜……我可怜的长裙!披风!纸伞!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的?银灰色云纹修身锦袍,配以白裤雪靴,银冠玉簪,铜镜里那个风仪楚楚的俊秀少年还是我吗?感觉浑身不对劲。
??“姻妹妹,哦不,姻公子,你觉得我做的这套衣裳如何?”青岚挂着温柔的笑意,姿态妩媚地伸出纤纤玉手搭上我肩头。
??我皱眉噘嘴,不屑道:“敬谢不敏!”
??青岚勾住我胳膊,无视我杀人的目光,轻笑着似撒娇般呢喃道:“姻公子的话太伤人心了,岚儿为你数宿未眠,你怎能如此无情呢!”
??“好啦,岚姐姐,我投降,我服输,你做的衣裳是天底下最好的,行了吧?别玩我啦!”她那演技逼真地可以拿奥斯卡,害我连脚底心都寒了。
??“呵呵,瞧你说的,岚儿只希望姻公子每回在我这儿都这么穿着而已,谁让岚儿喜欢你呢!”说罢居然还蹭向我颈窝。
??我杵在原地,深刻体会到嫖妓的感觉了,原来竟会——让人想吐!
??“姐姐,你看姻妹妹吓得脸都白了,你就别再耍她啦!”青黛拉开化身牛皮糖的青岚,美眸薄怒微嗔。
??“我不是给吓得,是给恶心的好不好!岚姐姐,你若要存心赖饭,直接说一声嘛,其实我吃得又不多……”
??恢复正常的我摇头晃脑,故意把意思曲解到吃饭上,因为她们清茗楼的茶点实在是鲜香味美,光想便能令我食指大动,故而我每次来都会趁机狠搓一顿,让青岚、青黛好一通大出血。
??“呵呵,晓得了,今儿管保叫你吃个够,省得老以为我们俩姐妹小家子气呢!”
??正当青岚甩了两棵秋天里的菠菜给我时,外头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一位四十来岁,略显福态的中年人匆匆赶至。
??那名中年人叫财叔,是清茗楼的副掌柜兼账房先生,我曾见过他两次,也知道没要紧事他从不离开柜台。
??果然,他一开口便道:“小姐,楼里来了个吃白食的小姑娘,她扬言要钱没有,但可凭异术为本店免费看一趟风水,或是解一回灾厄。我瞧她年纪尚小,不忍心送官,因此特来请示小姐们的意思……”
??吃霸王餐居然还吃出花样来了?奇闻啊!我得去看看,是谁那么富有创意!青岚、青黛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心动不如马上行动,三人跟随财叔,几个转折便已来到店内。
??清茗楼规模虽不大,但布局上独具匠心。上下两层均以巧妙手法分隔出一间间雅室,供不喜吵闹的骚人墨客吟诗作对,静静品茗。事发处便位于二楼临窗一间视野极佳的包厢。待我们赶至,那名白吃白喝的小姑娘仍靠着椅背一脸饕足,还不停地打饱嗝,舒适惬意的神情倒像是待在自家的饭厅内。
??“姑娘,你小小年纪怎么学人吃白食啊?”
??我瞧那女孩子也就十四岁左右,相貌绮丽,轮廓略深,小麦色皮肤泛出自然健康的光泽,一头乌发扎成两根发辫,随意地垂在胸前,印花彩绘服饰不像太粱国所有,倒有点像千湖国水寨少女的装束。
??“你是千湖国的人?”我不由脱口问出声道。
??“是啊,我是出来修行的,结果盘缠用尽,没钱吃东西了。路过这家店我闻到菜香,一时控制不了自己,所以……”少女轻脆的嗓子带点模糊的鼻音,但听起来却格外娇憨,“不过,我虽然没钱,但略懂相术、风水,可以替你们消灾解难,逢凶化吉的!”
??“相术?”说实话,我不太相信那鬼玩意儿,或许是由于现代整容的人太多,隔上几日便能面目全非了,仅凭一张脸哪儿做得了数呢?
??“你不信?”少女嘴翘得老高,探手抓住我右掌,闭目凝神片刻后,又睁眼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我,好半晌才嘟囔道:“奇怪……你的命数运程我推算不出,好像,好像命程的轨迹被打断了似的……”
??“这也没什么,大概是因为我的命运比较坎坷吧……”我淡淡地抽回手掌,对她那句“命程的轨迹被打断”看似毫不在意,实则心旌动荡。莫非她果有异术?
??“小姑娘,你别再装神弄鬼了,我只要你留下来干活还债就行,我们这清茗楼可没有吃饭不付钱的规矩,你明白吗?”青岚斜睨向那名少女,神态语气皆有不容忽视的强势,竟如同变了个人一般,看得我莫名诧异。
??“干活?嗯……可我不会干活啊,不如……我替这位公子当护卫吧,我的功夫不赖哦!”
??“公子?护卫?”我愣了半秒方才醒悟到,原来自己穿的是男装,我险些给忘记了。但那名少女不是自称会看相吗?难道她还瞧不出我是个女的?
??“公子,你长得可真俊,叫什么名字呀?成亲了吗?还有……我叫小妖,以后有什么事吩咐我做就行啦!”小妖自说自话地蹦到我身侧,揽住我右臂,笑得明媚如花。
??“小丫头,你放手啦!姻公子可是我的人!”青岚的话吓得我差点咬到舌头。
??“姻公子?原来你叫姻公子呀……你不愿意小妖当你的护卫吗?那……小妖当你的丫鬟吧?”
??“小妖,小妖,我说你是小妖精才对,我们姻公子不需要什么丫鬟、护卫啦!”青岚勾住我左臂,同小妖吵得不可开交,不知情的乍一看,真会以为那二女是在为了我这么个小白脸而争风吃醋呢!
??“好了,好了,我说你们两个跑题了啦!现在不是争谁的皮肤嫩,谁生得漂亮,谁又是小不点儿之类问题的时候啦!你们的声音太大了,想引起外面客人们的围观啊?”我双手成“一”字型平展,左右两边各被一位野蛮女友用劲拉扯着,“求求你们松手好不好?要拔河能不能换根绳子先?”
??“不行!”
??“不行!”
??很好,还真有默契啊……我额上青筋抽搐,忍不住暴喝一声:“那就干脆拿把菜刀劈了我吧!”
??四周一片寂静,是我的话生效了吗?抬眼瞧去,众人的目光却不是看向我,而是越过我头顶,瞪住门口。我好奇地回头一望,MyGod!不该来的全到齐了,杜若玄、杜若微还有紫轩,一个都不少!
??杜若玄幽深的眸子里写满无奈,杜若微想笑又尽力地憋住不笑,紫轩一如往常,慵懒而散漫,只是让我有种猎物被盯上了的糟糕感觉。
??唉……眼前这究竟算是哪门子的事儿啊!那头是爱慕我的男人,这边是爱慕我的女人,那我算是爱慕我的男人的女人,还是爱慕我的女人的男人呢?我晕了……
??“杜大少爷,关于那个交易我现在能否反悔呢?”紫轩惑人的嗓音于一片诡异的静谧中悠悠然响起。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2:45
瑞兽衔香铜炉燃起的细烟,回环缭绕,香雾阵阵。我默坐于桌前,恍惚中陷入了记忆的漩涡。
??清茗楼内,紫轩用他惑人心志的声音对杜若玄说:“杜大少爷,关于那个交易,我现在能否反悔呢?”
??接着,除去小妖,满屋子的人全刷白了脸色。
??奇怪的是,理应只有我、杜若玄和杜若微知道交易内容,此刻方会猝然变色,可为什么连青岚、青黛都怔忡失神了呢?隐约中我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却又不甚分明……
??“太子说笑了,您是储君,一言九鼎,又怎会出尔反尔,反复无常呢?”杜若玄的神色平静无波,讲出来的话也是理所当然。
??紫轩不置可否地笑笑,径直朝我落落走来,于我仅半步之隔后停下脚步,貌似深情款款地俯身凝视着我,“如许有趣的人儿,叫我怎生割舍得下!”
??我遍体恶寒,他还真敢说,可惜惹上了本姑娘,算你倒霉!
??“错蒙太子抬爱,小生不胜感激,只不过……小生自幼习读圣贤之书,断不能亵渎了先人遗训、教诲,成这伤风败俗之事。”我边说边摆出一副沉痛、扼腕的模样,倒像是为太粱国的将来忧心忡忡似的。
??紫轩愣在当场,看了看我的衣着,继而放声长笑,震得我耳鼓蜂鸣。杜若玄面容清冷,杜若微则望着我直摇头,我知道这样一来,紫轩对我的兴趣或许会越来越浓,但我就是心里头有气,憋着难受。
??“姻公子说得对,两个大男人还……还那样,怎么可以呢!”小妖昂首怒视紫轩,正义凛然地让人发噱。
??紫轩狭长的凤目里寒芒微湛,我立马替小妖捏了把冷汗,她这是来蹚哪门子浑水啊?紫轩对我或许还能容忍几分,换做其他人……那就难说得很了。
??青岚、青黛飞速对视一眼,接着若无其事地一左一右挟住小妖,说要带她下去熟悉熟悉工作,小妖求助般看向我,我估摸着她还是离开比较好,于是决定举头望明月,装没瞧见。
??厢房内又只剩下我、紫轩、杜若玄和杜若微了,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起来,我咬咬唇瞄一眼紫轩,打定主意敌不动,我不动,跟他耗到底。Who怕Who?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终于,紫轩懒懒地斜睨着我发了话,“很快,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欢迎你给我更大的惊喜!”
??说罢,当先拂袖转身,风仪优雅地噙笑而去。
??
??“姻儿,姻儿!你是不是又走神啦?”杜若微抬手在我眼前来回晃荡。
??“我哪有?你刚刚是在说太子那儿恐怕不容易对付,而且宗亲们对你大哥很不满意,认为把我交出去才是最为妥当的解决办法,对吧?”
??“事情没二弟讲得那么严重,我可以应付。”杜若玄淡淡的语气包含着无比自信,然而他削尖的下巴却看得我心底隐隐抽搐,如同被一张无形的大手揪紧一般。
??“唉……我真的很祸水哎,每次都会惹上大麻烦,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姻儿!你胡说些什么呀?我,我和大哥是不会让你离开的!”杜若微打断了我莫名的颓意,我猛地一惊,不由为自己这消极想法感到错愕,从何时起我竟有了这种念头?
??“你真那么想?”杜若玄清俊的容颜骤然变得冷肃冰寒。
??“不……我只是担心,会给你们带来更多的麻烦!”我看着杜若玄深遂难测的双眸,急切地辩解道。
??“姻儿,我不会再逃避,希望你也不会!”杜若玄绷紧的表情渐渐松缓,语气也柔和起来。
??我点点头,有他这句话我便不枉穿越千年时光,投身于这片莽莽红尘中了。
??“咳……姻儿,你知道十二月十六的帝君寿诞吗?”杜若微忽然换了个话题问道。
??“帝君寿诞?是皇帝生日吗?”我来了兴致。
??“不,那天是紫尊帝的祭典之日,全国上下都要接连庆祝三天,沧浪府也不例外。除了焰火大会,放灯许愿,彩龙游街外,上安街的大广场还要搭戏台,唱上三天呢!”杜若微得意地笑道。
??“唱戏?”昆曲?京剧?黄梅戏?我对这里的戏曲没有一丁点儿概念。
??“是呀,莫非……你没看过戏?”杜若微望向我的目光算是同情吗?
??“没……”我还同情你没看过电视、电影咧!
??“那今年我陪你好好瞧瞧,上安街选唱的戏目可都是由府里安排的……对了大哥,今年我们要请哪个班子过来啊?”
??“去年的咏庆班不错,明天你就让吉叔照去年的安排准备吧。”吉叔是府里的外务总管。
??“等等,我有个主意!”我念头一转,插口道:“老是看同样的戏有什么意思啊?不如我给你们换换口味!”
??“哦?那你是要来点新鲜的?”杜若玄似乎一眼就堪破了我心中所想。
??“Bingo……大少爷何不交给我去办呢?保证极具新意,绝无雷同!”我谄媚的笑容灿若春花。
??“这帝君祭典可非同寻常,你得先把你的想法跟我们说说才行。”杜若微的好奇心显然也给吊了上来。
??我眯细双眼,朝他俩勾勾小指,待三个脑袋凑近后,方才嘀嘀咕咕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
??
??接下来的几天里,为恭送太子一行回都,又是全府总动员,所有人围绕着他忙得天翻地覆。
??但不知道是不是杜若玄的交涉起了作用,反正紫轩之后便没再出现过,我心里谈不上失落,可总有些别扭。幸而帝君祭典迫在眉睫,我忙于联系人手,编排节目,布置戏台,很快就将这茬儿抛到爪哇国去了。
??十二月十六转眼即至……
??由于上安街的大戏要等酉时才正式开锣,所以我趁着难得的休息时间,约了一帮姐妹淘上西街shopping先。
??好在太粱国民风甚为开放,我们一帮年轻女子结伴出游,却也不显招摇,因为整条西街熙来攘往的,几乎全是青年男女,连深闺中的小姐,多半亦借此机会出门寻觅命定的良人了。故此我得出结论:这三天内私定终生的比例绝对是全年最高的。
??安宓、镜儿、梨香毕竟少女心性,一看那么热闹,也跟着兴致勃勃,容光焕发起来。特别是自从父亲过世后便再未笑过的安宓,脸上竟也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不得不令我叹服,这帝君祭典的魅力确实不一般呐!
??我们来得早,灯会、庆典尚未开始,不过零零散散的小摊贩大多已摆出各式货品,竞相售卖。随着人群兜兜转转,逛了大半个时辰,我手里仅多了两包梅花糖,镜儿与梨香倒是人手一大袋,收获颇丰。
??“小宓,你想要什么呀?”
??“姐姐,我真的没什么想要的。”
??出门前我就说过要给安宓买件节日礼物,叫她自己随便挑的,只是一路逛来,她没跟我要任何东西,小小年纪便早已知晓生计不易,懂事得让人心疼。
??“其实……姐姐没你想得那么穷啦,不用替我省钱。”我咬着耳朵,偷偷对她道。
??安宓捂上嘴巴,学我的样子轻声回了句:“姐姐的钱要留着做嫁妆的,还是省着点用吧。”
??我晕,她想得可真够长远的,鄙人自愧不如啊!
??梨香是顺风耳,早笑得直不起腰来,好一会儿才抹抹泪花,拍拍安宓道:“你姐姐确实挺有钱的,她可是《时尚》的老板,现在各地印刷局的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巴结她呢,谁让这杂志如此畅销,太粱国双都,九城,三十六府的女子,有哪一个不知道《时尚》的?”
??我暗自摇头,悔不当初啊!梨香和镜儿是少数几个晓得我这层身份的人,但梨香属于移动传声机,指不定这事儿已经一传十,十传百,成为众所皆知的秘密了。
??梨香瞧我懊恼沮丧的模样,忙堆起笑脸,“姻儿姐尽管放心,我从未跟其他人提及姻儿姐办《时尚》的事,也只有当着咱们自己人的面,我才拿出来说说的。”
??我心里腹诽了无数次,面上还得故作释然道:“我相信梨香妹妹就是了,反正我这个副业也并非见不得人。”
??“姐姐,《时尚》真的能卖大钱吗?”
??安宓会好奇不是没有道理的,最近《时尚》刚一上市便会被抢购一空,销售情况好得出奇,预订量也在成倍往上翻。另外,因其独特的创意和新颖的版式,除了我本人外,再没旁人设计得出相似类型的杂志了,想要盗版更是谈何容易。故此太粱国各地的私人印刷局都想承印兼贩售《时尚》,我从这边的六个销售点上,亦先后接到数十封要求同我见面洽谈的信件,目前正在积极接触、筹备当中。
??“小宓不必担心,姐姐肯定能连你的那份嫁妆也一并赚到的。”我冲她眨眨眼睛,揶揄道。
??“姐姐……”安宓俏脸嫣红,赶紧转移话题,“我听岚儿姐姐说,你排的戏可感人了,今晚你会亲自上台唱吗?”
??“想看姐姐上台唱戏?”
??“嗯,姐姐这么厉害,唱戏也一定很好听!”安宓明亮的眼里满是崇拜。
??我沉吟片刻后作出了决定,“既然我最可爱的妹妹有令,做姐姐的当然无所不从啦!走,姐姐唱给你听!”
??镜儿、梨香见有热闹可瞧,自然积极响应。一行四人匆匆赶到上安街时,戏台上的灯光、舞美、服饰、照明等等,都已按照我的要求完成了。
??据我之后了解,太粱国的戏剧与我们那个世界的传统戏曲,有些微相似之处,全是以地方的古腔,唱出某段历史或故事,不过太粱国的戏剧基本都是武行,还没唱两句呢,就先干上一架,等一场戏下来,除了精彩的技击表演外,内容统共就那么一小段,空乏无聊至极。
??于是乎,我想起百老汇的歌剧,以及《麻花》系列、《暗恋桃花源》等等舞台剧,试着将这种形式搬来古代,与传统戏曲融合在一起,拼凑出如今这般的新型歌舞剧。
??由于祭典要持续三天,每天的剧目都不能重复,因此我共排了三出戏,今晚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明后天排的《沉香救母》和《白蛇传》,全带有神话色彩,故事性强些,也足够感动人,相信不难被这里的百姓接受。
??梁山伯我原本找了青岚扮演,青黛则饰演祝英台,现在我想亲自出马,少不得同青岚做一番交涉。谁知她不但欣然让出主角的位置,还反倒比安宓更兴奋。
??“姻公子要上台表演,岚儿真巴不得呢!只不过这戏服恐怕要不合身了。”青岚就比我矮半个头,衣服勉强凑和一下应该还能穿吧?莫非她……
??“呵呵,刚巧,前几天我又做了两身衣裳给你,一会儿我让人取来便是现成的戏服了,改都不用改。”
??果然如此!我敢断言,她要生在现代,铁定是cos达人。青黛投给我同情的一瞥后,便任由青岚随意摆布起我,其余人等通通不遗余力地向青岚发表着个人意见,个人对我造型的意见,结果我就成了调色板兼试衣架……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2:49
过场,走位,对台词后,夜色悄悄降临,街面篝火通明,人潮汹涌而至,一年一度的帝君祭典终于拉开了帷幕。
??酉时锣响,戏台前排的火树银花也瞬间点燃,紧接着,空中飘落下七色彩蝶,如雪片般悠然四散,琴声恰于此刻绵绵响起。
??“无言到面前,与君分杯水,
??清中有浓意,流出心底醉。
??不论冤或缘,默说蝴蝶梦,
??还你此生此世,今世前世,
??双双飞过万世千生去。
??不论冤或缘,默说蝴蝶梦,
??还你此生此世,今世前世,
??双双飞过万世千生去……”
??一位白衣纶巾的俊秀书生踏歌而来,迎面又与另一位匆匆忙忙的绣衫少女擦肩而过,错身微让之际,两人四目相投,仿佛前生今世的等待只为了这一刻的回眸。
??底下围观的人潮里,惊呼声此起彼伏,如许唯美、直白、浪漫的戏剧,恐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吧!
??背景墙上暗纱拂落,戏台一宽,场面已转为书院室内。数十名白袍书生摇头晃脑,席地诵经,只后排那个相貌俊秀的少年,偷偷跟身旁娇小的同学递着纸条。那位同学笑靥如花,像极了之前出现过的少女。
??然后同窗三载,两情相悦,山伯终于得知了英台原是女儿身,乐音欢娱,风吹馨香,宛若天地皆喜,与之共庆。二人琴瑟合鸣,梁祝一曲缠绵柔婉,如春风化雨,丝丝缱绻;又如冬日暖阳,缕缕融怀。
??蓦然,琴曲破碎,风月不再。背景一幕幕变换,十八相送,马家逼亲,拒婚不成,山伯病逝,英台投坟……
??观剧的人群里不知是谁带的头,呜咽抽泣之声响成一片,伤感的氛围愈漫愈浓,是女子的几乎全为山伯与英台掬了把同情泪。
??戏台上音乐急转,半空扬洒的白色纸钱如蚕蛹破茧,幻化为七彩蝴蝶,飞扑至山伯坟头。坟裂,那个俊秀儒雅的白衣书生面带微笑,伸手扶起地上的少女。少女清醒,抬眸,两人携手凝视,空中翩舞的彩蝶越来越多,最终一阵轻烟袅袅散去后,坟前的两人均凭空消失,但见漫天彩蝶中多了一双金色羽翼的蝴蝶,似在见证这段至死不渝的爱情……
??全戏终了,场外寂静无声,有幽幽的叹息传来,仿若出自每位观戏者的内心。下一秒,如飓风横扫般的欢呼、鼓掌之声,骤然掀起了阵阵波潮,绵延不绝,直冲云霄,连焰火迸放的巨大轰鸣都被淹没其中。
??我站在后台,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我体内膨胀,像是幸福,又像是失落;像是激动,又像是虚脱;像是畅游于云端,又像是闷窒在海底,截然不同的两股感觉不断冲击着我的内心,一浪高过一浪,我豁然顿悟,原来这就是我想要的,或者说这就是每个人深埋心底的潜在欲望——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姐姐,你,你演得真好……我长大后也能像姐姐这样吗?”安宓的大眼睛又开始星光闪烁了。
??“小宓喜欢演戏的话,我,还有岚姐姐她们都可以教你哦!”对不起啦,安宓她爹,我不是故意引你女儿入歧途的,虽说戏子地位较低,但名气够大的话也能当全民偶像的嘛!
??“嗯,我会跟姐姐们好好学本事的,黛儿姐姐她还夸我有乐伎天赋,古琴弹得很好呢!”
??对了,青黛从刚刚下台起便不见踪影,若是等会儿需要谢幕,上哪儿找人啊?
??“小宓,你看到黛儿姐姐了吗?”
??“她和岚姐姐好像跟着什么人出去了,就一眨眼工夫,我都没看清楚。”安宓皱皱细眉,困惑又好奇的模样。
??我淡笑着抚抚她的脑袋,心里的疑惑却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青岚、青黛两姐妹铁定不是普通歌妓,凭她二人的才貌跟经济实力,没理由还固守于青楼之内,不得脱身,除非是另有目的。
??但利用青楼可以获取的东西很有限,无外乎男人、钱财还有情报。前两样可能性不高,青岚、青黛几乎是不接客的,钱她们也有的是,唯后者利用率最大,如此看来,那个极需大量消息的神秘幕后首脑,身份绝不一般呐……
??“公子,姻公子?果然是你啊,姻公子!”
??后台入口处倏地探进一张绮丽的小脸,我回过神方才认出那是前些天结识的吃白食少女小妖,她便以超音速冲进了我怀里。
??可怜我弱质纤纤,受不住她彗星撞击般地球的冲力,猛地仰面后倒。小妖欲待收势已然不及,结果……
??我俩以极度有伤风化的姿式——唇唇相印,手手互搂,被涌进后台的无数粉丝亲眼见证,并在之后争相传颂为:一段发生在戏子与舞姬之间曲折而浪漫的异国之恋!(太粱国内的千湖少女多为舞姬)
??呜……我发誓,我不是双性恋者啦!谁来救救我……
??“唉……我知道你戏演得好,可有必要每次都在我面前来这么一出吗?”熟悉的调侃适时响起。
??“小微子……废话少说,救命要紧啊!”
??杜若微撇撇嘴,将全身僵硬,神魂消散的小妖自我胸前拉开,我翻身坐起,深吸了口气,小妖的体重沉得超乎想象,再晚片刻,估计我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突破这堆人墙了?”杜若微脸色奇差地扫了眼四周,我瞅瞅塌掉一半的临时后台,不由感叹:真没想到古代的粉丝也这么疯狂啊……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2:54
“哎呀,拜托轻一点嘛……疼!”
??祭典结束后,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在杜府侍卫的掩护下,由重重包围住戏台的粉丝堆里逃出生天。待回到自己处所,星移斗转,明月高悬,亥时已过,而白衣涤然,神色落落的杜若玄斜倚窗台,独自候了我近半个时辰。
??“为何不告诉她你是女子?”杜若玄面无表情地托了个白釉瓷瓶,在替我擦伤的手肘上药,听我不住嚷疼,他轩眉微蹙:“怎么那么不小心!”
??“我又不会轻功,那种情况下哪儿闪得开呀!对啦,玄,你不是在吃小妖的醋吧?”我抱紧他胳膊,贼忒兮兮地笑道。
??“我是说正经的,那个小丫头对你,对你……”
??“对我动心了是吧?唉……我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机会说啦!这种事在大庭广众下揭开来讲,对她的打击未免太大了,我准备私下里找她聊聊,顺便再说个一清二楚。”
??杜若玄点点头,将我拥得更紧了些,“姻儿……其实……”
??“什么?”欲言又止的,莫非他遇到了难处?
??“其实,秋墨的爹爹,容家现任家主容还复,昨天来府里退婚,爹已经答应了,只不过……爹他坚持要我改娶秋墨的二妹为妻,以示杜容两家交好的决心,同时也便于稳固和拓展彼此的生意及影响力……”
??“这两年居沂玉家靠着丰富的海产及海上运输,财势声望渐涨,对朝政的涉足愈深,已隐有与杜容两家分庭抗礼的趋向了,长此以往,我们杜家处心积虑谋求的地位恐怕再难维持……”
??我心一沉,杜若玄接着说了什么我压根儿没听进去。他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玄,而他所背负的责任和压力,也不是平凡普通、毫无权势的我可以分担的,我到底能给他什么,能为他做什么呢?答案单薄得可笑,因为除了爱,我带给他的好像只有无尽的麻烦了……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讲这些恼人的事,让你心烦的。爹那边我自会想办法解决,他也并非不近人情……”杜若玄幽深的黑眸里潜藏着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但积压得过多,现在也快到达极限,濒临崩溃了吧!
??我眼眶微热,既心疼又不安,头埋进他怀里,嗡声道:“没关系,我喜欢听你说话,你不用那么压抑自己,或许讲出来之后你就会发现,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或许吧……”杜若玄的怀抱温暖如春,可我的心却好似被窗外冰冷的霜雪浸透,堕入了无尽的寒渊。
??玄,我曾经不顾一切爱你的勇气跑哪儿去了呢?为什么我对于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自己,会越来越没有信心了呢?
??
??烟囱,长筒袜,烤火鸡,再加上一棵圣诞树,假如按照原来世界的阳历来算,今天便是铃儿响叮当的日子。最爱热闹的我,此刻却丝毫提不起兴致,无精打采地缩在翰修园内的杂物间里,独自面壁发呆。
??听说杜若玄断然拒绝了与容家的再度联姻,而被杜家宗亲当众责骂,并表示要废除他杜府继任家主的位置。
??其实杜若玄大可以坦然接受这门婚事,迎娶容二小姐为正妻,待到以后再纳我做妾便是了,毕竟古人俱都如此。但他偏偏知我甚深,我骨子里秉持的一夫一妻制婚姻观念,不经意间仍会流露出来,被他发觉并铭记于心。因此,他清楚地知道,我可以不在乎他婚前有多少未婚妻,却不能容忍有另一个女人称呼我的丈夫为夫君,更加淡不上与其共侍一夫了。
??玄了解我,所以他不强迫我改变,宁愿自己触怒众亲,独自承受一切非议和责难,甚至是失去未来家主的地位,也不想我受到半点伤害跟委屈。可是玄,假如必须要让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换取我的幸福,那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呢?
??“唉……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呵呵,我看你哪儿是愁啊,明明是懒,躲在角落里偷懒!”明朗的笑声穿透了笼罩在我周围的愁云惨雾,投射进如同六月艳阳般的灿烂光芒。
??“小微子,你已经回来啦?不是说要到新年前两天才赶得回吗?”我潮湿的心情被他一晒,顿时阳光了三分。
??太粱国的新年同样是正月初一,不同的是,这里另有春节,大约在二月初,那是真正的春耕下秧日,还会举办祭典,与新年一样重要。
??“我这不是怕你闷嘛,府里很多丫鬟都回乡过年去了,你一个人,我是说……你一向喜欢热闹,讨厌冷清的不是吗?”
??杜若微原本想说,我一个人又无家可归之类的话吧,不过好在我已经习惯了,现在也极少再梦见那边的家人,以后这必将成为我藏匿于心底某处的一抹伤疤,渐渐被岁月磨平直至完全麻木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看似不以为意、漫不经心的模样。
??杜若微伸手拉过我,眉头紧皱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你看看你,脸上都沾到灰渣了!”
??“有吗?”抬手蹭蹭。
??杜若微卷起衣袖,仔细擦了擦我的额头,忽而俯身在我颊边印上一吻,害我竟脸红了那么一下下。
??“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哦!”
??“姻儿,几天没见着你,我真的好想你哦,该怎么办呢?我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今后怕也再没别人能如你这般打动我,所以你要对我负责……”杜若微居然用撒娇的语气说出这话。
??“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些?”我板起脸,并不领情地坐回原地,“对不起,你说的责任我负不了。”
??杜若微默默凝立,久到我差点以为杂物间又新增一座石雕了,他才幽幽叹出口气,哀怨道:“每次都这样,败给你了!”
??“知道还来?”
??“唉……为什么你和大哥都是这种一旦认定了某件事,便不再转念的人呢?其实那样会很辛苦,难道你不怕吗?”
??“怕!我一怕苦,二怕累,三怕麻烦,你最清楚了,不是吗?但我又极懒,懒得做任何改变,才会只想着维持现状,一条路走到底的。”杜若微对我而言也很重要,可我仅仅是喜欢他,当他是窝心的朋友,却没办法进一步爱他。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走得累了,不妨回头看看,我会永远等着你的!”
??永远?有多远?或许他此刻的这份心意,能够成为他和我记忆中的永远吧……
??“姻儿,想不想开party?”杜若微蹲下身,恢复他一贯嬉笑的表情,拽了个从我那儿偷师的英文。
??“你,你是说圣诞party?”我愣了半秒后问道。
??“是啊,听你跟梨香提过,所以我在微翠园布置了间屋子,还给你那些个姐姐妹妹们全发了请柬,估计一会儿人就会到,你快点跟我过去吧!”
??他竟然刚一回来就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心头不禁一热,待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呈大字型抱住杜若微了,这个人即使不能令我心动,可总能令我由衷地感动。
??杜若微戏谑地揉揉我的脑袋,“这么快就转移阵地,爱上我啦?”
??“美得你吧!我那是用我们家乡表达感谢的方式谢谢你而已。”人家国外可是一见面就抱抱的,我矜持多了。
??“你的家乡究竟是什么地方呀?糟了,你以前不会经常这么谢人吧?”杜若微夸张地瞪大双眸。
??我猛甩了两颗白眼给他,随即扯住他的胳膊拉他站了起来,“我很少如此隆重地表示感谢的,你应该偷笑了。”
??一路胡侃乱吹,到得微翠园后,果然见着不少熟人。除了没回家过节的镜儿、梨香及府里的几位少爷小姐外,还有青岚、青黛、安宓甚至小妖也来了。
??同各人打过招呼,惟有小妖一副见鬼的模样狠狠盯住我,我霎时醒悟:我现在穿的可是女装,怕要刺激到她了。
??“小妖,呃……我其实早就想说了,我不是……”
??“你是!你就是小妖的姻公子……小妖喜欢的姻公子……”
??我尴尬地瞧着面前泪雾弥漫的少女,张口结舌,手足无措。到底是哪个害我现在这么惨的?
??青岚被我瞪得缩到青黛身后,两人一起推说要去准备节目,一溜烟儿便跑得没影了。其他人怕我转移矛头,三下五除二,立马散了个精光。
??求助无效,我只好哄小孩似的一边拍抚小妖后背,一边喃喃道:“小妖是喜欢姻公子还是喜欢我呢?”
??小妖怔了怔,“姻公子不就是你吗?”
??我摇摇头,“姻公子是那个戏台上唱作俱佳,俊秀文雅的书生,而我则是戏台下一名普普通通,但真实存在的女孩,你喜欢的究竟是哪个呢?”
??小妖一脸困惑地冥思苦想,末了回道:“我喜欢姻公子!”
??“也就是说你更喜欢戏台上那样的少年,希望能同他开开心心地在一块儿啰?”
??小妖迟疑着点了点头。
??我使劲憋住计谋得逞的笑意,认真道:“那么小妖,你其实是作为拥趸在崇拜、欣赏姻公子,而不是单纯对于异性的喜欢和爱慕,这就表示,你想看到的仅仅是一个能够带给你精神寄托的偶像,却不是恋人。”
??“原来是这样……”
??小妖让我给彻底催眠了,糊里糊涂地被迫接受:姻公子=不存在的人=戏台上的书生=偶像,这一种暗示,但过后再想想,她大概还是会醒悟到,自己完全被我忽悠了吧!
??幸好晚上的party气氛非常之热烈,既有青岚、青黛精心设计的卖力演出,又有我引进的诸多新奇游戏带动人气,再加上杜若微时不时的插科打诨,倒将我心头的一点阴霾暂且消除个干净利落。
??说实话,忧郁真的不适合我……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2:58
再过两天就该是大年三十,合家团圆的日子了,今冬第二场雪像要赶着凑热闹似的,恰于此时铺天盖地,漫卷而来。
??我早没了初雪时的兴致,现在只想窝在温暖的小屋里,守着炭盆打瞌睡。偏偏吴嬷嬷眼尖,揪住意图开溜的我,顺便塞了一大堆体力活来压榨我的剩余价值。
??“吴嬷嬷,这么多活儿我一个人干到明天都干不完的,能不能……”
??“不能!你前些日子告了多少假,逃了多少活儿,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要是翰修园每个丫头都学你那懒劲儿,杜府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吴嬷嬷还做不做这内务总管了……”
??我哈腰点头,貌似恭敬柔顺地聆听吴嬷嬷滔滔不绝,字字珠矶的教诲,实则——上下眼皮子架打得厉害,都快站着梦周公了。
??“吴嬷嬷好!”一名丫头在我彻底睡着前,蓦地打断了吴嬷嬷唐僧念经般的唠叨,“奴婢玉荷奉老爷之命来传姻儿至诚和堂问话。”
??杜老爷找我?说起来我进翰修园也有好几个月了,居然一次都没正眼瞧见过这位杜家家主,他不是一向很忙吗?应酬多到可以排至明年年底,怎么会有空见我?莫非是为了杜若玄或是太子那边的事?看来来意不善呐……
??不容多想,诚和堂已经近在咫尺。我深吸口气,然后低眉垂目,迈步跨入了门槛。
??“奴婢时姻,给老爷请安!”侧身施礼,动作如行云流水,优雅顺畅。表面功夫我可是向来做足的。
??“丫头,走近些,到我跟前来。”温和慈祥的声音听着好像有点耳熟!
??我抬头迅速瞄了一眼,吃惊更甚,“你,你不是……你不是那天的伯伯……”
??眼前这位杜家家主赫然是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令我联想起自己父亲的那个亲切大伯。
??“呵呵,原来丫头你还记得呀?”杜琯亭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那当然啦,因为您是少数几个对我没什么敌意的人啊!”我也毫不客气,知道他定然有重要的话要讲,当即坐到了他旁边。
??“丫头,玄儿同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微儿喜欢你我也知道,你现在只要告诉我,你对玄儿是真心的吗?”杜琯亭祥和的双眼似能明察秋毫,洞悉一切。
??我迎上他的视线,坚定道:“我是真心喜欢玄的!”
??“嗯……我信你,丫头!那你应当愿意为了玄儿,做出某些牺牲和让步吧?”杜琯亭的语气十分之笃定。
??“如果我的牺牲和让步,不会令玄更加难过或痛苦,我自然愿意。”
??杜琯亭闻言一愣,看向我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之意,“玄儿的眼光果然不错,可你的身份比较特殊,他若要和你在一起,就得舍去杜家继任家主的位置,这样你都无所谓吗?”
??“能够舍去的东西便不是什么重要的存在,不值得惋惜!”我淡淡道。
??“能够舍去的东西不是重要的存在,不值得惋惜……”杜琯亭默念了一遍我的话,半晌方道:“只是玄儿年纪尚轻,他现在或许不在乎身份权势,可再过十年,二十年,等他完全长大后,你敢断定他不会为此而后悔,甚至埋怨、记恨你吗?”
??这些我当然也想到了,但我相信凭借杜若玄跟我的能力,即使做不成太粱首富,过上衣食无忧,逍遥自在的日子,亦非难事。
??“玄儿才华出众,前途无量,如果仅仅当个普通富商,岂不是湮没了他的抱负,掩盖了他的光芒?”杜琯亭看穿我的想法,一句话便触动了我心内某一根弦,引发阵阵共鸣。
??“况且,如今玄儿已与朝廷方面牵连颇多,他如果成为杜家下任家主,朝廷必当重用,声名荣耀指日可待。可一旦他离开杜家,除了会失去荣华富贵外,朝廷恐怕也很难轻易放过一个掌握太多秘密的普通百姓,不是我危言耸听,届时玄儿的生命都可能会受到极大的威胁,这你也不在乎吗?”
??我沉默了,杜琯亭这番话无疑正中我死穴,因为我很清楚像杜家这样由商入仕的大家族,通常和朝廷各方势力都会有暗中交易,尤其是他们同太子之间似乎还在密谋着什么,杜若玄这时候想要抽身,除非是死!
??杜琯亭见我动容,语气不觉缓和了下来,“丫头,你不想进宫服侍太子,我可以尽量替你斡旋,但无论玄儿还是微儿,你都不能嫁。估且撇去这原本亲睦和爱的两兄弟之间的感情,或许会因你而产生隔阂,你若真嫁予其中一人,另一人的心结必定就此种下了,那今后的矛盾和冲突便再所难免……”
??杜琯亭顿了顿,看看我的脸色,继而道:“但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太子此人执念颇深,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是绝对逃脱不了的,除非以他更感兴趣的事物交换,即便如此,他得不到的也不会容许旁人得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不管出于哪个理由,丫头……你必须要离开杜家,走得越远越好!”
??我苦笑着点点头,试问我还能有第二条路可选吗?何况在这个强权主义社会,像我这样的弱势群体压根儿不具备任何发言权。
??“唉……你是个好姑娘,可惜注定不能成为我们杜家的媳妇了!丫头,你若还愿意,不如便做我的义女吧,待送你至别的都城后,我保证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新生活……”
??“谢谢老爷,只不过既然姻儿一定得离开,又何必牵牵绊绊,再添纠葛呢?我之所以留恋此地,并非图财,仅仅是心之所钟,割舍不下罢了。如今要走,我倒宁可走得干干脆脆,省得将来后悔,再生事端。”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固然好,可另一个没说出口的原因则是:个性使然,我绝不会就此放弃的,要比起执念来,我自认不输于任何人,所以我不想成为他的妹妹。况且,即使现在断了往来,只要留得青山在,便不怕没柴烧。日子还长着呢,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
??风雪凄迷,夜色浓重,屋内虽然点了两个炭盆,但刺骨的寒意如同附骨之蛆,由我心底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下午杜琯亭的一番话犹在我耳边萦绕,尽管不甘心,不服输,结果却依旧无法改变,再过几天我便得离开杜府了。
??该不该告诉他呢?说,则势必会掀起一场风波;不说,则无疑会对玄造成莫大的伤害,说与不说,都令我左右为难,头痛不已啊!
??一阵冷风扑面,我下意识瞥了眼封紧的门窗,视线所及,惊得我瞬间怔住,半天回不了神。
??“小姻……”倾国倾城的微笑,暗若幽夜的长袍,柔得能掐出水的声音,是月无双,他回来了!
??我扁扁嘴,猛扑进来人怀里,哭了个惊天动地,风云变色。月无双好好的一件墨纹锦袍,再次遭我辣手“蹂躏”,惨不忍睹。
??“怎么啦?是因为有人欺负你呢,还是因为我回来了高兴成这样?”月无双温柔地抚着我长了不少的卷发。
??“双双……双双,我和玄要分手了,怎么办啊?”我牢牢扯住他的衣袖,泪眼婆娑道。
??月无双俊美无畴的面容上似有什么一闪即逝,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即伸手入怀,取出一方绣帕,缓缓为我擦拭着宛如开闸泄洪般流个不停的泪水。
??“那你还想待在杜府吗?”
??“我不知道……”
??“小姻,跟我一起走吧,你不是很想看看真正的江湖吗?我可以带你踏遍四海,畅游天下。”
??我抹干眼泪,呆呆地望着月无双,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是啊……我是该去找回真正的自己了……”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3:02
“姻儿姐……你在吗?姻儿姐……”
??一大早的鬼叫什么呀?不知道扰人清梦,罪不可赦呐!
??昨晚月无双陪我聊了一整夜,制定好各项计划及准备工作后,天亮方走。我正打算睡个回笼觉呢,才合上眼,外头人便来叫门了,搞得我睡眠严重不足,兼心情极度恶劣。
??“怎么啦?什么急事非得要大清早办啊?”我拉开房门,语气不善道。反正人都快走了,也不怕暴露了恶女本性。
??敲门的小丫头见我凶神恶煞,恨不得拆吃了她的模样,吓一大跳,哆哆嗦嗦地退后两步,小声道:“门卫让奴婢传个口信,说外面有人找姻儿姐……”话音刚落,人便跑远了。
??我一头雾水地罩上外衫,赶至正门,等我的却是一位瞧着脸熟的中年大叔。
??“请问你是……”我犹豫着开口。
??“在下韩秦,奉公子爷之命,特来请时姑娘至浥尘居一会。”不晓得是不是我眼花,这个韩秦对我的态度好得出奇。
??“浥尘居?是韩子苑,韩公子要见我吗?”我顿时醒悟过来问道。
??“正是,前次多亏了时姑娘援手,我家公子才能平安无事,公子爷一直铭感五内,想找机会报答姑娘,故而此番特意借道沧浪府,期与姑娘一会。”
??他是在讲绕口令呐?姑娘长,姑娘短的,听得我头晕。
??“秦叔,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吗?”
??“姑娘请便。”
??“那么秦叔,你也直接唤我小姻,姻儿,或者姻丫头什么的都可以,千万别再叫我姑娘了,听着怪别扭的。”我作势拧了拧眉道。
??“呵呵……好吧,姻丫头,我们先上车!”韩秦微笑点头,扶我坐进马车后,一路慢慢将韩子苑的来意说与我听。
??原来我那趟凭借檀木令牌,请宝源货行帮忙查找晶匙上的石头,并得到回复说是寒照国圣石金曜的事,让韩子苑觉得并未帮上什么忙,毕竟金曜仍需我亲自去向寒照国国王求请,方有可能获得。因此韩子苑在附近办完几件事情后,决定再来沧浪府问问我是否还有其它要求,他可以尽量满足。
??其它要求?我在路上考虑了良久。今后要离开杜府生活,确实需要一点保障,倒不是金钱上的,而是联络、传递消息方面的。
??我的《时尚》现已在太粱国十来个府城广泛发售,全是由我设计、制定版面后,将先行印制的样稿快马送至各地的印刷局,然后再分发下去,全国统一销售的,麻烦得很。
??如今要四处游历,必然少不了遍布于全国各地的,能随时替我传送样稿及消息的网络。杜家我不能倚赖,那也只有想办法另寻他处了。如此一来,行商天下的宝源货行便成为了我最好的选择。
??“姻丫头,我们到了!”韩秦好像把我当作是自己的女儿,态度亲切地让我有误上贼船的错觉。
??“这么快?”记得上回跟小宓来时,足足走了我半个时辰,这次虽是坐马车,但至少也得一炷香的工夫吧,怎么会这么快呢?
??我掀开车帘,极目所见果然是半隐于林,一派闲逸自在,遗世独立的浥尘居。
??“呵呵,那是因为小飞的驾车之术天下一流啊,否则公子爷也不会每次出门都带上他了!”韩秦颇为得意地拍拍那个叫小飞的瘦长少年,少年挺了挺胸脯,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我心里好笑,却不知道对古人来讲,驭马驾车的技术其实是非常有用的,因为在那个年代没有比马更快的事物了。
??“走吧,姻丫头,别让公子爷久等了。”
??内堂篆烟缭绕,熏香煨暖。韩子苑一袭柔黄裘锦长袍,玉冠束发,正静静地倚靠着一张软榻,捧了本账册细看。不甚明亮的日光疏落而又朦胧,衬得他清涵秀雅,人淡如菊,仿佛随时都会化去一般。
??“公子爷,时姑娘到了。”韩秦怕惊扰了屋内人似的,低声禀报道。
??韩子苑闻言抬头,浅浅的微笑挂在与紫轩极为相像的俊逸面容上,却是温文尔雅,平易近人。
??“这么冒昧地邀请时姑娘过来,实在是抱歉。”缓慢的声音听着软软的,有点虚弱。
??“没关系,正好给我个借口翘班,我求之不得呢!”我大大咧咧坐到他对面,光明正大地欣赏帅哥。
??“翘班?何为翘班?”韩子苑眼波一转,正对着我道。
??“嗯……就是干活时开溜的意思!”我略略不好意思地皱了皱鼻子。
??韩子苑唇畔的笑意愈浓,“你倒诚实得很!”
??“那是!反正我也快被炒鱿鱼了,干不干活都无所谓。”我强忍住心底翻涌上来的酸涩,故作轻快道:“顺便说一句,炒鱿鱼是指被老板辞退的意思。”
??韩子苑用探询的目光定定地瞧了我一会儿,“你想来宝源货行做事吗?”
??“不,我只想请宝源货行帮个小忙。”讲到正题,我迅速恢复了精神,随即将自己的计划跟要求一并提了出来。
??韩子苑在听说是我创办的《时尚》时,眼神微微一动,待得知我要借用宝源的信息传递网后,略一沉吟,便颔首同意了。
??“你的《时尚》现在仍未完全普及,不如我们再做个交易,由太粱三十二间宝源分号来为你推广《时尚》,而相应的,希望你在每期《时尚》中都要提及我们宝源的金银制品,珠宝首饰,怎么样?”
??天才呀!我万分惊讶地瞧着韩子苑,不愧是新近崛起的著名商贾,他的脑筋转得可真快,居然向我提出要为他的商号打广告,我自己都没想到还能够借此敛财的说。
??“成交!”我抬起右手,不顾韩子苑惊诧的眼神,主动拉住他冰冷的手一握,“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韩子苑笑得恬淡温雅,柔和斯文。奸商原来就是这样炼成滴……
??
??出浥尘居后,我并不急于回府,而是绕去了清茗楼找安宓。
??关于我要离开的事,还没来得及通知她,不知道她的态度会是怎样的?如果她愿意随我走,当然最好,定下个出发的日子便行;但假如她不想离开故乡跟我远游,那我只好留下笔钱,再把她托付给青岚、青黛照顾了。
??“姻公子……姻公子!”我才踏进清茗楼,小妖欢快的声音已如雷达般追踪而来。
??“叫姻姐姐!”我不留情面地立马泼她冷水。
??小妖扁扁嘴道:“青岚姐也是那么叫你的呀,为什么我就不行呢?小妖比青岚姐更喜欢姻公子的!”
??“不是这个原因,好好一个女孩子家家,整天被人公子、公子的叫唤,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是人妖呢……”
??“什么是人妖?跟小妖的名字很像啊!”
??汗……我要是讲“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如果妖是人他妈生的,那就是人妖”,她会不会直接找根绳子去?呃……算了,还是解释泰国版的吧!
??“我们家乡那儿把不男不女,非男非女,亦男亦女的统称为人妖……所以,我不希望你这么叫我……”
??小妖皱眉思索良久,道:“真的有那种人吗?那我,我以后叫你姻姐姐好了。”
??我满意地拍拍她的肩,“小宓在后头吗?我找她有事。”
??“她应该在书房研究姻姐姐的香水吧,我带你去!”
??转进内院,再穿过两道门廊,即是练舞场和书房。记得上回来是为了排戏,这次却要告别,世事无端确如白云苍狗,变幻莫测啊……
??“姐姐,你来得正好!”安宓托了个盛着浅褐色液体的小碟,递近我面前道:“我刚刚研制出一种带香味的水,同姐姐送我的有点像了呢!”
??“小宓越来越能干了哦!”我闻闻香味,淡雅清新、绵甜甘爽,除颜色差些外,倒颇具推广价值。
??“呵呵,我也是自己喜欢,随便弄来玩的……”安宓不好意思道。
??“小宓……”放下碟子,我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过几天我要离开沧浪府,出外游历去了,你……你是想留下来,还是同我一起走呢?”
??安宓怔了怔,“姐姐要去很久吗?”
??“是啊,应该会很久的。”
??“那我跟姐姐一块儿去!”安宓以坚定无比的语气回道。
??“你要想清楚了,跟着我就得背井离乡,四处奔波,会很辛苦的。”
??“没关系,从前我和爹爹也常常东奔西跑的,直到今年年初我们才回的沧浪府,所以我都习惯了。”
??难怪她小小年纪就要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原来竟是老江湖啊,真是看走眼了。
??“既然如此,我们便敲定啦!这几天你赶紧收拾一下行李,我得空再溜出来安排具体的出游事宜。”
??最后交代安宓,把我们要离开的事透露一点给青岚、青黛还有小妖知道,提前打好预防针,省得我下回通知她们时,遇到某些危险的突发状况……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3:06
大年三十,晃眼即至。
??各家各户尽皆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欢笑沸天的。杜府内亦帘卷虾须,纱舞飞凤,金银焕然,珠玉生辉,布置得奢华无匹。
??府里不仅铲净了所有积雪,还于各个园子里增设数十只露天火盆,日夜不熄,融融暖意再加上火盆里特殊木料燃起的熏香,烘得人泰体舒畅,浑不似三九腊月的辰光。与此同时,内院的主干道都铺了喜庆的大红色长毛绒地毯,供怕冷的夫人小姐们出外串门子走动方便。还有,府里的灯笼也全部换成了罕见的七彩琉璃盏,待点上蜡烛,光线折射迷离,便宛如幻梦般美丽。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数声鞭炮的鸣响,其中更夹杂了震天的欢呼及笑嚷,可以想见,一定又是杜掬安在搞什么恶作剧了,孩子们的快乐总是这么简单。热热闹闹,开开心心,所谓新年就该是这样吧?可我心底空落落的,止不住的凄凉扑天盖地,堵得我无处可逃。
??“你们没看到,大少爷他一身月白纹锦绡衣,丰神如玉,容华冠世的样子,迷得那些个世族小姐全都神魂颠倒,倾心不已,巴不得要立刻嫁给他呢!”
??“对啊,对啊,还有二少爷,没想一件普普通通的墨绿色丝锦长袍,穿在他身上就是俊逸洒脱,挺拔不凡,玉家两位小姐这下可要得意了,听说老爷想让二少爷娶其中一位小姐呢!”
??“真的吗?玉家的小姐脾气可不太好……”
??几个小丫鬟围住廊下的一只火盆,边取暖边凑近脑袋小声淡论着。
??我听不下去了,漫步至正在预备晚宴的得寿堂,看人来人往,好生热闹,却没有我插足的余地,更加郁闷,于是寻了处僻静的角落,一待便是半天。
??酉时一刻,晚宴正式开始。
??席上除杜府家眷外,另行邀请了五、六位才貌出众,身世显赫的贵富小姐,包括容家、玉家,还有一位工部侍郎的千金。杜琯亭的意图一目了然,明摆着是替儿子挑媳妇来了,只是不知道杜若玄会做何反应。
??果然,酒过三巡,杜琯亭长身而起,淡淡扫了眼杜若玄的方向,扬声道:“值此新春佳节,普天同庆之际,我杜家也恰有双喜临门,今晚我便当着诸位亲朋好友的面,做主替我两名长子玄儿、微儿定下婚事,愿他俩早日为我们杜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孙,传袭香火……”
??语音方落,第一个跳出来的却不是杜若玄,而是杜若微。他劈头就来了句:“我不要娶她们,我有自己喜欢的人!”
??这下在座的亲友们纷纷炸开了锅,那几位千金小姐亦闻言蹙眉,有几个竟交头接耳起来,像是知道什么内情似的。
??杜琯亭脸色一沉,冷冷道:“你喜欢的人?那她可愿意嫁予你?”
??杜若微咬唇不语,神情愤懑已极。
??“哼……若是她不愿,你又在这儿发什么痴?”
??“那,那大哥他也不会娶别的女子为妻的,他和姻……”
??“住口,你大哥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杜琯亭厉声喝阻了杜若微想要说出口的话,家主风范笫一次在我眼前展露无遗。
??杜若微的胸脯急剧起伏,瞪了眼面无表情,依旧默坐于原位的杜若玄后,猛一跺脚,愤然离席,扬长而去。
??“爹,我看此事不如稍后再议,二弟那边仍需设法开解一下,何况婚姻大事,不宜操之过急,总要有个准备。”杜若玄清冷的声音并不如何大,却自然流露出一股不容辩驳的威势,震慑全场。
??杜琯亭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眸中对这个儿子的欣赏及自豪显而易见,“也好,定亲一事便待到年后再公开,这段时间你多到微儿那走动走动,顺便解解他的心结。”
??“是,孩儿明白!”
??“凡事只要想通了,便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孩儿知道!”
??杜若玄背光的面容藏在一片阴影里,远远地看不分明,可我能感觉得到他的痛苦和无奈,他的压抑跟挣扎。玄,我的离开对你而言究竟会是解脱,还是另一重伤痛的开始呢?我真的不敢去想……
??
??夜,漆黑却并不宁静的夜,四处传来鞭炮及焰火迸放的欢鸣,如此熟悉,如此陌生,好像路过的风景,烙于心底却又难以描绘。
??我呆呆地在府里幽灵般出没,始终不愿停下脚步,直至路已走到尽头,原来这便是不舍。往事种种似过眼云烟,一幕幕,一格格,重叠再重叠,放大再放大,清晰地投影至我面前,压得我呼吸困难,闷闷地连眼泪都挤不出一滴,但心口却是火烧火燎的灼热……不甘心啊,玄!
??拖着被冻得麻木僵硬的手脚,我茫然四顾,发现实在无处可去,最后仍是转回了自己的小屋,禁不住苦笑连连。可推门而入的瞬间,方才积蓄的所有悲愤蓦然烟消云散,只因他的存在。
??“玄?你为什么……”我刚要发问,浓烈的酒味便盖住了我下面的话,“拜托,你喝了多少酒啊?还说我是酒坛子呢,你也差不太多啦!”
??杜若玄独自靠坐在窗边,身前大大小小,摆了四、五个酒坛,闻这浓郁的味道,还是最烈的“冰焰”,莫非……他知道了什么,所以跑我这儿借酒消愁来了?
??“玄……玄……你怎么啦?”我跨过障碍物,俯身凑近他低唤了两句。
??杜若玄半睁双眼,待看清是我后,立马扣住了我的腰,埋头窝进我怀里,微微颤抖的身躯泄露了他此刻的脆弱和无助。
??“你……你要离开我吗?你不是说只要我不放手,你便……不会离开的吗?”沙哑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冷与淡漠,有的只是痛苦。
??我咬紧下唇,强压住胸口针扎般的刺痛,怕自己一时心软便再难割舍得下,“玄,我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只是……现在我必须得走,因为我还没有这个资格……”
??“不要走,我不想又变成一个人……我不要一个人……”
??“对不起,玄……”
??“每个人都敬慕我,疏远我,除了你……所以,别离开我,姻儿……”
??“唉……原来你那么怕寂寞啊?我又何尝不是呢?”我拥紧杜若玄,喃喃自语,“虽然身边的朋友很多,可我总觉得他们离我好远,我就像是被世界遗忘、孤立的一座小岛,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一味地飘零,无根无据,令人心慌。玄,你也会有这种感受吗?这种不顾一切想要抓住什么的感受……”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杜若玄的怀抱似乎收得更紧了些。
??“既然我们同病相怜,不如今晚就一起做个伴,你说好不好?”哪怕只有一晚,我也想纵容自己的感情痛痛快快爱一场。
??低头吻向杜若玄,苦涩的唇瓣自他冰凉的双唇渐渐转移至敏感的耳垂。说实话,虽然我准备把自己完整地交托给他,可具体该怎么做我根本不知道,只能学着某些不良小说的描述,略带笨拙地试图挑逗他。酒不是能乱性吗?我便让他亲身体验一下吧……
??正当我努力啃噬某人的耳垂时,阵阵奇怪的酥麻从我身上扩散开来,微一偏首,却不期然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眸中。杜若玄不知是醉是醒,晶亮的眸子流光溢彩,如同黑丝绒上镶嵌的钻石,焕发出夺人心魄的美丽。
??“姻儿……”无限温柔的呢喃刹那间消弭了我全部力量。
??“怎么办,我好像也醉了?”细细的喘息熨贴在他颈畔,慵懒而又魅惑。
??杜若玄捧起我的脸颊,低头深深吻住了我,带着末世般的悲凉哀伤与灭世般的疯狂决然。
??“玄……”我如同奋不顾身的飞蛾,微微颤抖地等待着一场焚毁天地的烈炎。
??杜若玄倏地起身,抱起我三两步跨至床前,“姻儿……可以吗?”
??纤手轻轻抚向他滚烫如沸的面颊,继而缓缓游移至双唇、前胸、下腹,似是无声的邀请。
??任谁都无力再去挣脱这席卷一切的欲望,只有听凭燎原星火将自己彻底地吞没。情潮翻涌,屋内越来越高的热浪蒸腾了仅有的理智,剩下永无止尽般的索求与迎合,奏响着混合了痛楚及欢愉的乐章。
??无星无月的暗夜,角落里一朵娇柔小花正在悄悄绽放……
高西 发表于 2008-4-3 23:08
天光淡淡,如烟似缕,浸透细薄的窗纸,映照于攀枝雕花的榉木床前。昨夜的放纵与狼藉依然历历在目,暧昧而分明。
??我枕着杜若玄的臂膀,视线流连在他酣甜的睡脸上。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浓密的睫毛,以及擒了丝笑意的薄唇,如此俊逸完美,这真是那个与我倾心相恋的人吗?好像做梦一样!
??抬头凑到他腮边,偷亲了一下下,柔柔暖暖的触感,确实不是在做梦呢!我眯起双眼,满足地笑了。
??“这里……”本该闭目不动的人忽然用手点了点唇,开口道。
??“你……你醒了?那还给我装睡!”我皱眉瞠目,捏面团似的揪住他偷笑的脸颊。
??杜若玄捉住我作怪的手,拢入掌心,柔声道:“姻儿,你已经是我的妻了,我去向父亲禀明,然后正式迎你进门,可好?”
??我很想立刻答应,但心里非常明白,他如果现在就要娶我的话,不仅会当不成杜家继任家主,更可能因此而惹祸上身,遭紫轩记恨,或是被朝中其他要员顾忌。无论是以上哪一种,我都不忍心让他承受,所以结论只有一个:暂时离开他!
??“玄,你爱我吗?”我贴近他胸前问道。
??“傻丫头,居然还问这个……我当然爱你了,比想象中更爱你!”杜若玄动情地在我披散的长发上,落下绵密的细吻。
??“既然如此,玄,你可愿意等我三年?”我半仰起上身,竭力与他对视道。
??“姻儿,你不必在意爹说的话,我会想到办法一一解决的,所以你别离开了,好吗?”
??我凝望着杜若玄深遂的眼眸,恨不得永远沉醉其中,只不过有太多的东西牵绊住我,叫我着实难以放开。
??因为即便除却了杜琯亭说的种种,我依然有充分的理由必须得走——我的生命,或许下一秒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了!而在它消逝前,尽全力找到挽救的方法,便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离开,也可以是为了下一次永远的相守。
??“玄,我说过的,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不仅仅是你爹讲的那些理由,我自己也有必须要找回的东西。但是请相信我,我会回来的,而且总有一天,我会站在你面前成为你唯一可以选择的新娘,我说到做到!”事在人为,就算我称霸不了天下,三年的时间也足以让我改变某些局势,逆转这有缘无份的宿命。
??“我知道了……我等你!”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包含的情意却是重逾万斤,我蹭着杜若玄暖暖的颈窝,暗自感谢上帝还有佛祖,并未抛弃我这个不甚虔诚的信徒呵……
??
??“让开……都给我让开!”恚怒中透着仓皇的声音,迅速由远及近。
??我正与梨香、镜儿依依话别,冷不防被一道霹雳般的爆吼魔音灌耳。
??“时姻!你在哪儿?快给我出来!”
??“二、二少爷?他怎么,怎么……”梨香的脸色骤然煞白,呆望着箭一样冲过来的杜若微,不知所措。
??“姻儿姐,我们……我们明天再去送你,先走一步啦!”镜儿一看情况不妙,匆忙拉了梨香便闪,眨眼间就消失无踪了。我不能不承认,她真的是极具“闪客”潜质呐!
??“原来你在这儿,怎么?为什么不干脆直接走人?等走了以后再让我知道啊!”杜若微一把攥紧我手腕,疼得我眉头直皱。
??“我准备跟你说的啦,早上去找你时,你人不在嘛,哪儿能怨我!”
??“要走了才通知我一声,我对你而言仅仅如此吗?”杜若微的吼声大概三条街外都能听得到。
??我就怕他这样,所以才打算瞒至最后的,“唉……即使一早便告诉你,又可以改变些什么呢?我是非走不可的,难不成还留下来参观你们两兄弟的婚礼啊?”
??“不会的,我们可以……”
??“别拿兑现不了的承诺来敷衍我!”
??手腕上的力道一松,杜若微苦笑着放开了我,“至少不要让我最后一个知道……”
??我垮下脸拼命抢救红了一圈的手,“拜托,我又不是要跟你永别,只不过是暂时离开,外出游历一番而已,你就当我度假去了,等玩够了自然会回来的。”
??“度假?”杜若微拉过我手腕,抱歉地为我揉开淤红。
??“就是长途旅行啦!”
??“我很怕……以后再见不到你了……”
??“少触我楣头,我还想活蹦乱跳地衣锦还乡呢!”我怒了。
??杜若微默默凝望着我,片刻后扬起一抹浅笑,淡若轻风,“或许外面的世界更适合你也说不定,你总让我觉得早晚有一天,你必然会展翅高飞,离开杜家这个囚笼的……”
??我闻言细想了下,觉得没准真如他讲的那样,我潜意识里一直都向往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故而一旦同杜若玄做了约定,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雀跃,对未知的旅程亦是充满着期待,不安分因子蠢蠢欲动,全然没有丝毫的紧张忧虑。
??“我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
??“呵呵,我行我素,不萦烦扰,活泼开朗,无忧无虑,这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吧……”
??蓝颜知己!杜若微绝对是我的蓝颜知己啊!
??“小微子,要不要我写信给你?”笑靥娇媚若花。
??“你……有什么目的?”警觉性超敏锐。
??“嘁,人家不过怕你会闷罢了,不要拉倒。”
??“谁说不要啦,姻儿,我会天天等你消息的……”杜若微眼里俱是真诚和期盼之意。
??我点点头摊开手掌,比他更认真道:“那便将你的马匹、信鸽,还有笔墨纸砚费一并交给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