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37
一嘻一闹也悠然
当我一觉醒来时,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那个绑架我的假侍卫死了,服毒自尽!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接触死亡,觉得很难过!无论那人对我作过什么,毕竟曾是一个会说、会笑、有生气的人,只隔一夜,就这么消声逝去!让人不能不感叹这生命的飘渺脆弱!
他可会如我一般幸运,来个时空穿越么?恐怕,很难!
从东方禹那里回来,坐在柳树下,无精打采地看着二哥与齐风对话。
二哥:昨日见你那势轻功,可是当年武圣前辈独创的"烟花三月"?
齐风:嗯!
二哥激动中:那、那,武圣老前辈和现今江湖中排名第一的江别鹤,岂不是你的师傅和师兄?
齐风:嗯!
二哥更加激动中:你们师兄弟间,谁的武功更高?
齐风:我,刀!他,剑!
二哥更加更加激动中:刀,可是武圣老前辈的看家本事风云刀法?
齐风:嗯!
二哥更更更加激动中:真是想不到!齐兄,可否指点晏启一二?
齐风:不!
二哥热情扬溢的脸立马就挎下来了!
我再绷不住劲,哈哈大笑起来--这两人简直绝配!一个表情丰富,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激动不已,一个无动于衷!而且,不仅平空跑出一个江别鹤,还跑出那风云刀法!可是这前世今生的武功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么?只是,这江别鹤切莫如那《绝代双娇》中的江别鹤一样阴险狡猾就好!
我不由开口问道:"你的武功修为如此之高,为何甘愿困于这宫中,作一名小小的统领?"
齐风答:"父命!"
我苦笑,想当初我来这京城赶考,不也是奉那父命么!
"为何当日起火,你会伤的这么重?"我痛惜地望着他那脸,心想,那眼睛恁个漂亮,若非烧伤,这人只不定有多俊呢!
"抢书!"齐风垂了精亮的眸子说道,"楼顶塌了!"
我伸手握住他那干枯的手指,安慰:"放心,我定会寻来名医,帮你修复本色!"
齐风摇摇头,低语道:"没关系!"
二哥在一旁拉我,示意我帮助说好话,我笑了--
"二哥,这江湖中规矩恁多,你又何苦难为齐风!"
二哥无精打采道:"焉能不知道,只不过二哥是求武心切罢了!"
我哄他,"二哥的功夫已经排于江湖前十名,不是很好么?"
二哥继续无精打采道:"与齐风甚至他师兄相比,云泥之别!"
我再哄他,"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武功,学是夫止境的。二哥别伤心了,以后有机会,我到宫里给你淘两本秘集回来。"
二哥继续继续无精打采道:"淘过了,没有!"
我差点没把茶给喷出来,这二哥,连宫里都去过了么?简直、简直忒大胆了!
我放下茶杯,四周看看,见无旁人,小声对二哥说:"殊儿有一套绝世武功,要不要学?"
二哥鄙视地看着我,"你?算了!"
我大怒,"这功夫,可是传承数百年,才传到你三弟这的,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齐风插嘴:"什么?"
我笑眯眯地回他:"陈式太极拳!"
那两人大眼瞪小眼地望着我,"啥东西?"
我也不再解释,直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便拉开了驾式--
边动作边说道:"这陈氏太极拳乃集天地之精华,汇乾坤之元气所成,讲究的是意、气、身三者浑然合一,以意行气,
源动腰脊,旋腰转脊,节节贯穿。在推手过程中,以缠绕粘随为根本,"纵放曲伸人末
知,诸靠缠绕我皆依",在粘贴缠绕过程中,运用棚、捋、挤、按等手法,借力制动,舍己为人,听劲懂劲,发劲制敌。"
这套闻名遐迩的拳法是前世时,我的博士导师吴老教授硬逼我练的,说是什么能强身健体,防身护色!
当时曾让我恁个窝火:我色么?我即使有色,有那个人保护,也没有谁敢劫不是!
但窝火归窝火,这拳到底是练会了。只是到了今世,投入这小猪儿的身体后,人变懒了,便再没练习过。
整套拳法下来,我已经是气喘吁吁、筋疲力尽,扶着青青柳树咳个不停!
明儿跑上来,边帮我服药边唠叨:"逞强不是,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体差,练什么劳什子拳法!"
而旁边那两位武痴,却闪着狼一般的光芒扑过来。尤其二哥,一把抓住我胳膊激动道:"殊儿教我,教我!"
我歇了一会儿,斜眸看他,"不是说算了么?如今又想学了?"
那刚才还截然相对的两人齐齐点头。
"那好,先唱个小曲让少爷我高兴高兴!"我翘了二郎腿,仰起脖子道。
他怒,"什么时候听二哥唱过曲儿?成心气我!"
那齐风更不可能了,摆着阴阳脸发愁!
我朝他们呲牙一笑,道:"好吧好吧,二哥别气,齐风也别愁,我教就是!不过,我如今这个样子,怕是教不了你们实质的东西,只能是花架子,一切得靠你们自己领悟了!"
那两人又齐齐点头!
我邪笑,"拜师吧!"
齐风正正经经的走上前,口叫着师傅,就要跪下,我忙拉起他来,"开玩笑的,竟当真!"
而二哥满脸黑线,训我:"真是越来越调皮!"
我笑......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37
衔山抱水建来精
我站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打盹,耳朵边上众大臣的喧吵不休且被我当成催眠曲。
"洛东县眼看就被这大水吞食,王大人竟还如此之说!"
听着白胡子老头吊着嗓门,向工部尚书王建韶发脾气!我不由暗乐,这老头儿,一看到书法便欢蹦乱跳的如孩子一般,可一到这朝堂之上,却真真象个丞相模样,威严的紧呢!
"非是下官不管,可这洛东县本就处于低洼之处,三面临水,修坝修不得,疏通又疏通不得,你叫我下官如何是好呀?"那王建韶愁眉不展的说道。
只听徐纪道的声音也渗了进来:"诸位大人到底有何良策?每年虽说有洪水泛滥,可都不如今年来势凶猛,难道要那八万百姓生生泡在水里么?"
"这两年因赋税沉重,百姓已是生活困苦,若再受这洪涝之灾,怕是怕是......"周舅舅的叹息声。
"朕是让你们想办法,不是要你们来述苦的,到底有何良策?"东方禹一拍御案,立眉呵问!
吓得我一机激,忙睁开了眼睛!看到满朝大臣全弓下腰再不敢吭声。
还是第一次见这东方禹发脾气,那细眸冷挑、内冒寒光、威慑震人的样子还真是唬人!哼,扰我美梦,我不由耸耸肩!
这洛国也真奇了,边雨季竟全集于这八九十月份,想不发水,都难!
"国师大人,可是有良策在胸么?"那东方禹眼睛还真贼,斜望了我含怒问道。
好吧好吧,知你泛愁之即,我不该打嗑睡,我不该坐壁观枫,可你也不至于用这四十五度角的眼睛冷冻我吧?
我摸了鼻子弓身道:"众位大人都无良策,更何况晏殊这年轻历短之人!晏殊但听皇上吩咐!"
"哼!人都道国师大人智若天人,原来,也不过如此!"周允乾盯着我的手,翻了狐狸眼慢慢哼道。
你、你这只死狐狸!前段日子蔫巴耗子似的,最近几天宇文留琉一来,你就又活过来了,真真是个老婆奴!
我狠白他一眼!那人咧嘴奸笑!
"晏国师,我看你悠然自在,颇是胸有成竹,怎会没有良策?"东方禹看看周允乾,又看看我,然后威慑力十足的声音伴着低气压直逼过来。
经皇上如此一说,大家的目光全集到我一个人身上,若我再不说出个一二三四,怕是那目光,便能把我穿成几个窟窿吧!
咳!我咳,慢慢踱出行列,弓身道:"晏殊是有一个办法,但皇上和诸位大人未必认可!"
"先说来听听!"东方禹眼睛一亮,盯了我道。
"移民!"我环视了一下旁边的大臣,轻轻吐出两个字。
"移民?"众大人望我。
"移民?如何移,往哪移?"身后的白胡子老头跨前一步,抓了我的手问。
"往、往山里移!"我好不容易挣开他的老爪子,说道。
"这办法行不通的,早在老皇在世的时候,我们也曾考虑过,可是那洛山山脉既无田又无水,你叫这迁移百姓如何生存?"白胡子老头一听我这主意,便泄了气,一甩袖子,回队伍里去了。
东方禹也摇头道:"此计不通也!"
"非也!"你不是"也"么,我也会"也"!我翻着眼睛,对那些面露致疑的大臣们表示抗议!再慢慢吐出八个字:"积石屯田,引水成渠。"
语一落地,那些大臣便全傻了般,望着我发呆。
还是东方禹反应较快,追问:"何为积石屯田,引水成渠?"
我笑,答道:"洛山山脉多为丘陵,我看那山上树木茂盛,定是土质松软厚沃,可以用石头顺了山势砌成一块块梯田!"
"那又如何灌溉呢?"白胡子老头问。
"洛河河水四季长流,且多流入大海白白浪费。晏殊知道一种水车,能引洛水上山,形成沟渠,再从山间修几座水库,雨季存水,夏季保水,无论吃水、灌溉都可解决。"
"水车?水库?"很多大臣都激动起来,纷纷念着这对他们来讲很是新鲜的词汇。
东方清阳凑上来闪着媚眼问道:"这水车,可是、可是如那纸茑一般神奇的东西?"
我看着他点头--老妖精,你又想求我了吧?可惜这水车和那纸鸢比起来,简直巨人与婴儿的区别,并且,事关百姓生死存亡,肯定是不能让你拿去贩卖的。
正得意间,猛然一道凝聚的目光频频递来,回头望了,竟是那狐狸周允乾!我赶忙假装咳嗽,避开了他--你媳妇都来了,还老朝我抛媚眼作甚!
东方禹大喜,高声道:"水车水库之事,全交由国师负责!工部、吏部一并听从国师调遣!"众大臣称是。
看东方禹那神情,若非是在大殿上,早就跑上来抱我转上几圈儿了。
上学的时候,老师老是教导我们,实践是检验一切真理的唯一标准!可是这水车我只看到过,理论也研究过,但实践却是没有尝试过,所以,这真理,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心里也没谱儿!
在工部、吏部联合起来全面移民的空荡里,我与东方清阳搜集各路名工巧匠开始研究这水车制法。
大体把水车的制作方法和原理告诉了大家,然后画出剖面图、解析图以及整体画案,供大家研究参考。
因这洛河水流在雨季流量巨大,而在旱季流量增缓,给水车的制作提出了很多难题,若太小,雨季时便会架不住那洪水猛兽,肯定会肢离破碎,若太大,在旱季时那水量又会推不动这水车转动。
最后,我决定全部采用大型水车,用在上游修建大坝水闸的方式解决旱季流量问题。
当历时一个多月,第一辆水车试验成功时,东方清阳兴奋得拍着我的肩道:"小猪儿呀,这也太神奇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呀?"
我朝他呲牙一笑道:"不告诉你!"
换来他一顿好打!
一日,站于洛河河堤上,看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十架水车轰然转动,宛如飞龙在天、千军万马悬空奔腾的宏伟场面,东方禹不禁大叹这世间之神奇!昂扬吟道:
长虹直架春秋路, 机器爬沙破万兵。
天水且从天上走, 金渠千里绕都城。
于阵阵水声轰隆中,他紧紧握着我的手,高声喊道:"得晏殊者,得天下也!"
我踹他,"野心太大,小心早衰!"
那人大笑!
笑罢,他搂了我道:"若非殊儿,朕怎会得见如此气势磅礴之景象?"
我望他,"人类,虽说是万物之精灵,但也是从各种困苦艰难中训练出一点能力,把之扩大、延长,才有今日的。锦月,只要你永远拥有着这片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万事便都会变得容易!"
他点头,眯起细眸望向那水,道:"如今,便有一难事!这移民容易,但这梯田迫在眉睫。眼看就要到种植冬麦季节,这田再不修好,明年收成可如何解决?"
我不抬眼皮的告诉他:"全民皆兵!"
他眨眨眼望我,我咬牙,"让你的百姓全都给我上去,修梯田!!!"
他摸摸鼻子,笑道:"修就修呗,你喊什么?"
我大乐!
他又愁道:"殊儿,你知道这两年因诗会之事,国库空虚,移民已经是耗尽库银!再全民皆兵,这费用,怕是怕是难以解决!"
我笑,"我教你一个既能提供充足劳力,又能不花一分钱的好办法!"
他竖了耳朵惊喜道:"快说!"
"你养那些军队是干什么用的?"
他一愣,然后坚决摇头,"呃,士兵是用来保卫疆土的,如何能作这农夫之事?"
我严重鄙视他,道:"迂腐!士兵是用来保家卫国的,可是没有家,哪来国?再说了,这修田也是保卫疆土的一种形式,如何就不能用了!而且你那些破士兵,根本没仗可打,养着下小猪儿么?"
他大乐,抱着我大笑起来,"呵呵......他们若真能生出如殊儿这般神奇的小猪儿来,朕还怕这国不富,民不强么?"
我气得看都不看他,甩了袖子回烟波殿补眠去了。
临下车前,回头提醒他,"这水车制造之法,最好保密。若被别人学了去,可不大好!"
那人凝眸点头!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37
淑景芝兰映紫夜
秋夜漫长,黎明前的时刻,最暗、最冷、也最让人容易孤独。
我便是在这个时刻无奈地醒来的,因为,床前一阵陌生的气息,绕乱了我悠长的清梦!
那气息香且微甜,带着温温的体温!
我寻着这香,慢慢掀开了床幔,只见床前,一袭紫影背对着那弯弯的月亮,闪动着银白的光。
面对这不速之客,我竟不觉得恐惧,而且生怕打破那幅如画般宁静的图面,只轻轻问道:"谁?"然后轻轻坐起来,轻轻披了衣服。
"洛河河畔一别,先生竟忘了我么?"那紫影声音里含着笑,清清雅雅地站着。
我侧头细想......
"且忆当年酒一壶,同君醉处湿罗襦。红尘翻覆真还幻,笑问天边念我无?"听着那人清若兰溪般的声音慢慢吟出的诗句,我灵光一闪--
"哦,幽兰美人!"
他低笑,"美人么?在先生面前怎敢称为美人!谢谢先生还能记起我!"
我忙起身,欲点红烛,被那幽兰美人制止了,"先生别点,若引来你那武功高超的侍卫,我可对付不来!"
只得拉他坐下,找了半天,只有半壶冷茶,不觉歉意,"美人光临,蓬荜生辉!只是、只是只有这凉茶,能待客了!"
"荀佩潇,我的名字!"他也不客气,接了那冷茶便饮,"嗯,清羽!"
我点头,"难得你记得这茶!"
他凝睐望来,那双清雅美眸在月光下闪闪如晶!"何止茶,最忘不得的,是这人!"
我笑!寻了衣服穿好,拉着他便往外走,"今天大好月色,可否邀美人湖上一游?"
那人也笑,轻走轻脚同我出来。
谁知,推开房门一看,齐风竟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两眼双翻,盯住荀佩潇不放。
我忙道:"是朋友!"
荀佩潇显然是被齐风惊世骇俗的脸吓到了,清雅绝世的面容略显苍白,我低声说:"我贴身侍卫齐风,好人!"
荀佩潇朝齐风歉意点头,舒眉笑道:"齐风之名,佩潇如雷贯耳!"
齐风依旧盯了他,"紫影!"
我纳闷,不知齐风何意?
荀佩潇缓缓道:"佩潇因轻功还好,因此被江湖中人称为,紫影!"
我睁大眼睛不觉惊诧,这、这温雅高洁之人,怎么会是江湖中人呢?不过,那身轻功,到真是如嫡仙飞天,好不了得!
我笑:"紫影么?名如其人,好听!齐风来的真好,我们正需要一个划船的,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可愿为我们服务么?"
见齐风点头,我拉起他二人往烟波湖奔去。
月光下的烟波湖,隐隐泛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朦胧飘渺间,透出长长垂柳,于秋风中摇曳不止。
坐于船上,终于有热茶可饮,抱了才升着的火炉放于荀佩潇身旁,道:"毕竟中秋,这夜还是蛮凉的!"
那美人淡淡一笑,月光下更显美伦美奂,"佩潇有功力护身,先生照顾好自己就好!"
记得第一次见时,也是在那月光下,这人,如一朵空谷幽兰,静静于我眼前绽放,又翩然于我眼前消失。那疏淡超凡的儒雅之气,便成为我时时不能忘却的记忆!
"佩潇素闻先生才华横绝,借这月色,可愿与佩潇吟诗以对?"荀佩潇素白的手捧着清羽,笑意频频。
"那赶情好了!"想了想,我开口曼吟:
"鸡叫一声撅一撅,
鸡叫两声撅两撅"
那美人扑噗一笑,斜了清眸,嗔道:"欺我不懂么?这也算诗!"
我但笑不回,接头吟道:
"三声唤出扶桑来,
扫退残星与晓月。"
那美人这才轻拍案几,称赞道:"有这两句,诗的境界全变,竟成了一首好诗呢!"
我近望美人如月,远看烟海如波,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至身于九天云外,再不是这凡尘之人,再不曾有这凡尘之心!于是,开口吟了范仲淹的那首《赠都下隐者》:
梅福隐市门, 严平居卜肆。
乃知神仙徒, 非必烟霞地。
异哉西山人, 逍遥京洛尘。
门多长者车, 察脉如有神。
轩皇万余载, 此术了然在。
精意洞五行, 飞名落四海。
结舍拟沧洲, 东池接御沟。
兰芳披幽径, 琴樽在小舟。
清夜泛月华, 宛是江湖游。
他日上云去, 兹为黄鹤楼。
"好诗!空远悠然,只是有些离世之感!"荀佩潇温温叹道。
"岂不知晏殊确有离世之意,可惜身不由已罢了!"我笑。
"先生惊世绝才,怎会与佩潇一般,有如此闲云野鹤的想法!不过,到让佩潇倍觉喜欢,佩潇也随一首。"说罢,淡淡启唇吟道:
秋风起兮白云飞。 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 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轻舟兮济洛河。 横中流兮扬素波。
箫鼓呜兮发櫂歌。 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整首诗被他那清缓的声音念了,潇洒悠远,雅致中不失男儿硬朗,且颇有楚辞之风!我不由连连点头道:"其人也妙,其诗也妙,晏殊想不说好都难,甘拜下风!"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轻轻流转,含笑道:"先生取笑我,不好!"
我大笑,道:"别叫先生,好生份,就叫晏殊吧!我也叫你佩潇可好?"
"自那日津渡相遇,便知先生非凡人,可惜"荀佩潇轻皱眉黛,"可惜,若非那日有急事,你我,也不至于一别一年有余。若日日如今夜这般,对月当空、把酒论诗,那应是何等惬意之事呀!"
我扑噗一笑,"什么非凡人呀,只不过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杠的无用书生罢了!"
水波流动,他用温柔的眸子望我,"便是这媚到骨头里的笑,让我确认龙舟节那天的国师就是先生!"
"哦,龙舟节?你也去了么?"
"自然,本来一直寻找先生。后听闻这新任国师也名晏殊,便起了来京之意,可惜一直琐事缠身,直至龙舟节那天,才得见你!"
"怎不见你找我?还有,一口一个先生,好象我多大年纪一样,再叫,我可恼了!"我嗔笑道。
那人负袖而立,紫衣飞袂,点头笑道:"长久以来,佩潇都不信人!可是,遇到殊儿,竟一下澄明起来。与你,即使在沉默里,也能感觉魂魄的相互倚近,也许,这便是缘份吧!"
密长的睫毛,在月光投影下形成一道屏风的弧度,掩得那眸如透过树稍的明星闪亮。
我不禁眯眼望了,再不能言语--缘么?确是真的!他是我入世之后,第一位识得的朋友,虽然言语不多,却相互之间暗流着一种莫名的亲切,让彼此不得不吸引,铭记!难忘,并非因他这皮囊。我见过的美人也可谓不少,聪智灵秀如周允乾、冷傲孤烟如宇文留琉,娇艳妖冶如东方清阳,但都没有如荀佩潇这般,给我的那种安宁与沉静之感,他就如清晨清新自然的空气,让人倍感心神清爽、香怡沁人,然后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
想及此,再吟哦道:"
兰生幽谷无人识,客种东轩遗我香。
知有清芬能解秽,更怜细叶巧凌霜。
根便密石秋芳早,丛倚修筠午荫凉。
欲遗蘼芜共堂下,眼前长见楚词章。"
那人轻笑,舒展紫袖,举了清羽敬我,道"
烟波湖畔话芝兰,柳影遮斜几片寒。
愿以乾坤为巨室,邀君与我卧其间!"
一身风华,依水而立,似乎已经融入这黎明前的夜,带动着天地万物,都在苏醒!
我望着这美人渐近痴迷。
呜--
正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鸣,如响箭般划破烟波湖上这寂静的袅袅夜空。
齐风立即放下船浆,警戒地站于我身侧四处张望。
"殊儿莫怕,是接我的人来了!"荀佩潇说道。
这就要走么?我不禁有些不舍,从怀里拿出一面铜牌递到他的手里,笑道:"下次再来,但凭这令牌就好,切莫再翻墙而入了,实在不配你这美人!"
他呵呵低笑,紧握了一下我的手,道:"后会有期,殊儿!"
说罢,随着秋风整个身子竟荡了起来,一掠便掠上了岸,而清雅的声音,自半空中缓缓递进船舱,"经过此夜,我更加把殊儿刻在心里了!殊儿,他日再见!"
望着那人飘远的方向,握着手中尚且温温的清羽,我黯然失神,半天,才轻轻吐句:
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
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
荀佩潇呀,我又何曾不是把你铭刻于心?你是我在这世上遇到的第一位朋友,且心心相映。怎能不珍惜?可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来去无影。叫我、叫我总是如此被动,还真个不甘心呢!
回到房中,低声说:"此事,莫让他人知道!"
窗外那人应道:"是!"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38
帘外谁来推绣户
十月初一么?
我敲了案角盘算,这生辰到并不是大生辰,可那东方禹,怕是要借题发挥了呢!想及此不觉轻笑。
"殊儿在笑什么?"离着日子越近,这人来的越是殷勤。此刻蓝衣一闪,我便落入了他怀里。"看我这扇子画的好不好?"
接过那人亲手绘制的宫扇,玉骨清筋上,苍劲刚毅的字再配了那株劲松,到是恰如其分的和谐风雅。
我不由满眸含笑,搂住他颈项便吻,"锦月亲手制的,当然是最好的!"
那人到好象窘了,望了望一旁戳立不动的齐风,道:"你这阴阳侍卫......"
我就喜欢他如此表情,不由又亲了两下,私语道:"好吧,今天先且到此,待到、待到那十月初一么......"
言外之意,溢于言表!
那人喜上眉稍,激动道:"好殊儿......"竟又要吻上来,被我一闪身的躲开,笑着学他:"我这阴阳侍卫......"
他无奈笑了,而一旁的齐风翻眼望天,却,还是一动不动!
东方禹大恼,而我大乐......
临回宫前,东方禹仔细端详着我的脸,说道:"觉得殊儿这几日眉眼舒展灵动得很,可是有什么好事么?"
我斜望他,假笑道:"你的生辰,算不算好事?"
那人这才心满意足地摇着扇子走了!
荀佩潇依旧会来,依然在晚上,依然翻窗而进,依然被齐风圆溜溜的眼睛瞪!
问他何苦如此,那美人笑回:我们初识便在这夜下,殊儿不觉得这夜因我的到来连星星都明亮了么?
我大笑!随即尽向他找听那笑傲江湖之事,他温温安慰我,"殊儿便是这笼里的雏鹰,总有展翅高飞之日的!"
我只是苦笑连连。有么?不知道,如今连这人,都不是自己的了,还谈什么展翅高飞?说是纸鸢还差不多,即使飞得再高,而那线,却在东方禹的手里握着!
一日,他掏出一只玉瓶送我,说此中装的便是那白玉凝露,可治百病,尤其这沉咳之症!
握住那玉瓶,心内不觉百感交加,因这玉瓶,我失去了、失去了一个人!没想到,因这玉瓶,我又交得一位至友!
他见我戚然,温温含笑,缓缓说道:"殊儿莫舍不得,这物件虽珍贵,但并非世间无有,你只管用来。没了,我再送你!"
说的轻巧,这物件确实珍贵,否则,你也不会只送我一瓶。想来,也是费尽周折才得来的吧?
没问他出处,只为这份珍贵情谊,我揽着他的手,抚着那兰鸣,教他一曲《高山流水》!
那美人高兴得扬眉飞盼,整个人立即光彩起来!笑得山河失色,笑得我那烟波湖的垂柳,都不敢再轻浮飘摇!
而且这人绝顶聪明!只几日,便能流畅弹出,真真让我大惊失色!
忽一夜,因朝堂琐事做多了,颇是劳累,早早躺下,才拥着被子朦胧睡去,便又被这穿窗美人摇醒!
他阻止我起身,只是坐在床,握住我的手,缓语说道:"殊儿,我要走了!"
我大急,忙坐起来拉他问:"前日不是还好好的么?何事如此着急?能不能不走?什么时候还能再来?"
那美人扑噗一笑,皎洁的面如水温柔,"一问便是一连串,你到叫我先回答哪个才好!"
我闷声不语!
他哄我,"好了好了!等我事情办完了,自会来找你!"
我恼,"每次,你都是来无踪去无影,且不告诉我任何事情,让我找,都无处可找!成心戏弄我这傻人么?"
他忙扯了被子给我披上,轻声轻语道:"你身居庙堂,如何能出去找我这平民百姓?而且我又为江湖中人,飘泊不定,你更是难找,自是只有我来看你了!"
见我望他,闪着柔和平润的眸子再说:"那《高山流水》我已经会了,而那子期伯牙的故事我也记住了!这份知音情意,是说断就能断的么?我定会再来找你的!"
我笑着向他赔不是,"这半个月来,有你陪着,便觉这夜短暂多了,如此一走,只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然后捧起兰鸣递到他手里,"这兰鸣你带走,这样,想忘了我,也难了!"
他惊喜,推却道:"这如何使得,这琴可是你命根子,而且,若是赠我,某人问起来,你如何作答?"
我知他所指何人,笑道:"如今我身为国师,想做张琴还难么,到时做一个更好的就是!"
此刻,窗外又传来呜--的一声清鸣!
那美人突然抱住我,喷着温温的气息道:"真想、真想就这么把你抱走,一起过那闲云野鹤生活!"
我轻叹,紧紧回抱他,在他耳边道一声:珍惜!
那人在我脸上一吻,迟疑半天,才又开口道:"殊儿,若有一天,发现我有欺瞒你之事,却是情非得已,你会原谅我么?"
见我笑着点头,便携起兰鸣,紫影飞旋,凌空飘出窗外......
只剩我一人,拥着被子,独自望着这夜幕,越拉越长!
欺瞒我么?你本来就有好多的事,没有与我说过,早就欺瞒了,我何曾怪过你呢!
后来东方禹问我怎么不见了兰鸣?我回眸告诉他:送别人了!
他问我什么人,我笑而不答。那小气人拉了长脸,竟一天没有理我!
我哄他道:"那琴旧了,音质已经不好,便随手给了别人。如今,我正派人找那千年古桐,到时候,做两张绝世好琴,你我和奏,岂不更好!"
那小气人,这才展了眉眼,道:"但愿,那只是别人!"
我讪笑!
可是,我与荀佩潇之间的纯纯友谊,怎是他这小气人所能理解的呢?若真告诉了他,怕被他想出乱七八糟的事来,何苦节外生枝。便咬了牙不说!
慢慢的,见我不提,他也便不再问了。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38
祥云瑞起寿樽开
日正中天!大殿于漫漫阳光下宽阔辉煌。
站于鼓后,玉袖高耸,长发披肩,我起手下落!咚......咚咚......咚咚咚
而声音随着紧凑鼓点,倾洪而出: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洛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而场中央,小太子东方京云一身金盔金甲,戎装上阵,手提旋龙宝剑,随着鼓与歌的节拍,动若蛟龙,舞动如风,看着他一势长虹奔月,我再接着唱: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而事先铺就的金黄菊瓣,伴着东方京云的舞动,旋于半空之中,剑身两侧,若漫天金雨,纷纷扬扬,四散飞溅!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洛国要让四方
来贺
东方禹,你不是想要那万里江山么?你不是渴望那黄沙漫天的战场斯杀么?今天,瞧在你生日份上,我便把这曲气势磅礴的《精忠报国》送给你。让那战鼓隆隆,敲热你的血,让那漫天菊花,迷漫你的眼,让古战场的腥风血雨,点燃你雄霸天下的雄心!
可是,这一切,我只希望你享受一次,听过、热过、点燃过,便满足了,至自后再不想这战场斯杀之事!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洛国要让四方
来贺--
随着这最后一句高昂上挑,只见那东方京云横空而出,旋龙长剑映着太阳的光芒,直入云宵!而我的手势也在这一刻赫然而止!
全场一片静寂,竟似从未有人在,竟似从未有过那歌、那舞、那鼓!
我与东方京云喘息着,遥对而笑!
这场面早在我意料之中!这些文人早习惯了咏诗作画的儒雅清平生活,又没有经历过那些打打杀杀的岁月,如何能见识过这战场飞扬、气势磅礴的战歌呢?不惊,才怪!
"好--"不知是谁最先惊醒,一啪桌案,高声呵喊!接着,掌声雷动,若万马奔腾,响彻整个大殿!
我轻笑着放下衣袖,把纠缠全身的长发敛于脑后,然后,缓步走向东方禹。与东方京云一起拜道:"晏殊(儿臣)恭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大臣全随我跪于殿上,高呼万岁!
东方禹凝睐看我,半天,才抬手示意,"众爱卿免礼平身!"
波光轻转,我坐于这寿星老儿身侧,笑道:"今日皇上最大,晏殊为皇上咏上一首酒诗如何?"
然后抽了被他紧握的手,拿起酒杯给他倒满,启唇唱道:
阊阖天门夜不关,酒星何事谪人间?
为君五斗金茎露,醉杀洛南千万山。
"小猪儿今天又让我们这些俗人开了眼界了!不仅诗好,歌好!这劝酒的歌么,也真真是气势非凡、与众不同呢!"东方清阳已经喝得颜酡红粉,斜斜靠了杨博,媚笑着点我。我朝他呲牙一笑,心道,这妖精不知道又喝了多少酒,今夜,怕是有人又要遭殃了!
不由朝杨博同情的点点头,那闷葫芦却笑得好不幸福。
我无语问天。
"晏殊国师,人若天人,歌若天赖,而这胸怀气魄么,也云盖四野呢!"那一身青衣的宇文留琉,傍在周允乾身侧,捏了酒杯,不咸不淡的插嘴道。
我素来不喜他,也懒得解释这诗乃前人之作,只得应付一笑道:"文王殿下过奖了!"拿了酒,便抿唇细饮。
"还是如此德性!"那宇文留琉轻哼道。周允乾看我一眼,忙斟了酒堵他的嘴。
东方禹私下握住我的手,道:"真是酒鬼,少喝点,这酒不比哥哥的烟脂红,辛辣许多。小心明天又要头疼!"
那宇文留琉又哼,冷笑道:"呃,洛王如此爱惜晏国师,真个让人羡慕。只是人有悲欢离合,到时,岂不是要伤心死么?"
这人忒不会说话,人家生辰,一口一个离别,一口一个死的,好生无趣!我挑眉一笑道:"这可真是让文王殿下操心了!莫要说我们没有分离,即便真有那分离时刻,也不会象某人,这才走几日,便受不得那相思之苦,哭哭泣泣的又回来了!"说罢狠狠瞪了那狐狸几眼。不争气的东西,净引这外鬼来气我们!
那两人脸色同时一白,宇文留琉便要发火,被周允乾犀利的目光制止住了。
这时小太子已经换好衣服,稳稳当当走了过来,坐于我身旁敬酒道:"晏殊,今日多谢你了!"
东方清阳看他可爱的小侄子到了,马上来了精神,伸手掐掐那嫩脸蛋儿,道:"这剑术是晏启教的吧?"
"主意是晏殊出的!"小太子天真的眨眨眼睛,躲开那妖精的妖爪说道。
"顽皮!晏殊是你叫的么?"东方禹口气严厉,却眼睛含笑的训道。
我笑,抱了小太子到腿上说:"叫什么都无所谓的!太子聪明伶俐 ,一点就透,二哥喜欢的不得了,皇上不如让他练些功夫吧!"
"功夫到也练习过,但我不喜欢。可晏师傅的剑,我喜欢!"小太子边吃着我喂的菜肴,边点头说道。
东方禹点头,"晏启号称长虹剑客,能答应教你是你的运气,你可不能丢父皇的脸哦!"
那小家伙惊喜得点头,不一会儿便被那些小衙内们叫走了。
说笑间,歌舞贯穿着进行,我才发现,这宫里宫外,男男女女,竟、竟穿得都是那宽衣大袖的唐装!那华丽样式,衬得这大殿都五彩缤纷起来!
不由又瞪那妖精,"又发了多少黑心财?"
那妖精不依了,翻着媚眼怨道:"都是锦月啦,这宫中衣服,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只给了我个工钱,算一算,亏死了!"
东方禹呵呵低笑,我也不觉莞尔!
能让这妖精甘心吃亏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这弟弟了!
这时候,宴席已经进入高潮!众大臣趁此机会,该联络感情的联络感情,该敬酒的敬酒,该对诗的对诗,该行酒令的行酒令......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饮罢几杯酒后,我不由扶案拧眉。这几日练这鼓,没睡好,再加上这天气微寒,这胸口发紧,便有些承不住了。
"可是累了?"东方禹低声问道。见我点头,便小声和东方清阳交待几声,扶起我向殿外走去。恍惚间,那周狐狸炯炯有神的目光,一直一直跟在身后,挥都挥不掉!
我不由暗叹!
乌山云雨征若梦
才走出大殿,那人见左右无人,便一把抱起我,快步朝他的寝室走去。
我大窘,忙道:"小心让人、让人瞧了去!"
那人咧嘴一笑,脚下的步伐更快了起来。一进屋子,轻轻把我往床上一放,那吻便扑天盖地的覆了上来,"朕等这一刻,竟似等了一辈子!"
我笑倒,这人、这人,一天到晚都在想这事么?还真是,够、够......狼的!
只感觉那狼爪下滑,经过颈,经过前胸,然后向大腿滑去......而衣服便在他的游动中,尽数而去!当触觉到肌肤的凉意时,我不由"嗯"了一声,抓住他的手道:"你、你等等......"
"等什么,你让朕等的还不够久么?"说罢呼吸已经急促起来,那唇在我颈间吮吸不休。
我喘了一口气,也便随他。东方禹与我厮守这么长时间,却是什么没见过?更何况,他已经被我、被我......若我再推却,便显得太矫情了!
那人吻得再不满足,一下子冲开我的唇,缠住那舌头不放松,直至我们二人全都气喘吁吁。睁开眼睛,望着那人眼中的自己,媚眼如细,一抹轻红挂于腮处,竟似要拧出水来,不觉大羞,埋入眼前的宽阔胸膛里,再不肯出来。
换得那人一阵轻笑!而手一路又滑下去,抚摸胸前的红豆,平坦小腹,纤细的腰......最后包容住那未经人世的地方!我不由又嗯一声,往旁边一滚,乌发肌肤纠缠到一处,黑的愈黑,白的愈白。
那人更加忍不住了,松开我的唇,从胸一直舔到腹下,眼瞅就往那处去了,我大急,用手去制止,却被他一把抓住,往自己那里送去,于是,盈握满把。而那、那惹事的粗壮东西,还在我的手掌心中微微颤动!
我不觉瞪大眼睛,就想起身去瞅个清楚,可惜没容我动,自己的那处,便已经被一片温温的世界包裹住了!
"呜......锦月!"这身子竟太过敏感,那炽热的感觉自腹下直涌上来,我不由弓起了身子!
他抬眸望我,嘴上却加了力道,我高呼:"嗯,疼......"可那人忙自己的,偏不理我!
我喘息着瞪他,"亏你还有那么大的一个后宫,竟,竟不懂得怜香惜玉么?"
他大笑,停下来道:"正是这香这玉,惹得朕想一口吞下去!"我大窘!
在他的吞云间,我觉得越来越热,不觉坐起抱住那人的头,嘤咛着:"锦月......呀!不--"
望着喷了他满脸的白稠东西,我无地自容,忙抓了东西去擦,可低头一看,竟是竟是一条亵裤,我呆呆发愣......
那人低笑,伸袖擦了脸道:"殊儿,可是从未经历过这等事情?"
起码、起码这具身体没有过!我嘟嘴瞟他,这时才发现,那人竟还衣冠楚楚,只我一人全身雪白的敞在床上,不觉得竖眉道:"脱!"
那人忍笑,在我的注目下,慢慢露出精壮的胸、精壮的小腹,还有那滚圆紧绷的臀和修长挺直的腿。我不由红着脸把头扭向一边。
那人不依了,又把头帮我慢慢转回来,一口含住,大力的吮吸起来,"呜......"
半天,到我快喘不上来时,才松开口。我瞪他,"你、你干什么......"
那人掐了我的下颔,赤红着眼睛道:"当然是吃你!"
说罢,用力把我一翻,我便面朝下,滚趴在那明黄的铺盖上!
"嗯--"没等我反应,下股一凉,那人修长的指头便伸了进来,我拧眉欲躲,被他大手摁住,"殊儿别动,乖!再把腿打开一些......"
然后随着一股更冷的东西抹入,那楔子顶上了穴口。我大惊,摆动着腰身就欲起来,可惜,偏没他快,那惹事的东西慢慢捅了进去!
"呜,疼......"我哀嘤的鸣叫!
两人相连处,传来冰破河开的疼痛,我整个身子都剧烈地颤抖着。那人停了一会儿,才开始律动起来,边抽插,边喘息道:"乖,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好疼!我又怕外面有人听到,咬住自己手腕,呜呜哭泣......
那人听到哭声,似受到刺激,力道愈加大了,前后贯穿着,似钢剧在那里折磨。我挺直了身子乱叫,被他握住腰,往下摁去!
"啊--东方......锦月......我、我恨你!"我更是疼得大叫,再不管是不是有人听到了,而眼泪成双成对的往下落了起来。
"乖,不哭不哭,就好了,就好了......"那色狼每说一句便抽插一次,而后更是加快了频率,如触了电门般,飞速动作起来。
"殊儿、殊儿,叫,叫我的名字!"
"嗯......嗯,锦月......"
前世里,经历的这情事,到也不少,新奇招势,也不是没用过。却没有一次,如今天这般,让我、让我疼痛欲绝,让我......消魂欲死!
"啊--"等到我已经被折腾得快要脱力时,那人终于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然后两人融合处一股温热暖流涌泄而入......
我全身瘫痪一般,趴在那床上,不住喘息,而后面有东西在慢慢外流!
"老陶,备水沐浴!"东方禹满足地搂了我的细腰,对外说道。
我大惊,难道、难道,在此过程中,始终有人在外面么?不由瞪向东方禹!
那人轻笑,低声说:"别忘了,上次落月潭,老陶也在外面守候的。朕都没有怕,你怕什么?"
想着刚才的轻狂,我把头埋进被子里,觉得自己再不要活了!
东方禹刚扯了被子盖在我身上,小太监便抬了浴桶进来,那水面居然还飘着娇艳的花瓣,我怒,"当我是女人么?"
那人忍笑解释,"这些都具有疗伤功效,用了有好处的。"说罢,便呵退那些人,抱我进了木桶,而我那里,被热水一击,滚烫得疼,不由拧眉低哼,"唔......"
"乖,乖,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他又哄我,我不由伸脚踹他,竟,竟碰到一个肉肉软软的东西。
"呵呵,看来朕还没有满足殊儿,殊儿可是还想要?"
我大窘,干脆把头伸进水里,打算就这么当条鱼,也不错!上面传来那人更大声的笑!
我恨得牙都快咬碎了,而水中的泡泡随着我的粗重呼吸,成串冒出来......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39
过如惊鸿字字舒
"这策国新皇登基,为何邀请我?"我奇怪地研究着那请柬,赶到潜龙宫问东方禹。
东方禹笑着拥上来道:"这是老规矩了!你不知这文人多礼节么?关系再紧张,这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况且洛国与策国,相处到也融洽!不比那陵国,老是找茬滋事,让朕不爽!你身为国师,自然要去,放心吧,朕会陪你一起去!"
我眨眨眼睛问他,"策国风景如何?"
那人点着我鼻子笑,"你呀,还真是小孩儿性情!策国在洛国南,四季气候温暖,所以景色自是极美!"
我眉开眼笑,"好呀,好呀,那咱们什么时候走?"东方禹无奈的摇头,"就最近几天的事了!不过,去了,参加完庆典便会回来了。估计你没有多少机会出去玩!"
我泄气的一屁股坐于他的龙椅上,"这个国师当的,忒郁闷了!"
"又说孩子话,多少人羡慕你这位置?多少人是费尽心机也得不来的!你却视之如粪土!"东方禹拿了奏折边看,边讥笑我!
我竖眉望他,"万种与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与?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官室之美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而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
这篇《鱼我所欲也》曾是上学时,老师要求背诵的古文之一,那时候极喜欢,背得滚瓜烂熟!到如今提起一句,便再刹不住车了,叽哩呱啦的全抖了出来!
东方禹被我这一套之呼着也,说得一愣一愣的,他忙抬手制止,"停!停!殊儿这、这说的是何意思?"
我大笑,挑了眉道:"求我,便告诉你!"f
那人的脸立马拉得洛山一般,"昨夜不知是谁,在朕身下欲仙欲死,求我放过他,现如今便要来报复了!忒小气!"
我羞怒交加,逮了他的龙爪张嘴就咬,咬得那人嘻笑逃开,道:"好好,算朕求你,好殊儿,告诉我吧!"
"那到了策国,你要陪我出去看风景!"那人再点头,我才咧嘴笑了!
坐于他对面,开始给他讲孟子《孟子.告子上》中的这篇《鱼我所欲也》:
"孟子,名叫孟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名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散文家。他主张"法先王",提出"仁政"学说,在人性方面,主张性善。认为义重于生,若两者冲突,必舍生而取义者也!"
东方禹沉思道:"舍生取义么?若这平民舍生取义到还使得,若君王亦如此,可如何治理天下呀!"
我笑,"怎么不能治理,若各国君王都能做到这义重于生,若民众全都能舍生取义,便再不会有这谋反战乱、鸡鸣狗盗之事了不是?"
东方禹笑了,道:"君王可以不必依从么?"
我瞪他,"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是要以身作则!"
那人但笑不语,示意我接着讲。
我清咳数声,拿出在大学讲堂上的架势,再道:"《鱼我所欲也》一文用面对鱼和熊掌之间的抉择,比喻面对生命和大义之间的选择,孟子会毅然"舍生而取义者也"。这当中的"义"和文章最后的"此之谓失其本心"的"本心"
都是指人的"羞恶之心"。因为人只有拥有"羞恶之心",才能分清哪些是道德底线可以承受的事,哪些是道德范围所不接纳的事,哪些是"所欲有甚于生"的事,这样才能不被"宫室之美"、"妻妾之奉"和"所识穷乏者德我"所诱惑,而像"不食嗟来之食"的人一样,内心有一种凛然的"义"。总之一句话,这义么,便是有道德的君子所遵循的正路!"
听得东方禹连连点头,慨叹道:"洛国素以诗文教育人,这文人虽斯文,但眼界也过于狭隘!朕早就想别辟途径,如今听了这什么孟子的思想,颇让朕震惊!殊儿,洛国可否也能依这样的思想,树立自己的治国之主旨呢?"
我点头,"难得你有此改革意识!其实这政治思想并非孟子一家,还有如那老子的道家,韩非子的法家,墨子的墨家,孔子的儒家......等等,古时候,曾有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之势。若你真感兴趣,改天我把这众多思想都讲与你听,你自己选择其中一个,来作这洛国治国之本!"
东方禹大喜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么?若真得了这治国之本!那洛国岂非是要远远凌驾于其它两国之上了么?"
唉,还是野心不改!望着这坐于龙书案后、满面红光、作着春秋大梦的洛王陛下!我万分无奈的翻了翻眼!
临了,那人竟毫不满足地抱怨:"总是朕问了,你才会出惊人之语!何时,你才能主动把你这脑袋里所知道的东西,全告诉朕呢!"
我撇嘴,"我是机器呀?说吐就能吐,也得容我慢慢想来不是?而且凡事都讲究这机缘巧合的!小心贪多嚼不烂!"
那人收了洛山长脸,摇扇大笑......
意绪纷繁南国路
"你当真也要跟去?你的飘花酒舍、你的纸鸢作坊,你的绵绣斋,谁来管?"我皱着眉,问那妖精。自己揽了那么一大堆生意,不好好打理,却整天想着玩儿,竟死气百赖地要与我们去策国看美人。
那妖精装腔作势的叹道:"小猪儿难道就不喜欢那回眸一笑百媚生么?那些俗事怎比得上红颜一笑?"
据说策国新皇是个绝代美人,可是,他再美,有你说的这般好么?再者,人家再好,你这下面的人,也只能是看着了!
我翻眼,"去你的回眸一笑百眸生,小心回来杨博拨了你的皮!"
那妖精但笑不语,一抬手,从身后拉出一人来,仔细瞅了,正是那闷葫芦杨博!
我暴走,"若荒废了那些生意,你别想再从我这得半个主意!"
那二人狼狈对笑!
等全部准备完毕,上路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临行前,桑娘泪得稀里哗啦的,被晏老爹好不容易劝回。那玲珑表姐,娇娇怯怯地守在一边,亦是眼圈红红,红得我心里乱七八糟的!
二哥因要照顾这全家老老小小,没有跟来。而那齐风,东方禹嫌他有碍视觉,硬是不许我带上,我咬了几次牙都没有管用。一想,也罢,千里迢迢,何苦让齐风受这人白眼!
望着这排出老长的队伍,我极其郁闷!按东方禹的话讲,带了一个患有心疾的文王和一个劳病的国师,自是要准备周全。气得我一路窝在铺得软软的马车上不理他。
可是真的被他说中了!
这马车再软、再敞、再奢华,它、它也是马车。而那所谓官道,沟沟坎坎、坑洼不平,极是难走,一路摇得我头晕眼花,等到两后已经是吐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东方禹皱紧眉头担心不已,"早知这样,就真不带你来了!当初进京,你怎么长途泼涉顶过来的呢?"
我有气无力的回他,"当时人家坐的是船!"
妖精吃吃笑了说:"我说什么来着,小猪儿只有肥的时候才会壮。瞧瞧现在,整个一头病猪!"我抓起枕头想扔他,可惜,举了半天,都没举起来,那妖精笑得更张狂了!
一路随行的宇文留琉冷眼看了,道:"我这到有瓶白玉凝露,也许对晏国师有用处!"
别给我提这白玉凝露!我瞪了眼睛看他,然后再瞪他身侧的周允乾!摔了我的白玉凝露,如今又来讨好,本少爷是任你们拿捏的泥人么?
"不吃!"
周允乾见我如此,忙把那文王的手连同那玉瓶拉了回去。"那你想如何呢?总不能就这么一路吐到策国吧?"
我不理他!在我面前还拉拉扯扯的,做给谁看?去管好你的文王就好,管我作甚?
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使向随行御医要了那睡觉的药,干脆一路睡到策国得了!
这一日,滚滚马车在一两国交界处的店门口停了,东方禹摇醒我道:"殊儿,先下车休息休息吧!"
我随他抱了下来。
望着那饭菜不想吃,趴在桌角看那妖精和他弟弟对饮,闻到这酒香,我终是忍不往了,一抬手道:"我也要喝!"
还没等再说话,忽然觉得胸口一闷,便再喘不上气来,慢慢向桌下倒去!
东方禹大惊,一把捞住我,道:"这里离策京还远,这可如何是好!"
找了怀里揣的应急药吃过后,他把我横抱在怀里,急急往客店内闯去,几乎吓坏了迎上来的小二。
"六间上房!"紧随其后的侍卫吩咐。
我看他们为我急,自己也气,不由喘息抽噎道:"都是我不好,偏这时候犯病!"
狐狸铁青脸道:"到这时候,说这作甚!养好身体是关键!"
我恨得咬牙,若非为、为你们,我何苦落得如此下场。想及此,不觉抱着东方禹大哭起来!
"乖、乖,殊儿别哭,否则这病会更重了!"东方禹边哄我,边对宇文留琉说,"麻烦文王殿下,你那、你那白玉凝露,可否先给殊儿一用?"
宇文留琉没有说话,只是素白的手握着那素白的玉瓶递了过来。
我捂住胸口道:"不、不用麻烦文王,我、我自己有!"说罢自怀里掏出那瓶荀佩潇送我的玉瓶,仰头饮下一小口。
待再张眼,竟发现众人脸色各异,全盯了我这手中玉瓶。
"你的白玉凝露不是碎了么,这、这是怎么回事?"狐狸脸色苍白的问道。
我好生奇怪,再扭头看了东方禹,他也紧闭了嘴唇,瞪着我这瓶子。我赶紧收回怀里,道:"是一位朋友送的!"
那些人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惊诧不已--这、这是何故?
妖精笑着坐于我身旁道:"殊儿不知道这白玉凝露的来由吧?"见我茫然摇头,接着说,"这世上共有六瓶白玉凝露,是很多年前时,一位世外高僧在诗会上赠予三国的,以表彰三国以文会友之大举。每国两瓶皆在皇室手中,一直传承至今,也有数时年了,非是至亲至爱之人,是不会拿出来的!"
我大惊,荀佩潇呀荀佩潇,你、你这玉瓶,到底怎么来的?怪不得你说,让我尽管用,可是,你手里还有一瓶?你的这份至情至爱的情谊,让我拿什么偿还?
东方禹接过来说:"洛国这两瓶,先皇传于了刘太妃,可太妃宁可病死,也没有舍得用它,然后才到皇后手中,最后给了你!"
宇文留琉清冷的开口道:"陵国的两瓶,皆在我这里,现下只有一瓶半了!"
我低眸不语!
"这东西到底哪来的?"东方禹铁青了脸呵问。
环视四周,见他们都是一幅我不交待死不休的表情。我不由大怒,再次剧烈咳嗽起来......"你们......你们......咳!咳咳咳......"
还是妖精不忍,抱了我道:"算了算了,殊儿身体要紧,这东西毕竟身外之物,是谁送的又能怎样?"
然后,拉着杨博走出房间,宇文留琉也拉起周允乾紧跟其后。瞬间,房里只剩下我和东方禹两人!
而空气,冷、静的可怕!
他翻身躺于我身侧,背对着我生气,我也不理他,边喘息着边生气--至于么,只为一个玉瓶,便、便如审犯人一般对我,可是都不信我?
愈想愈委曲,不由那喘息又加重起来......
"好了!好了!朕再不问你!"东方禹终是不忍,翻过脸来,把我揽在怀里,轻轻拍打。
"你、你们竟如此迫我!"
"这玉瓶虽小,却事关三国,所以朕多关心一下也是应该!既然你不愿说,朕也不勉强就是了!"
"锦月,我没有做过份之事,你可信我?"
"信!自然是信!"那人边拍边哄,边哄边拍,又送了一回药,我才慢慢陷入长长夜梦。
锦绣花城又逢君
可能是白玉凝露的好处,第二日,这身体便轻便了许多,再加上睡眠的药物,于是马车滚滚,几天后,终是被我坚持到了策国京都苍邶城。
这一路景色,愈是行进,愈是分明,只见低处绿树如荫,层层叠叠花草便布,而那山上,则玉带环绕,飞烟缕缕,偶有对对鸟儿掠过,竟似神仙府第。
望着路旁的树,不由想起前世里,第一次到那南方,看到棕榈树时,曾兴奋的问导游:"黄导,这棕榈树叫什么树呀?"逗得全团的人都乐了,然后那黄导操着伸不直的舌头告诉我,"这棕榈树嘛,就叫棕榈树!"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语病,不觉也笑得开怀不已。
而如今,许是蒙了那玉瓶的阴影,或者是病体的关系,见了这迷人美景,竟提不起多大兴趣,只是趴着车窗向外瞧着,曼声低吟:
莫问仙绫何在,藤萝自在攀山。但教沧海换桑田,此处长春长满。
春夏犹然凝翠,秋冬亦不凋残。从来风物与时迁,负了几多轻叹。
这景么,便似这人!你变也不是,你不变也不是。变了,便会有人说你水性扬花,若你不变,更会有人疑你怪异奇特,有不良企图!反正,作人难,作景也难!
东方禹知我不顺心,一直坐于一旁,不说不语。直到听我吟完了诗,才低语一句:"可惜这风景,就这样被你吟得萧条了!"
我扑噗一笑,斜眼望他,"怎么不装哑巴了,刚才不是装的很好么?"
那人苦笑,"我也似这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怕一个不小心又惹了你这少爷!"
我扑上去,狠命亲了他两口,叫道:"谁叫你不信我!"
那人竟被吻得很舒服的样子,眯了眼睛,撅了嘴道:"还要!"
我轻笑着,躲开那喂不饱的色狼魔爪!
苍邺城如洛京一样,繁华热闹、车水马龙!且因位居南国,路上女子多身段妖娆,衣着轻盈,于这繁华锦绣间穿梭过往,真真如只只蝴蝶翩跹美丽,甚是吸引众人眼球!
一路伸颈瞧着,不知不觉便到了策国皇宫。而一行数人早在宫门口等候。
中间一位白衣青冠者笑道:"恭候洛王大驾,请陛下及国师大人随我来!"
一路向前行,这宫殿又不比洛宫,很具南方特色,四角飞扬,颜色鲜亮,再配了各色花草、不分季节的苍翠清雅,到是显得玲珑剔灵,舒雅清悠的紧。
这,到不似宫殿,更似文人雅士的住处了。
走到一座绿瓦红墙,飞檐凤翘的大型宫殿前,宫门大开,长长的一路宫女太监自远而近摆开两旁,缓缓的脚步朝宫门而来。我微微瞪目,知道正主儿迎出来了。
随即,雅致柔悠地声音响起,"洛王陛下驾到,佩旬有失远迎!"
只见众星捧月的一人,皇冠冠顶,黄袍罩身,纤细蛮腰上束着巴掌宽的金黄玉带,上镶的宝石,与那人的清眸一般,闪闪耀眼。细长的皇冕流苏,流水般垂下,在且行且住的动作间,轻摇摆动,那掩于其后的双眸,便这么温温的从流苏间透了出来--
我脸色一白,不由后退了一步!被东方禹不动声色的扶住!
妖精凑过来得意私语道:"看傻了吧?我怎么说来着,确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呢!"
我只盯住那人不放,不理他。
一阵繁琐礼节后,才是夜宴真正开始。
陵王宇文留璃早已到达苍邶,此次见了,却觉得与他哥哥宇文留琉相比起来,天壤之别!
虽然姿色上差了许多,但细眼眯眯的亲切模样,颇为他平添许多人气!或者,这便是老陵王为何放着俊美绝才的哥哥不选,而选这弟弟的理由吧!
记得东方禹的皇位,是妖精甘心情愿让出来的。只是不知道这宇文留琉,是否有老妖精那般礼让的雅量和气度?不过凭文王素日表现和今日两兄弟间不冷不淡的态度看,难!
在相互介绍间,宇文留璃紧盯了我数眼,半晌,才笑容满面地说道:"洛国晏殊,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是天外飞仙般的人物呀!"
这话说的,比他哥哥绵软动听了许多!我颔首低眉,拱手回礼道:"晏殊拜见陵王陛下!"便退于东方禹身侧,任那宇文留璃再说什么,都微笑敷衍了,再不言语。
火烧藏书楼之事虽没有确凿证据,但用脚趾头都能想出,除了这笑面虎,再没别人!如今,冲那场火、冲他那小气量的哥哥,本少爷实在没心情与他周旋!
坐于大殿上,望着眼前花花绿绿的奇异水果,我拿了这个,放下那个,玩的自在,只是不与新皇对视。
只听新皇又转向文王道:"早闻文王要来,佩旬万分感激!"
"亦谢瑞王殿下,光临策都!"
......
"殊儿,别来无恙乎?"寒喧了一圈,连老妖精都和他谈笑风生了半天,这人才笑意吟吟地转向我。
一声殊儿,叫得大殿上立马安静下来,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射向我,其中尤以东方禹和周狐狸的最为热烈!
我暗自苦笑,咬着牙,假笑道:"好与不好,自是不用新皇挂心。只是晏殊有一事不明,到要向新皇讨教?"
那人继续望着我笑意吟吟,"殊儿但讲无妨!"。
我再咬牙,道:"晏殊是该称呼您一声荀佩潇呢?还是应叫你一声肖佩旬?"
好你个荀佩潇,以为把自己的名字颠倒过来,我就不认识你了吗?我那烟波殿的窗户可是白翻的么?
坐在旁边的东方禹,眸子更热烈了,炽烈得似要把我烧尽。
我心道,完了完了,这下,再劫难逃了!
那新皇湘帘半卷,温眸低垂,再抬起来,又是圆润流光,在灯光照耀下,更显清清楚楚的一丝秋水,于那清亮瞳孔间流转飞扬,"殊儿,我向你赔罪了!"
说罢,一仰洁白如玉的颈项,便把眼前那酒一干而尽!
而两腮若粉红桃花般,细细晕出红来!
素知他不善饮酒,见此刻他如此,再想到那些彻夜长聊、言投句合的日子,我竟再也不忍心说什么,只得道:"恭贺策王荣登大宝!"然后也把那酒全部吞进了肚子!
空气仿佛一丝波动,自己虽然低着头,却知道肖佩旬在笑,东方禹在恼,而周狐狸面无表情!
晚宴完毕,辞了那策王,在官人的带领下回到驿馆!
知道自己单独有住处,但还是主动的跟在那小气人身后,踱进了他的屋子!
烛灯微摇,瑞脑香金兽,接过那小气人脱下来的金丝宽袖大敞,放于衣架上,见里面是一件玄色绣龙锦袍,更显得身姿挺拔健美。
"这就休息么?可让人准备沐浴?"我轻问不吭声的小气人。
转身站在大床一侧,那小气人背手负立,紧盯着我。
淡淡道:"晏殊,若非早知你生在洛北,长在洛北,朕还以为你是这策国卧底呢。"
我从容与他对视,道:"你说过信我!"
"可你与那策王眉来眼去,就当朕是瞎子么?"他语调不觉往高处挑去,眼瞳狰亮锐利。
我低下头,又抬起来,苦涩道:"你一定要这么说么?"
"那你要朕怎么说?"那人冷哼一声,眼睛直逼过来,"说你们夜夜私会,还是说你们兰鸣玉瓶为媒、私定终身?或者说,你们要来个里迎外合、歼灭我那小小的洛国?"
我被他逼得一步步后退,瞪目道:"夜夜私会?兰鸣玉瓶?原来、原来,你都知道,你、你派人监视我?"
"笑话,朕为堂堂一国之君,怎会连身边发生的事情都不知道?否则,那些居心叵测者,岂不是全都反了?"
"难道,我在你眼里,也是居心叵测者么?"我忽然觉得口中苦涩难当。
那人似乎感觉到自己话说的也些过,舒了一口气缓道:"原本见你们也没什么,朕也就任你去了!谁知,竟给朕引出一个策国皇帝来,你到如何向朕解释?"
心灰意冷的感觉,如藤蔓般慢慢爬遍全身,我无力一笑,道:"你不是已经这么想了么?还要我解释什么?"说罢,转身往门口走去。
那人急了,一个箭步窜上来,拧了我的手臂便往怀里带,"怎么,这就等不急了?就这么急着想去见你那个美人策王么?"
大手抓得我的手腕剧痛,我挣扎道:"锦月,你冷静些!"
那人如何听得进去,一把抱起我便向床上摔去,摔得我眼前金花乱舞。
争也争不过他,打又打不过他,我知道,今夜真的是在劫难逃了!不由轻叹一声,闭上眼睛,任那人如发狂的猛兽,在身上胡作非为......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39
此身应负情几许
我一直陷于一种梦境!
梦到自己终于成为一个特历独行之人,背经离道,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只留自己在凄冷的月光下,面对自己的影子!
仿佛,全身都挂满了伤痕,那怕只是一片小小的羽毛,都会打击得那孤零的肉体剧烈疼痛,且疼痛难当。
于是,在这样的梦境里,恐怕、孤独、颤抖,我在月光下痛哭,直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面对的却依旧只有自己的影子......
"殊儿!殊儿!"
"醒了吧,殊儿!"
......
是谁在天边唤我?天上的星星么?为何那声音忽冷忽温,让我的心忽跳忽停?
我终是耐不住这份诱惑,拔腿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寻去--
而当光明降临的时候,我迎上的,竟是数双比星星还亮的眼睛!
"殊儿,你可醒了!"
惊喜的周允乾面色忧虑,握住我的手轻笑。我转了转眼睛,果然发现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某文王,正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我心内暗叹,努力朝他们咧嘴一笑,问道:"我睡了多长时间?"
"两天!小猪儿,你这说烧就烧,说睡就睡的,连策王登基庆典都被你错过了!你都没看到,昨天庆典上,那策王可真是绝世美人呢!"老妖精挤过来掐了我的两腮说道。
我晃晃头,晃开了他的妖精爪道:"不想笑,就不要笑,瞧你笑得这丑的,脸上的粉都掉下来了!"
那老妖精不愿意了,抬手又掐我脸,"不是看在你生病份上,大爷我定要重重罚你!"我笑着想躲,可全身疼痛,终是没动得了一下!
原来梦竟是真的,我真的是全身伤痕累累呢!那肌肤上的深浅红痕,怕都被这几人看去了吧?我如是打量着这样的自己,然后掩住被子道:"那个,那个,我饿了......"
"有、有,天天给你预备着呢,杨博、杨博,快把那莲子粥端来......"那妖精起身招呼着!
我笑,堂堂的三品元外郎,竟成了端粥小厮,我这国师当的,够排场!
被周允乾揽在怀里,接过那粥,才喝一口,便觉得滑滑腻腻、恶心异常,哇的一声,全吐了出去。吐得狐狸月白袍上到处都是。
我忙帮他擦,"对不起!对不起!"
狐狸眼圈红了,抓住我的手道:"别擦了!吃饭要紧,再喝一口?"
我望着那白白的稠粥,不觉把眉毛拧成一团,半天才笑道:"现在又不饿了,等一会儿再说吧!"
"你这人,就是不干不脆!"宇文留琉抢过粥碗,便往我嘴里倒。望着那嫩葱般的手指在眼前摇动,我不由目瞪口呆,这、这人,怎么可以这样?
这么着一不留神,那粥,便全都倒进了肚子!
想着那白如精虫一样的东西,全在自己身体里活动,我再也忍不住,哇哇的特吐大吐起来,吐着吐着,那东西由白变黄,最后竟全变成绿色......
大家手忙脚乱的想帮我,可是全被那如泉喷涌般的东西阻在了身外!
宇文留琉无措的对周狐狸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周狐狸拍拍他的肩表示安慰,而眼睛依旧不离我,"殊儿,殊儿......"
"这是怎么回事?"一声高呵,东方禹阴沉着脸走进房间。
妖精指指我道:"吐成这个样子,这、这可如何是好?"
东方禹看清这阵势,也不管是脏是乱,一屁股坐于我身边,拿起水便往嘴里灌,"给朕把水喝光,不许再吐!"
怎么一个个不是强权就是霸主,都用灌的么,我是那泔水桶呀?你说不吐就不吐,我说它都不听!
不由边吐边翻着眼睛瞪他,而泪终是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啪--"东方禹一见这泪,立即象泄了气的皮球,沮丧地把那碗墩于案上。
其他人,见此情景,都悄无声音的退了出去。
后来,还是宫中御医来后,才总算是止住了,而我已经被折腾的筋疲力尽!
东方禹把我抱到别一干净房间,帮我换了里外衣服。而这个过程中,他始终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你到底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朕?"东方禹开口说话了,语气却又臭又横!
我的眼睛碰到他的眼睛,眼光微微一颤,便看向了别处。
不是已经不信我了么?不是说我已经和人家夜夜私会,私订终身了么?还理我作甚?
"哪里敢呢!只是意外罢了!"我闭上眼睛,又想睡去,觉得只有睡觉是自己目前最好的选择!虽然觉中常有梦来侵袭,总好过这现实里真刀真枪的对持!扎到身上,很疼的!
"朕、朕做的是有些分了些,你这身子本就不好,刚才、刚才看到那里还红肿着,要不要向御医要些药来?"这人软了语气,伸手拍我。
拿什么脸去管人家策国御医要这药?我不觉苦笑!"我那里就能够死了呢!"这一句没说完,便又喘不上气来。
东方禹沉声说道:"你、你这个样子,如何能挺回洛国?"
要回去了么?竟这么快!可是怕我们这对奸夫淫夫再有什么居心叵测之事?我冷声道:"放心,即使死,我也会死在家里头的!"
想着肥肥的桑娘,不由眼圈红了。
"你、你......"那人气得在这房间里来回走动。
"皇上,策王陛下来了?"门外陶九小声禀告。他话音才落,便听到东方禹咯咯吱吱的咬牙声,我险些又笑回来--有这么恨么?
花影于人便青眼
一听是肖佩旬来了,我忙调整好气息,不等那咬牙的皇上答话,便说:"快快有请策王陛下!"
凤尾罗帘一展,那美人皇帝迈步走了进来,依旧的紫衣绸衫,素白玉带,只是头上束了一顶嵌宝紫金冠。给这兰心惠智之人,凭添了一份奢华雍丽。
他朝东方禹一笑,便轻步走过来扶我,"早知道殊儿病了,可是这两天忙着登基之事,也没来看你,莫怪佩旬才好?"舒舒悠悠的声音,还是那么曼妙动听。
我撇了一眼脸色铁青的东方禹,笑道:"佩旬?这名字听起来陌生的紧,可这人,又熟悉的紧,真真是让我别扭!"
肖佩旬长睫一扇道:"都是佩旬不好,若早告诉殊儿和洛王身份,也就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
东方禹插言道:"策王陛下严重了,莫说您与朕刚才已经解释过。即使不说,我与殊儿,哪里就那么容易产生误会呢?"
我挑眉,误会么?前天夜里,是谁恨不得把我撕得粉碎吃进肚里?
肖佩旬笑道:"说的也对,早就听殊儿说过,陛下与殊儿的感情早已是如胶似漆,怎么会为这点儿小事就恼了呢,是佩旬多心了!"
东方禹颇不自在的望望我,再不言语。
一时之间,三人都再没有说话,只有瑞脑金兽的淡淡香气和雾气,轻绕慢转的纠缠于其间。
总不能如此冷却下去不是。我眸子一转,展了眉眼对肖佩旬道:"我给佩旬说首诗可好?以前,听街上一妇人与丈夫打架,作得一道俗诗,却是好玩的紧!"
见那美人温笑点头,我吟道:
"恭喜郎君又有她,侬今洗手不当家。
开门诸事都交付,柴米油盐酱与茶!"
那肖佩旬何等聪明之人,忍笑看了东方禹一眼道:"虽俗白,到真是有趣。只是怎么单单缺了个醋字?"
我横眼丢过去,道:"这醋,不是被某人吃了么!"
东方禹脸色更是铁青,甩袖道:"水边灯火为人行,天外一月钩三星!"
这可不正是个"心"字!我心底一跳,不觉又眼睛模糊了,既然你有心,何苦如此对我?
肖佩旬见我们二人这样,忙命人拿来十锦屉盒,各样小食摆了一桌,道:"听说刚才殊儿吃不进东西,现在好些了没有?这都是我们策国特色小吃,殊儿和洛王不妨都尝尝,没准就喜欢!"
说完,紫袖一卷,纤指拈起一块圆形小点心递过来,道:"这个,还好!"
我接过来咬上一小口,酸酸甜甜,柔软松嫩,入口即化,到真是我喜欢的味道,不觉望了他轻笑!
东方禹冷着脸,站起身来往外踱步,"你们多聊一会儿吧。等明日一别,这机会就少了!"
肖佩旬闻言一愣,流波转动,看我道:"这么快么?佩旬素知殊儿爱山爱水,这策国风景刚好不错,洛王陛下为何不多留几日?而且,殊儿身体尚未痊愈,如何能长途跋涉呢?"
东方禹摇头回道:"国不可一日无主,朕已出来多日!殊儿么,也想家想得紧,所以就不再打扰了!"
说吧,深深望我一眼,迈步走出房去。
那人一走,好似连最后一丝强颜欢笑都被他带走了,屋里立即宁静下来。
半天,肖佩旬才温温一笑,紧紧搭了我的手道:"还以为可以和殊儿多玩几日,竟没想到就要走了!"
我自嘲道:"身在江湖身不由已!"
那美人摇头嗔笑:"这话,我说还差不多!"
我撇撇嘴,用另一只手拍他一下道:"少来,还想说自己是江湖中人么?小骗子!"
"殊儿可是答应过不怪佩旬的!"那美人索性连我这只手也抓了,紧紧握在手心里。
"你、你找过他了,对么?"说笑过后,我终是把这肚子里的话问出了口。
那美人点头,"总是不能让你吃亏!听说,前日夜宴后,他发了好大脾气,是么?"见我黯然点头,素指伸过来就要翻看我的身体,"让我看看,都伤到哪儿了?"
我大窘,红着脸摁住他的手道:"啐,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那美人一呆,随即脸腾得红了,如染红的兰花般娇艳,"怪我怪我,心太急,没多想!"
两人都红了脸执手相对无语!
"他,是如何说的?"半晌,我才问他。
那美人苦笑着回道:"无论如何,都让我离你越远越好!"
我也苦笑!
这人,不仅霸道,而且,很不讲理的!
不想再提此事,我岔开话题,问肖佩旬:"你、你的的身份如此特别,怎么会在洛国出现?就不怕有危险么?"
他含笑道:"自小,就喜欢往外跑。父皇健在的时候,我便找了各种借口和师父在三国之间游荡,交了许多江湖朋友,还得了个紫影的绰号!以至于连姐姐都骂我不顾国体,是个败家子!"
这次来才知道,他便是那三公子之一、最是神秘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幽兰公子。而他的师父就是那大名鼎鼎的一代诗宗任肖侦!
只是这任肖侦近年来绝少出世,也不知道是隐退了,还是如何。
我不觉也笑了,"你这个姐姐,到还真厉害!"厉害的都敢蒙了面在洛国的地盘上打劫!
一提起姐姐,那美人明眸里闪过一丝感激,"姐姐待我极好,很多本应我尽责的事,都替我做了!若非她是女儿身,我到愿意把这皇帝之位让给她!"
视皇权如粪土,只有这般出俗之人能做得到吧?也不枉我把他当成知已密友!
说笑间,他从手上褪下一串香珠来,道:"这是母亲在世时,留给佩旬的红麝香珠,有驱虫避毒之功效,本来想过几日你走时再送你,谁知,别期竟是明天!"说罢,缓缓套在我的腕上。
望着雪白腕上这红晶晶的珠子,不觉又红了眼圈,"为何对我这么好?先前是白玉凝露,如今又是这珠子,到让殊儿拿什么回报给你?"
"佩旬不是已经有了殊儿的兰鸣么?我巴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全都给殊儿!"那美人依旧握住我的手,温温道来,"只要,只要殊儿心里记得有佩旬这么一个人,就好!"
我强笑着打趣他,"想想真是世世弄人!一转眼,你竟成了皇帝,我这草头国师,还怕陛下忘了我呢!"
他也轻笑,然后低语道:"有一件事,说了,殊儿可别生气?"我奇怪望他,他颦眉皱目,低语道:"那......那劫人的人和马车,都是我的。"
我大惊,瞪了他说不出话来!
"不过,事先我并不知晓,是姐姐!本来我们是微服简装去洛国看龙舟的,发现国师竟然是你。姐姐说既然、既然喜欢,干脆绑来家里得了!我不许,于是姐姐瞒着我,带着她的侍卫便、便去劫你!"
怪不得那日说话声音象个女子,竟原来还是位公主呢,竟也会干这偷鸡膜狗的勾当么?
我才想说话,又一想,晕,竟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于是,想着那死掉的假侍卫,不觉轻叹。放缓语速又问他,"火烧藏书楼,可是你指使的?"
他轻轻摇头,"此事听说过,但不是佩旬!佩旬再无知,也不会做这龌龊之事!"
"真的?"
"佩旬对天发誓!"
我呆呆望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他刚才可是说了喜欢二字?我、我虽然当他为纯粹朋友,可他怎么想的,我却不清楚!他待我如此好,怕是、怕是存了不一样的心思吧?这可如何是好?
半天,才喃喃问道:"你事隔这么久,才去找我,可是、可是也为我这国师身份?"心却跳得厉害!
那美人一愣,拧眉道:"殊儿竟这么想佩旬么?难道那些夜夜相约,竟还不能让你知我为人么?若非这无奈身份,佩旬怕是早去找你了,又如何能忍到现在?"
说罢,凄惨着脸色,起身欲走!
我忙下床拉住他,"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想你,可是你知道我多想交一位干干净净、纯纯粹粹的朋友么?就怕就怕......"这话,但愿他能懂!
"焉能不知道殊儿心思。你赠我兰鸣琴,你教我高山流水,我便知你心意。只可恨佩旬身不由已,再学不来那俞伯牙、钟子期之间的相濡以沫,陪你去过那日升日落的乡野生活!"
望着这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低语:"难为你了!等你有了儿子,到时候让了这宝坐,咱们再结伴去游山玩水也不迟!"
那美人扑噗一声笑了,若幽兰临风般暗香清漫了整个房间!
"只要你的洛王答应就好!"那美人温温斜了清眸望我道。
我无言以对!
临走前,我执意送他,他不许!只得站在门口依依看那幽兰公子飘飘归去。
望着那紫影清绝,忽然之间,唏嘘不已:肖佩旬呀,今日一别,不知相逢又待何期?但愿,真有那纵马听歌者,相携共海涯的清平世界,等你我去逍遥自在!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40
一竿残枝夜阑珊
夕阳西下的时候,宫里派人来请,说是要为我们饯行,已经设好了酒宴!
离别之宴最是难挨,去了,见着那美人皇上,只能是伤心对落泪,又何苦呢!
于是,我推说身体还未恢复,就辞了!而东方禹作为洛王,是必须要到场的。那别扭人拖着一张洛山长脸,赴宴去了!
坐在案前,轻掐着紫竹小狼毫,用瘦金体,细细描着汪士慎的诗:
兰草堪同隐者心,自荣自萎白云深。
春风岁岁生空谷,留得清香入素琴。
写罢,抬起纸来望了,不由轻叹--这几日到底怎么了,回回都是与兰相关的诗,也莫道那小气人误会,连自己都分不清楚这情绪波澜到底深有几尺、宽有几丈了!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么?呵呵......
正在此时,一缕清风温温柔柔的透过敞开的窗户,掠了进来,吹得一只蜡烛幽幽一摇,觉得空气里都带有花儿的味道!不觉放了笔,披了披风踱出门外!
门外是一领小径,两旁栽满各式花草,而花草后又是层层叠叠的青竹,曲曲弯弯,经过诸多房间,经过假山,经过池塘,却不知通向哪里。
索性就沿着这条小径往深入散起步来!
已经有好久没有想过那个世界的事情了,仿佛,那只是一场梦境,再奢华再凄楚,都于自己再没干系!
前世里是不爱运动的,以至于好友陈晨耻笑我是龟科动物,我这斯文人自是不与他一般见识!但我极喜欢散步,开始的时候是和授业老师吴教授一起,后来是和那人,再后来,就是自己,什么都不做,只是一味的散步,然后一味的想着有的、没的事情,自己叹自己笑自己哭,横竖没人管,到也自在!
但等散步回来,才发现,散步也是一件苦差事,虽然锻炼了身体,但也颇是耗费心思和情绪的!
到这个世界后,好象古人没有这个习惯,连那东方禹虽然一身的功夫,练归练,却是不好动的!再加上自己胖,于是,这散步便搁下了。让我的心和腿颇是寂寞了好久!
今天难得,没人打扰,可能随便的步,随便的想,随便的喜怒哀乐集一身了!
这么想着,再一抬头,竟是再也看不到自己的房间,好似已经走出了院子。眼前是一个岔路,一条往左一条往右,两旁绿竹掩着,看不清更远的地方,男左女右!于是,我毫不犹豫的往左走迈过去。
边走边想,这个驿站不仅景色怡人,而且广阔非常,走了这许久都没走出去,或者,这条小径是个圈哦!不由轻笑!这样也好,有这花花草草作伴,到也不寂寞!可惜,美景没有美人陪,遗憾了些!
又想起和东方禹游落月潭的情景,想起和肖佩旬游烟波湖的情景,想起和周允乾湖边对诗的情景!诗词歌赋,香茗佳人,凡是与美景有关的记忆,总是这么温馨难忘吧!
细数数,这身边美人到真是多,就连那传说中如嫡仙般的三公子,都已经是个个提见!要说这福气,还真是不浅!可惜,没一个属于自己,连那东方禹,都是与后宫N多位娘娘瓜分了用的!自己蛮可怜的,不是吗?
"嗯......"
正自哀自叹着,忽然竹后传来一声嘤咛,放慢脚步,透过竹的缝隙寻了过去。
只见一间竹壁小屋,窗户大开着。一点昏黄灯光下,两个人影纠纷在一起,正慢慢濡动着!
我脸不由一红--肯定是撞到人家的好事了!
"你、你把手拿开!"
才要转身离去,这个熟悉的声音硬是留住了我!我心内一震,这、这是宇文留琉的声音呀!那、那与他、与他......的可是狐狸?
我心中酸意泛泛,迈步就走!一个声音又吃吃地传了过来:"又不是没有做过,如今怎么知道害羞了?"
不是狐狸声音!却是、却是宇文留琉的弟弟、那个细眼眯眯地陵王--宇文留璃!
天呐,兄弟乱伦么?
我大惊,竟钉在原地,再也动不了丝毫!
"宇文留璃,你答应过我,再不对我、对我这样!"宇文留琉清冷的声音,竟含着满满的怨恨和委曲!
"哟,哥哥,何必说的如此绝情,朕明白,哥哥是为那周允乾!"宇文留璃轻哼一声道。"那梅花公子到也是个尤物!可惜,他的眼睛,并不全在哥哥身上!哥哥好可怜,好容易遇到一个称心的,却还是个三心二意的!还是让朕,来、来好好疼哥哥吧!"
只听"哧--"的一声,衣衫碎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很是响亮。晕,限量级场面么?我还是不看为好!辩了辩方向,开始轻手轻脚的往外移--
"宇文留璃,你、你再迫我,我便死给你看!"宇文留琉的声音里竟带了哭音,随即,低低呜噎声颤动着传了过来。我心不由一震,这、这美丽高傲之人,竟也有这般境遇,着实、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哥哥这是怎么了,以前,你、你还不是乖乖的任我吃,嗯......就是喜欢哥哥身上的这股香气呢......好闻!"那宇文留璃低荡着声音,吃吃笑着。
一阵阵挣扎与衣裳的破裂声交织传出,我不禁左右为难--这情事,本是一个两情相悦的好事情,怎么、怎么,竟有人搞强迫?我该管?还是不管呢?管吧,素日里真是不喜欢这青竹公子孤僻怪诞的性子,不管吧,眼看羊入虎口,心里却真真不落忍!
"求你了,放了我吧,留璃!"宇文留琉低声的哭泣着。
没有听到宇文留璃的声音,只有他呼呼的喘息和扑噗扑噗的交合声一波波自青竹缝隙里漾出来。
我大急,急忙掐了嗓子细声喊道:"夜深人静,小心火烛,平安无事喽--"喊罢,加重了脚步的声音,在原地狠狠踏了几脚,然后赶快靠着竹子蹲下,以缩小目标!
等了一会儿,一阵嗦嗦唏唏的穿衣声和快速离开的脚步声响起、临近、远去......
随即,整个空气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夏蜇偶然嘶叫两声!
我慢慢站起身来,绕过竹林,那是一间紫竹为墙的临水小榭,房门大开,灯光星点,时时摇摆,除了几本散落的书籍,再无其它陈列!而卷在地上的一团影子,愈显得凄凉、单薄!
仔细瞧了,正是那青竹公子,宇文留琉!
纤细柔软的身形斜瘫坐在地上,细白的小腿露在破破烂烂的青衣外面,与长发纠结在一起,黑白相间,竟充斥着一种神秘与妖冶的诱惑!而那长发遮了半边的脸,只能看到一抹苍白和一点微芒!
他慢慢抬头,见竟是我!面色更加凄厉--"多么难得的好戏,晏国师怎么不看下去了?"
声音竟是前所未有过的软弱单薄!
我解下披风,上前几步裹住他,小心的从地上抱起来,低语道:"先和我回去可好?"
那人象触电一般,拼命的挣扎起来,"为什么要和你回去?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望着他空洞颤抖的美丽清眸,我不由心里一颤,哄他,"夜这么深了,总在这里不好,你身体又弱,咱们回去,好不好?"
他挣扎一阵,终是疲惫,窝在我怀里喘气,我也喘,这破身体已是干不成体力劳动了!
相对无语,半晌,他忽然冲我妩媚一笑,道:"晏国师,可是也看上了我这皮囊?"说道,开始扯身上的披风,雪白的膀子立马露了出来,上面还带着点点红痕!
我大窘!一把把披风拉上,瞪他:"你是宇文留琉!是才华横溢的青竹公子!不是尽人可夫的小官儿!"
他亦瞪我,眼圈却慢慢红了起来,"我就是尽人可夫的小官儿,我就是被、被亲生弟弟压在身下的荡货!你又能如何?"
说罢,已经是嘶心力竭,趴在我身上便低低哭了起来,那声音,就象被什么东西挤压着,想全部的发出来,却又无能为力!
我跟着大恸,而之前对他的怨恨和厌恶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也是一个可怜人,不仅被弟弟抢了皇位,还被吃干抹净!普通人都受不得,更何况如此清冷孤傲之人?
轻叹着,我抱他起来,然后快步向住处走去!
怀里的人,再不反抗,只是偶然低低的抽噎一下!
凄凄惨惨戚戚竹
本来想把他放于狐狸房里,但又一琢磨,以他目前这个样子,还是不让狐狸看到为好,于是转向了自己的房间!
呵退左右,帮他简单洗濑之后,换上衣服,便开始坐在他对面,喘息不止!
那佳人素指一伸,伸到眼前,手里握的正是白玉凝露。我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来滴入水中,饮了下去。
这破身体,难道真是再离不开这药了么?我着恼的叹了口气,把玉瓶默默地还给他。那佳人依旧臻首低垂,毫无动作。
唉,曾经恁个清丽绝伦的人物,竟如此凄凄惨惨戚戚的卧于床上,红尘烟雨无常莫测,我实实在在无话可说!
"宇文留琉小我一岁,是皇后所生!"清清凉凉的声音忽然从那垂直的长发下溢出来。我不由一愣!没想到这冷然之人,竟主动讲起自己的故事!可是压抑太久,想找人倾述么?我以前也曾经这样过,把那份痛苦说出来,有人同情,有人安慰,有人共同承担,便会舒服一些吧?
怪不得这兄弟二人长的不象,原来不是一个母亲!我点头,示意他讲,然后转身酽酽的沏了一杯好茶递给他。
谁知那素白的纤长手指竟抖动得厉害,无论如何都端不住这茶杯!
我暗叹,扶他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他喝!
茶能平心,茶能添暖,茶能安神!但愿,这茶亦能洗却你今夜的恶梦!
取出手帕再帮他拭了青白细嫩的唇,这佳人竟红着脸,转向一旁!
我也窘了,摸着鼻子掩示尴尬!
他清清嗓音,接着说:"自小,我诗文虽好,但父皇并不喜欢,说我、说我男生女相,不吉利。十五岁那年,终于立弟弟为太子!弟弟在众人面前总是温柔从容,我曾也是喜欢他的!"
唉,那是一头笑面狼!连自己哥哥都不放过!
"可是,可是在我十六岁成人礼那天,他、他撞进我的宫来,竟竟强迫了我!父皇知道此事,非但不罚他,还、还指责我妖媚惑弟!若非还要依靠我的诗文,怕是要和母亲一起,被打入冷宫了!"说罢,苍白的脸更是苍白,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这,可是太过美丽的过错吧!唉,红颜红薄命呀!我暗叹!默默把手帕递过去。
那佳人素指接了,再道:"宇文留璃表面认错,可暗地里依旧、依旧如此,但凡一个不如意,便拿母亲来威胁!我为母亲,只好忍气吞声!可是、可是这终是不对的!"说罢又自抽噎,我无语以对!怪不得人人都说自古皇家多无情!果然是对的!就如那东方禹和东方清阳,虽然细情我不知道,但好象也有过这么一笔糊涂帐!
"后来父皇故去,他作了皇帝,更是变本加厉,夜夜找我交欢!我本想死了算了,却实在放不下相依为命的母亲!于是三年前,诗会前夕,我在诗文为由肋迫他终于答应,只要我有了意属之人,便再不为难我!并且放我和母亲离宫居住!于是,于是,我选中了允乾!"说罢,望我一眼,低下了头。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他时时往洛国跑,是为了躲那混蛋陵王!可是--
"你、你对表兄,到底有几分情意?"
"我也不清楚,但他是我认识的人之中,最具品质和文才的人!除他,我实在实在......"
我明白,如你这般高傲之人,不如自己的,肯定是连望一眼都难!
"那你为何是在三年之后,才向表兄表白呢?"
"那次,为救允乾,他便拿这个条件作交换,我只得答应再、再留他身边两年!"
"今天,又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他羞红了脸,低低道:"那人是从夜宴上跑回来的,喝醉了酒!见我一个人在小筑看书,就、就......"
望着这烛灯下美若碧玉的佳人,我不觉拧紧了眉!真不知道他这三年是如何过的,与没有感情的人发生性爱,可是生不如死?表面看他清冷高傲,原来都是伪装自己的武器,风华之后,掩饰的是无尽的委曲和凄凉!这样的人,更需要有人疼,有人爱吧?
我握紧他的手,犹豫再三,问道:"表兄,知道么?"
他点点头道:"三年之前还不大清楚,只是在救过他后,他曾撞到我浑身伤痕的样子!此次他出使陵国,我便借机会向他说清一切,求他帮我。那时候,我确实不知道、不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人!"说罢歉意的望了我一眼!
我苦笑,那时候,他心里是否有人,连我都不知道,都不清楚,因为他从来没提过分毫!
想来,狐狸以前对你是有过情意的,每次闲聊时一提起,便眉飞色舞,暗藏怜惜之色。如今又知你遭遇,得你开口告白,以他那么重情义之人,怎会不答应呢?或许,这便是缘份使然吧?
活该我与他没有这份机缘!
他抬了清眸又看看我,道:"我、我的心疾也是装的,是为了、为了躲那人纠缠!"说罢红着脸,开始搓我那可怜的手帕!
我苦笑,你的心疾可装的忒象了,怪我被狐狸如此误会和埋怨!而且,而且若是你们早说清楚,我与那狐狸,也不至于,也不至于是如今这个样子!非友非友,非兄非兄,甚至,连这亲戚的味道,都变了!
再一想,这事,确实是没办法说出口,唉!
那佳人忽然牵住我的手,歉意道:"对不起,我摔了你的白玉凝露,一直,一直都是不安的!我只是怕、怕允乾真的随你而去,那我便便什么都没有了!你、你,不会怪我吧?"
望着他那如小狗般湿露露的眸子,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再者,这种感觉我理解!想当初,求助无望的我,也是有一棵稻草也会牢牢抓住的!只是,可惜了我那无辜的白玉凝露!
既然一切已经明了,面对这美人、才人、可怜人,我又能说什么呢?而之前对狐狸的一腔怨恨心思,也便因此再提不起丝毫!
情非得已,便是如此情景吧?
这事态虽然明了,可又能如何?终是成为我与狐狸之间千丝万缕的彻底终结吧?
"今晚,你便在这屋子里歇了吧,明日同我们一起回洛国!"我拍拍他的手安慰道。
他摇头,"怕不是成,眼看诗赛在即,他怎会答应我再去洛国?不可能的!"
"那、那他再对你动、动......"我一时找不词来代替,不由直愣了眼睛呆呆看他。
他竟指了我道:"你、你还真是可爱!"
我翻了一个白眼睛,这人,吃错药了么,都这时候了,还觉得我可爱?
他清绝的脸上忽然露出决绝的神情,"我再不会任他胡来!尤其诗赛在即,他不敢拿我怎样的!"再咬银牙道:"如今,我也想开了,大抵这条命!"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乱说什么,你如今再不是一个人了,除了允乾,还有我不是!"
他一愣,清澈的眸子望着我,半天,那绝色面容上,一丝笑竟慢慢晕开,"还有你么?象作梦似的!"轻轻的声音,如我那兰鸣上的低弦,回绕着魅人的音质!
我心一跳,暗自翻眼,又一个妖精!
"今天白天还恨得我牙痒痒,如何教我信你?"那宇文留琉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我问。
我一摊手,道:"那你说让我如何证明?"
他绞着手帕想着!细长的睫毛往上翘起,清秀的唇荡着一丝笑意!我大惊--这、这神情,莫说他弟弟,就是那千年老和尚,怕也是顶不住这诱惑吧!
想及此,赶紧移开了眼睛!
"我想到了!"他一拍手,样子到与那东方京云小朋友相似,也许就是这孩子一般清净的心,才让他能敖过这许多年的磨难吧?
这不,刚才的事仿佛发生的很久,哭也哭过了,竟笑也笑的这么方便!
我不由莞尔!同时,心里酸酸的想,怪不得狐狸会喜欢他,单这纯真烂漫的样子,我便是不会的!唉!
"你、你作诗给我听,我便信你!"这佳人肯定是和狐狸混的太久了,眸子里竟闪着狐狸光!
我又翻翻眼睛,引得佳人眸中加深了笑意。
"好吧,好吧,我作我作!"我大汗,边伸手擦着额头,边翻着眼睛想词儿!而那佳人一把打掉我的手道:"脏死了,这不是有手帕么?"说罢,把手帕甩给我。我望着这物归原主的手帕,苦笑不已:可怜的手帕,你的遭遇和那白玉凝露也差不太多,瞧宇文留琉把你绞得,快成腌咸菜干了!
我眼睛一亮道:"有了,你且听我说:雪压竹头低,低下欲沾泥。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
这是摘自方志敏的诗,虽然直白了些,在这情景下,却是极合适的!
宇文留琉听了,低眸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轻笑道:"谢谢你,晏殊!"
这、这可是第一次听这人叫我晏殊,不觉高兴,咧牙道:"也可以随着表兄,叫我殊儿!"
那人闪了闪眸子,挑眉道:"好的!现在你走吧,我累了!"说罢,一翻身就躺了下去,再不理我!
我呆愣半天,才帮他熄了灯,摸着鼻子,一点点移了出来--这人,简直是卸磨杀驴嘛!
走出老远,不由又一顿足--唉!又把自己给骂进去了!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40
一颦一笑也关情
轻叹间往房门里踱,一抬头,竟见东方禹一袭蓝衫,阴沉着脸站在房门前。我不由苦笑:这人的情绪到真是持久耐磨,想不佩服都难!他如此对我,我都没恼,他到从始终如一摆脸子给我瞧。我不瞧总成吧?
不理他,转身进屋,那别扭人跟了进来,一屁股坐于床上道:"那间不能用了,今晚朕就睡这里?"
那间是不能用了,宇文留琉在里面呢!
我略一点头,爬上床去把枕头拽到怀里,便往外走,那人一把拉住我道:"干什么去?"
"皇上住这里,臣下自是再找住处了!"
"你、你,你还闹?到底何时是个头儿?"
我不由被他气笑了,转身问他:"你到底何时是头儿?策王不是已经和你谈过了么?为何还是拉这么长的脸给我看?"
他一见我笑,立马眼睛亮了起来,用力往怀里一带,我便落入他胸膛里!而浓浓的酒气一下子袭了过来!
我拧了鼻子躲他,道:"臭!"
他咬牙逮住我不放,"祸害!朕也不是有意如此。只是,见到你就会想起策王!见不到你,心里又空落落的!朕这是在生自己的气,竟是、竟是再离不开你!"
阴转晴了么?我还在阴着呢!我瞪他:"你、你如此对我,便一句话就了了么?当我是什么?说骂就骂,说......就、就......"
想起那晚的激烈,我又气又恼!不觉红了脸、含了泪!这人,和那头姓宇文的狼也没甚区别!
那无赖人,笑嘻嘻问道:"就、就怎样?怎么不说了?"又见我这可怜样儿,忙低头私语道:"是朕错了,是朕错了,你怎么罚朕都好,只要、只要别再折磨自己!"
让这强势的人道歉,已经是极限了吧!想一想,我也有错,与肖佩旬相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就不能开诚不恭的说出来?竟引出这么多的是是非非,反到让老妖精和周狐狸他们看了笑话!
想及此,扭身望他,"你的话忒狠了,什么夜夜私会,什么私定终身,什么里迎外合?里里外外被你骂了个居心叵测!你、你明明知道我对你、对你......"
一提这事,我就气得全身无力,光会说你,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心里不由暗骂:晏殊!你这张嘴也忒笨了些!一直通到心眼里,不会打半点的弯弯!想当初,真应该和那周狐狸多学学!你看,宇文留琉不就学的很好么,那么清亮的小心眼,都会算计人了!
那人听了,拧眉想了想,道:"朕说过这话吗?不会吧?朕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这无赖!气得我瞪他瞪他再瞪他,他才讪笑道:"那是朕一时气语,殊儿千万别放在心上,朕赔罪了,任殊儿罚我可好?"
"是么?任我罚么?"我狞笑着望他,那无赖皇上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装作怯怯道:"殊儿手下留情呀!"
我忍笑道:"放心,放心,皇帝陛下,殊儿肯定会手下留情的,只是、只是其它地方是否留情,就不受殊儿控制了!"说罢,一敛笑、一挑眉,厉呵道:"趴下!"
那人脸立马调色板一样,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半天才张口道:"不是吧?"
我再挑眉,看他!
那人发了一会儿呆,一咬牙、一转身趴在床上,把头闷进枕头道:"来吧!"竟是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驾势!
我忍着笑,说道:"宝贝,乖,我来了!"然后一下子扑在他身上,开始乱抓乱扰,一会儿,就把两人的外衣全脱下来,只留亵衣在身上!
那人竟结结实实的震了几震!全身僵直的连掐都掐不动!而抓着枕头的手,愈加的紧!
我不由一愣!可是,可是以前被我......的记忆还在?可是,可是被那次的我伤得太狠?如此威慑力十足的人,竟也会吓得打颤么?我想着那次醒来后看到的他那狼狈不堪的情景,心慢慢软得再提不起兴趣,从他身上慢慢爬了下来。
然后趴于他身侧,捅一捅他腰窝,嗔笑道:"傻瓜,我说,你就当真么!"
他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我。r
我再斜了水眸望他,他慢慢咧开嘴巴笑了,道:"祸害!"然后一把抓住我的腕子又往怀里带,然后就看到了那串红麝香珠!
"他送的?"又拉长了脸!
我苦笑着点头,不觉问他,"不会又是柴米油盐酱与茶了吧?"
他一听这句,张开嘴就咬我,"朕送了你那么多东西,都不见你戴?别人的,到是时时不离身!而且还和别人拿这俗白句子来编排朕!你说,让朕怎么罚你?"
我讨饶,"别咬了,那天咬的还不够么?真成狼了!"
一提那天之事,他理亏了,立即躺于身侧道:"等回到洛城再一起算帐!"
然后搂住我,道:"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真要回去么?"我低问道。
"自然,知道你这病一时难好,咱们慢些走就是了!"那人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从上头传下来,不一会儿,便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这古代酒虫还、还真是尽职尽责!前世里,我曾夜夜买醉,都没这么快的入睡过,羡慕!
想及此,一翻身,也沉沉落入了华胥之中......好吧好吧,你既然都认错了,我又能如何?你应该感谢宇文留琉的!知道了他的遭遇,才明白,自己这般,已经是非常幸福了,何苦再斤斤计较。他那样的境遇都会不放弃的为自己寻找幸福,而我,又有什么理由,再不珍惜?
明天一定会是太阳高照吧,明天,自是新的开始!无论是我与你,无论是我与宇文留琉,无论是......我与狐狸!都算是新的开始吧!
折柳别君两依依
眼前一望洁白,云非云,雾非雾,似涌烟,似飞絮。那一剪紫影便飘飘摇摇地立于氤氲蒙蒙中,若仙子架于凌波之上,而他身后数人,便如不存在一般,再盖不过他那袅袅柔雅的身姿。
"一贯依赖了和你的熟稔,有什么话,总是积下来与你说!如今,就要走了,仿佛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可以倾述的了!"轻吐幽兰,温和婉转!此时这美人,不是皇帝,不是策王,不是幽兰公子,只是我离别在即的知己。他似已失去平素温恬淑雅,只知道握住我的手,低低呢喃!
而旁边,射过来的那数道目光,全成了闪闪烁烁的点缀!
感觉着手的温暖,我把头枕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说:"还记得咱们的约定么?等你有了儿子,你便来找我,咱们结伴去海阔天空、自由飞翔!"
那美人承受着肩上的重量,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晏国师好大的魅力,昨日才当了一次更夫,捡到一个美人,今天又扑在别一个怀里卿卿我我,真是叫朕好生佩服!"那宇文留璃笑眯眯说道,而那笑只在面皮上流窜,却达不到眼底!
自己做出这等事,还有脸提起,我想不佩服你,也难呢!
我自肖佩旬怀里出来,厌厌的望他一眼道:"陵王陛下过谦了。竹前月下,寻欢作乐,这等雅致,晏殊可更是佩服呢!"
那人脸色一变,才要再说话什么,却被他哥哥清瘦疏冷的身影挡了!
"至自一别,怕是要到诗会才能再见。晏殊,切莫让我失望才好!"青衫依旧,清凉依旧,而单薄的身躯在这白雾里若隐若现,让人倍觉怜惜。
这青竹诗痴,到何时都念念不忘这诗词之事,我不由莞尔回道:"晏殊自打起十二分精神,恭候文王殿下!"
然后与他交换一个千万珍重的眼神,走到马车前。
那长脸关公东方禹早等得不耐烦,一把抄起我,便奔上了马车。我挣不过他,只得腾出一只手,向那两位卓才绝世之人挥手告别!
而老妖精早倚在杨博怀里,笑得花枝乱颤.走过身边的瞬时,掐着我的胳膊小声道:"了不得了,左拥右抱,羡慕死了!"
我拿眼翻他,而东方禹的脸拉得更长了!一旁的狐狸若有所思的望我几眼,才慢慢欺过过去与青竹公子私语道别。
望定那对青白相依的璧人,我不觉暗叹,这别意浓浓之间,到底,几分是真情?几分是,情不得已!
离别时总是怅然若是!就连我这样的无根之人,亦似是被什么牵绊住,丝丝连连的,扯着疼痛!放下垂幔的那一刻,听到帷幔外一声轻微悠悠的叹息,细细飘了进来,我知道,我该离去了。
来时我已经来了,去时也不是我自己能够决定的。我透过那曼妙垂幔再望,一切都在随着马车的奔驰而渐渐拉远,片刻已是海市蜃楼!那宫殿绕梁的云彩还在,那宫殿却已隐在层层的白雾之中,那宫殿里的兰影呢?总是想他回转身时的清雅身姿,再见到,也不知何年何月。
帘幔忽然被某个小气人拉下,我回眸瞪他!
"你和那文王又是怎么一回事?平素里,你不是极讨厌他么?"小气人冷着脸问道,柴米油盐酱与茶的味道立即充斥了整个车厢。
望着那张臭脸,我的别离伤感终是被这醋意冲淡,不由轻笑着取笑他,"恁大一个人,能装得下一个国家,怎么就装不下几个小小的人物呢?"
"国家是朕的,殊儿也是朕的!肖佩旬,却想抢朕的东西,怎么会一样?若非他抢先向朕赔礼明态,朕岂会善罢甘休!"那人咬牙道。
人家抢了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再瞪他,"谁是你的东西?"
他扯了扯嘴角,道:"殊儿总不能让朕说你不是东西吧?"
我张牙舞爪的扑向他,压在身下当马骑!而那人,躺在身下伸出手来挠我的痒!
"咳!早了些吧,天还没黑呢!"
忽然,一个声音自头顶插了进来。
我与东方禹大吃一惊,扭身望去,只见周狐狸挑着帘幔正望着我们似是而非的笑着。
我再看看自己身下衣冠不整的东方禹,咳!这姿势,确实、确实有碍视听了些!
急忙红着脸从他身上爬下来,问:"怎么停车了?"而东方禹也快速整理了衣裳,装腔作势的坐好!
周狐狸却不作答,只是举着扇子挡住脸,而露在扇子两端的肩膀,一耸一耸地泄露着心事。
我咬牙道:"想笑就笑,何苦如此,小心憋出病来!"
那狐狸带着还没收拾干净的笑意,抬起脸一指外面道:"有人挡路了!"
我和东方禹闻言,顺着他的手指一齐往外看去,不觉同时大吃一惊!
有凤来仪香满路
只见那官道上,漫天花雨从开而降。数十个一身白衣的妙龄女子做成两排,轻舞飞扬的姗姗而来,鼓乐丝竹之声悠扬的从她们手中和嘴中的乐器合奏而出,仿佛九天仙女驾临凡间般神奇妙曼。不一刻,这些白衣女子便到了近前。身形错开,在马车前如蝴蝶样的穿舞,最后形成一个九宫八卦样的阵势。这时候,从她们身后,四个紫衣女子,缓缓抬出一顶鹅绒丝轿,七尺开外落下。
那四个紫衣女子神情肃穆一起张口说道: "策国长公主,拜见洛王陛下、瑞王千岁和晏国师!其余人众请退避三舍!" 声音虽是轻微,却是有一股摄人气魄的威力。
随着声落,那数十多个白衣妙龄女子又开始变换九宫八卦阵,瞬时如白色屏幕,隔开了其余众人。而场中心,只剩下我们这辆马车以及闻声赶来的妖精、杨博,以及周允乾。
这、这算什么阵势?我与东方禹莫名对望!东方禹更是不悦的挑挑眉,撩衣襟翩然下车,我也紧跟其后,在妖精身旁站定。
周允乾和杨博有意无意间挡在我与东方禹身前,不动声色地摆开架势!
狐狸,狐狸也会武功么,我怎么不知道?我怀疑的频递善睐,那人白衣如雪、玉树临风而站,只不看我!
"策国肖佩妤拜见洛王陛下!男女有别,恕佩妤不能下轿参拜!"从那轿内传出一声犹如天籁的声音,不急不缓,曼声问道。
东方禹向前一步,长身而立,问道:"朕素闻长公主芳名,今日一见,倍觉荣幸。只是不知,长公主半路拦车,意为如何?"
"自是为大名鼎鼎的晏国师而来!" 那轿内原来柔柔的声音忽然犀利起来,一泼一波传出。
"哦?我么?"我傻傻的问道。这策国长公主与我有何干系?忽然想起--便是她,龙舟节那天,趁伙打劫,在我家门口就把我这个活人给劫了!如今,摆出这排场,又要做甚?
想及此,不由气从胆边升,跨前一步道:"不才正是晏殊,但凭长公主吩咐!"
轿内竟安静下来。我凝神望去,隔着纱幔,只隐隐隐约约望得一妙曼身形,其余再看不清楚!
据说,这策国长公主仍三国第一美人,世人曾作诗赞道:
姣若紫微升北,灼若FR出渠,
翩若惊鸿照水,婉若游龙衔月!
而且,此女不仅绝色无双,智慧才华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可惜,红颜薄命,15嫁人,19岁守寡,一守便守到如今!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可这些是非,好似都这长公主自己找的!估计是日子过得太过轻闲了!
"大胆,紧看什么?长公主可是你这等俗人乱盯得么?"一个声音在耳边炸起。
我顺势望去,不由瞠目结舌,指了他道:"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竟见那本应是服毒死去的假侍卫,身着太监服饰,手拿白毛拂尘,不阴不阳地自轿后转出来,"本公公是那么容易就死的么?你这洛国国师,忒没见识!"
东方禹和周允乾也都吃惊非小,一起甩头望向我,我只得默默地点了点头。肖佩旬呀,你这位姐姐,实在太过招摇了,人死便死,你还让他出来做什么?东方禹的眉毛立即竖立起来,才想靠前,被妖精素手拉住!"急什么,且听她的来意!"
我心内一再苦笑:枉我为此人之死,还伤心默然了多日,竟全是假的!他这死不仅是假的,竟还是个太监,就这么拖着阴阳之身劫人当贼,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尤其是带着奴才劫人的寡妇公主,想着,更是不会怎么样!即使眼前这架势极其慑人。
我晏殊两世为人,还怕你这小小把戏么?于是面露不肖道:"主子们说话,有你这阉奴插嘴的地方么?好没家教!"
那假侍卫气得尖了嗓音道:"你、你--"
"楼儿不得无礼,退下!"清清沥沥的声音又自轿中传出。那阉奴狠狠盯我一眼,弓身又退到纱轿之后。
"我以为是怎样的一个人物,让我那弟弟天天念道,连那个陵国文王,本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也是经常提起。原来也不过这样罢了,除了清秀一些外,真不知道有哪一点让我那傻弟弟如此挂怀!"那轿中美人,体形风流,神情淑淡,连这轻描淡写的讽刺,都说的如凌波叠水,一声声荡着涟漪。
我恼,一甩玄袖,昂首冷笑道:"长公主好生客气!晏殊长成这样,长公主又非第一次见到!劫人之事,除了长公主,想来,别人再不会如此没意思!"
"唉,是呀,这样的打劫,劫来劫去,却无甚用处,确实太没有意思。"那美人,竟把这抢劫之事说的如此轻巧,就似在聊谁家院内花开时早,谁家女儿望春相思一般的家常。
"劫人之事,自有我国使官与该国理论!长公主若无他事,我们还要赶路,恕不奉陪,就此告辞了!"周允乾拱身一抱拳,护住我就往回走。
"站住!想走就走么?我劫人又待如何,晏殊可是偷走了我那傻弟弟的心,就想这么轻轻松松地走么?"那惑人的声音终于又犀利起来,而周围白衣女子听到这个声音,竟似听到命令,又再次变换了阵形。
"长公主过分了吧,我与佩旬乃知已朋友,哪有什么偷心之说?"我皱眉紧问,眼眸不仅撇向东方禹,见那人无样,便暗中舒气。
"知已朋友么?若真是知已朋友,这串镇国之宝又怎会在你腕上?"
数道目光随着伸出轿外的那纤纤玉指,一起望向我手腕上红艳晶莹的红麝香珠,我抬手望了,不由愣住--镇国之宝么?
镇国之宝又能如何,只是身外之物,怎么老是引出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我不由更气,旋身直望那美人,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晏国师莫恼,此事好说!"那美人声音倦怠舒懒,"与我比试一番就好。赢了便放你们北去,若输了么?那就请晏国师长留策国咯!"
也无风雨也无晴
一直没有开口的东方禹勃然大怒,威慑性十足的目光如利箭般射过去,"长公主过分了吧?我们为庆贺策王荣登大宝而来,策国礼贤重待才对。如今挡朕去路,已是不对,又要挟我们与你比试,不觉太过分了么?"
长公主婉柔轻笑,一抚轻纱道:"谁不知我乃一介孤苦零丁的苦命女子,做得即使再不对,世人也会原谅的,更何况是胸纳百川的洛王陛下您,定是不会和小女子一般见识,不是么?"
东方禹挑眉又要理论,我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别恼,她便是故意激怒咱们的!若真与她恼了,反到会显得咱们忒小气!让我与她比吧,不过诗文罢了,总不至于会输!"
"殊儿,这诗比不得!"东方禹欲言又止。我只当他担心,朝他和狐狸轻松一笑。我就不信,以我这两世为人的千年道行,还不比过一界弱女子!
"长公主。"我又向前一步,说道:"与晏死比试,到也不难,可是公主如此躲藏于轿内,不肯真面目示人,未免太畏首畏尾了吧!"
"你?"长公主犹豫的说,然后一摆手,所有侍女人众慢慢退下,帷幔慢慢卷起,她淡淡的说:"你就站在那儿,本宫给你看便是。"
但见卷起的帷幔后,她一身白衣,一种无言的淡雅,秀发低垂,发后挽着一个高高的芨锥,上面斜插一只镶珠金步摇,额前却是若有若无的挂着一帘绣着莲花的白纱,只能透过这一层莲纱看到她若隐若现的皎洁的面孔、高挺的鼻梁、如水的眼眸。
唉,如此绝代风姿,到与肖佩旬真个相似,只是佩旬才不会如此无礼取闹呢!
"美人呀--"身后妖精又老毛病复发,软媚着声音低低喊道。我回身瞪他,只见那老妖精早被杨博一个大背跨,扔进了车里,再不许出来。
我忍笑,拱身向长公主道:"请长公主出题!"
她抬起柔荑轻抚了一下白纱,缓声道:"本宫也不为难晏国师,就先从这简单的入手吧。咱们对对子如何?"
见我点头,又轻笑了说:"那晏国师请听真了!第一个对子:古文人做,做诗做赋做高官!"
哦,一个拆字联罢了!"古文人"三字,正好合成一个做字,后又用此字组词连接而成,这上联到真是巧妙别雅。
大家都是道行高深之人,听到此联,不觉都暗吸一口气,东方禹更是贴身站在我身侧,握住手,再不撒开,而那眉皱得团团凝结,让人看了想帮他抚平。
我心升暖意,流波转动对他微微轻笑,然后才对道:"一大口吞,吞云吞雾吞江海。"
话才出口,东方禹他们紧绷的神精全都轻松下来,而那长公主也连连点头,道:"晏国师好敏捷的才思呢!不过,你们别高兴太早,再听我这一联: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这联比之上一联,要难上一筹!寺诗即谐间又相似,而月又是自明字拆出,且以寺起首,又以寺收尾,着实是古怪刁钻的一个对子。也只有这古怪刁钻之人能想得出来!
我来回走了两步,立身对道:"双木成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
长公主听罢一愣,美颜湘帘半卷,轻纱无风自动。半天,才道:"丝丝入扣,晏国师果然名不虚传!"
连妖精缩在马车里,都"嗷"的一声欢呼出来,大家全笑了!
我也负手轻笑道:"公主过奖!"
那美人频频轻敛眉黛,善睐一闪,笑道:"这些对子对你我而言,也过简单了些,我们作诗作词如何?"
我苦笑点头。这美人,心思转的也忒快了些。她又道:"那本宫都不客气了,先出题,就以这百花为题,各作一首如何?"
那美人想是累了,往软榻上一靠,也不等我作答,便媚音惰惰轻起:
"妾是一枝萼,残塘影独明。乍飞鹤影已无声。
衔走藕丝千缕,留我懒娉婷。
欲嫁春光晚,秋寒两袖轻。借风书语总难成。
恼你无心,恼你恁无情。恼你身如过客,冷对露晶萤。"
听罢,我暗自赞叹的同时,亦为此词的凄楚婉转哀伤,美人虽美,纵有绝世社会容颜,毕竟有那年华羞老、繁春逝去之时,更何况如她这般情遇,每每于夜深时刻,对月三人,抱影独眠,怎能不凄苦?
刚才怨恨她的一点情绪,也因这词而云消云散了!曾经同是天涯沦落人,相识何必曾相逢呀!
我转眸轻笑,对曰:
"竹外一篱蔷薇谢,残枝点点新痕。
春深又负赏花人。举杯空对月,不觉露沾身。
休提去年今日事,清笛吹乱心魂。
碧萝帘前理诗文。暗怀情几许,亦幻亦为真。"
美人听罢,沉寂片刻。忽然莞尔,那眉目立即若百花齐放、香满人间。她缓缓道:"没想到晏国师,连这女子闺怨之词也能作得,到叫佩妤想不佩服都难了!"
说得我厚脸一红,勉强笑道:"公主可是在笑晏殊女儿气太浓么?那再来一首更浓的,但愿,公主能对得上!"
抬起头来,但见金乌高悬,眼看天色近午,若再不走,怕是要错过宿头了。而一旁东方禹那未完全舒展开的眉头又拧到了一起。
我暗自咬牙,佩旬佩旬,原谅我不能留下伴你!东方禹待我恩重如山,且款款情意,便是我穷极一生,也不能还的。而且,我对他、对他亦是再不能分离。更何况,这里面还夹杂着国家、家事、天下事!千万条理由间,再找不到留下二字,还是那一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想及此,长袖负于背后,一字一顿道:"下楼来,金钱卜落;问苍天,人在何方?恨王孙,一直去了;詈冤家,言去不归;悔当初,看错失口;有上交,无下交;皂白何须问;分开不用刀;从今莫把仇人靠;千种相思一撇消!"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40
瑶琴续弹来时路
作完后,再见众人,皆目光凝滞,皱眉不语。
尤其是那诗痴周狐狸,更是咬着扇角,在马儿旁边踱来踱去、铭思苦想,惹得那马儿连打几个响鸣表示抗议,而狐狸却不曾觉察,依旧白衣飞袂飘来飘去。
而那长公主,竟从轿中盈盈走出,长裙扫过斑斑花瓣,清香立即弥漫充斥四周,而那身姿若薄云照水、弱柳迎风,再是世间难寻难找的绝代风华。
她远山淡眉拧似弦月,轻敛颦颦,也学了那狐狸,来回走动着,竟是再不搭话。
我们这边众人皆面露喜色,东方禹更是揽我入怀道:"好殊儿!"
我忍不住笑了,心道:若再如此飘下去,那马儿定会不胜其烦,怒而踢之的,就为这狐狸,我还是把这谜底揭晓了吧。
我望着亭立不语的长公主拱身道:"长公主可有对应?"见她美眸闪烁,笑道:"那还是让晏殊来解析此诗吧!此首诗名为《断肠谜》,分成十个小句,每句都隐射一个数字,排列起来便是:下去卜,为一;天字无人,为二;王字去一直,为三;詈字没言,为四;吾字失口,为五;交字有上无下,为六;皂字去白,为七;分字无刀,为八;仇不靠人,为九;千字去撇,为十!长公主,可能对乎?"
等我解释完毕,众人皆已傻了眼!那妖精隔着车纱,露张白脸,更是直直愣愣道:"乖乖,这哪是诗呀,简直数字天书嘛!如此巧夺天工、藏尽心思的诗,就是要本王的命,也是对不出的。而这天下,再找出这么一位,也是难吧?"
"本宫......"那长公主沉了玉面,半天才要启唇答话,忽然--
"铮铮......铮......"e
一阵琴声,由远及近,穿越千山万水般,自山谷间回旋荡漾。随之,紫衣轻影,罗带飞袂,一人怀抱兰鸣古琴,从天而降,缓缓落于我与佩妤长公主之间。而那墨黑长发,若丝丝青烟,曼绕身前脑后。
"姐姐,殊儿!"
只见那紫影翩跹,唇边微翘,长袖紫袂垂地,衬的身材颀长,真个是风华绝妙。我还能说什么,只得点头示意。
那美人策王眉眼含笑,拱身道:"佩旬代姐姐向洛王陛下赔罪,望洛王陛下大人大量,莫与我们姐弟一般见识才好!"
长公主不高兴了,纱袖一甩,曼转纤细腰肢道:"这、这还不是全为你这傻人!"
肖佩旬苦笑,"姐姐好意,佩旬怎会不懂。只是如今,我也是大人了,我自己的事情,就由我自己来解决吧。"
东方禹早就不耐烦了,见策王到了,应是再没了阻挡,便走上前来,沉声道:"策王与长公主若无它事,我们就先行告辞了!"说罢,挽了我的手便朝马车走去。
我只得回头望那肖佩旬,道:"诗会再见,佩旬!"
肖佩旬怀抱兰鸣,长身玉立,望着我温温点头。
马车将行,长公主肖佩妤一旋柳身,又亭亭站于马前,道:"晏殊你听了,此次比试,虽输于你,本宫也认了!但本宫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诗会上再一决高低。"
我苦笑:凡事,若有女子插手,便叫麻烦!有这长公主一掺合,这年底诗会,肯定是想不热闹都难了!
不知为何,两位皇帝听肖佩妤的话后,脸色都大变!东方禹沉声道:"长公主,此次比赛并未出结果,就当平局,如何?"
长公主素色披帛曼挑,若晨风银铃般轻笑起来,"本宫偏要认输,洛王又待怎样?"
东方禹呵道:"长公主可是无理取闹么?"
我左右看看,奇怪莫名,问:"此诗为绝对,长公主定是答不上来的,为何要平局?"
策王肖佩旬望我一眼,叹息道:"洛王陛下莫急,我再劝劝皇姐便是!你们放心去吧!"
东方禹阴着脸色不说话!只是一抬手示意马车前行。
风声过耳,驾车急行,那美人竟又运气递声过来,"告诉你那阴阳侍卫,竟敢伤本宫,本宫自不会饶他!"
齐风也招你了么?许你劫人,就不许人家救人么?真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行车半日,东方禹的阴脸才慢慢转晴!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把药和水杯递过来,道:"也没什么,只是这长公主太过难缠罢了!不过,经此一战,殊儿这名字,恐怕是又要远播千里了!"
我皱着眉头把药吃了,然后倚在他怀里,轻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些,"那又如何?大抵再不出门罢了!"
那洛王低头笑道:"那赶情好!朕巴不得你永远守在朕的身边再不许出来!"
而我,两眼一闭,随着那马车的颠簸起伏,自由自的打起盹来。
一路花尘争窈窕
越接近洛国,天气越接近寒冷,再加上镇日睡沉沉的病弱状态,让我颇为着恼,几日过后,便看谁都不顺眼了。
妖精和狐狸问候过两次,都被我逮谁瞪谁的眼神吓得再不沾边了。
东方禹与我一辆马车,自是躲不掉我,却最会察言观色。见我坐在车箱一角愤愤地咬着衣角,立即不动声色地与我拉开很大的一段距离,那戒备的神情,就好象我咬的不是衣角,而是他的肉一样。
我被他气乐了,嗔道:"我是老虎么?躲我那么远!"
那人摇头叹道:"呃!老虎哪有殊儿漂亮!而且,老虎也没有、没有殊儿这么喜怒无常不是?"
我睁目一翻,爬过去搂住他精壮的腰,便开始撕咬,"好呀,既然皇上这么说了,那就让你看看,你的国师是如何猛于虎的!"
只一瞬间,那人绣了祥云瑞雪的蓝色绸绫衣襟,便被扯开一半,露出弹性迷人的肌肤。我在他结实的腹肌上得意的画着圈圈,然后斜眸望他。
他也不急,只是深吸一口气,说道:"这可是你自己找的!"说罢,手里一用力,便拉我倒入怀里,唇紧接着贴在颈项上,开始细细地吮吻起来。
好多日未经情事的身体哪经得住如此撩拨,只一会儿,就给这人吻得酥麻十分,腰身软了,背也挺不住了。
感觉到扶在身后的长指慢慢移到前面,探入衣内,一点点扶摸胸前点点红,我轻喘一声,急道:"你、你......这、这可是在......车上......"
那个刚才指人为虎的人,自己到先变成了老虎,而且是只欲求不满的老虎,只见他闪着精亮的眸子笑道:"美人当前,管他是车还是床!"
我大羞,伸起细白的脚足踹他,可惜被那早有防范的老虎闪身躲开了,而更猛烈的啃吮一波波袭了过来。
忽觉腰间一凉,赶紧摸去,竟已经是衣带大敞,坦胸露乳!我手忙脚乱的往怀里敛着衣裳,低声道:"小心、小心又被人看了去!"
那人只不理我,翻身压了上来,狠狠啃到唇上,嘴里还模糊说道:"祸害!让朕想......想得好苦!"
我笑着推却躲闪他,"即知是祸害,丢了不就成了!"
那人更是用力一咬,道:"哪里就丢得开呢!"
说闹间,下身处一凉,知他弄了东西进去,身体更软,腿慢慢缠上他的腰,然后只觉那里一涨,便有楔子慢慢嵌插进去!我不由"嗯--"的一声哼出声来。
体内的火热由缓及快,由慢到急,合着马车上下起伏的节律,猛烈的抽动起来。而小小的疼痛过后,竟是那无边无尽的快意,宛如海浪般袭打着直冲脊柱,传遍全身。
我不由仰起脸,在细细的喘息里,扭动起半掩衣裳里那柔韧的腰肢,只看得那老虎眼中炽热升腾万丈......
"嗯......锦月......"感觉着那足以融化自己的快感,欲望的泪滴终于慢慢溢出了眼眸......
过度纵欲的后果便是,浑身酥软的被某人抱下车眯用餐。然后所有神情不明的眼神全都跟了过来,瞬时,我便成了一个金灿灿的聚光体。
之前生病的时候,被如此抱来抱去不是没有过,可如今毕竟是做贼心虚,觉得人人都似在耻笑我一般。不觉羞窘难当,暗暗用指甲掐捏那人。那人面不改色,忙着把满桌的食物往我嘴里送!
我拧眉躲他,含着满口的食物道:"好了好了,吃得太多,路上又会挺不住!"说罢,跳下他的腿,往驿店外走去。
进来时就曾望到这旁边有一株疏疏散散的梅树。如今走近了一看,可能是才下过雪的缘故,虽然开的不是太精神,但一朵朵娇嫩蕊瓣于白雪的映衬下,愈显得灵秀清雅,且有缕缕暗香散出。
忍不住伸手轻轻一折,一枝白梅便落在手里。拈到鼻前一嗅,叹道:"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
一只素白修长的手,自身后伸了出来,一把掐过白梅,道:"梅虽美,却美不过殊儿这笑脸!"
回头一望,竟、竟是周允乾白衣胜雪,拈梅含笑而立。
只见那狐狸面若白梅,指若素荑,发似黑瀑,随便的往那雪里一站,竟与旁边那梅浑然一体,再也分不清到底是人还是梅花?
我不由恍了心神,有多少时日没与他如此近距离的单独相处过了?以前所有事情,宛若隔了一世那么久!再难分辩,孰对孰错、谁是谁非!
心中一叹,整定心思笑道:"乱说,我这张脸怎么比得过这梅花芳名远扬呢!"
那人苦笑,"芳名远扬么?凡事,皆被一个虚名所累!无论如何,只要跌入这万丈红尘,再不如这雪干净!"
听了这话,我心中一跳,忙抢过那梅,点着他道:"梅虽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只这清香,便是这雪不能及的!"
那人半天无语,忽然转声问道:"可是知道了琉儿的事情?"
我一愣,回他:"你也忒聪明了吧?怎么就猜到了?"
那人竟白我一眼,道:"你这人,从来黑是黑、白是白!之前那么厌烦他,连白玉凝露都是不肯喝的,后来反到走在一直卿卿我我,不是知道了又是什么!"
有多久没见到如此表情的狐狸了?倍觉亲切,不由打趣他,"卿卿我我?这个词可不好!怎么听着一股柴米油盐酱与茶的味道?"
狐狸挑眉道:"什么意思?"
我便叽哩咕噜地把那吃醋的典故讲给他听,他大笑,用扇子敲了我的头道:"到真有趣!不过,怎么会柴米油盐酱与茶呢?看到你们合好高兴还来不及呢。唉!他、他是个可怜人!"
我眯起眼睛撇他,"可怜人么?谁不可怜?沾上一个情字,大家都是可怜人!"
那人收起扇子,定定的望定我道:"不只一个情字,殊儿,这里面还有一个国字呢!"
"什么意思?"这次换作我挑眉。
他苦涩一笑,却不回答,只是宽袖一展,指了指我身后。
回头望去,看到一袭蓝衫正站在远处望过来。
我与狐狸擦身走过,奔向那里。
那狐狸在身后低低叹道:"殊儿,以前我曾说过,一切,都是情非得已!如今,你信了,却也晚了!"
我回头看他一眼,笑道:"不晚,起码、起码,我再不会恨你!"也再不会爱你了,从此后,一切恩怨,皆成那梅上白雪,弹指即逝、无影无踪!
那人身形一颤,朝东方禹的方向顿了半天,喃喃道:"我到宁愿你恨我!"说罢,转头为懒妖精夫夫去折那树上的梅花。
才走到跟前,一件长毛裘衣便劈头盖脸地裹了上来,东方禹轻敛剑眉道:"知道自己怕冷,还在外面呆这么久!"
我望定他刚毅英俊的脸,不觉笑了,带着那梅花一并扑进他怀里道:"有你不是,再冷,也是不怕的!"
话音才落,铜墙铁臂的身躯便整个笼了上来......
无端风雨每相催
眼看就要进入洛京城地界,官道上来往客旅明显是多了起来,踏得那厚厚积雪,只剩下斑斑湿渍。
因一路走走停停前行缓慢,再加上这积雪,这身体到未受到多少颠簸,慢慢舒愈起来。想到又能见到肥肥的桑娘,不觉眉开眼笑。拉了东方禹的衣角,嘻笑道:"锦月,锦月,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那人满脸黑线道:"好似,你已经给朕唱了一天歌了!"
对了,一整天,我都在唱歌,而且翻来覆去的只有那一首《我有一个小毛驴》!
我肠子笑得直打着跌,"锦月,锦月,那你给我唱首歌好不好?"
他的脸更苦了,"胡闹,殊儿什么时候听朕唱过歌?"
我把笑脸巴哒一声拉了下来,"就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无聊!无趣!无劲!"
那人继续苦笑,"不就是不会唱歌嘛,也不至于给朕封个三无绰号吧?朕可是会讲古经呢!"
"真的?那说一个来听听!"我趴在他膝上立即阴天转晴天!
他得意一笑道:"你让朕讲,朕就讲么?"
我咬牙,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找准嘴唇吻了上去,那人一把摁紧我的腰肢,狠命的回吮起来。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那人才起身。
修长的手指抚着我的头发,敛起一缕乌丝,边放于鼻间嗅边讲道:"从前呀,有个财主继承家业却不知节约,没几载,家产便被他挥霍殆尽。到过年之时,缺衣少食,还怕别人笑话,便写了一幅对联贴于门前:行节俭事
过淡泊年。"
估计这世上,能亲耳听到皇上讲古经的人不多,我便是极幸运的那一个,于是倍觉得新鲜,认认真真地听他往下讲。
"当地人见了,都笑他打肿脸冲胖子,便在那上下联的头前各添了一个字:早行节俭事 不过淡泊年。"
那人说到这里便闭了嘴,然后使劲的盯着我的脸看。
我纳闷,摸了摸脸,并没什么异样呀?半天,才恍然明白,张口结舌问他:"完、完了?"
那人又是得意一笑
我大汗--这、这也叫古经?难道这些喜欢诗文的人,讲出的古经都是这样的么?
那人无辜地眨眨眼睛问我:"你、你为什么不笑?"
我、我、我怔忡得张了半天嘴,望着那张期待的脸,终是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就、就这样的古经,竟是被他当笑话讲的么?讲成这样,还满怀希望的指望人笑。如果我不笑,是不是会立马就上来挠我痒?真是、真是太有意思了!
我捂住肚子软软的倒在他身人,那人更得意道:"朕就说嘛,朕的古经怎么会不好笑呢!"
我笑得再出喘不上气来,颤颤地指着他道:"你、你住口!哈哈......"
"什么人,站住!"
正在此时,忽然侍卫大声呵斥地声音传了进来。
不会又有人挡路吧?我忙止了笑,与东方禹对望一眼,才要说话,便感觉马车猛然地震,便剧烈颠簸起来,而那头前的两匹马稀哩哩地乱叫不停。
东方禹拧眉挑帘看去,官道两旁景物如箭般往后飞射而去,路上行人纷纷叫嚷着慌乱躲闪,而赶车的车夫,早被甩到地上,滚出老远。
东方禹眉头一皱,沉声道:"马受惊了!"说罢,使劲拉掉帘幔,一边护我在怀里,一边往外凝睐张望。
说是官路,那路面远没有现代这般宽阔,只能容两辆马车错身而过!两旁植被到是很茂盛,杂草树木横生,但行人躲藏起来相对困难。若冒然跳下去,难免会砸到人或撞到树上。
忽然他眼角瞥到缠在车辕上的马鞭,一把扯过来,指着前面一棵枝叉横向道路的老槐树,轻轻对我说:"机会来了!殊儿抓紧我,咱们跳车!"
说罢,一手夹住我,另一只手拿着马鞭抬起来,往那老槐的方向笔直张开。只见那老槐越来越近,还有一尺距离的时候,东方禹单手猛得一甩,马鞭瞬时缠在树杆上,与此同时,双腿一用力,"嗖"地一声纵身飞了出去。
只觉眼前天旋地转的一阵眩晕,等再清醒过来,人,已经紧贴着东方禹的身体脚踏实地。身侧是一片离官道有些距离的槐树林,东方禹那手臂正紧紧搂着我。而马车,已经是再无踪迹!
我暗自吁了口气,瘫在东方禹怀里,心有余悸地笑道:"好险!"
他深遽的目光扫了我周身一遍,道:"吓着了吧?"
我摇头,发现新大陆般叫道:"锦月、锦月,你竟是会飞的呢!"
某人得意扬扬一笑。
正在这时,周允乾和杨博率领着众侍纷纷赶了过来。
大家吓得都面色铁青。跑到跟前,都颤微微跪倒在地,不敢起来。而远处,那些受惊马惊扰的众多行人百姓也积成一堆一堆,议论纷纷地往这边看着。
妖精围着他弟弟上下其手检查,"吓死我了!可有地方受伤?"见东方禹摇头,才慢慢舒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这马怎么就惊了?"
其中一人指了地上一滩正在儒动的不明物,俯身回道:"启禀瑞王,是这个老叫化儿忽然从路边奔出来,手里拿着个大葫芦,惊吓到了马!"
我仔细望去,地上那团东西竟是一个衣衫褴褛、白发百结、脚上无鞋的老叫化子!此刻正翻眼望向我们,而手里却紧紧抱着一个黑漆漆、油光光、足有婴儿头颅大的破葫芦!
"竟敢惊挠朕和国师,此人罪无可恕,拉下去交由地方府衙查处治罪!"某人刚才还笑意盈盈,此时却满面怒意,沉似阴云。
周允乾不动声色的一甩白衣宽袖,命令侍卫拖下此人!
两名侍卫上来,拖起那老叫化子便走。那老叫化儿也不吭声,只是护着手里的破葫芦!
望着寒风中随风飘摇的缕缕白发和那张含糊不清、朽老不堪的老脸,我终是不忍!急忙开口叫道:"慢!"
大家都回头望我,东方清阳竖眉道:"小猪儿,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老儿惊扰皇上,罪当立斩。锦月只是怕你见不得这场面,才叫人拖走,此事,你不必管了!"
我朝他一笑,道:"殊儿身为国师,焉能不知此理。只是有一几句话,想与这老儿说罢了!"
机缘蹊跷谁识我
我缓步走到那老叫化儿跟前,俯视他道:"你可知你身犯可罪?"
那老叫化儿依旧不语,翻着白多黑少、脏兮兮的浑浊眼睛望着我。我暗叹,可是被吓傻了么?
我接着说:"你身犯三条罪状,竟还不求饶么?"
妖精笑了,酥酥软软地倚在杨博身上道:"小猪儿更狠,我只定他一罪,你竟定他三罪,这老儿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周狐狸却在一旁闲闲的站着,邪笑道:"谁知道殊儿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呀!"
我笑回他们,"我哪有什么葫芦,到是这老叫化儿的葫芦,叫我颇为眼馋!"
地上那老叫化儿一听我垂涎他的葫芦,立即抱得更紧了,嘶叫道:"要葫芦没有,要命一条!"
大家全乐了,连一直沉着脸的东方禹的嘴角都翘了翘!
远处的百姓有那大胆者,喊道:"老叫化儿,把葫芦给国师大人吧,没准皇上和国师一高兴,就会放了你呢!"
老叫化儿防贼般望着众人,"这是我的宝贝,谁都不给!"
周允乾一挥手道:"不得喧哗!"
"小猪儿,不知道你给这老儿到底定了哪三条罪?"妖精问道。
我笑望东方禹一眼,对老叫化儿道:"一大把年纪,竟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么?自己都难保命,还要这身外之物作甚?"那老叫化儿依旧防贼一般盯着我。
我摸摸鼻子再笑,接着说:"唉,顽固不化!要知道,你使皇上受了惊丢了马车,此为第一条罪状;你使皇上因受惊而杀人,让众百姓觉得国君不够仁慈、不够大度,有辱斯文,此为第二条罪状;此事一传开,其它两国必将借题发挥,指责我洛国皇帝残暴不仁、滥杀无辜,使我们的皇上在三国中留下坏名声,而要受世人轻视,这是你的第三条罪状!三罪归一,老叫化儿,你不得不死呢!"
此番话一说完,场内一片寂静!
半天,东方禹才侧目,指点着我的头道:"古来劝谏之人,到也不少,寻殆觅活的都见过!却从没有一个象殊儿这般特例独行的!你都如此说了,还让朕如何下得了手呀!"
妖精也在一边不满道:"哼!连我都骂进去了,我怎么看都象个奸臣了!"
我赔笑,弓身面前这兄弟二人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此老叫化儿已是年近朽木,来日恐无去日多,皇上、瑞王都是慈悲斯文之人,就放过他吧!"
远处百姓也都跪下,喊道:"请皇上宽恕他吧!"
东方禹威仪的望了众人一眼,甩袖道:"也罢,看在国师面上,朕就放过这朽木老儿!只是再不许在这洛京停留!大家都起来吧!"
百姓们高兴的呼叫:"皇上圣明!国师大人圣明!"
东方禹低笑道:"殊儿,这次,朕可是给足了你面子,要怎么报答朕呢?"
我一呲牙道:"我给皇上唱一首《我有一头小毛驴》如何?"
那小气人立即拉长了脸,咬牙望我。我大笑,低语道:"但凭皇上吩咐!"那人才舒了眉展了眼,且笑不语!
而一旁的周允乾面无表情,白衣胜雪。
老叫化儿忽然自地上站起,用袖口擦了擦鼻涕,一步一摇地朝我走过来。周允乾拦住他去路,呵道:"大胆!"
我轻轻拉下狐狸的手臂,问那老叫化儿:"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那老叫化儿双目忽然精光一闪,竟似有流星划过,我不由一惊,等再望,却依旧是那双浑浊老眼!
"多谢施主救命之恩,此葫芦跟随老纳多年,既然施主喜欢,就送给施主吧!"只见老叫化儿双手合十,向我施礼道。
我更惊,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你怎么会是出家人?"
"识缘名色、名色缘识,此生则彼生,此灭则彼灭!施主切莫以皮囊视人,老纳当然是出家人了!"那老叫化儿没有几颗牙的大嘴忽然张开,朝我呲牙一笑。吓得我赶紧后退几步--这人,忒诡异了些!
"既然是出家人,我到要问问你,何为佛?"真的是和尚么?看他乱发草须,神态随意,真个不象和尚,我眯起眼睛考他。
"你认为呢?"那老叫化儿却呲着牙反问我。
"即心即佛。"我挑眉审视他,那老和尚竟抱着葫芦越走越近。周允乾欺身挡在我身前,"不许再靠前!"
那老叫化儿又呲牙一笑,问道:"那非心非佛呢?"
"也是佛!"我答道。
"哈哈,好,无波无澜谓之无澜,无名无台谓之镜。能开无澜镜,能入百花径,证明施主已近我佛界,有缘之人呀,阿弥陀佛!施主斋心仁厚、聪明睿智,此物舍你其谁,给!"那老叫化,不,老和尚把葫芦往我手里一塞,然后,光着脚转身便走。而身上条条布缕随风飘舞飞扬。
当然是有缘之人!想当初,那中峰寺的照悟老和尚,曾是死气百赖的劝我出家的。
这葫芦好重!我抱着这破葫芦,追上前几步,"喂,站住!老和尚,我不要你的葫芦!喂,你去哪里?"
"自来处来,自去处去!可惜施主,只有来路,再无去路了!天降大任与斯人也,宿命如此,宿命如此呀,哈哈......"那老和尚边走边说,待我恍过神来,那老和尚已经是没入来往人海,再不见踪迹!
只有来路,再无去路么?这、这老和尚可是知道我的身事之谜?
我抱着这葫芦发愣,东方禹走过来拧眉道:"这人很是诡异,殊儿小心为妙!"
我这才反应过来,急急抓住他的手道:"锦月,锦月,快帮我追这老和尚,无论如何都要追回来,快些!"
东方禹一愣,急忙吩咐侍卫去追。
"怎么回事?"他问。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是瞪着眼睛望他,却无法言语。
妖精凑过来,指着葫芦道:"别发呆了,先看看,到底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我点头,才要打开,却被周允乾抢先抱了过去,"还是小心为好!"
他递予旁边的杨博道:"杨兄身手最好,这葫芦让他打开吧!"
我望着他点头。
杨博接过沉甸甸的破葫芦,小心翼翼地把塞子拔出,一股浓郁的香气四散溢出--
闻到这香,大家不由都赫然变色!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40
暖室流香酽酽茶
回家的感觉真好!
一进烟波殿的大门,二哥便从人群中迎面扑来,铁臂一展,把我揽进怀里,"殊儿,你可回来了!大家都想死你了!"
人群里,齐风陪笑眯眯的晏老爹站着,那脸虽然依旧半阴半晴,但光亮了许多。
而肥肥的桑娘急得直跳脚,围着我们兄弟二人转了好几圈。"殊儿、殊儿......"
三娘实在看不过眼,柔柔笑道:"启儿,快把殊儿还给大娘吧!"
二哥咧嘴一笑,忙把我轻轻送到桑娘面前。那肥肥的娘,撇了撇红嘴唇,一把揪住我衣袖叫道:"小没良心的,一去就这么久,害得娘这心里呀,渐渐儿的不得安生!"
我边扶着她往厅堂里走,边赔笑哄道:"殊儿也想爹和娘了,作梦都想来着!"
桑娘听了,拍着我的手眉花眼笑道:"殊儿,殊儿,真是长本事了,给娘赢得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回来!对了,你那媳妇呢,没带回来吗?"
我莫明其妙,望着兴奋不已的桑娘,问道:"什么,什么媳妇?"
大家不笑了,也都莫明其妙的看着我,还是桑娘叫道:"傻儿子,你、你糊涂了么?"
"我糊涂什么?"我被他们弄得哭笑不得,一个东方禹我都应付不了,哪有机会再去骗个什么媳妇回来呢。"爹,到底怎么回事?"
晏老爹苦笑着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也不知道你娘从哪里听来的!"
经过前厅院落时,竟见到一堆小小雪人高高兴兴的堆在中间,周身被修整得平平滑滑,穿着红色小袄,那眼睛竟是用琉璃做的!我围着它转了几圈,又帮忙把那桃木的鼻子扶正,笑道:"定是娘弄的!"
明儿凑过来笑道:"夫人堆了好半天,说这便是少爷!"
我吸吸鼻子,撒娇道:"那有呀!也太胖了些!"
桑娘满眼溺爱,挽着我的手道:"在娘心里,殊儿无论怎么变,都还是这白白胖胖的样子!"
我心内一酸,觉得再是对不起这慈爱无双的母亲,"娘,放心吧,殊儿无论怎么变,都是您儿子!"
"娘的儿呀!"桑娘又要抽抽噎噎的了。晏老爹使劲眨了眨眼睛,道:"小桑,大喜的日子,别老哭哭涕涕的!"而三娘早过去扶了她往屋里去了!
屋子里早就升着了炉火!丫环婆子站在两旁悄无声息地伺候着。明儿抱了一件厚厚的锦裘盖在我腿上,周围掖得严严实实的,几天不见,这孩子又长高了,稚气的脸竟冒出一层层黑黑的绒须来。"明儿,想我没?"那孩子眨巴眨巴大眼睛,使劲点着头,然后呲牙一笑,退到边上--竟规矩了许多!
二哥把一杯酽酽的、冒着香雾的清羽递过来,道:"殊儿从南方回来,冷不丁,可是不太适应这冷呵呵的天气吧!"
我点着头接过杯子,大大的喝了两口,咂嘴赞道:"还是咱家的清羽甘醇甜美!外面的茶再好,也是比不得的!"
桑娘一听此话,眨巴眨巴眼睛,开始抹泪,"我家殊儿千里迢迢的,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呢,连杯好茶都喝不上!"说罢,便把我往肉肉的怀里揽。
我连忙躲闪开来,苦笑道:‘娘,儿子好歹也是个国师,哪里就屈着我了?而且,那策国可是美丽富饶的很。"说着,把一路配置的礼品全数命人搬了上来。什么玛瑙枕、玉如意、玳瑁凤簪、金步摇,还有南国女儿家用的一些胭脂水粉、绸缎绫罗以及荷包香扇,喜得桑娘和三娘什么似的,样样拿在手里,再不放下!
记得置办这些物件时,着是被那老妖精取笑了好一阵,他居然说我是"海榴红似火,花宜插鬓红。 蜡珠攒作蒂,缃彩剪成丛。
"是再没有半点男儿气慨了!好在有东方禹护着,不然我定是会抹他一脸的胭脂!
看桑娘她们在那边看礼物,我左右瞅瞅,问晏老爹:"爹,玲珑表姐呢?"
晏老爹回道:"回家去了!你李伯伯说,女儿家老住在外面不太合规矩,前两天派人接回去了!"
我终是把心放在了肚子里,笑道:"也好!"只是觉得对不住人家,好好的大姑娘奔你来了,却没有结果,让人家大姑娘怎么办呀。
晏老爹道:"玲珑是个好丫头,可惜,与你没缘那!"
桑娘却道:"再好,也比不上那第一美人儿不是,不仅是金枝玉叶,而且听说长得貌若天仙呢,若是殊儿真能娶回来做媳妇,我这块心病也便放下了!"
我赶紧问了:"什么金枝玉叶?说了半天,到底怎么回事?"
"看来殊儿竟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二哥笑道,"你和策国长公主赛诗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洛京城了!"我眨眨眼睛,这消息传得竟比我们的马车还要快么?
二哥接着说:"你们所作的那些诗和对联,已经被印成手稿,大街小巷传几乎人手一份呢!"
"我家殊儿又出名了!"桑娘拍着手腻在晏老爹身旁娇笑。晏老爹捋着胡子却神态莫名。
"这与媳妇又有什么关系?"我躲开桑娘一再搔扰的肥手问道。
"听说是很早以前,长公主新寡,老策王曾劝她改嫁。那长公主却说,谁若赛诗蠃了她,她才嫁给谁!这许多年来,就只有你能胜过她,自然是要嫁给你了!"二哥那笑,怎么看怎么有些幸灾乐祸!
我不由一阵恶寒!
"开玩笑吧,哪有这么定终身的?"想想长公主娇俏狡猾的模样,我便头疼不已!
怪不得当日赛诗时东方禹发那么大脾气呢,原来竟是有这个缘故。长公主这这招儿也忒厉害了点儿:输,我留下,羸,她也不吃亏,而且能从中探得洛国诗文深浅,到真是一石三鸟的好计谋!
女子生成她这般,再是没男人敢娶吧?没准,她那前任老公,便是被她如此折磨死的!我又开始头疼不已!
"听说那长公主虽风华绝妙,却是厉害的紧!"三娘螓首微垂,皱眉道,"又大殊儿这许多,殊儿恐怕是要吃亏的!"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现在殊儿与皇上甚是亲密,若此事处理不好,殊儿怕是要受苦的!"晏老爹叹道。
我笑,"放心吧,爹娘、三娘,此事殊儿会处理妥当的!"
再厉害,也不过一介女子罢了,我晏殊两世为人,焉能被你这弯弯心思所困扰?咱们且走且瞧就是!
黑绸的质地,素色的绣纹。那互色与黑色交融会通一处,竟不显突兀,到十分华丽雅致的紧!我不由掸掸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尘,摇头叹息:还是家里的衣服穿着自在,那沉沉的官服着实让人僵硬着不舒服!
炭火旺盛的屋子,烘得我的脸热腾腾的。我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挽了衣袖的手指托着腮,望着面无表情的齐风笑!
等到齐风的手脚终是越来越没处放时,才收回目光,忍笑问他:"当初,你到底把劫我的那名女子怎么了?"
齐风半垂的睫毛眨了眨,问道:"女子?"
我点头,"确实是女的,且身份不一般!"
齐风嘴角搐动两下,半天才喃喃道:"踹、踹她!"
"哦?"我侧目含笑,"哪里?"
齐风半面白脸憋得通红,见我盯住他不放,才咬定牙关回道:"屁股!"
"哈哈哈......"我狂笑不止,"齐风、齐风,我要计你一大功呢!"说罢,不再理窘得半死的齐风,一甩衣决、轻轻快快地往潜龙宫走去......
红被翻波私语时
蓝色衣决飞散,骄健身姿于雪花间盘旋跳跃。漆黑的眸子晶莹透彻,充满煞气,东方禹手中舞动的旋龙宝剑灼灼发光,亮的似乎要升腾燃烧起来。
我把自己团团裹在素白的狐狸锦袍里,兴致勃勃地望着这难得一见的情象,不由拍手叫好:"好呀!好呀!这个剑花耍得好看!"
东方禹被我吵的再也舞不下去了,一个剑势收了剑,顺手扔给旁边的陶九道:"你以为这是打把式卖艺的么?剑是用来防身的,不是用来看的,光好看有什么用?"
拿毛巾边替他擦汗,边笑道:"横竖我是外行,不然,你教教我?"
那人被我伺候的很是舒服,眯着长睫扇扇的眼睛摇头,"就你这小身体,还是算了吧!"
我拿着毛巾的手,顺势捏他鼻子,"教不教?教不教?"
他忍不住笑了,打开我的手一把把人揽入怀里,咬牙道:"朕这皇帝形象全被你这少爷给破害光了!"然后替我拢了拢锦裘,"还是先进屋里吧,别又病了!"
进得殿里,明黄纱帘层层叠叠一直挽到里间,正中的暖炕上已经沏好酽酽的香茗,而各式小点心摆满小小镶贝炕桌,有的还在冒着若有若无的清烟。挨着东方禹坐下,只见他从宫女手里接过一床锦缎的棉衾,搭在我们两人腿上。
我把茶端起尝了一口,然后递给他,"你们一个个张口闭口的诗词文章,假装斯文,竟全是会武的,连表兄都会!偏我不会,不生病才怪!"
"哪里是全都会武?哥哥就不会嘛!在这立章大陆上,诗文才是正道!好一些的人家都是不许学武的。朕是不得以,而允乾,是当朕伴读时,同朕一起练的,也就那么几年的功夫。而且大家都没有机会施展,说是会武,都花架子罢了!"他抿着那茶摇叹息,"到是你那阴阳侍卫和二哥,才是真正的武术行家!那全都是剑里刀里磨出来的,朕到羡慕的紧呢!"
"哦,那胜过他们的人应该不多吧?"我问。见东方禹点头,笑道:"你宫里的人呢?能胜他们的有多少?"
东方禹咂一下嘴道:"那个齐风已经是顶尖了,宫里虽然有几位,可能与你二哥尚可比一比,但再没人比他强。可惜,归你了!"
我笑,"当初,可是你要杀他的,我帮你留个人才,你竟还怪我!"
他笑,岔开话题道:"想来你也听说了,你与长公主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打算怎么办?"
我往他身上一靠道:"大不了娶回来罗!"
那人急了,挽在腰上的手一紧,道:"你敢!"
我笑,曼转回身,轻轻摸着他的长脸,低语道:"闹着玩的!放心吧,那长公主殊儿自是有办法治她!而且,看惯了你这长脸,就是天仙,我也不会放在眼里!"说罢,照准那柔厚的唇便咬了下去。
一旁的陶九赶紧带领着太监、宫女簌簌地退了出去!
半晌,东方禹抱着我,渐渐平息下来。我欲起来,他手一紧,然后才渐渐松了。-c4?
s(k7N ""朕知道,你嫌朕动不动便和你生气,可这表明,朕心里只有你!"
我苦笑不已--堂堂洛王,整天和一个男人腻在一起,已经是差劲,又来一个"心里只有你",成何提统! 若真被那些皇后、嫔妃听去,我这麻烦可就大去了!
"不是嫌你,只是、只是怨你不信我!我既已答应了你,便再不会反悔,为什么每次你都不信?"我握住他粗且有力的手指轻叹。
"许是殊儿太过耀眼,让朕没有信心留住你吧!"东方禹笑了,缕了我的长发放在手心里来回捋着。
"其实,一切皆是你们的观念使然。若非你们崇尚诗文,一定会发现,晏殊只不过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无用书生罢了!"我开始用手勾描绵软锦被上的一朵大牡丹花摇头叹息,生在这个年代,真真不知道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
"此言差矣!殊儿的胸滔伟略,也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就象那梯田、水车,是我们穷之一生也想不出的!可是,殊儿时时提防朕,不愿意完全敞开心扉!"这么大的皇上,语气间竟显出寞落几许,仔细听了,还带着稍许委曲。
我不由心内大乐,把脸埋入腿间呵呵笑了起来。那人老脸一红,咬牙掐着我脸颊,嗔道:"说正经事呢!"
我赶紧坐好,正色道:"并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知道,三国都是向无争霸天下逐鹿中原之心。子民安居乐业,各国主勤恳治国,这样已经很好。别说我无那能耐,即使有,插足太多这治国之事,定会激发你更多的野心,到时,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便真是我晏殊之过了!所以,只希望你能够心生悲悯,不再抱杀戳之欲,咱们这么朝暮相守,吟吟诗作作画,不是很好么?"
东方禹沉吟半天,才悠悠叹道:"朕又何尝不想与殊儿朝夕相处,过那神仙生活?可是,这时局却若平海之水,波涛暗涌!且不说火烧藏书楼之事还未了,就是劫你的策王,你又怎知他不是故意为之?还有长公主赛诗的目的,也是为了得到殊儿吧!其实,说到底,全都是这野心二字闹的!"
我被他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我相信幽兰公子断不会此等事情,否则,他大可让我蒙在鼓里,继续去怀疑陵国!可是他那刁钻古怪的姐姐,就不好说了!而陵国方面,单只看陵王对自己哥哥的行为,便知道他不是甚好人!
可这争来争去,何时了呀?我不由头疼起来,看来,这国家大事,还真是不我这教书匠能管得了的,只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我便难以想象!
不由望着正细心给我挑点心的东方禹笑道:"这国家大事确实不是我能琢磨的,只听你说,便烦了,以后,只听你吩咐就是,我再不左右你了!"
忙着往我嘴里塞点心的那人眼睛一亮,停了手里的活,挑眉道:"可是真心愿帮朕?"
我点头!"啐,哪来假心?不是早在帮你么!"
"事事依朕?"
"何曾忤逆过皇上?那可是欺君之罪呢!"
听了此言,那人的脚再不安生,勾着我的小腿蹭来蹭去,"这才乖呢!"
望着他嘴角慢慢升起的邪笑,我再想逃,已经是来不及了!
于是,乌山云雨过,天地一家春!
凤凰埿般伊人故
我是被一阵轰鸣震耳的丧钟声惊醒的!
手忙脚乱地让明儿伺候着穿上衣服。还没等迈步出去,小太监便急匆匆跑进来禀报--皇后娘娘薨了!
我大惊,一屁股坐在榻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怎么、怎么可能......那样一个风华正好、端庄清妙的人!眼前不由出现了梧桐树下凤眸轻转、抚筝弄弦的雍华倩影!
再不说话,坐上撵车直奔皇宫!
"是朕之过,这段时日冷落了她!"厚重的宫门吱呀关上,最后一缕晨光瞬时消失在窗外。眼前一片模糊,再看不清楚什么,只有东方禹那孤单单的身影和声音慢慢袭了过来。
我心内百感交加,错,应该由我们两人承担,而我,才是那元凶!
"怎么走的这么快?"我站在他身侧,边换上陶九递过来的缟素衣裳,边轻声问道。
"皇后娘娘自生了太子殿下后,身体便一直不好!若不是被白玉凝露撑着,怕是连这几年,都、都是涯不过的!今年,一入冬,这病竟更重了......"
东方禹靠在龙坐上,用手抵着额不语。陶九小声在我耳边说道。
白玉凝露么?我大震,若不是我,这白玉凝露还应好好的在她手上,定能会再救她一命的!可是、可是......
我一挑衣襟,"扑通"跪在东方禹面前,泣不成声,"都是晏......晏殊之过!"
日日夜夜,倍受冷落、独守空房,仍至积郁成疾,是我之过!
重病不起,夫家却在他人身旁笑闹戏耍,是我之过!
再没有白玉凝露保身救命,以至香消玉损,是我之过!
东方京云小小年纪便要受这失怙之痛,是我之过!
无论是去了的,还是活着的,是我之过!
再想想那年迈老朽的种淼丞相如何受得了这老年丧孙的打击呢?一切,皆是我之过!
"起来吧,这怎么能怪你!"东方禹站起身来扶我,我才发现,他竟也是一身雪白缟素,紧贴在修长健壮的身材上,愈显得凄凉悲哀!
不由大悲,扶着他倍感脆弱的身体,抽噎道:"锦月,节哀顺便!"
他拍拍我的手,哑声低语:"陪朕,再去看她一眼吧!"
还未走近,便听到阵阵佛音梵曲,夹着股股檀香,迎面扑了过来。只见数百名禅僧围于凤栖宫大殿前拜大悲忏,灰黄一片,钟罄齐鸣,香火缭绕!而整个凤栖宫白绸罩顶,白帛铺地,白衣着身,亦是白芒芒一片!
道路两旁,文武大臣已是跪满一地!见我们到来,更是全部伏倒在地,山呼万岁!
用眼睛寻了半天,才在顶头处,望到白发苍苍的种丞相!此刻被众人搀扶着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只有那花白胡须在寒风中丝丝飘动。
我不由眼睛又是一红,暗叹道:这便是封建制度下的森严等级吧!即使自己的亲孙女死去,也是不能上前望上一眼的。只能随众人一起,跪在这凌厉寒风中独自悲痛!
扶着东方禹走进殿里,亦是人头攒动,各宫嫔妃宫娥,全数到齐,白芒芒抗挤于一处,悲鸣低泣声此起彼浮。
而东方京云,小小身躯披着白缎孝衣,跪在最前端,泪如帘珠。
我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他,道:"地上太冷,怎么没人拿垫子过来?病了,如何是好!"
东方京云望我一眼,再把悲戚戚地眼神转向他的父皇,抽抽哒哒的说不出话来。
东方禹负袖站在棺椁前,白衣无风自动,满目苍凉含水,"莹姐,朕来看你了!"说罢,那泪已是成双落下,晕在衣襟上四散开去!
皇后大东方禹一岁,青梅竹马,虽不是情深似海,却亦是情投意合,再加上她娴淑名义、才情可鉴,着是被东方禹重视。如今风华正好,却撒手西去,任是谁都会心悲如焚吧!
把小京云放于陶九怀中,让他带悲困交加的孩子下去歇息。
我迈步趟到灵前,肃颜正冠,端端正正的扣了三个头,每扣一个便在心内道声对不起。抬起身来,竟发现这棺椁前少些什么。忙命人拿来笔墨纸砚。手握白云,望向东方禹。见他点头,便挥毫写道:
皇后芳踪,不幸夭薨!修短故天,人岂不伤?臣心实痛,酹酒一觞;凤迹有灵,享我口尝!吊伊芳年,母仪天下;贤娴淑德,仁义以民。吊伊清卓,坐镇中宫;景升怀虑,伴君无忧。吊伊风姿,笑对昆仑;抚筝清曲,才冠宫围。想伊当年,绝代风华;哭伊早逝,俯地流血。慈悲之心,清雅之气;命终三纪,
芳垂百世。哀伊情切,愁肠千结。呜呼皇后!天上人间!凤凰蘖盘,可日重生,魂如有灵,以鉴我心:从此天下,助君昌国!呜呼痛哉!伏惟尚飨!
写罢,盖于灵前,回身吩咐道:"宣种丞相进见!"
见那古稀老人颤微微走进来,赶紧快步走上前,拜倒在地,"晏殊请罪,愿受丞相惩治!"
种淼见到灵前墨香未尽的悼文,不由老泪纵横!抬手拉起我道:"一切皆天命!国师何罪之有!"
东方禹悲声道:"老丞相......"
种淼摇头制止东方禹再说,"莹儿身为国母,能不以己傲,不以势横,虽无大功,亦无大过,这便是她的本分!今虽已逝,我种家总算没有愧对这大洛皇朝!"
望着两朝元老、以国为家的老丞相,我无地自容--身为男儿,自己日日陷于情事之中,斤斤计较儿女情长,再不如那躺于棺木中的种皇后!
东方禹亲自扶老丞相走进凤栖宫的偏殿。里间小京云已经睡下。陶九轻手轻脚放下厚厚的帷幄,带领众太监宫女,无声无息地退下。
瑞王东方清阳也跟着飘飘进来,大家都悄然坐下,相对无语!
种淼抬起白色衣襟拭了拭泪,叹道:"莹儿去的不是时候呀!眼看这诗赛在即,何去何从,皇上,还请从长计议!"
东方禹点头,"诗赛事关国家兴败,自是不能等闲视之!如今,朕国孝在身,看来是去不成了,而国师年纪尚轻,心思又轻浅清明,由他坐镇,朕实在放心不下!老丞相可有妥当对策?"
"不是还有我么?"东方清阳插言道。
白胡子老丞相摇了摇头,很干脆道:"瑞王千岁行事素是柔弱,恐怕,不适合这强国对持之事!"
妖精不满的嘟着嘴,眼波一横,递向他弟弟。
东方禹拍拍他的手,示意稍安勿燥。
老丞相站起身来,弓身道:"老臣愿往!再加上徐尚书、廖尚书和周侍郎辅佐,国师大人应付这局面应该是不会有差池了!"
东方禹深遽的眸子望了望我,沉吟片刻道:"只能如此了!"
我坐于一旁暗叹:前世里,成千上万人的场面,我都遇到过。那些老学究的苛刻之极的针锋相对,也不是没有过!为何一涉及到这政治,清风明月般的诗文,便变得如沉潭之水,再难见深浅呢!唉,已经如此境地,即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了!
为的不仅是洛国百姓、东方禹,还为的是现如今躺在冰冷冷棺椁里、芳华早逝的种皇后!
一钟清音传半山
总是以为会经过一片山林,在这个季节,树叶落下,在枝干之间有种骨感的铁黑,然后风吹过,树林之间有悠远的钟声。
走进这清晨里,东方将白未白,几缕率性的朝阳透过树枝缝隙,将时间的片羽光影用很形象的方式做了注脚,这时候,清风吹过,钟声清脆。
清脆是晨钟暮鼓的特色,要是向晚,就是浑厚的鼓声了。
而如今,在听过种皇后的丧钟后,我竟开始害怕这钟声了,不管是清晨的还是向晚的!
这是第一次,起得如此早,在清凉的冷风中,向刚刚露了轮廓的洛山走去。而身旁,是默默无语、一路相随的周允乾!
我本不信佛,但每次进入这样清寂的空间,听着梵音入耳,便会使整个身心静止起来,进个一种崭新的境界!也许,这便是人们为什么会向佛的缘故吧!它能使你超然现实,它能容你在艰难时刻有片刻的依靠!
如今诗赛在即,我正是需要这样一个去处,容我放松心灵,容我四大皆空的混沌一次,然后好去迎接那千均一发的清明时刻。
本不想让谁陪同,只想自己天马行空的放肆一回,可周允乾不放心,终是一大早便等在烟波殿外,与站如青松的齐风一起,候我出发!
待坐车马行于洛山脚下时,正赶上阵阵钟声自山间云雾里波波传递过来。明远寺的钟声,与以前曾住过的中峰寺自是不同,更多了一些身为皇家寺院的宏伟浑厚和大气磅礴。
我们伴着这这钟声,缓步走进了明远寺!没有惊动任何人!轻装便履,黑衣黑锦,外罩一件灰色皮裘。如云云众生中的任何人一样,站在上早课的众僧侣身后,双手合十,于袅袅佛香里默默拜了几拜。
周允乾依旧的白衣胜雪,手不离扇、风流倜傥的混世浊公子模样!长得比我漂亮十分,而此时的神情也比我更庄严肃穆了许多!
转过一角,便是一片塔林!有小沙弥在塔林里清扫落叶,不时发出几声童音,招唤同伴。好似前世里去过的少林寺也有这么一片塔林,但没有这里这般静雅干净,也没有周围这些被侍奉得整齐的高枝冬青。
"从前,差一点就被老和尚度了出家。如今想想,出家未必不是好事!"我曼转回身,裹着皮裘含笑说道。
周允乾摇着玉扇凑到我跟前:一同望着那些小沙弥嘻闹,"殊儿这样的人如果都会出家的话,这世上再没凡人了!"
"那岂不是更好,大家都成了和尚,吃斋念佛,世上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纷争是非?"我拉他离开,又朝下一处露得殿角琉璃的一排大殿走去。
齐风悄无声息的紧跟其后!
"就知道,在殊儿眼里,这国事便是麻烦事!但没有这国事,何处谈家事、情事、儿女事呢?"周允乾笑着引我走进一座殿门,一指座上的一尊披红挂彩、神态祥和的塑像,"拜拜吧,这便是文殊菩萨。愿他保佑我国此次诗赛能一帆风顺!"说罢,把扇子往颈间一插,便肃颜合目、拜了下去,嘴里还阵阵有词!
难得这么心平气和,我眯眼撇着他的样子也拜了拜!拜完后,摸着鼻子恍然想到--这、这典型的临时抱佛脚嘛!但愿,佛不怪我!
我边走边想,不知道为什么越想越觉得可笑,不由肠子在肚里打起结来!
走出佛殿老远,冷不丁脑袋上便挨了那狐狸一扇子,"没见过你这么拜佛的,没半点诚心!想笑便笑吧,小心憋出病来!"
我终是笑出声来,道:"佛自在心中,何苦来这虚无之举!况且,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还怕那些老外不成,我就不信赢不了他们!"
"老外?何意?"周狐狸眨着灵秀的眸子追问我。
我笑,袖子掩着嘴道:"笨!除洛国之外的外国人喽!"
狐狸大笑,指着我才要说话,只听一声浑浊不清、懒懒散散的"阿弥陀佛"从拐角处传了过来。
那声音就如水车里沥沥啦啦漏出的水,再不成个形!
而齐风每个毛孔似都竖立起来,瞪起黑漆漆的眼睛泛着寒光向声音传处的方向射去。
什么样子的和尚如此念号呢?我与狐狸不由大怪,寻声望去。竟见一衣裳褴褛、白发百结的老叫化榻拉着鞋子,慢慢悠悠、伸着懒腰自角落里走了出来。
我和狐狸齐齐大吃一惊--这、这不是那日赠白玉凝露的老和尚么!
那白玉凝露经宫中御医验定,确实是醇厚纯净的绝世好药!着实帮了我大忙,让我安然度过这些许严严冬日!只可惜,重病缠身的种皇后还没来得及用上,就撒手人寰了!
赶紧和狐狸上前几步,齐身施礼道:"拜见大师!"
那老和尚揉着一双老朽浑眼,盯着我看了半天,才捋着乱糟糟的胡子道:"嗯,气色好多了!"
我微笑点头,"多谢大师赠药之恩!"
那老和尚笑嘻嘻的望了狐狸和齐风一眼,再不说话,只踏拉着破鞋子"啪哒啪哒"往前走去--我大急,想一把拉住他"大师莫走!"
谁想到,用力过猛,那老和尚的破衣服竟"哧拉"一声,被我撕下一块,整个脏兮兮的后背立即赤条条的露在了寒风里。我大窘,张口结舌地望着自己手中的破布条不知如何是好!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纳只这一件衣裳!这叫老纳如何过冬?你、你、你赔我!"老和尚不干了,抓住我的手开始吹胡子瞪眼、不依不饶。
我哭笑不得地望向狐狸,谁知那狐狸早就弯了个狐狸腰,在那里自顾自的笑个不停。
我恼,一把扯下身上的皮裘,递过去道:"呐,赔给大师吧!"
老和尚欢天喜地的接过去,往高处一甩,便整个披在了身上,咧着没有几颗牙的大嘴,笑道:"老和尚有新衣穿了!"
"哈哈......"狐狸更笑得厉害了。我一抬脚,把他踹到远处,然后小声问老和尚:"大师,那日您说我有来处,无去处,可是知我身世?"
老和尚忙着收拾身上的皮裘,连望都不望我一眼,回道:"知与不知,又能如何?反正你已是这世上之人,就安心做这世上之事吧!"
我诅丧道:"真的再回不去了么?"
老和尚披好皮裘,抬着乱糟糟的下巴得意道:"看看,看看,是不是正合适?"
我满脸黑线,忙点头点头再点头!
他又开始盯着我的鞋子端详,"老纳这衣服可是宝衣,跟随老纳数十年了!如今你只赔个皮裘,肯定是不抵!老纳也不讹你,你就再把这鞋子赔给老纳吧!"
我眨巴眨巴眼睛,大脑不太能转动了--这、这老和尚,还带这样的呀?
没等我说话,那鞋子已经被老和尚的枯爪给扒了过去,只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眉花眼笑的试穿我的黑缎紧口棉鞋--这可是肥肥的娘一针一针缝给我的!
我穿着一双素袜站在冰凉凉的地上,无语问苍天--秀才遇到强盗,没处说理去了!
周狐狸终是有些良心,把扇子往裹得严严的颈间一插,走过来一把抱起我道:"如今,只能靠我了吧。看你回去后要如何谢我!"
忽然,旁边的齐风如轻烟般穿了进来,一把夺过我,哑着嗓子道:"我来!"
狐狸先是一惊,然后大怒--"我的!"
开始和齐风抢夺起来,一会拉我胳膊,一会儿揪我的腿,又一会儿踹齐风的脚!而齐风雷打不动!
"都、都给我住手!成何提统?"我头上黑线愈黑,扬声呵斥这两个智残儿童。可是,两人当我不存在,继续进行时!
撕扯一阵后,狐狸终不是齐内的对手,挽着白衣宽袖、叉着细腰,站在那里喘气!
我猛翻白眼--今天都怎么了?中邪了么?怎么都学这老和尚,作成强盗来了!
半天,狐狸才放弃了再抢人的念头,咬牙望了齐风几眼,然后弹弹身上的灰尘,转向老和尚,表情猛然一转,笑意浓浓、彬彬有礼问道:"大师乃世外高人,可否对我们此次诗赛指点一二?"
我窝在齐风怀里大乐,这人,真个是只狐狸精,这脸色变得怎么比那天上的云彩还要快!
这时,老和尚刚好穿好鞋子,站起来走了几步,满意点头道:"嗯,嗯,施主真是与佛门有缘呐!连这鞋,都是正好的!"说罢,一甩鼻涕,趁我们躲闪的空档儿,风一般往寺门方向飘去。片刻,风卷落叶、无影无踪!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输赢无测,望天上云卷云舒。"半天,才有疏落懒散的声音,仿佛自天边传了过来,如兰鸣琴奏出的弦音,一波波浮在半空中,久久萦绕不去......
空荡荡的佛院里,只剩下我们三人立于其中,涅呆呆发愣!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41
轻描淡写小悠闲
"本少爷和你结仇了!"
--狐狸离开烟波殿前,如是对齐风说道。
而齐风同志若青松翠柏,栽在那里,根深地固、纹丝不动!连个眼皮都没赏给狐狸一个。
我哼着小曲,缩着脖子小跑进了内房,竟看到东方禹身着蓝绸便服,腰束白色孝带,披着一身黑发,坐在炕桌前喝茶看书。
"皇上来好一阵了。"明儿帮我脱了那双已经由白变黑的袜子,小声说道。
"怎么弄的,如此狼狈?鞋子呢?"他皱眉问道。
我顺势往他怀里一倒,拉过毯子盖上,回道:"被人抢了。"
东方禹把杯子往桌上一墩,高声问道:"齐风,什么人如此大胆?"
齐风快步走到房门前,想了半天回道:"破和尚!"
见东方禹挑眉,我大笑。连忙解释道:"是穿着破衣服、破鞋子,宛如叫化子的老和尚。"挥手让齐风退下休息去了。
"哦?和尚怎么会抢东西?"
"今天可是巧了,竟又遇到上次那个老和尚了。"然后,就把遇到老和尚的事,与他说了一遍。边说,边夺过东方禹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东方禹皱着眉头,自袖里掏出明黄色帛帕,帮我拭嘴角的茶渍,"说来这国师当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行事,还如个孩子。"
我抢过他的帛帕自己擦,"我知道,你就是不放心我去陵国。"
他点点头,"是不放心!那宇文留璃,深不可测,你又清水一般,朕怕你到时吃亏。"
"放心吧,不是还有老丞相和徐尚书他们陪着么,这跟去的人,个个人精,定会护我周全的。"
"朕不亲眼望着你,便觉不踏实,唉!"他握着我的手,来回的磨擦,而那手上的硬茧磨得我的心里热热的。
"这三国有协议不是,量那陵王也不敢轻易动手动脚。否则,这背信弃义之罪,他便是担上了。"我摸了摸肚子,饿了!忽然心血来潮道:"今天正好你在,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东方禹一愣,然后摇头,"呃,君子远疱厨,不好!"
我撇嘴,"酸迂文人便是你这样的。"
他俊脸一展,笑道:"朕是怕你做出的东西,吃不得。"
我不乐意了,白他一眼道:"瞎说,我做的东西,保准是你吃一回想两回,吃两回想三回。"然后拉过他的头,上去便是数口。吮吸够了,才小声道:"算一算要和你分开这许多时日,真有些舍不得。就当、就当,是为我栈行吧。"
东方禹清明的眼睛划过一道亮彩,含笑道:"第一次听殊儿说舍不得,只为这一句,朕可以什么都依你。"
我闪开他的狼爪,提起紫竹小狼毫,在那生宣尺素上,开始拉清单。然后叫来明儿,让他去吩咐厨房备好依此各式材料。
听说我要亲自下厨,以桑娘为首的大队人马轰轰隆隆,卷着狼烟围拢过来。连才离府不久的周狐狸,都赶来了,顺便带来了他的老爹,周老狐狸。也不知道是谁给他送的消息,我这府上的事情怎么全会都自己长翅膀飞呢。
我边炒菜,边狠狠的想着。
"哟,小猪儿这身打扮可真是俏!"老妖精也来了,自然后面跟着他上面那位,闷葫芦杨博。
我也笑,我这身打扮在这年代确实怪异了些--头戴高挺厨师帽,身着白色厨师服,手里舞动着大炒勺。怎么看,怎么英姿飒爽、潇洒利落。
当老妖精围着我转到第三圈的时候,被我一脚踹出了房门,看就看呗,还动手动脚,不知道自己碍事么?
"大家都散散吧,小心被烟呛到。齐风你负责疏散人群。"我在熊熊烈火中,朝那些等着吃白食的众人吼道。
桑娘老大不愿意,一手牵着小京云,一手甩着手帕,率领众人扭哒扭哒撤离了现场,只剩下齐风和明儿在一旁帮忙。我老大的松了一口气,我这是做饭,又不是耍杂技,有什么可看的。
"少爷,少爷,这便是你以前在新奉楼点过的那些菜吧?"小明儿兴奋的在一旁伸着细长脖子问道。
我点头,笑道:"怎么样,本少爷没失言吧,说做给你吃,就一定会做的。虽然是晚了些。"
那小孩儿撇嘴,揪着衣角道:"连皇上都在,哪里会有我们这些下人的份儿。"
我抽出手来,给他一个爆栗,"笨!没看到少爷做的多么。皇上一份,女眷一份,还有一份,便是你的,小馋猫!"
那小孩儿立即眉开眼笑、欢欣鼓舞起来,小跎螺般开始在我身旁乱转。
茶香童子鸡、红烧狮子头、水晶肴蹄、鸭包鱼、佛跳墙、东坡肘子、清蒸桂鱼、毛氏红烧肉、荷塘小炒、蟹黄南瓜、瓦罐桃花鸡汤、清香玉米羹......等等等等,等这八浑八素外加四种堡汤,全部上了桌后,我也累得腰软腿软、只有出来的气,再无进去的气了。
凑到桌旁眨巴着眼睛望向众人,而那些没良心的,都个个吃得满面油光光,竟没人理我。
我大恼,呵道:"给我留一点。"
还是东方禹疼人,斟了一杯胭脂红过来,道:"殊儿辛苦,先歇歇吧。" 望着这人眼角都含着的温暖。一时到让人不知是酒香熏人,还是他的笑意醉人了。
回他一笑,慢慢把那杯酒喝了下去。
"小猪儿、小猪儿,竟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赶明儿一定得把这做法教我。我的飘花酒舍要名扬立章大陆罗。"妖精边吃边做他的春秋大梦,再不顾染了艳丽衣裳,欺身挤了过来。
我放下玉杯,白他一眼,冷笑道:"哼,想要,好呀,这世上可没白吃的午餐,拿你的胭脂红秘方来换吧。"
妖精一听此话,便如要了他的命根子,跺着脚急呼道:"了不得了,这简直强盗么!"妖娆媚眼却一直瞄着东方禹。
这妖精,每次在我这里吃鳖,便会请他弟弟作救兵。
东方禹夹了一注菜放于小太子碗中,笑道:"其实哥哥是划算的。"
周狐狸细长的手指捏着一只鸡腿,也笑笑道:"就是就是,你从殊儿这里掏去的新鲜东西,可是不少了呢。都没见你拨过一丝寒毛。"
我赶紧附合,"就是,就象没拨毛的铁公鸡!"
妖精不愿意了,倒在旁边的杨博怀里撒起泼来,嘴里还不忘塞一块肘子,含含糊糊地叫道:"真真是吃人嘴软,瞧瞧你们,个个替他说话!杨博杨博,快帮我记下这些人,有机会,一个也不放过。"
杨博闷了半天,憋出一句,"算了吧。随便一位,都是咱惹不起的。"
大家全笑了。
一旁的晏老爹和老狐狸周应昌陪着白胡子老头种淼,一边饮着小酒一边看我们吵嘴,都笑得没了眼睛。
我眼睛一亮,走过去夺下晏老爹手里的酒道:"这酒,温过后的才好喝呢。"
晏老爹摇头,"殊儿乱讲!你爹我喝了这许多年的酒,怎么都没说听过?小心老丞相笑话你。"
白胡子老头笑了,"就让国师试试吧,他总是能有惊人之举。"
我笑,"晏殊僭越了。"
说罢,挽起玄衣袖口,命人拿来白瓷酒壶。把剩下的半坛子胭脂红倒进一樽白瓷酒壶中,然后搁到一个小桶里用沸水浇淋。
妖精急道:"你若糟蹋了我的胭脂红,小心你的小猪头。"
这人,没见识!我不理他!
狐狸问道:"浇水何用?"
我手里不停,回道:"胭脂红清甜爽利,在这样的隆冬将酒隔水加温,温热时酒气会蒸发的更热烈,从而酒香扑鼻,再细细品来,香留于齿,滋于喉,暖人肠,最是舒服。"
只浇了几遍温水,酒气就开始慢慢渗出壶外。我拿过白瓷小钟,一一斟了,顿时香气弥漫到整个房间,让在场众人都醺醺然如微醉。而白瓷种中的胭脂红,晶莹剔透微波泛光,红中粉嫩,真若女子盈盈红唇上的胭脂了,见之,更让人忍不住欲一亲芳泽。
最先一杯,递给白胡子老丞想,笑道:"今日家宴,不论国事,长者为先。"
白胡子老头早就忍耐不住了,捋着白胡子道:"嗯,同样的酒,怎么一温,就温出不同的味道来?"说罢,微微抿了一口。也不理众人皆望向他的期待目光,眼睛微闭细细回味。
半天,才喜不自禁道:"清甜醇厚且带微辣,饮后口齿生津、回味无穷,沁人心扉!"
大家一听此言,都再不顾矜持,纷纷抢了那白瓷钟,慢慢细饮。一时之间,再无人说话。连小京云都伸出小肥手想要喝,被我一筷子拍了回去。
"好!好!"不爱开口的周应昌舅舅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
老妖精东方清阳更是笑意频频,道:"怎么就没想到我这胭脂红还有这种喝法,我这命根子,还真是宝贝呢。"
大家一起"切"他,他也不带脸红的,依然不闲闲的又吃又喝。
微笑着望着这情景,我转回房里,抱出了新作成的绝世好琴,曼挑琴弦、婉转清音唱道:
前世一杯水君子未相见
枉做了凡人百年
看他乡千张脸若有缘不擦肩
换得今朝面对面
无意间轻描淡写小悠闲
掏出心中地与天
谈笑间情谊无边任月光舞窗帘
恍如遁回桃花源
忘却了世间的尘与烦
想起了心中的湖海泉
真情他哪儿来的借与还
邀得一壶清酒浓半山
再多沧桑还是尘与凡
再多风雨换来湖海泉
曾经推窗望月独自参
今日秋寒朋友知冷暖
无意间轻描淡写小悠闲
但愿,这美丽清音,能洗涤掉每个人心底间的阴郁。
但愿,这轻描淡写的小悠闲,能冲淡世间万物悲欢离合的悲情。
但愿,这今朝面对面的快乐,能成就你我之间再不能忘却的记忆--东方锦月
神云山顶封禅礼
酒宴一直延续到很晚才散。晚上,跑去潜龙宫与东方禹作伴。
这人说自种皇后去后,觉得潜龙宫空荡荡的惹人心凉。没办法,我只得时不时的过来伴他。
喜孜孜地跳上床,只穿一袭轻薄单衣,坐在被窝里抱着枕头,眨巴眨巴望向东方禹。
那人被陶九服侍着,先脱了宽袖镶龙滚边大敞,接下来是蓝色金丝紧身长衫,然后是絮得轻轻薄薄的锦缎棉衣,再往后是明黄色柔软丝质中衣,望到最后,才剩下一件明黄色软丝亵衣,我拍打着枕头叫道:"了不得了,快成球了。"
他笑着挥手让陶九退下,边往床上坐边笑道:"记得朕登基那天,共穿了十一层衣服。"
我咂舌,腻进他怀里,感觉着那宽阔富有弹性的温度,蹭了几蹭道:"还是这里温暖。"
他一把搂住我,细细地吻着我的脸颊,低语道:"今天老丞相如此开怀畅饮,全是殊儿的功劳。"
我就势接住他的唇,吮吸了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道:"心里老是愧对老人家。"说罢,抬手摸索着剖了他身上的亵衣,望着那精壮健美的身材,用手一寸一寸、一点一点抚摸着。
"说吧,可是有事求朕?"那人低下头,一双含笑的清亮细眸望着我。
我忍不住埋进他怀里轻笑,然后抬头嗔问道:"锦月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
"今天如此乖巧,你那些小心思,已经全摆在脸上了。"
"那有。"我脸红自他怀里坐起来,见他那含笑的眸子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我举手投降,"好吧,好吧,其实也没什么了。只是,只是这次去陵国,可不可带上齐风?"
他把玩着我的手,道:"即使你不说,朕也是会安排他去的,还有你二哥,也可一同前往。此次不同往日,多个人照应,朕就多放心一些。"
我大喜,搂住他脖子笑道:"难得你不嫌我的人丑。"
"如你这般清亮的心思,真是让朕放心不下。"他叹道,把腥红锦被帮我盖上,"朕知道,殊儿最是适合过那桃花源般的清平生活,可惜,朕给不了你。"
看来,午宴上我唱的那首《桃花源》,让他往心里去了。
我摇头道:"皇后娘娘的死,给了我很多启示。殊儿虽然年纪尚轻,但毕竟也是七尺男儿,我在她灵前说过的,一定会助你振兴大业。"
他拍拍我的肩,在被里底下边帮我解身上的衣服,边道:"今日,听你唱歌的时候,朕忽然有种感觉,竟不希望你再过多的陷入朝堂纠缠之中。只要至关紧要时,出些计谋主意就好。"我笑着点头。
"而当务之急,便是能赢得这诗赛,以报三年赋税之仇。"说罢,那人照准我胸前的那一点红,张口便咬。
"嗯。"我不由呻吟一声,喘息道:"轻些、轻些。放心吧,他们底细我已领略一二,胜算应该是有的。"
那人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然后再不说话, 瞬时蜕变成一头狼,若泰山压顶般猛然欺了下来。
"啊......锦月......"
"礼"的本意,是祭祀祈福的一种仪式活动。记得前世里,史书记载,早在氏族社会时期,这种活动便出现了。进入阶级社会以后,在神权政治思想的支配下,国家各种大的活动,往往都与这祭祀敬神的"礼"联系在一起。更在西周时期,就原有的礼加以补充修订,使它成为法典制度,即后世所传的《周礼》。
大概都同属封建社会的缘故,立章三国也极崇尚礼制,并以吉礼为主,称为"封禅"。顾名思义,这封为祭天,这禅应该为祭地,起万物之始,阴阳交替之意。
在诗赛即将举行前,各国都是要举行封禅活动的。而洛国,因为种皇后才故,国丧在身,东方禹下旨:封禅大典从简而行。
十二月初一,天将佛晓。东方禹便从暖暖的被子里把我挖了出来,太监、宫女一大堆"呼啦啦"全围了上来。数十双手一起运作,沐浴斋戒,然后头戴镶宝金冠,身穿里外十层之多的封禅礼服,在黑鸦鸦人的簇拥下,准时走出宫门向京东圣山--洛山出发。
我与东方禹同坐在三十六人车撵上,行进于队伍中间。而东方禹两位非同母所生的兄弟,也各率随从,自各封地赶来紧随其后。随从文武官吏和仪仗队伍便绵延数十里。
官路两旁,众百姓跪倒祈福,山呼万岁。一时之间,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填塞官路。
"这就是简?何苦如此奢华过分。"我架着那身沉甸甸的礼服,浑身不自在,坐在车撵上,隔着帘幔稍稍扭动一下,低声说道。
"说是简,其实与往年一样。一则此为百官祈福洛国昌盛的心意,是不能驳的,二则,要对得起这期盼已久的洛国百姓,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国家依然国库富足,以定民心。三则,若太过清冷,反到让那二国看了笑话,在气势上便输了一筹。"东方禹细细解释道。"再忍耐一会儿吧。"
我点头,侧耳听着笙笛高奏,鼓乐齐鸣,奏的正是那老掉牙的《功成庆善大乐》,不由笑道:"早知如此,我帮他们编排一下,会更有气势。"
东方禹拍拍我的手道:"封禅不比其它事情,每一步都是祖宗留下的规矩,不能善动的。"
我暗自缩缩脖子,觉得这话好生耳熟,终于想起,是前世里看过的某大片中某位长着一缕白胡子的皇帝,曾经老神在在地说过--这都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如今再听到年纪青青的东方禹自口中说出,忍不住轻笑起来。
祭地就在洛山附近的神云山顶。车撵停下之时,只听礼官高呼:"封天承运,皇帝诏曰:封禅神云山,国师晏殊为亚献,瑞王东方清阳为终献,钦此。"
我瞠目结舌,小声问道:"关我何事?"
那年轻皇帝哭笑不得道:"你国师也。竟不自知,该打。"
我又缩缩脖子。随他走下车辇。此时,东方清阳自后面赶了过来,亦是一身黑蟒金丝穰宝礼服,金色高冠置顶,艳目肃然,背挺如松,竟与平时老大不一样。不由多望他几眼。
左侧东方清阳,右侧晏殊,伴着洛王东方禹,沿着高耸入云的天梯,缓缓向神云山顶走去。而那宽大礼服的长长下摆,飘拖数尺,若三朵彩云,在钟鼓齐鸣的仙乐中,自天梯上越升越高。
与东方清阳分跪两侧。只见神坛前,东方禹金黄色宽身礼服在阳光下烁烁放着耀眼光芒,他神情庄严地封存文书,然后放于执事官廖宗美手中所捧的玉匮之中,缠上金绳,封上金泥,加盖玉玺,藏入封禅专用的石匣中,最后置于祭坛中间的云柱之上。
东方禹回身站于神坛中间,三拜九叩,献上祭品。
见东方禹退至神坛外跪下后,廖宗美高呼:"国师亚献。"
我肃整衣冠,走上前去,斟酒,献祭品,拿起紫檀木楮,敲响坛上摆置的巨大紫金罄,"咚"的一声且脆且浑厚的波音在重山峻岭间回荡起伏,久久不歇。听到罄声,身后百名宫女齐唱《升堂奏歌》,那柔婉清淑的歌声,飘荡在高山凛冽的晨风之中,若天赖之音。
在我之后,众位亲王、大臣依次叩拜,最后献礼祭祀的是瑞王东方清阳。那妖精玄衣如墨,衣带飞袂,举指庄重大方,实在看不出这竟是那飘花酒舍美艳妖娆的老板。
礼毕后,东方禹再次登上神坛,接受百官朝贺,大赦天下,并对文武官吏三品以上者赐爵一等,四品以下加进一阶。
至自,皆大欢喜,封禅大典完满结束。
归来路上,东方禹握定我的手道:"殊儿,此次诗赛虽然举国瞩目,但毕竟时日近月,你只要循序渐进、尽力而为便可,切莫急于求成、勉强自己。"
我回他一笑,开口吟道: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然后细细的把西楚霸王项羽的故事,说与他听。听罢,东方禹问道:"殊儿可愿我作这西楚霸王?"
我摇头,"不好!此人结局不好!"
他双目含笑,靠过来道:"不要什么生生死死的。朕要殊儿永生陪在朕的身旁。"
我帮他整好歪了的沉重礼冠,道:"那就要看你将来,会不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那人剑眉微微一挑,生气道:"怎么如此说朕,朕对晕殊之心,天地可鉴。"
我大笑,又怕别人看到,赶紧放下周围明黄软绒帘幔,然后倒于他身上轻笑不止,喘息道:"好一个情深似海的洛王陛下。"
那人居然俊脸一红,挥动着宽大金色衣袖,不依不饶的吮啃过来。
波上平临远客影
辞别东方禹,辞别倾巷而出的三万洛京百姓,辞别整夜未眠、殷切叮咛的桑娘,我率领着绵延数十米的队伍出发了。
与远在彩云之南的策国相比,陵国要近许多。一路无话,在经过洛国东营镇、陵国东陵关关卡五天后,终于到达了陵国京都戬(jian)充。
戬充不若其它两国都城那般宏大,到更象江南水乡,气质悠闲。虽然距离不算太远,但温度气候要比洛国暖和许多,路边树林还带着些些苍绿。景色秀美清丽,建筑小巧玲珑,且有一条东西流向的九曲清河,绵延潺潺。再加上小桥流水人家,排排次第开去,甚是使人赏心悦目。
怪不得能出得如青竹公子那般俊逸清绝的人物,原来是水土使然。
我们沿着九曲河一路往陵国皇宫进发,忽然看到河畔某处,状似花街柳巷的地方,有那妖艳多姿的女子如蝴蝶般来回穿梭而行,我不禁晃头晃脑吟道:
"檐前斜挂章台柳,河畔沉浮数点鸥。
波上平临远客影,流光敛滟看红楼。"
周狐狸和二哥、齐风他们策马行于我的马车左右。他手拿玉扇,白衣胜雪,玉带束身,简直一个风度翩翩的浑世家公子,引得路边众多女子纷纷侧目凝睐,窃窃私笑。
那人到似已经习惯,面不改色心不跳,还挑了我的车帘,邪笑道:"难不成,殊儿才离开洛国,便思春了么?"
我拍开他的素手,斜眸冷笑道:"不知道本国师没见过世面么?怎如某人,常来常往的,这美景佳人早就熟烂于心,自是不希罕这章台之柳了。"
"乱说,乱说。本少爷乃一本分人,可不能如此受你编排。"那狐狸咬牙切齿地伸手来掐我的面颊。
"咳。咳。"坐在车角上,一直假寐的白胡子老头儿咳嗽几声,哼道:"还是年轻呀。"
我与"本分人"对望一眼,都笑了--这老头儿,此次出来便一路严肃的紧,对我们这些俗调笑语老是嗤之以鼻。
白胡子老头睁开眼睛道:"陵国不比策国,一举一动还是谨慎些好。"
我与狐狸点头称是,各自坐好,作庄严肃穆状。
我们是被陵王宇文留璃亲自接进皇宫的。
再见到那笑面虎陵王宇文留璃,还是不喜欢。若非顾这国家体面,我定是不理他的。
分宾主坐于接风宴席间,我不肖于应付那些陵国官员,一眼便从人群的缝隙里望到了清雅纤瘦的青竹公子。那美人依旧清冷玉面,望向我的眸中却含笑意,青衣素袖,款款坐于对面席间。
急忙过去牵了他的手道:"最近身体可好?"
那青竹美人轻点螓首,嘴角略翘道:"肯定是好过你的。早盼你们来,竟此时才到,该不该受罚?"
"该。该。"说罢,我抄起他面前的酒杯,便一饮而尽。逗得这美人嫣然轻笑,道:"早听人说你是酒鬼,今日才知,竟是真的。"
旁边众人平日里见惯了冷若冰霜的文王千岁,何时见过如此笑晕如花、花枝乱颤的青竹美人?个个都看傻了眼,有那甚者连口水都滴了出来。
宇文留璃见此情景颇不高兴,皮笑肉不笑道:"哥哥与晏国师,还真是投缘呢。"
我斜眼回他:"还要拜陵王陛下所赐。"
那笑面虎咬牙切齿,却偏拿我没辙。
周允乾端着杯子也走过来,也不避讳文王宇文留琉,挤到我旁边坐下,低语道:"殊儿莫太放肆,毕竟身在人家地盘上。"
我撇嘴,"三国诗会,人人平等,这是白纸黑字的规矩,还怕他不成。"
宇文留琉摁住我的手道:"我这弟弟再不比别人,心思紧密的很,还是小心为妙。"
我感激的朝他一笑,狐狸不愿意了,"自家人的话不听,竟听敌人的。"
我暗暗踩他脚尖,疼得那狐狸嘴巴一歪,"哟,什么时候成了敌人了?以前是谁,一口一个琉儿的叫得那么腻来着?"
狐狸苦笑着对宇文留琉说:"瞧见没,我受这人欺负受的可是苦了。"
宇文留琉更是笑得玉面粉红、百花皆羞。"晏殊这嘴,素来就是不饶人的。"
我不理这夫夫俩,只抢了那美酒,与众人对饮。
酒宴过半,一大臣过来敬酒道:"素闻洛国晏殊国师文才如海,今天可否即兴作上一首,供我等拜读?"
我笑,回道:"这酒可以喝,这诗么,还是罢了吧。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要作诗,到时,恐怕大人想不听都难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而这笑中,多少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是呀,山珍海味吃多了都会腻,更何况这诗。整天泡在这诗文里,任谁也受不住的。其实,这诗会到最后比的不仅是水平,还有人的耐力和毅志。
早在初任国师时,周允乾便与我讲过:
这诗赛牵动三国核心,大家精力都聚于此。尤其对于输家来讲,更是如此,自输掉的那一刻起,便会集聚大量人才精英着重栽培,蕴藏力量,以雪前耻。
因此,大家都是整装待发,有备而来。
而诗赛规矩亦磨人:每国派十人参加,实行淘汰制。每隔一天依诗文排名便会淘汰两人,而中间空下的那一天作为评论时间,如此周而复始,一个月后的最后一天,剩下的最后六人进行决赛,哪国诗文最居上乘,哪国便是赢家。
如此一来,哪国最后剩下的人数越多,便越会占先机。
而上次,本来洛国并无败迹,但中途周允乾忽得大病,而种淼又年迈体衰,虽有徐纪道和廖宗美,但这两人支派分歧,自己诗文风格都不统一,自是丧失了良机。而策国因诗圣任肖祯不知道何故,没有参加,幽兰公子一人中流砥柱,率领其实力人马,得到第二名。陵国么,人多智广,又有青竹公子和他弟弟坐镇,终得头筹。
这腹黑的宇文留璃竟是诗文高手,若是以前,打死我都不会相信。
那时我很是奇怪,如此事关国家面败的大事,何人出题何人裁决,才能真正体现公平、公正原则,而又能令三国都心服口服呢?
周允乾讲,三国交界、三江交汇之处,有一座悠然山,那是三国民众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山。据悉,此山常年云雾缭绕,不见庐山真面目。只有每年正月十五那天,才会云开见月,并有阵阵仙乐于山尖谷中袅袅传出,使人听之神清气爽。故取名叫悠然山。
此山高可摘星,险无可攀。山上有一座悠然寺,此寺僧众个个都为隐世高人,不受三国管治。因此到成为三国相互制约的一个交点,在三国稍起纠纷或某国违反约定时,此寺中僧众就会现身出来,或惩或罚,监督、维护着三国和平与稳定。
因此,因为这份特仅,又加上平常人很难轻易见到,故而愈显得神秘莫测。
自然,三国诗赛也是由这悠然寺的主持来作裁判,进行终极裁决的。那赠三国绝世好药的便是这悠然寺上的老主持。算一算距今已经是百年有余。
依我猜测,抢我棉鞋的"破和尚",定然与这悠然寺有关系。否则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白玉凝露。
依如今形势分析,虽然洛国已经作了充足准备,可谓人才济济,而且又有新法诗歌词赋这匹潜力黑马作阵,但其它两国势力依然不敢等闲视之。
陵国势力鼎盛依旧,从席间那虎视眈眈的几双眼睛便知,这群臣之中,定隐藏着顶级高手,在等待着与我们一绝高低。
而策国方面,策王肖佩旬还没有到,他到底做了如何准备,我们却无从知晓,只能严阵以待......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41
痴笑轻狂任少年
清晨,窗外淋淋沥沥的细雨,打得树枝啪啪的响。而空气里流动着一种清新的冷意,使我缩在被子里不愿起来。
这个时候,洛京城应该是下雪了的吧?不知道肥肥的娘在干什么?还有堆雪人么?不知道,他、他在干什么?可是又彻夜的在批改奏折?他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这是离开后,我才真正领悟到的。
如今,距他千里,终于再没人自被窝里挖我出来,逼我上早朝了。想于此,不由轻笑,躺在床上大大伸了个懒腰,然后睁开眼睛吟道: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才吟毕,便听到空气流动的声响,于是我低笑问道:"有俗客来否?"
而心内也笑,这情景怎么象极了那卧龙公诸葛亮呢?可惜,再不会有人愿意三顾草庐请我这百无一用的书生。
话音才落,一声温温的笑语传来:"殊儿好厉的耳朵。"
我一惊,忙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见那幽兰美人,紫袂如虹,飘然而入。身后是厉眼圆翻的齐风。
我不由扑噗一声笑了--这情景,好似经常以前见过。
我含笑打量着他,说道:"作了皇帝的人自是不一样,终于知道走门了。"
那美人策王淡淡道:"但你还是被我堵在了被窝里。"
是呀,怎么每次见这人都是在被窝里?我不由轻叹,边穿衣服边问他,"什么时候到的,也忒早了些吧?"
"早么?离午时是早了些。"这人虽然取笑我,但依然过来,帮我整理好衣服。
"哟,殊儿这排派可是越来越大了,竟让策王陛下服侍呢。"随着声音,周允乾和宇文留琉挑帘走了进来。
我满脸黑线--今儿肯定是个吉日,三大公子全到齐了。只是、只是,都来的忒早了些吧,人家才起床嘛。
"晏殊什么时候排派不大了?记得那次去他的烟波殿,可是连迎都没迎我。"宇文留琉流转清眸,冷意盈盈的说道。
这人,忒小气,多久的事了,他还记得。他怎么不记得摔了我的白玉凝露呀。
我白他一眼道:"那时候真是不太待见你。"
宇文留琉顿足道:"那日落水,怎么就没淹死你。"
其余二人全笑了。
肖佩旬边笑边温温问道:"怎么,殊儿落过水么?"
我呲牙道:"策王陛下不觉得我的烟波湖水质颇清么?自然就忍不住畅游其中了。我们三个都试过了,简直爽得很,赶明儿也邀你游上一游。"
宇文留琉过意不去的斜眸望我一眼,而周狐狸,脸色有些寞寞的,可是在内疚那日对我的误会?唉,都已经过去了,还提这些陈谷子滥芝麻作甚?
肖佩旬见他们如此表情,便唇边含笑,再没说什么。
我笑道:"都出去出去,本少爷要洗漱更衣了。"
那三位绝世佳公子相互谦让着走了出去,剩下我一个人有些发呆--这、这算怎么回事?现如今,这仨人里,应该有两个是敌人吧?哪里有与敌人这般亲密的,唉,这世道,真是邪气的很。
走到前厅时,齐风已经端来了早餐--龙抄手一碗,皮蛋粥一小盆,金银小馒头各两个,再加上几碟自洛国带来的自制小菜儿,到是香气诱人。
肖佩旬含笑不语,坐在那里喝着清羽,宇文留琉抿了抿嫩红薄唇道:"怪不得叫你小猪,竟是这么能吃。"
而周狐狸更干脆,也不哼声,拿起金银小馒头,沾了牛奶就吃。
我嘴里塞满食物不能说话,只得拿眼横他,他却似没看到,依旧吃的欢天喜地的。
我恼,一把拍掉他伸向粥碗的手,把那碗粥递给了宇文留琉。趁着嘴里干净,说:"尝一尝吧,这粥,你们这里再是没有的。"
然后又给肖佩旬盛了一碗,道:"你们南国的点心不错,但这粥,也是没有的。"
有才怪,这都是我前世里带来的。
那两人斯斯文文的尝了一口,都点头称赞。
周狐狸眨巴眨巴眼睛,不愿意了,指着我控诉:"你、你,你投敌卖友。"
我笑,"那又怎样?"
他气乎乎的左瞧瞧,惹不起。右瞧瞧,也惹不起。一低头,咬住我正要往嘴里送的龙抄手,含糊道:"只能吃你的了。"
宇文留琉咯咯的笑了起来。而肖佩旬,清眸中快似闪电的微芒一闪,涛澜不惊地说道:"没想到殊儿与周公子关系这般好。"
我心内一沉,忙笑着解释:"当然好了,允乾是我舅舅家的表兄。"
周允乾低下头去闷闷吃饭,肖佩旬深深望他一眼,温温笑道:"怪不得。"
一时间空气有些停滞,我笑,"今天横竖没事,咱们出去玩儿怎么样?"
见那三人对望一眼,纷纷点头。我拍手再笑:"那就劳烦文王殿下作向导了。"
文王轻轻点头,道:"正好,这雨才停,我带你们去见一样好东西,保管也是你们两国没有的。"
肖佩旬眉目流转,不紧不慢地问道:"可是琼花?"
周狐狸挑眉笑道:"策王陛下还真是见识广博呢。"
肖佩旬但笑不语,随文王走了出去。狐狸落在后面,一拉我衣角小声道:"此时不比以往,这策王毕竟是会武的,殊儿还是小心为好。"
我回他一笑,道:"我信他。"
狐狸面色一白,讪讪道:"是我多嘴了。"
我最见不得他这样,握住他的手赔笑道:"我会小心的,让齐风和二哥跟着便是。"
这人脸色才见好转,只是再没有说话,快步赶上文王,往前走去。
望着他略显寞落的颀长身姿,我不由暗自长叹--这关系,怎么总是别扭的很。
早就听说过,戬充城内专门有一座琼花苑,里面阵列着各种琼花。
如今人还没到,便闻到了迎面扑来的脉脉花香,尤其在雨后,这花香更觉干净,一丝丝传递过来,一丝更比一丝浓,一丝更比一丝不同。
我大奇,不由说道:"这花好怪,我竟似闻到了不同的花香。"
宇文留琉轻轻点了点头,道:"这就是琼花奇异之所在。这花依颜色不同会有不同的香味,颜色越深,香气就会越浓。"
我再经不得他诱惑,一把拉住他,道:"快些,快些,我等不急要看它了。"
那三人都笑了,肖佩旬更启唇叹道:"殊儿,还本是个孩子呢。"
我望他一眼,扬起下巴边往前跑,边唱道:"
悲欢是非成败转眼成空
涛涛江河汹涌淘尽男儿的梦
曾经海阔天空昂首莫回头
痴笑轻狂任我潇洒少年游
江湖路路难走儿女情情难求
风花雪月只是拂袖在身后
有友如斯,再不想将来,只眼前,我晏殊便是最快乐的人了。
琼花一苑开有主
走到苑门的时候,出状况了。苑门旁书着几个大字:带凶器者,不得入内。
我们齐齐看向齐风和二哥。那阴阳脸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搐动了一下嘴角,道:"刀在人在。"说罢往苑门外一站,便再不动作。
周狐狸摇头晃脑点着他说道:"美色当前,你还这般死心眼,不可教也。"
大家都笑了。二哥解下腰间飞虹剑,走过去递给齐风,道:"我随殊儿进去。"
我点点头,朝他们挥挥手,率先迈步走进了苑内。
被寓为陵国国花的琼花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远远望去片片彩云锦缎,层层叠叠飘浮在地上,尤其轻风一吹,细叶田田间,彩霞追月般的美质款款的袭入人的眉头心头,再挥不去。
走近再见,深红浅红,粉色、白色、紫色、黄色各不相同,各有神韵,那花朵大若掌心,花瓣一层压过一层,中间花蕊丝丝如发,既有牡丹的雍华,又不失兰花的幽雅。更值一提的是它的颜色,纯纯然然,各色花朵虽然相距很近,可是依然各自绽放,红的愈红白的愈白,见不得半点含糊。
再加上细雨初霁,上面镶着闪闪珠痕,衬得那琼花更加晶莹绚丽。
我忍不住伸手欲摸,被周允乾一把抓住,他道:"此花虽美艳不可方物,却摸不得,有毒。"
我摇头婉惜,再一想,也便了然,若人如此花,能有自我保护本领该有多好。那青竹公子宇文留琉也就不至于被他弟弟如此强迫了。
不由望向宇文留琉,笑道:"如此良辰美景,若无诗点缀,就太遗憾了。留琉,为表谢意,作一首诗送你如何?"
那诗痴立即冰释眉端,连连点头。那远山淡黛比琼花还要美丽。
我低眸看着这花,猜测此花定是耐寒的,在这雨后清风中欲见精神,心内不由更加喜欢,却又碰不得,手痒痒的难耐,只得负于背后。再望向陪在身旁的三位绝世佳公子,真真是环肥燕瘦,各具特色,在这琼花丛中,简直养眼的紧。再也忍不住,开口吟道:
细雨晴霁江水东 ,风光懒困倚清风。
琼花一苑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好诗。"三位公子才要开口说话,琼花苑深处竟有人抢先道出声来。
我们闻言,互望一眼。难得今天清静,怎么又冒出人来打扰?
肖佩旬微皱了一下秀眉,低语道:"可是巧了,熟人。殊儿,你们随我过去,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吧。"
说罢,紫衣一飘,便转过簇簇琼花,往彩云深处走去。
我们只得紧跟其后,周狐狸亦皱了皱眉,抬起清澈眸子警觉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而二哥不动声色,有意无意的挡在我身前。
转过拐角,前面竟是一个四柱方亭,只见亭内,策王肖佩旬正陪着三个人说话。
左边那位自然认得--陵王宇文留璃。
怪不得如此美丽的琼花苑竟然人迹稀疏,原来是有贵人在此。
再往宇文留璃旁边看去,一位深遽清瘦的中年男子,捋着胸前三缕长须正含笑往这边看着。他右侧,挺身站立着一个身着官衣的年青,五官尚算出色,只是眉宇间蕴含着太多煞气和傲气。
肖佩旬见我们都跟了上来,温温笑道:"陵王陛下自是不用我介绍了。而这位,便是我的师父,世人称为诗圣的任肖祯。旁边这位,我的师弟,策国护国候任翼。"
诗圣么?原来,策国真的是有备而来,连久不出世的诗圣都请出来了,可见,对这诗赛是势在必得了。我不由瞟了一眼亭间含笑的肖佩旬,那幽兰佳人见我看他,双眸微眨,回我莫名一笑。
我暗叹一声,随其他二人走上前施礼,"晚辈见过任前辈。"
然后又与那神情傲慢的任翼相互见了礼。看他眉目,多半与这诗圣有亲缘关系。
二哥远远的站定,黑漆漆的眸子一直望向这边。
肖佩旬一一把我们介绍给任肖祯,那人微微一笑,神态从容的点头道:"年轻俊杰,不同凡响呀。"
古人道: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人稳如泰山,不卑不亢,果然有些世外高人的风范。
旁边的那位护国候任翼就差多了,精光闪闪的双眼一直紧盯我不放,"闻名不如相见,也不过如此。"
我不由一笑道:"可不是么,本不过如此。让护国候见笑了。"
那人见我这笑容,竟是一愣,然后眼睛立即暗淡下来,退于诗圣身后,再不说话。
旁边的宇文留璃望了我们四人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难得聚得这么整齐。都进来坐吧。咱们年轻人,就应该多亲多近。"
谁跟你多亲多近?你这人心思比耄耋老人还要老道,怎么敢把你当成年轻人。
我暗自哼着,一动未动。其他两人见我不动,分站我两侧,亦淡笑不语,不为所动。
"刚才,那首诗是哪位作的?"任肖祯微笑依旧,扫视我们一眼问道。
我上前一步回道:"是晚辈所作。"
"嗯,初听清浅,久品不凡,颇具风韵。不错。"他捋着胡须点评道。
他身后的任翼又似有似无的哼了一声。
我不由奇怪的望向肖佩旬,我与此人并不认识,何故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脸的?
策王肖佩旬只是嘴角翘了一下,没有说话。而那秀丽眉端,却一直弯弯如弓,再没有舒展开来。
笑面虎陵王阴阳怪气道:"晏国师连策国长公主都能胜过,自然是文才卓越,不同凡响了。"
说罢,阴沉眼神闪动,有意无意的瞟过任翼。
我忽然有些明白,笑道:"以讹传讹,街头闲言罢了,陛下竟然也会当真。"
那陵王冷笑,一挑衣襟坐在石凳上,挑眉笑道:"朕当不当真到是无关紧要,只是长公主自己,却是当真了呢?"
而那任翼听闻此话,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望向我的目光更加凶猛,若非旁边有这许多人在,恐怕早就把我撕巴撕巴吞入肚中了。
我不由苦笑,这个黑心的笑面虎,明罢着挑拨离间么,简直龌龊小人一个。
肖佩旬陪他师父也坐了下来,斜望了陵王一眼,淡淡说道:"陵王陛下,对此事到是关心的紧呢。"
阴险陵王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议论人家寡姐,不由讪讪笑将起来。大家皆不理他,各自看向各处。
好没意思,出门竟是遇到鬼了。
来时的满腔兴致一泄千里,我上前一步拱手笑道:"雨后新寒,晏殊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请诗圣老前辈见谅。"
说罢,不等他们回答,转身往苑外走去。周允乾和宇文留琉也随着一弓身,跟在后面往外走。
"哥哥--"阴险陵王忽然拖着长音说道,"诗圣老前辈还在呢。"
青竹公子抿抿嫩红薄唇,立即冷下脸色,极不情愿地挪到他弟弟身旁坐下,素手把玩着纸扇合了又开,开了又合。
我冷然看他们一眼,朝周允乾和二哥递个眼色,继续往出处走去。
绕过琼花簇簇,眼角余光里,但见那美人策王,姣洁玉面黯然,清秀眉黛颦颦,坐于琼花苍穹之间,若融于彩云锦缎间的仙子,紫色衣裳无风自飘。
唉,朝云暮雨,风云瞬息万变,来时好好的四人,去时,却只剩下两条人影,于若隐若现的阳光下消暗前行。
只是不知道,错过今日,可否还会有这般快乐的时光供你我同享?怕是,再也不能了。
意度高疏不行僧
经昨天琼花苑一场,竟一宿没有醒好。
第二天早早被白胡子老头叫起,开始厌厌地任人梳洗打扮,沐浴着装。
这是我平生第二次穿如此隆重的官服。头发被高高耸起,紫金镶玉八宝冠往上一扣,细长脖子便动都不敢再动,生怕一不小心,便折断了。闭着眼睛,双手随意张开,任二哥忙忙活活的往身上套了不知多少件衣服。收拾妥当,垂下眼角往下瞥,只见得里面一件月白锦缎金丝衫,外罩一件沉甸甸的黑色金麟滚线蟒龙大敞。
又是黑白相兼的风格。是否取了阴阳太极之意,便不得而知了。
在白胡子老头儿种淼等一班大臣和数名侍卫的簇拥下,谨小慎微的往陵王宫太德殿走去。
边走心内边咬牙:东方禹呀东方禹,你在家里逍遥,我却在这里替你遭罪,等回去后,一定得让你连本带利的还回来。我也不难为你,只叫你穿上这衣服,七天不许脱下就可,我看你崩溃不崩溃。
再是强自正经,还是不由自主的偷偷打了个哈欠,却被白胡子老头捉了个正好,老头儿凑过来小声道:"国师大人,一会儿进得殿堂,一定要记得庄重肃穆才好。您可代表的是皇上,事关国体,切记切记。"
我忍不住翻个白眼,答道:"知道了,爷爷。"
气得那老头儿白胡子一翘一翘的生气。
旁边的徐纪道"扑噗"一声笑了,道:"之前还怕国师大人怯场,如今看来,白担心了。"
我没办法扭头,只是眼神朝他笑一笑,道:"有众位大人帮晏殊撑腰,晏殊还怕它作甚。"
如此说笑着,紧张的气氛竟缓和了许多,一转眼便到了太德殿的红漆大门外。望得殿内人头攒动、衣袂翻飞,我猜测,其它两国人员定是已经全都到齐了。
太德殿是专门为诗赛建造的大型皇家殿宇。据说是在悠然寺第一任主持主持下修建而成。因此,每个国家皇宫内都有一座,且规模与格局都同出一辙。太德殿为七级宝塔形建筑,虽然气势雄伟,但因其独特的建筑风格,而散发着浓郁的佛教色彩和祥和庄严的气韵。在古代来讲,七级已经是很高的建筑了,站在殿顶,能俯首鸟瞰整个戬充城。
诗赛就在最底层宽敞明亮的大殿内举行。
"洛国晏殊晏国师到--"随着尖细嗓音的划开,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闪闪耀耀的聚集过来。瞬时,我便成了万众瞩目的聚光物体。
我宽袖一甩,眉目含星,面带微笑,率领一杆人马缓步走进大殿。感觉着两旁若利箭、若蒺藜、若寒星的道道不明光芒,泰然自若。
两度为人,生死且不怕,还怕这小小的诗赛开坛仪式不成。
顺红毡走到大殿中间站定,望向身着明黄盘龙礼服的两位皇旁,拱手道:"晏殊拜见两位陛下。"
肖佩旬深黑的眸子转过一道水光,自王冕流苏间柔柔掠过来,素手一扶我的衣袖,轻声道:"晏国师不必多礼。"
宇文留璃亦似模似样的回礼道:"晏国师好气魄。"
我唇边只含淡笑,道:"好说。"
肖佩旬又一托我袖口,道:"晏国师请随我过来,帮你引见一人。"
曼转身形间乌黑的发丝绕过洁白面颊,愈加美的惊人。这人,不仅是王者,更是美人呀。我不由暗叹,随他往前走去。
这时才发现,红毡尽处、法事陈列密布的香案两旁,竟已站定数名装扮齐备的僧人,中间簇拥着一硕大坐椅,上坐着一身着白色袈裟的和尚。
只见那和尚年纪尚轻,与狐狸、竹青他们相若。此时双手合十,双目微垂,神态安祥得有若已经融入薄薄空气之中。素白袈裟横陈,铺满整个椅面,胸前檀香佛珠晶莹滚滚,衬着一张清雅出尘的面容。而面上黑色的眉毛和双睫,若描白画中的远山淡墨,轻倾着动人心弦的美质。
我心内一跳,脑海中赫然冒出一个名字--无花和尚。
再见两位皇上的敬重态度,我马上猜到,这位恐怕便是此次诗赛的主裁判了。
想于此,忙稍整心魂,上前施礼道:"洛国晏殊,见过大师。"
"贫僧不行。"听到我的声音,和尚双目一抬,含笑回礼。对上那双清水无波的双目,我心内又漏掉一拍,忽觉此人风华比之在场的立章三公子更胜一筹。
宇文留璃走过来嘴角噙了笑,弓身道:"大师,三国参加诗赛之人具已到齐,请您主持吧。"
那和尚微微颔首,双手垂其左右,往椅侧微微一推,椅子竟动了起来。此时我才发现,这椅子下面还有两个轮子。刚才衣服掩着,没有发现。
却是,却是一把轮椅。
如此仙道风华之人,竟是不能行走么?哦,不行,不良于行呀。我瞠目结舌,心中万分惋惜,站在那里,忘了动作。
"这位不行大师是悠然寺的现任主持。世人称其为玉佛。三年前,便是由他裁判。三年了,样子居然丝毫未变。此人意度高疏,学问丛脞,且耿直公正。殊儿自当多多留意才好。"周允乾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我此时已恢复常态,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缓步过去,挺身站在两王中间。
只见玉佛不行大师手拿佛香,朝案后高悬的一幅古代诗圣图揖首,轻吐莲花道:"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夫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却关理也。今,吾等后辈于此禅诗,意为天下苍生淹灭天灾人祸,为三国纷争舒缓怨结,愿我佛慈悲保佑,愿历代诗名圣贤庇佑。阿弥陀佛。"
说罢,轻转轮椅,上香叩拜。
我等三人,亦学其法,依次上去明香参拜。
而身后三国众臣,人人庄严虔诚,黑漆漆跪倒一片,随之三叩首。
参拜完毕,在不行大师带领下,又走到一座一人多高、刻满文字的红铜大钟前,三人共抱一根碗口粗细的钟柱撞向大钟,但听得鼓罄齐奏,巨钟洪鸣,慢天盖地,轰轰作响。
只惊得树间百鸟齐飞,天上白云乱舞。坛事至此功成圆满。
不行大师转回身形,清华流转,扫过在坐诸人,淡淡笑道:"六根所观,并悉是心。是谓,万法唯心也。诗,非积学不可为,而非积学所能到,必其胸中浩浩。自明日起,望诸位施主放下一切纷争,胸怀坦荡,以诗论道,以为天下苍生争得一片清平世界为重。若有图谋不法者,必当重罚。阿弥陀佛。"
说至此,双手合十,双目骇然转寒,一股慑人气势随着那声佛号,扑天盖地袭将向人群。
大家都心内一窒,赶忙拱身齐应:"谨记大师教诲。"
观色观空色即空
礼罢,陵王宇文留璃欲设宴招待不行大师,而其身旁护驾众多僧人间,走出一位上前说道:"望皇帝陛下见谅,主持大师偶感微恙,先行告辞,阿弥陀佛。"
说罢,小心翼翼地推着双目轻合的不行大师便往殿外驶去。
众人弓身相送。
有佛经记载,如来坐下弟子伽叶,年轻貌美,悟性极高,甚得佛祖喜爱,便常带其左右颂经说法,从而天下闻名,举世爱戴。今见那玉佛,虽然风姿卓越、美丽不可方物,却自带一股圣洁高雅之气,令人不敢生轻浮、亵渎之心,到真若伽叶临世。
想及此,不自觉出口念道:"
过眼荣枯电与风,久长那得似花红。
上人宴坐观空阁,观色观空色即空。"
众人皆变色望我,白胡子老头更拉我衣角急道:"突兀了。"
而玉佛抬手停住轮椅,曼转玉面,悠悠笑道:"阿弥陀佛。洛国晏殊才绝天下,果然是与我佛有缘。待诗赛后,不行愿闻晏国师高见。"
我轻笑拱手道:"不胜荣幸。"
玉佛轻轻颔首,再深深望我一眼,才率领众僧人缓缓踱出太德大殿。
这人一走,整个太德殿竟似失了神彩,立即暗淡下来。让人心内茫然然的发愣。
几个弹指后,众人才全身心放松下来,三五成群,说笑起来。
既然仪式已经结束,再不想看宇文留璃那张菊花一般的大脸,便走过去,与两王道了一声告辞,往殿外走去。
行走间,周狐狸欺身过来,含笑道:"殊儿这风头出的好,估计给这位玉佛的印象颇为不错。"
"哼,那不见得。年轻人呀,忒不稳重。"白胡子老头揪着雪白胡须气哼哼说道。
我颇为同情地望着他的雪白胡子,摇头轻叹:自从这白胡子老头儿随我来这诗赛,气没少生,胡子没少揪,大有灭绝之趋势。若真是如此,这老头儿和我的仇可就结大了。
想于此,不由腹内暗暗发笑。
行至大殿门口时,只觉脖子抽搐一般疼得厉害,用尽全力扭了扭已经僵直的脖子,不堪重负。
索性把头上金冠自头上解了下来,柔顺长发瞬时轻倾而下,披了满满一身。然后把那金冠往二哥怀里一扔,向已经瞠目结舌的众人道:"今天晏殊请客,各位大人可愿赏光?"
周狐狸张着嘴巴呆呆瞪着我,无意识地点了点头。而白胡子种淼终于暴走,却又不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斥责我,只能咬牙道:"这、这、这成何体统呀。"然后靠在廖宗美的身上喘着粗气。
我无辜道:"脖子疼。"
话音才落,"扑噗"一声,旁边有人笑了,宇文留琉轻翘着嘴角走过来道:"难得晏国师请客,可有我的份么?"
我边点头,边在二哥的帮助下又脱了大敞,终于是浑身轻松的舒了一大口气,然后看着这清冷美人,道:"文王殿下肯赏光,晏殊求之不得呢。"
"我呢?"又一道温温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转回身来,竟发现美人策王也如我这般,卸了头上王冠,只拿根金簪挽着一头秀发,正笑意盈盈的看我。
我心内一暖,昨日积絮的阴郁去之八九。笑道:"当然亦是求之不得。"然后问向宇文留琉,"这戬充城何处有雅致一些的酒舍?"若能如妖精家的飘花酒舍最好。
青竹美人才要回答,幽兰美人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可是听说,殊儿不仅诗绝天下,连这菜做的也是美味无比呢。怎么,竟不想与我们尝尝么?"
你的消息也忒灵通了些吧,我斜目瞪他,那美人笑意更浓了。
最是见不得他这美若幽兰、海容百纳的笑,不由咬牙道:"都回去给我换衣服,晚上再过来。但不能白吃,要自带好酒才成。"
那两位美人心满意足的走了。
而这边白胡子老头一听说晚上又有好吃的,气也消了,胡子也不翘了,咂着嘴巴叹息道:"可惜,这次竟没带上瑞王的胭脂红。"
狐狸忍笑哄他,"不妨事的,这陵国的戬酒也是一绝。"
白胡子老头立即眉花眼笑起来。
徐纪道好奇问道:"难道说,晏国师还会做菜么?"
白胡子老头回曰:"不比诗作的差。"
众从立即目光灼灼,五体投地的望向我。
看到齐风早已在宫门外的马车旁等候,我边扶着白胡子老头上车,边笑着指向周狐狸,道:"老丞相若是再有什么不知道的,只管问这陵国的上门女婿就好。"
大家哗的一声全笑了。而那狐狸秀眼圆翻,嘴角抽搐,大有立即扑上来咬我一口的趋势。
我亦大笑--不欺负你欺负谁。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42
芳气笼人是酒香
青竹公子宇文留琉是第一个到的,那时我还没有收拾妥当。
他命人噼哩哐啷地搬上来十几坛密封紧紧的好酒。
我边忙边笑道:"以为我真是酒鬼,还是以为我会长住你陵国?怎么没把你家御用的造酒作坊也一并搬来。"
那美人边伸长细白脖子看我炒菜,边冷然道:"予你喝便是好的。哪来这么多的费话。"然后用那青翠衣袖掩了鼻子躲我老远,"一身油气。"
我学他的模样,扭着腰肢道:"予你吃便是好的。哪来这么多的费话。"
他斜眸瞪我,半天才悠悠嗔道:"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会这般与我说话。"
我咧嘴笑了,挥动着炒勺说道:"那到是,大家都把你当宝贝一样捧在手里,我却学不来。"
说罢,用筷子夹起一箸菜尝了尝,嗯,还不错。眼角瞥到某人在一旁偷偷咽口水,暗笑着又夹起一箸送到他嘴边道:"尝尝。"
某人俊脸稍稍一红,犹豫片刻,才张开嘴巴把那菜吞了进去。然后瞪大眼睛叫道:"好吃呢。"
我仰颈一笑,对他说:"你且找表哥去玩,这里油腻腻脏兮兮的可不是你呆的地方。"
那人点头,临走前又用素白的手指细细捏了一片金黄南瓜饼。
我笑:这人,虽然清冷娇嫩了些,但有时候又着实纯真可爱的紧。
一切准备差不多时,廖宗美拉我到一旁低语:"肖佩旬毕竟是策国皇帝,又有一位文王殿下,与我们这班大臣一起耍闹终是不妥。并且,有他们在坐,我们也不敢太过放肆,国师大人还是允许我们在别处另设一宴吧。"
这人还真不愧是礼部尚书。诸事想得都如此周全。我回头望望温温尔雅的肖佩旬和冷艳清灵的宇文留琉,便点头同意了。
那班大臣立即喜形于色,纷纷往偏厅移去。
于是,我们这桌上只剩下立章三公子和白胡子老头种淼。
肖佩旬紫衣黑发,立于穿过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底下,朝我温温含笑,"殊儿,今日我善自作主,帮你多请了一位客人,不知道你欢迎不欢迎?"
我暗叹一声,笑道:"诗圣老人家若能大驾光临,已经是殊儿求之不得之事了,那还敢不欢迎。只是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话音未落,只听外面有人笑道:"晏国师聪明得紧。"
我们一桌人除了白胡子老头儿,全都站了起来,弓身道:"恭迎诗圣老前辈。"
只见诗圣任肖祯一袭灰衣长衫,儒雅稳健地踱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傲气十足的拖油瓶任翼。
一席七人坐定,我自主人坐位上站起,端杯笑道:"嫩寒暖月因卿至,芳气笼人是酒香。难得今日这么齐全,借得这陵国好酒,殊儿先干为敬。"
"慢着。"才要喝,青竹公子却用筷子指着我道:"连个铭目都没有,便喝么?"
我笑回他:"我也知道如此滥饮,易醉还无趣,但明日即是诗赛,咱们总不能行令吟诗吧?"
"殊儿可还有什么新鲜玩法?"周狐狸不动声色的替青竹公子敛了那筷子问道。
我歪头想想,忽然笑道:"击鼓传花呗。"e
"啐。你以为我们小孩子么?"青竹公子依然不干。
肖佩旬悠悠开口道:"击鼓传花到也无妨。咱们玩了新意就好。我善自作主,说个规则,大家若是同意,便依此行事。"
见大家都点头望他,他接着说道:"被传着罚展示一新奇技能,若大家都觉得好便算过关,过关者,自饮一杯,并可邀请任一人陪饮一杯。若不过关者,自罚三杯,其左右之人陪饮一杯,如何?"
大家眼巴巴地看着一桌子好菜到如今都没有下口,都已经忍耐不住了,见这规则公平,都齐齐地点头称是。
见众人皆允了,青竹公子才嘟了嫩唇作罢。
桌上白胡子老头种淼年纪最大,自然由他作行令官,而我身为主人,便是监军了。叫齐风寻来一面小鼓,我拿出一块红绸系成花状,放在桌上,又拿出一块对老人家说:"要蒙了眼睛的。"
那老头翘翘胡子道:"那我老头子岂不是吃不到好酒好菜了?"
我笑道:"殊儿喂爷爷。"
那老头子被一声爷爷叫得心花怒放,便点头依了。
红绸子往老头儿眼睛上一蒙,只露出一缕雪白胡子在外面,白的愈白,红的愈红,而那胡子还一翘一翘的不安生。大家不由全笑了,又怕老头儿听到,都是暗暗的笑,尤其那青竹公子,更是涨得玉面红粉,美得耀人。
咚咚咚......白胡子老头儿频率到快,一下紧接一下的敲将起来,我赶紧把手中绸子花传给肖佩旬,肖佩旬又快速的传了出去。如此转了两圈,眼看要传到任翼手里,我暗暗捅了老头儿一下,那老头儿也机灵,立马停了下来。
于是,任翼手捧红艳艳的绸子花,有些发愣的望着大家。
叫你傲得十足,不整你整谁。我撇嘴暗笑,而肖佩旬温柔似水的眸子和周狐狸调侃地嘴脸一起递了过来。
我吐了吐舌头--偏是骗不了这两人。
任翼虽傲到是老实,站起来略显腼腆地说道:"除了吟诗,再不会什么,如何是好?"
我望向他腰间长剑道:"可是会舞剑的?"
那人莫名点了点头,我一拍手道:"这不就介了。那就劳护国候舞上一段如何?"
那人望了他父亲一眼,见他父亲点头,便抽出长剑道:"任翼献丑了。"
说罢立于场中间,亮了一个剑势便翩然若虹地舞动起来。
见他舞得认真,我心里到过意不去了:来者皆是客,使这样的坏,终是不应该的。
索性搬出瑶琴,放于膝上,双指一张,一曲《十面埋伏》急流而出。
旁边任肖祯一愣,频频递眸过来。
有此气势磅礴的琴曲相伴,那任翼的剑法越舞越是精神,潇洒中见尽刚烈之势,最后只看到一片白白茫茫的银光,再分不出哪是剑哪是人了。
可惜二哥跑到偏厅去了,否则让他看到,定会手痒难耐,上去一争高低。
到是天作之合。一章终了,那剑竟也收了。但见任翼面不改色气不喘,不由挑指赞道:"真男子也。"
大家亦纷纷点头称赞,到把个任翼夸得脸色微红,低头回到坐上,态度收敛了不少。
他举起杯子,道:"既然大家称好,任翼妄自饮一杯。多谢晏国师琴曲相和,任翼敬国师一杯。"
说罢,不等我回答,便一饮而尽。
我稍一点头,也一口饮了进去。还不忘把酒送于白胡子老头嘴边道:"爷爷辛苦。"
那老头儿饮罢后,咂咂嘴道:"不若温过的胭脂红。"
我不由扑噗一声笑了,这老头儿对那胭指红可真是情有独钟。
"这可是闻名天下的兰鸣琴?"久未说话的任肖祯盯着我放于一旁的琴问道。
我摇头,"这是另一张。"
"师傅,兰鸣琴如今在徒儿手里。"肖佩旬含笑说道。
一旁的周狐狸听闻此言,脸色立即变了数变,低头夹菜闷吃起来。
"这曲调叫什么名字?"
"《十面埋伏》。"
"好曲。声动天地、震人心弦。但感觉意犹未尽,应该是曲调未终吧?"
我暗暗佩服,怪不得能教出肖佩旬这样出色的弟子,原来,自己便非凡人。忙回答:"是。只到第三段。"
"有机会,愿闻其详。"
我恭然点头。
戏闹淡笑记今宵
第二轮过后,手捧花绸花的居然是青竹公子。
那人颦着一弯秀眉,为难道:"长到如今,除了作诗,再不会别的,那剑更是连碰都没碰过,诸位说如何是好?"
周狐狸忍不住道:"我替他如何?"
我怒,直瞪他道:"一边呆着你的。"
在众人好笑的目光下,周狐狸摸着鼻子不再哼声。
我朝青竹公子笑道:"也不难为你,自饮三杯吧。两旁的也要陪一杯。"说罢,过意不去的望望任肖祯。
那诗圣最见风度,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周狐狸也不情不愿的杯中见底。
青竹公子三杯干尽,却已是桃面绽开,清凉眼神小狗般湿湿露露。
我伸手解开白胡子老头儿脸上的红绸子道:"老人家歇歇,换殊儿来。"
然后自行蒙在眼睛上,道:"大家可要注意了。"然后急急地敲将起来。虽然眼前一片黑漆漆的看不到东西,可心内是有数的,估计差不多的时候,手中鼓锤一停,但听老头儿笑道:"策王陛下请。"
下一刻便感觉到腰间一疼,那美人策王竟偷偷掐我一把,我闷笑不已。
只听他道:"佩旬献丑了。"竟是琴声悠悠响起。
我不由张大了嘴巴--他唱的正是那曲《秦淮夜曲》,这曲,我只在烟波湖时,给他弹过一次,这、这人竟记得如此清清楚楚,而且连个音符都不来错的,真真是厉害的紧。
且听他慢挑轻柔圆润的声音唱道:
春光秀,欲穷远目上重楼
莺鸟轻飞,梦罢西江无须愁
与君共进一杯酒,淡看功名浮云春雨绸
秦淮烟云清风伴柳,把盏同游胜似功名囚
吟风舞墨画舫游,轻歌引得万籁休,夕阳照晚流连忘归
莺歌燕语令人醉,春意柔情催人睡,金迷纸醉愁事飞
溪水悠悠,愿借清波扫千愁
庙门轻扣,梵音佛号抚世忧
竹林草舍青灯照清幽,弄音对弈一世未觉久
何时得喜游子回头,且盼君莫再觅封侯
追名逐利人皓首,岁月如潮人难留,重回故里只余空楼
悔不田间携手,流连金鼎雕龙绸,韶华柔情都做休
韶华本若酒一杯,飞溅入土再难追,月下花前且宜醉
竹林草舍青灯照,弄音对弈一世久。身为皇帝,难得你还记得这远离尘世之歌,可是如我这般心如飞鸟,向往那清风伴柳,把盏同游的日子?我暗叹一声,慢慢合着拍子轻轻相随。
一曲终了,场上人心各有所思,不觉一片寂静。半天,才听任肖祯道:"婉约若酒,醉人心脾。"
"可是殊儿教的?"周狐狸的声音。
"是",肖佩旬的声音。
"既然是殊儿教的,便不算你的绝技,自罚三杯吧。"
这狐狸,到真是聪明,硬是让他找到了疏漏。
正想着,忽然一冷冷东西抵在唇边,只听肖佩旬语调含笑地说道:"我和任翼都已经喝了,这杯,殊儿也是逃不掉的。"让皇上亲自喂酒,我到真是天大的面子,微微笑着,就着那手张口饮了进去。
正吃喝说笑之间,忽有侍卫来报:"不行大师派人来了。"
"有请。"大家全安静下来,我赶紧拿下面上红绸布,迎了出去。那超凡脱俗之人竟还记得我这俗人,到真有些让我受宠若惊。
进来的是先前见过的那位僧人,只见他手中捧得一套蓝皮线装宣纸书,单手施礼道:"阿弥陀佛,悠然寺戒僧了凡参见晏殊国师和诸位大人。"
我还礼相让,"难得大师驾临,请上座。"
了凡摇头道:"不必了。主持差了凡送经书予国师大人。主持说,多谢国师大人赠诗之情。"
说罢,把那书双手递将过来。
我恭敬恭敬接过一看,竟是一套《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手抄本。那书上小字点点如珠,不枝不曼,极见风骨。
我心内暗惊:莫不是那玉佛自己亲手所抄?我赶紧谢道:"多谢不行大师赠书。大师可还有什么话带与晏殊?
那僧人道:"主持说诗赛后邀请晏国师悠然山一游。"
我点头称是。那僧人转身便走,我挡下他,拿过齐风手里端着的一个三层锦盒道:"这里有晏殊亲手所制的糕点些许,送予大师品尝,还请大师切莫嫌弃。"
了凡和尚施礼称谢,口道佛号,悠然告辞。
"这书?"白胡子老头凑上前眨着老眼问道。
我笑,当着众人面,把那书翻看一遍,除了那字绚丽夺目外,只是普通一部经书罢了。
青竹公子冷然道:"好生小气,巴巴的,只为送几本经书过来。"
"经书在佛家看来,已经是重了,更何况这是手抄本。"任肖祯捋须答道。
"看来殊儿深得那玉佛的心呢。"肖佩旬莫名笑道。
我但笑不语,而心内也自奇怪,我与这玉佛才初次见面,只为一首诗,便送此大礼,着实让人迷惑。
此事告一段落,大家又玩将起来。如此说笑着几轮过后,大家皆被点到,且有输有羸。
诗圣任肖祯的一则江湖故事,听得大家肠气回肠、唏嘘不已。而周狐狸竟然手若莲花,把一把玉扇耍得上下翻飞,精彩极致的紧。
当然,我亦没有逃掉,说了个谜语出来,竟被任翼猜到了,这可是现世报?我只得甘愿自罚,还连累白胡子老头和策王肖佩旬各陪一杯。
最最有意思的是白胡子老头儿种淼,一曲家乡小调把个思春的小小少年唱得惟妙惟肖。那老头儿老脸轻佻,眉目含春的样子,直把大家笑得东倒西歪,连任肖祯都忍俊不住,捋着胡子笑得乱没形象。
顾及到第二天还有诗赛,当月亮至顶时,大家都纷纷告辞。
临行前,那美人策王牵着我的手不放,凝视半天,才轻声道:"诗赛之上,殊儿切以大局为重。"
我苦笑,道:"殊儿知道,不关友情,只关国事。"
他紧了紧素指,披着一身月光,随诗圣他们飘然而去。只余一声轻叹,自其身后来回荡漾。
见策国君臣已走远,青竹公子才慢慢欺身过来,小声问道:"时日还长,晏殊身体可否顶得住?"说着,冰凉小手伸过来,塞到我手里一光滑物件。
我低眉看了,手里静静躺的竟是那白玉凝露。心间不觉热浪翻滚:好个痴人,只关友情,不关国事,与肖佩旬相比,却是痴到另一种极致。
握住他冰冷小手道:"何苦惦记我,若被你那弟弟知道,恐怕又是一顿闲气。"
他扇着长长扇睫冷笑,"我愿意,干他何事。"
我把玉瓶又还回他手里,低语道:"晏殊这里还有的。你身体又不好,又是没人疼的,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青竹美人眼睛一红,道:"怎么就没人疼了,还有你们这班朋友不是?"
望着眼前纤细身影,我不觉倍感怜惜,脱下身上披锦,紧紧裹住他道:"诗场如战场,留琉不要恼我才好。"
他明媚一笑,挑眉道:"尽管放马过来,到看看谁更厉害。"
我大笑,遣人小心护他归去。
临睡前,周狐狸隔着窗子又咬牙又跺脚--"妖精!"
一股浓郁的柴米油盐酱与茶的味道立即顺着窗棂钻了进来,瞬时弥漫了整个房间。
我在被子底下笑得浑身乱颤......
一个离字怎得书
第二日再见到玉佛不行大师时,心内的敬重更深了。
那套《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临睡前翻了几眼,不仅笔迹出俗,而且还在关键处细细写着注脚,让人读之,心神通透,留连忘俗。
率众人进得太德大殿时,玉佛已经白衣无尘,凝神垂目地坐于正中,若已入定。殿内人头攒动,却是鸦雀无声,都静静的望向玉佛所在方向。
大殿以玉佛为中心,分为三个区域,区域之间有屏风相隔,除玉佛外,再看不到对方。
悄然无息地随侍官走到洛国区域坐下,书案上早已放好文房四宝。望得此情景,赫然想起科考时那鸽子笼般的考场,心内不免又生抗拒。
诗词者,抒人之情怀,咏世间悲欢离合之虚物也,如今,却被加以政治色彩,硬生生的逼出来,那感觉真若有气结于胸间,舒不得,恼不得,也吐不得。
沉思间,玉佛轻启薄唇,口道佛号:"阿弥陀佛,人可齐了?"
只听宇文留璃应道:"到齐,请大师明示。"
"请诸位施主随不行参拜。"
大家闻名各自从屏风内出来,分主次站于玉佛身后,三拜九扣参拜历届诗圣图。
待大家再回到坐位,玉佛双目微合,于佛香缭绕间说道:"诗赛规矩,诸位施主心内皆明,不行再不罗嗦。现出第一道诗令,请诸位施主仔细听好。"说罢,抬起清眸,疏疏淡淡的扫向场内。
众人屏息凝气,竖耳倾听,都不敢有丝毫疏漏。
"自古道,人之情感莫过于悲欢离合四字,其余皆不胜之。今日便以离为诗眼,或诗或文,皆不限制,主旨鲜明即好。"
众人称是。
周允乾坐于我身侧,托腮细想一会儿,便道:"殊儿觉得此题如何?"
我微微一笑,对望向我的诸大臣说道:"诗词者,自心内而发,自然便是上乘,技巧次之,而若强逼,必定落出。"(
大家纷纷点头,各自沉思起来。
这诗赛最烦人之处,便在于,若己方有一人未得结果,便所有人不得离开。我的诗早已成就,却不能声张,怕打扰了众人思绪。只得把早已书好的宣纸放于一侧,开始把玩自洛城带来的紫竹狼豪。
这笔是自己亲手作的,曾送东方禹几杆,那人甚是喜欢,宝贝着不肯用。临行前,却双全部送了回来,说既可实用,又可睹物思人。
如今见了,便真个睹物思人了。
心内不由骂道:好个缠人的家伙。眉头心头全被你占了。
正暗自咬牙,抬眸间,竟发现那不行大师似笑非笑的望向这边。
迎着那双清水无波的沉静眸子,心内不由一动,忽然来了兴趣,朝他呲牙一笑,用口形念道: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来。
那人脸色不变,眸中却渐渐升起一丝笑意,然后垂下密密双睫,手托一百零八颗佛珠,默默颂起经来。仔细望他口形,却是:世间万事总浮尘,只有诗书差可人。千卷西窗残月夜,数编东阁乱山春。吟声未若佛声好,书味何如道味真?识得自心清净土,文章糟粕不堪陈。
之后,再吟的便是百眼莫辩的真正经文了。
我忍不住趴在书案上低低轻笑起来,为何每遇到一个和尚,便想度我出家呢?难道,就不兴我在这尘世里沉浮享受一遭么?以后再见和尚,一定得躲远一些。当然,若如玉佛这般超凡脱俗者是舍不得躲的。
身旁某人见我低笑,素手捅捅我,伸颈过来低语道:"妖精。这个玉佛可是耿直清正的很,你便再与他眉来眼去,人家也是不会偏袒你的。"温温的热气喷在脸上,烫得我浑身一颤。
看也不看他,拿起案上的茶喝了一口,道:"偏你知道。你那诗且作的如何了?"
他稍一犹豫,把微散墨香的诗稿推了过来,"呐,看吧。"
但见上面写道:
别处云天几岁望,林花着眼益神伤。
烟波湖畔年前柳,更为谁成碧玉妆?
读罢,沉默不语。你已有青竹满怀,何苦还惦记这年前之柳?若非那柳再次逢春,怕是早成枯树一根了。
"到底如何?"那人紧盯了我问道。
"在第一天来说,这诗恐怕算是上乘之作了。若吹毛求疵的话,只能说风骨尚软。"我仔细端详着那洒脱楷书,认真回他,却仍不看他。
那人坐回身子,轻轻一叹。半天又伸过脖子,低语道:"刚才,我看到你老婆了。"
我瞪大眼睛望他,气道:"我也看到你老婆了。"
还用他告诉。刚才参拜时,我便看到那古怪刁钻的长公主立于肖佩旬身后。依旧莲花白纱罩面,透过那薄薄的一层纱,仍能依稀感觉到她清厉的眸子在瞪我。
这女子算是和我结仇了。我不由苦笑连连。
那人闪着灵动的眸子低笑,道:"与我生气作甚?有本事,若真能摆脱你那霸道老婆,我便服你。"
我咬牙道:"输了怎样?"
那人想想,低语道:"随你处置。"
我弹弹襟袖转眸一笑,道:"那你就洗干净脖子,等我宰吧。"
"只要你舍得。"那人狐狸精般,细眼眯眯的狞笑不已。"若你输了呢?"
"也洗干净脖子,任你宰割。"
"君子一言?"那人伸出素白修长的手指。
"什么马都难追。"我亦呲牙狞笑着伸出手掌,与他一掌定音。小样儿,就等着瞧吧。
而那一直无声而坐的不行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颂完了经,静静看着这边,唇边却浮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我不由大窘,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42
半盏清茶泼皱水
待最后一人作罢,已经接近中午。而其余两国,也脚前脚后的涌出屏风之外。
我辞别不行大师,率洛国众人往大殿外走去。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已经面露疲惫之色的白胡子老头道:"没想到这作诗,也是体力活儿,如今竟是饿了。"
白胡子老头儿咳嗽一声,叹道:"老咯,一年不如一年。想当初,我可是生龙活虎一般的人物,莫说这一个月,便是一年,也是能挺得过去。"
我莞尔,赶情在这个世上,吹牛也是不上税的。
正要接话奉承老头儿几句,突然啪的一声,一泼热腾腾的水迎面而来。我吓了一跳,急忙推开白胡子老头儿。
定睛看去,先看到的是一脸惊愕的齐风。而他前边横眉而立、手拿空杯的竟然是长公主肖佩妤。
望着滴答滴答的袖子,我默然......
"国师。"齐风平沙落雁般飞掠过来,揪起自己的袖子便帮我擦水渍。我连忙挡住他的手,道:"无妨。"
`然后努力让自己笑得花儿一般,望向肖佩妤道:"长公主好大的火气,可是我这手下有得罪长公主的地方?"
肖佩妤看看我们这一行数人,冷哼一声,腰身软了下来,没有说话。
我再笑道:"若有,晏殊定替长公主出气,惩严不怠。"
"你这鬼侍卫,好没教育,见到本宫,竟不知退避。"肖佩妤半天,才手抚着茶杯,娇声说道。
"哦,是么?"我依然微笑,"我这侍卫愚笨,见了长公主,定是......"
眼角瞥到策王肖佩旬正带着众人走向这边,而其中那护国候任翼更是急色匆匆。
我歪嘴一笑,接着说:"定是不知道,是应该称呼您为长公主好呢,还是,还是称呼一声......国师夫人。对么,齐风?"
齐风此刻只关心我是否烫伤,黑漆漆的眸子在我身上扫来扫去。见我问他,也不知所云,便连连点头。
大家听我如此一说,全愣了。肖佩妤脸色变得绯红,透过轻纱的眸子一瞠,才要说话。刚刚赶到的任翼先已高声呵道:"什么国师夫人,痴人说梦。"
我不急不恼,闪着眸子道:"我与长公主正在讨论终身大事,不知道,护国候在急什么?"
"你、你......"任翼瞬时变了脸色,就要上前理论,被他父亲一睛给镇回去。
"本宫到是忘了这个茬儿了,确有此事呢。"只弹指一挥间的功夫,肖佩妤竟恢复了常态,眼波流转,娇笑道,"既然国师大人已经这么说了,那么,依我策国的规矩,附马,是要住策王宫的。"
"好说。"我曼转身形,凝睐递向站于一旁目光审视的美人策王,道:"有公主这般国色天香的妙人陪着,晏殊住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
"放肆。"任翼更加着急,脸上青筋直冒,就差拨腰间那柄剑了。
我当他不存在,接着说:"只是,公主好象忘了,无论什么规矩,这以夫为纲的祖训,应都是一样的吧?"
"你。"肖佩妤粉面一寒,若隐若现的双眉竖了起来,"不知晏国师要待如何?"
我抬起手来摸摸自己的脸,适才笑得太多,现在竟有些木了,忙收敛了嘴脸,正色道:"自是以夫家身份,命你退出诗赛咯。"
"大胆。"
"放肆。"
......
话音才落,便捅了马蜂窝一般,策国那边连嘴带手,都指责过来。
而我们这边,以周狐狸为首的诸人,也不示弱,回道:"一介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待在闺中才是正途。"
"就是。赶快回去吧。"
"与个侍卫纠缠不休,伤风败俗哦。"
......
我站于风波中心,负着手闲闲听了,不由得意洋洋--你看我们洛国人,多么斯文,再不会那么高声粗语的,讲的可都是道理。
可是风波之中的别一主角,神色间就差了好多。肖佩妤再个伶俐聪明,毕竟是介女子,平日又是被人呵护惯了的,那里听过如此污言浊语,渐渐双目盈盈含水,素纱无风摆柳,颤抖不已。
任翼欺身过去欲扶佳人,却被肖佩妤扭身避开。于是,空着两手咬牙瞪我。
"唉,殊儿,你到底想干什么?"望了望站于一旁瞧热闹的陵国笑面虎宇文留璃,再看看自己的亲姐姐如此模样,肖佩旬终于无可奈何的开了口。
只见这策王秀眉颦皱、清眸含怒,面色甚是不好。我侧头看了看他,咧嘴笑了,道:"当殊儿胡闹,你别介意。"
见那策王沉面不接话题,赶紧赔笑说道:"殊儿也无它意,只要长公主撤了那婚诺,再不为难我的侍卫便可。"
肖佩旬叹了口气,答道:"所谓婚事之说,原本是说笑。而你侍卫之事,家姐有错在先,也不会再行追究什么。"
"佩旬。"长公主娇娇怯怯、不甘不愿地叫道。
"只是,殊儿有些过了。"肖佩旬说罢转回身去,心疼的拍拍长公主的手,低声安慰,竟再不看我一眼。
我心内一跳,心道:坏了,肖佩旬生气了。不由有些悔悟:长公主再设计戏弄我们,毕竟是一介女子,又是寡妇,我何苦在众目睽睽之下戏弄她。虽然目的达到,却又惹怒好朋友,可谓得不偿失。
想于此,摸着鼻子走过去,当着众人,对姐弟深深施一礼道:"晏殊适才言语欠妥,请策王陛下、长公主见谅。"
长公主靠于肖佩旬怀中,冷冷哼了一声。
"佩旬,念在殊儿年轻,饶过殊儿吧。"见长公主不买帐,我又转向肖佩旬。一声佩旬叫得那美人策王浑身一震。半天,才转过玉面,用清亮的眸子扫过众人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若谁再提起,定不饶恕。"
策国诸人弓身称是。
我也负手望向自己这边的人,说道:"策王陛下之言,可曾听到?"
洛国诸人也弓身称是。
然后我与肖佩旬同时把目光递向宇文留璃。
再无热闹可看的宇文留璃,讪笑了两声,一收嘴脸,回头道:"可都记住了?"
见那些大臣们点头,肖佩旬沉着一张玉面,护着他姐姐,走出大殿......
青竹公子宇文留琉带着冷风掠过我身旁时,偷偷掐住我胳膊上的肉,冷笑道:"忒恶劣了,打一巴掌又给一蜜枣,若我,定不饶你。"
我摸鼻苦笑,自这件事上,终于悟得一个道理--好男确实不能与女斗,尤其是不能与美丽女人斗,否则,定会没好下场。即使受害者是男人。
唉......
为伊细谱汉宫春
真的不愿让肖佩旬气我,回到驿馆,开始坐在床上挑礼物。
先是两件透雕鸟形玲珑玉佩,两套清荷初绽图的淡紫色和粉白色长裙、披帛,再挑几件镶玉镂金的配饰、宫花......这些东西除了妖精的锦绣斋,是别处再没有的。叫过齐风道:"速速送去策国驿馆,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齐风一张阴阳脸拉得老长,接过东西,转身欲走。
我想了想,开口叫住他,"等等。"
然后掏出一柄白玉坠的小香扇,握住小狼毫在上面细细白描了一幅白莲照水图,在旁边提了一首《汉宫春.莲》:
水漾轻云,正小池岑寂,新霁天清。田田深处,一枝出水无声。
凝辉翠叶,缀露珠、澄澈泠泠。风过也、婷婷自舞,幽幽几许柔情。
却问波中碎影,算风华若此,欲诉谁听?游人纵然叹绝,积泪难倾。
东君去后,只瞬间、秋尽残萍。千万缕、高情念远,为伊谱入瑶筝。
提罢,吹得墨渍稍干,才递于齐风,道:"记住了?"
齐风闷闷点头,飞纵而去。
一直在旁边的周狐狸玩弄着手中扇子,邪笑道:"难为齐风作甚?要是舍不得,自己过去道歉不就介了。"
我瞥他一眼,叹了口气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次,确实有些过了。"
"殊儿对谁都心软,偏偏对我不成。"那狐狸撇着薄薄嘴唇,小声说道。
我含笑斟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道:"不是有人对你心软么,那么绝色的一个人,竟还不知足。"
一提宇文留琉,他把头往椅背上一靠,开始只有叹惜的份了。半天才直起腰身道:"真是奇了,你带那么多女人东西作什么?"
"没听说过未雨绸缪么?"我歪着嘴邪笑。
"原来你早就有此打算了。琉儿说的没错,是够恶劣的。"他没说完,便被我踹了一脚。
"终身大事,怎么可以不计较。"
他扭过头来细细打量我,"以后再不敢得罪你。"
我呲牙朝他邪笑,道:"你早得罪我了。说吧,想怎么受罚?"
狐狸伸出细长手指挠挠鼻子,笑道:"算是中你的计了。"
我哈哈大笑......
正说笑着,齐风同志回来了。顺便带回来半身茶水。
好笑的看着他滴巴滴巴挂着水的狼狈样子,问道:"收下了?"
"嗯。"
"这么容易?"
"扔了。"
"然后怎么就收下了呢?"
"扇子。"
嗯,还是那首汉宫春起了作用,我笑,再问他:"那怎么还被泼了一身茶?"
"气没消。"
我大乐,"怎么不知道躲呢。"
"打不还手。"
这下连周狐狸都笑了,说道:"齐风兄,自跟了殊儿,你可是越来越可爱了。"
齐风嘴角抽了几抽,面无表情地自白脸处摘下一枚渗着水的茶叶叶子。
"哈......我受不了了。"狐狸浑身酥软地笑倒在椅子上,被齐风连椅子带人,扔了出去。
"找打。"
--齐风对曾是好友的周狐狸如是说。
第二日在太德大殿再遇到肖佩旬的时候,那人已经如以前一般,暖如春风了。
我嘟嘴望他,"不气了?"
他温温含笑,一展紫色宽袖道:"本来就没气。"
"才怪。"我凑他跟前,小声问道:"你姐姐没事了吧?"
"虽然没说,可我看得出,姐姐极喜欢你那首汉宫春,而对衣服饰物也是爱不释手。"他也学我低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拍拍手,心满意足的笑了。女人嘛,尤其是美丽女人,都是爱俏的。
"别高兴太早,你那侍卫,可是被姐姐盯上了。"他唇角微微忍着笑,望了一眼我身后的齐风,"你的人,都这么奇特么。"
我摇头,指一指站在另一边的二哥,道:"我二哥,就很正常。"
"竟是你二哥?以前有过一面之识,江湖上的长虹剑客嘛。"肖佩旬仔细打量了一下二哥,朝他点头示意。
二哥朝他咧嘴一笑,道:"谁会想到江湖来去如风的紫影,竟是策王陛下。"
肖佩旬清眸一暗,淡淡道:"情非得已。"
这话听得耳熟。我望了一眼旁边的周允乾,那狐狸正与白胡子老头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正在这时,一行大师在弟子的簇拥下,进了大殿。
大家不由以他为中心,全都围笼过去。一时之间,大殿内全无声息,只有偶然的咳嗽和脚步挪动声,传出一二。
"阿弥陀佛,让众位施主久等了。"玉佛双手合十,清眸微转,再说道:"第一天比试结果已经得出,但听贫僧讲评。"
众人弓身屏气。
我到不是如何紧张,毕竟才是第一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而且,我总相信,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诗之境阔,词之言长,词者,能言诗之所不能言,诗者,能阔词之所不能阔。"听得玉佛此言,我不自觉连连点头,诗词之境界,全被他一语中的了,这玉佛,还真是了得,可与前世里盛传的那位诗僧贯休媲美。
"昨日所有诗文中,策王陛下之忍见当年携手处,离愁滴滴碧阶苔,和周施主的别处云天几岁望,林花着眼益神伤。尽展有我之境,可算上乘。而文王殿下和任施主的此刻遍天涯,谁共天边月以及无情恐是流云意,说道秋风梦也无,尽展无我之境,拨头筹。"
嗯,这立章三公子,毕竟不是图有虚名,各自文才卓绝,自第一天便占尽风光,也算其所了。而那诗圣也不可等闲视之......
我闲闲的捋着莫须有的胡子,如是想着。
"殊儿呀,怎么不见你的名字?"白胡子老头凑过来,低低问道。
我也低低回他,"老丞相别急,以后还长着呢。总不能次次占先机不是。"
老头儿想想在理,一张老脸才算舒展开,"有周侍郎,也不错。"
"阿弥陀佛,下面不行公布落出名单,请各位施主仔细听了。"玉佛自佛袍中拿出一张白纸,念道:"陵国李一之作,平板清浅,落出。策国吴自凡之作,直白粗糙,偏离诗眼,落出。阿弥陀佛,愿各位施主戒骄戒躁,好自为之吧。"
说罢,似精神不济,苍白着一张无瑕玉面,垂目喘息......片刻,才叫弟子推着,往殿外行去。
我随手抓了一名僧人问道:"不行大师可是身体有恙?"
那僧人揖首答道:"主持历来身体欠佳,昨日评诗评的很晚,更加重了些。"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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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教一个问题:哪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首歌上传上来呢?水水先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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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香但引远客来
当到最关键的第二十二天的时候,形势越来越是严峻了。太德大殿中已经是人影稀薄,空旷了许多。我方阵营中还剩下四枚好人--我、周允乾、种淼、徐纪道。策国剩下两人:任肖祯、肖佩旬。陵国剩下两人:宇文留琉兄弟。
虽然表面看来,我方略胜一筹,但实际上,种淼毕竟年岁过大,怕已是坚持不住了。
而其余众人也都有才思枯尽、精疲力竭之势。个个如霜打的茄子似的。只有我,上窜下跳,有酒喝酒,有歌唱歌,依然逍遥自在。
羡慕得众人皆愤愤不已。周狐狸更是嫉妒非常,摇头晃脑叹惜道:"唉,猴样年华......"
最令人担心的却是玉佛不行大师。除了那双眸子依旧如无波清水外,面颊深陷,病态日呈,素白袈裟披于身上,空荡荡的惹人怜惜不已。
这天诗赛后,吃罢午饭,我去拜见他,玉佛看到我高兴至极,坐于榻上,强打精神与我说话。
我建议,"这诗赛停上几天也是无妨的,可苦让大家都如此辛苦?"
玉佛摇头,轻声道:"这才是诗赛的关键所在,谁能坚持到最后,谁便是赢家。佛诗且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可大师身体......"我拧眉担心问道。
"无妨。"玉佛风清云淡,双手合十。
"可杂有失眠之症?"我见他眼下一抹淡青,小心翼翼地问道。见他轻轻点头,"可愿听晏殊弹奏一曲?"
玉佛面色一舒,道:"素闻晏殊乐比天赖,不行还从未听过呢。"
我欲扶他躺下,他摇头,"太失礼了。"我笑,"大师乃超俗之人,何必如此矩礼。"
那玉佛才侧卧榻上,双目微睁。
我双手置于琴上,摇头吟道:"冰雪佳人貌最奇,常将玉笛向人吹。曲中无限花心动,独许东君第一枝。"
他淡淡道:"阿弥陀佛,偏你深藏不漏。"
我再笑,低头曼拨琴弦,一曲《春江花月夜》似清清小溪,似月光柔柔,自手间,慢慢泄了也来。
琴能忘忧,琴能解愁,琴能安神,琴能清人心智。
琴不仅能解署,在此隆冬天气,亦能增暖。
望向渐渐合拢眼睛的玉佛,我不由想起,金庸老先生的《笑傲江湖》中,任盈盈也便是这般抚琴,替令弧冲疗伤的。看来这琴声,确实可沁人心魂。
一曲终了,那榻上之人,呼吸已恢复平和轻松......望着玉佛长睫如扇、薄唇如纸的清颜,不由暗叹--这些时日,也太辛苦他了。
轻轻替他盖上薄衾,抱着瑶琴,蹑走蹑脚走出禅房。
除了齐风立如青松,亦有僧人候在外面,其中一人,认得,却是送过经书的了凡。
"阿弥陀佛。多谢晏国师。"了凡口道佛号,弓身谢道。
"这般情景,多长时日了?"我拧眉问他。
"自诗赛开始,但一天重似一天,有时,能睡上一个时辰,便是好的。"了凡答道。
我沉吟片刻,道:"可惜我不便常来。这样吧,你且选一位精通音律的大师过来,自明日知晓赛事后,我教他弹曲。"
了凡喜形于色,道:"再谢晏国师,阿弥陀佛。"
又与齐风逛了几圈,在外面吃过晚饭,待回到驿馆时,已是夕阳西下。难免也有些困乏,揉着眉角对齐风道:"回房歇息吧。"
然后推门进了房间,忽然一股热流迎面扑了过来,我心升醒觉,才要叫喊,定睛一望间,声音于喉头处嘎然而止。
面前、面前那人一身侍卫装扮,笑吟吟的望着我,轻声道:"竟是跑疯了,殊儿。"
我一下子扑入他怀里,又哭又笑--"锦月。"
那人再不说话,嘴唇带着炽热的欲望,扑天盖地的猛袭过来,瞬时吻得我浑身酥软,呼吸促促。
"祸害,想死朕了。"在那人撞进我身体深处的一霎那,低低吼叫道。
"锦月......啊......"我搂着他上下律动的腰身,跌入茫茫欲海......
风雨过后,他敞着精壮的膀子问我:"想朕没有?"
我舔着他的突起含糊说道:"想了,想得恨不得吃你的肉。"
他略带磁性的嗓音里发出低沉的笑声,"随你吃。"
我忽然想起什么,猛得往起一坐,可那处一痛,又倒了回去,他忍俊不住道:"听说诗赛上占足风光,以为你长进了,怎么还这样?"
我支着身子瞪他,"怎么就跑来了?一个人?"
他笑,"侍卫在城外候着。"
"这有多危险,不知道?若那笑面虎暗中害你,可如何是好?"我越说越气,搂上他的脖子,张嘴狠咬几口。
咬得这人直躲直闪,蹙眉道:"祸害,还不是不放心你。"
"有什么不放心的,是怕我跑了,还是怕你的诗赛输于他人?"
他咬牙点我,"没良心不是。我怎么敢怀疑你晏殊的本事。"
"那就是怕我跑了咯?"我瞪他。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放在嘴边啃咬,"不是怕你跑了,而是怕你被别人劫跑了。"说罢,柴米油盐酱与茶的味道又散发出来。
我咧嘴取笑,"醋碗一个。"
那人也不理我,放开我的手,开始在我发间、颈间嗅来嗅去,嗅得我浑身酥软......这头大色狼。
"走了几天?"我喘息着望着那张风尘朴朴的脸,心疼问道。
"两天。"见我又瞪他,眼里沁着笑道:"以为是你呀,坐个马车如牛车一样慢。朕是骑马过来的,小两天就到了。"
"明天就给我回去,太危险了。"我露个后背给他,以示我赶他走的决心。
他嗅着嗅着,忽然道:"什么味道,好熟悉?"
我惊奇的睁大眼睛也和他一起嗅,"哪有?"
待嗅过每个角落后,我哈一声笑了,"看咱俩象不象两只小狗?"
他笑着点点我的鼻子,"狗有你这么笨么?"
我不依了,欺过去咬他,他一把抱我入怀里,"别闹了,朕真的闻到一股熟悉的怪气味。"
于是,我俩开始又寻又找,半天,东方禹自燃着熏香的青玉双璃龙兽面纹炉里拿出一小截未燃尽的、状如树叶的东西,仔细瞧了半天,说道:"穿好衣服,把允乾叫来。"
我应了一声,边穿衣服,边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待周允乾过来时,东方禹已经装戴整齐,正立于房间中间,剑眉紧锁。
周允乾看到东方禹时,亦是吃了一惊,倒头参拜。之后,接过他手中之物,拿于鼻下嗅了嗅,皱眉道:"这味道好熟悉。"
然后瞪大眼睛道:"三年前,我房内熏的便是这个香。因为它确实与众不同,所以印象深刻。"
我们三人齐齐变色,东方禹一拍桌子道:"怪不得朕也闻着熟悉,狼子毒心。"
我眨眨眼睛,望向他们,"可是毒草?"
那两人点头,"为何我并没有不适的感觉?"我拧眉问道。
他二人闻言,审视的看我半天,东方禹才道:"可能是你腕上这串香珠吧。"
"那肖佩旬岂不有事?"我大惊道。
东方禹面色一沉,冰冷冷地眸子射过来道:"哪又如何?"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低下头再不语。
东方禹沉声对周允乾说:"三年前,你一场怪病,朕便觉得蹊跷,可毕竟身在策国,查无对证,如今看来,确实有人作祟。"
周允乾点头,"可是这许多时日来,我经常进出殊儿的房间,并没有闻到这股气味。否则,我定是会察觉的。"
我插嘴道:"可能是诗赛到这关键之时,才引得这东西出来吧。"
东方禹凝神思索了一会儿,道:"殊儿说的有理,必是怕我们察觉,才在最后时刻施此诡计。朕在想,应该不会是策国,虽然朕素不喜肖佩旬,但这人眉宇敞亮,不象如此奸诈小人。"
我暗暗点头,却没敢说出口。只得说道:"此事,应该交由不行大师裁断。"
东方禹摇头,"无凭无据,如何去说?反到让那人藏得更深。"说罢,面朝周允乾道:"允乾,明日,你约上文王,隐晦着探听一下。"
听了东方禹此言,我吃惊地瞪大眼睛,这、这算什么?然后瞪向周允乾,周允乾苦涩一笑......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43
叶上初阳干宿雨
见此情景,我若湖提灌顶,指着东方禹道:"你、你,你们......"
东方禹看了看我,叹了一口声道:"唉,有些事情不想让你知晓,你这人若张白纸,是容不得这些事的。"
我心内百感交加,叹道:"这些小把戏,我怎会不懂,此次诗赛我便已经做好准备,只是、只是没想到你们早就、早就这样、这样做了......"
周允乾眼睛一直望向别处,不言不语。
东方禹过来搂住我的腰肢,沉声哄道:"好了,这些事情,与你没关系,我们作就好。"
我抬头望他,"可是你派允乾去勾引宇文留琉的?"
东方禹哭笑不得,"什么叫勾引,难听。当初派允乾出使陵国,只是想利用允乾与文王的关系,探得一些端倪。但后来是文王自己先向允乾示好的,我们才将计就计......"
我叹息一声,"宇文留琉如此单纯,你们、你们怎么忍心害他?"
"还不是为了你。"周允乾终于开口,眼睛微红道:"当日诗书被焚,害得你当场吐血,我们只能出此下策。我曾发过誓,不查出焚书之人,誓不罢休。"
我心内轻颤,放软了语气道:"那、那你与留琉朝夕相处,那般呵护温爱,都是、都是假的么?"而脑海中,浮显出一抹飘飘荡荡,无依无靠的青衫剪影--本来就是我见犹怜的一个苦人儿。
"不是。"周允乾沉静莫名的眸子望了一眼东方禹,低声道,"在认识你之前,我对他确实有一丝仰慕之心。后来又感念救命之情,再加上诸多原故,才不得不走到一起。而一直以来,对他有的只是、只是怜惜罢了。"
我苦笑道:"我原以为崇尚诗文者,必然高洁,今日才知,都不过如此。"
东方禹挑眉冷然道:"国家大事,岂能如你这般心慈面软、小儿心态。"
我被他斥责得拥着被子不能作声,那人又坐上来放缓语气道:"好了,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别再为这些琐事烦心,睡吧。"
翻过身去滚入卧榻里面,双眼微合,不再理他。那人却悄无声息的抱过被子,细细的搭在我的身上。周允乾何时离开的,也不曾察觉。
一夜无眠,只有纤细寂寞、青衫飘飘的一道青影,立于残梅如雪的梅林之间,清冷傲然地朝我问道:洛国晏殊么?
第二日,不顾我阻拦,东方禹依然扮成侍卫模样,随我们进了太德大殿。
再见到宇文留琉,这心思又一翻百结结心,唏嘘不已......
而偷偷观察了一下肖佩旬他们,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由心内奇怪:可是那毒香还未发挥其药效?
今日决心人选将是明日参加决赛、一决胜负的关键人物,大殿上气氛多少凝重起来,大家都屏息凝气,面色严肃的齐齐望向玉佛不行大师。
或许是昨日休息的好,不行大师面色明显好转了许多,那薄薄玉唇多少透出一丝红润。映得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迎着我关切地眼神,玉佛不意察觉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口念道:"请听不行公布结果,洛国晏殊国师"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词调清丽雅致,空灵悠远异常,得头筹。策国任施主与陵国文王稍次之。而洛国种丞相与陵王陛下之作,虽格韵高绝,然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落出。"
白胡子老头儿能坚持到如今,已是不易,此次落出,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陵王宇文留璃会先被淘汰。众人不觉哗然,而那笑面虎第一次,于众目睽睽下面露狰狞扭曲之色。
我心道,此人之诗文虽然词藻丰富,尽显华赡,但缺少真味。被踢出,也是早晚之事。
玉佛不为众人喧哗所动,依旧淡淡说道:"行到今日,赛事已到最后时刻,望诸位施主能再接再厉、各抒其才,求得个功德圆满,阿弥陀佛。"
送走不行大师,众人都面色各异的开始议论纷纷,或喜或悲,或笑或恼。尤其是那宇文留璃,一甩长袖便丢下众人,自行离开。
我与东方禹对视一眼,心道:如此看来,此人定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扶着深受打击的白胡子老头儿,率众人走出大殿。无意间瞥到拐角无人处,周允乾正与宇文留琉轻声低语,我不觉眉头一皱,心道:这狐狸,还是付诸于行动了。
可事关重大,我又不好前去制止,只能站于原地,百爪挠心般的不自在。
青竹公子低低点头,忽然一张玉手朝我叫道:"你过来。"p
我微微扬眉,望了身边的东方禹一眼,把白胡子老头儿交到他手里,依言向前,行到那人旁边。
见那青竹公子云淡风轻的含笑望我,不由心内发怵,道:"那个,那个,唤我何事。"
那美人缎子般的长发纠结着垂于青衫间。清冷冷的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两转,道:"再过来一些。"
我依言又往前挪了几步,那美人忽然一把揪住我的耳朵,道:"见我了象耗子见了猫一般,为何?"
我一缩脖颈,叫道:"哪有。"
"一双溜溜的眼睛不敢看我,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我心内暗叹,东方禹说的真对,我这心思通透的紧,什么都瞒不过别人眼睛。忙道:"见你与表兄在此亲亲我我,只是觉得好笑罢了。"
他咬唇一哼,冷笑道:"你也不必骗我。允乾不是约我么,你也一并来吧,还是咱们常饮酒的老去处。"
说罢,再不看我,青衫一转翩然而去......
东方禹悄悄紧贴在我身后,忽然笑了,呼着股股热气低声道:"殊儿真是可爱的紧。"
我咬牙暗暗踩他一脚,他硬是咬牙不动。
那人随众人回驿馆时还不放心,频频叮嘱:一切依允乾眼色,见机行事。
唉,真以为我小孩子么?两世加起来我也将近而立,什么事情没有遇到过,有些事情,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罢了。
谁是竹蓝谁是空
进行酒楼雅舍,青白相间的两人,正相对而立,或青或白的衣袂自清风下舞动,美伦美奂的紧。但这气氛却嗖嗖的冒着冷气。
我摸了摸鼻子,小步蹭过去,站于他们中间,道:"何苦都如此严肃,坐下谈吧。"
不理这对别扭人,坐于桌旁自斟了一杯酒,小口抿下,又抬袖为那二人满上。这时,他们才掀衣襟坐下,依然黯然不语。
"吵架了?"我溜溜的转着眼睛,望着这夫夫俩问道。
听闻此言,青竹公子面色一白,苦涩道:"其实,我一直在骗自己,以为以自己这般,只要开了口,便是什么都能得到的。可如今"他语调一顿,清眸扫过周允乾,"可如今才知道,什么叫情非得已。"
我讪讪笑道:"何顾如此说呢。"
"刚才允乾已经与我说了。"他素指一抬,把一枚灰色叶状的东西置于桌上。
仔细一看那东西,正是昨日东方禹自炉中拿出的毒香。
我脸色一变,抬眸望向周允乾:不是让你隐晦么?你到好,恰恰来个开门见山,就不怕撕破脸?
周允乾苦笑着望向青竹公子,道:"事到如今,再遮遮掩掩,琉儿才会更恼咱们。我想,琉儿定是早就察觉到我的情非得已。"
"不早,只在这诗赛之时才发现的。与你们朝夕相处这么久,是瞎子,也能看出你的眼里只有晏殊。"说罢,那美人冷芒射我。
我脸色一红,不知道如何应答。只得喃喃回道:"哪有。哎哟--"
还没听我说完,青竹的厉爪又揪上了我的耳朵,"啐。以为我吃你的醋么?"
我才要摇头,他却已经松开手指,叹道:"其实,我对允乾,也是情非得已。"
我与周允乾对望一眼。
"若非我那不争气的弟弟,我何苦厚着脸皮找你。"青竹公子眼睛一红,又开始瞪向周允乾。
周允乾见他如此,连连苦笑,"你本就是个我见忧怜的人物,我对你也是真心怜惜的。"
"啐。本公子不稀罕。"青竹公子冷然一甩青袖,又瞪向我道:"你且放心,我对允乾也不是爱。只是、只是救命草而已。"
我望望那棵苦笑着的救命草,又摸摸鼻子,小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呀。"
如今这两人算是一拍两散了,周允乾所作一切又是为我。今后,青竹如何自处,狐狸如何自处,我又如何自处呀......
"这片东西便是琼花。"青竹忽然一转话题,指着那东西说道。
我与周允乾都张大嘴巴,虽然虽知道琼花有毒,可是这么美丽的东西,竟是、竟是真能害人么?
"当初你所得怪病,皆是因它。"我们二人恍然大悟,心道,定是那笑面虎所为。
"此花内含剧毒,毒性多半聚于花蕊处,人食之,一日内必毙命。所以才聚于琼花苑内,只供人看,不许人摸。很少有人知晓它的功效。而因琼花只有午夜结蕾,极难晒干,晒干后的花蕾点燃便能散出略略清香的味道,虽不能致命,人久闻之,却会反应迟缓,严重者状如抽搐,且有痴呆之遗疾。"
听到这里,我不由望向周允乾,这人、这人怎么没变傻呢。周允乾颇为不满的拿眼翻我。
青竹公子扑噗一声冷脸变暖,"允乾服过我的解药,自是不会痴呆。当日,弟弟怕人察觉,只给策王和允乾两个至关重要的人下过此药。而肖佩旬没有中毒,却是因为他腕上的红麝香珠。"
我摸了摸脸,心道:你那弟弟忒坏。只是不知道他接下来还会干什么坏事?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青竹公子摇头道:"弟弟最近见我与大家走的过于亲密,再不让我知道这些事了。"
"为何如今大家都没事?"我问道。
"啐,酒鬼,抛却那香珠不说,个个都喝了我那么多渗过解药的戬酒。会中毒才怪。"
哦,怪不得呢。我与周允乾不禁一身冷汗--若这美人心胸小上那么一点点,渗入这酒的不是解药,而是琼花,恐怕我们早就撒手归西了。
不由感动于他的赤子之心,才要道谢。谁知那人俊脸又蒙霜,继续道:"偏偏你们都不怀好意,老在背后算计我。"
我心内一紧,赶紧过去握住他的手道:"是我们的错,我们的错,再也不敢了。"
他冷眼一翻,长长的指甲瞬时陷进我的肉里,疼得我呲牙咧嘴,"真真的气人......哼,偏对你心软。"
我赶紧求饶,"好哥哥,饶了我吧,作牛作马,都随你。"
"就你这模样,作牛作马恐怕是难,作只老鼠还差不多。"美人终于被我哄得笑了,松开手坐下来饮酒。
"若被你那笑面......咳"终是人家弟弟,我总不好当面骂他笑面虎吧,"若是被你那弟弟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国事、家事,干我何事?若知道又能如何,我早就横了这条心,大不了一死皆休。"说罢,冷笑着把酒杯顿于桌上,
"反正除了母亲,我于这世上,便是无人疼,无人爱的零丁一人。"
周允乾欲言又止,半天才道:"都是允乾之过,你、你千万别有此念头。"
我亦点头,"随我们去洛国吧。大家都可照应。"
"无理无由,我巴巴跟去算什么?"
"要么,要么,我娶了你,咱们两人就一起过吧。"周允乾涨红着脸,吞吞吞吐吐道。
我心内一颤,却没有说话。
"啐。你这奸细,谁要你娶,想都别想。"青竹公子玉指尖尖,指着周狐狸冷然骂道。
我莞尔......奸细么?还真是不冤枉他。
周狐狸摸摸鼻子,苦笑道:" 我这才叫竹篮打水--一场空呢。"说罢,有意无意的看向我。
我低头假装喝酒,而心内却波涛汹涌着......
回来后,了凡与一名年青、乖巧的僧人早在厅里候着呢。这才想起,答应过人家是要教琴的,不由大愧,忙上前赔罪,了凡笑道:"一切仰仗国师大人了。"
那僧人也聪明,点拨几处要领,便领会了许多,一问才知道,竟是弹过许多乐器的。
这样的学生才好教,一下午下来,已经能弹些简单曲目了,只是手法上还待练习。
送走僧人,赶紧回身伺候早已不耐烦的东方禹。
狐狸把中午之事,已经与他说了,他虽对青竹公子不太相信,但见我们都没有异常,亦把心放入了肚子里。而种淼他们见皇上居然来了,似有了主心骨,都踏实了不少。
见我进来,这人才阴转晴天,低低笑着搂住我的颈项,薄唇便印了上去。我亦热情回吻他,引来这人一阵俘获动作,吮着我的舌细细舔舐,继而深入其中,纠缠的难舍难分。
热吻一阵,两人的呼吸声都渐渐粗重。我突然停下手来,魅笑道:"今天我累了......"y
营 哼,这便是对你昨晚那般凶我的惩罚。
东方禹苦笑着放开手,手指还恋恋不舍的在我唇边抚摸一下。溺爱说道:"你越来越是难伺候了。"
我一口咬住他指尖,笑道:"偏偏就有人喜欢......"b
他甩了甩被咬的指头,叹着气悻悻地向榻里滚去。
望着他失望寞落的脊背,我终是心有不忍,猛得扑入他身上,道:"小气人。"
"心疼你,居然还说朕小气,看我怎么罚你。"这人见有人主动役怀送抱,立即眉飞色舞起来,色色的爪子开始快速走于浑身,上下其手。
惹得我吁吁带喘,语不成调,主动张开了手脚缠过去......
未雨绸缪送君行
淡淡而清冷的黎明,启明星还没有落去,一丝曙光从遥远的天边泄过来。映得那人魁梧的身体若天神一般神武。
身望他身后的几抹影影绰绰的人影,我伸手牵住不安分的御马,道:"可还记得我教你的兵法?"见那人微愣,我轻笑,"明修栈道暗渡陈苍。"
他又一愣,直直的望着我,我摸了摸近在咫尺的马脸,道:"东陵关旁边还有一个隐藏的小村落,叫刘葛。"
他恍然大悟,伸手握住我放于马脸上的手,低语道:"好个聪明的晏殊。"
我抬头望了望天边那颗自云端处欲挤出来的太阳,红彤彤的竟如人半梦半醒的眼睛。
"走吧。"我语带呜咽低声催促,那人紧搂住我低头一吻,然后飞身上马,率领那几人背着太阳,悄无声息的向天边奔去。
我一拍手掌,对静静站于我身后的周允乾说道:"好了。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人了,再没有后顾之忧。"
周允乾手握扇子,忧心冲冲道:"只是,众人一走,恐怕宇文留璃会把所有怒气发到殊儿一人身上,那你岂不是更危险。"
我撇了撇嘴道:"那又如何?等他想再有举动,锦月早已派大兵进入东营镇,压住他的东陵关,到时消息传过来,谅他也不敢善动咱们。"
昨日便和东方禹商量好的,从目前形势来看,陵国落出的可能性最大。而宇文留璃这几年就不安生,早已经有了蠢蠢欲动的势头,估计一个不留神,在这次诗赛上,就会发难的,投毒之事只是前兆罢了。
立章大陆和平我多年,大多数人都崇文避武,且又有互不侵犯条约作保障,近百年都再没有过战争,因此,思想上难免麻痹大意,防范意识非常淡薄。定想不到会出来个心怀叵测的小人宇文留璃。
因此,洛陵两国重要人物几乎都在他的地盘上,又都无防犯之心,若他发难,很难逃脱出去。所以,趁宇文留璃还没出有反应过来,我叫东方禹赶快带着种淼,乔装改扮出城回国。再以大兵进驻洛国边赛小镇东营镇,压住他的西边门户东陵关,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在东方禹来的前一天,趁诗赛正是紧张之机,我已经悄悄安排廖宗美带着杨其申等几名不太引人注意的大臣出了戬充城,叫几名侍卫假扮他们入住驿馆......
东方禹很吃惊我会有如此见识,整整缠了我一夜......依他话讲,原来我这张白纸竟是张无字天书。
我却只有苦笑的份--事关身家性命,哪个不为自己打算。而且这世上最难猜测的便是人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悄悄潜回驿馆,洗漱完毕,与周允乾、徐纪道一起朝太德大殿走去。走到殿门口,忽然风声一紧,怀里撞进个人来,低头定睛看了,绝代风华的一张清冷面容。
"怎么了,留琉?"我连忙把他扶起来,惊诧问道。
"弟弟、弟弟......暗中派了许多高手,去......去伏击你的洛王了。"何时见过如此慌乱的青竹公子,他呼吸急促、紧抓住我的手微微颤抖。
天那。我与周允乾、徐纪道齐齐颜色大变。
呆立片刻,我稍定心魂,猛回头叫道:"齐风、二哥,速去支援皇上。"
齐风下巴一抬,道:"不。"
我冷然笑道:"什么时候了。我早知道你是皇上的人,再不去,我就再不要你。"
齐风面色苍白,嘴角抽搐两下,终没有说话,深施一礼,大鹏展翅般飞掠出去。
二哥吃惊的望向齐风掠走的背影,一把抓住我的手道:"殊儿,二哥留下来保护你。"
"皇上要紧,哥,你就听我一句吧。"我压低声音道,"若他出事,我们就全完了,而且我这里还有表兄和那些侍卫不是。"
二哥见我如此,神色凄然,一把带我入怀里道:"傻殊儿呀。"说完,推开我也朝齐风的方向掠了出去。
"傻瓜,你如此明目张胆的跑来报信,你弟弟还不知道会怎么罚你呢。"我强自说笑着,揽着面色惨白的宇文留琉往大殿里走。而我知道,自己的脸色,未必有他好看。
"放心,如今赛事只剩我一人,他定是不敢动我。"青竹公子无力的靠在我身上,稍微合起那双清冷眸子稍作歇息。
紧随其后的周允乾,忽然悠悠道:"怕是要变天了......"
我无言以对,亦有些六神无主--虽然早知道自己的驿馆乃众矢之地,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有人察觉,只是没想到这个宇文留璃如此警觉,竟这么快就发现了东方禹的行迹。但愿、但愿上天保佑锦月平安无事。
想于此,不由闭眼长叹。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玉佛不行大师白衣如雪,带领一班僧众缓缓进得殿来。紧跟其后的肖佩旬和诗圣任肖祯面色凝重。
我扶着青竹公子,扭身朝他一笑,道:"大师身体可安好?"
玉佛又手合十,轻轻点头,然后波澜不惊的眉目一闪,道:"怕是时间不多了。"
好个警觉玉佛。我黯然道:"大师,这赛事......"
肖佩旬轻皱秀眉,缓缓道:"这赛事是一定要比下去的,否则,无论我们是否能够平安离开,宇文留璃都会以我们两国弃权为由,要胁大师判陵国胜出的。"
玉佛垂下双睫,口呼:"阿弥陀佛。"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昨日送于你的消息可曾收到?"
那人含笑点头道:"多谢殊儿提醒,姐姐已随任翼他们起程了。"
我笑,衣袖一展道:"那么,咱们就把这诗赛进行到底吧。诸位可千万别留面子哦。大师请!"
"阿弥陀佛......"
情不思量自难忘
巨大宫殿中空空荡荡,只剩下我们这六位考生,寂静中凝结着一股悲壮气息。
玉佛忽然佛面一展,笑了起来。那笑竟若如来西来,佛光普照,照得大家心头一暖,整个心身顿时轻松下来。
"阿弥陀佛,自来处来,自去处去,万世轮回,各有因果......诸位施主,请等闲视之吧。"
众人也跟着笑了,弓身称是。
玉佛嘴角沁笑,接着道:"不行记得第一天开试时,是以生离为诗眼,今日善始善终,诗眼就定为死别吧。"
众人相对苦笑,心道:不行此题,到真应了这景儿。
我望向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陵国阵营的宇文留琉,道:"可还好?"
那人早已恢复常态,冷然望我,"还怕你不成,放马过来。"
说罢,提起笔来,洒脱如虹......
或者真是心静自然明。大家实力相当,只一柱香的功夫,便都书就而成,纷纷站起,交由不行大师。
玉佛大师笑道:"为了公平,大家当场互评。晏国师乃前场头筹,就自晏国师开始吧。"
我咧嘴一笑,道:"既然如此,就先听晏殊此首《金缕曲》。"说罢,扫视一眼大家,调整容颜婉转轻吟:"
此曲悠然起。刹时间,阵阵波澜,漫延心底。
可是前缘如织网,吞噬痴迷自己。无需躲、无需逃避。
总道多情浓如蜜,却怎么、相思犀如匕。每一刺、深深里。
灵魂应在身先死。料今生、人间天上,天涯咫尺。
春夏秋冬飞侯鸟,三载匆匆复始。温柔事,温柔如你。
曾言共挽同心结,若有缘、寻君在来世。旧容貌,旧名字!
读罢,慨然!东方禹,非我失言,生死有命,若有来生,定还你三年待我温柔如蜜之情。
全场沉默一片......
半天,诗圣才捋须道:"晏国师之作,不枝不曼,清雅如风,异峰每每于意尽处回转突起。如此空灵玉润的风骨,怕是在场诸人皆不能够。老朽之作,不说也罢。"
众人纷纷点头赞成,宇文留琉更是流目闪动,点着手指道:"此人不知道哪个世界来的,嗟出去!"
我苦笑,可不就是从别的世界来的。只是命苦,又要归处......
肖佩旬淡笑如旧,上前一步道:"殊儿之才,世人皆知。连师父都如此推崇,佩旬自是无话可说。但机会难道,还是想把拙作读与诸位一评。"
我笑,"好饭,都在后头。"大家皆笑。
肖佩旬紫袖一负,轻轻吟哦道:"人寂寂,地北天南空自忆,归舟江上闻清笛。
春来冬去无痕迹。今宵后,相思化作千山碧。"
说罢,望向我道:"殊儿,答应过要陪你天涯海角,怕是要失言了。"
我摇头,"天上人间,何处不消魂?"c
宇文留琉点头,道:"策王此作,到有四两拨千斤之妙。"
任肖祯摇了摇头,"比之晏国师的浓郁清感,未免单薄了些。"
肖佩旬笑道:"这本就自殊儿处学来,从根本上就输了......"
话未说完,忽然咣啷一声,殿门大开,宇文留璃率一队金革铁甲,带着金属气息和杀气地,如潮水般涌了进来。瞬时把我们团团围于正中。而门外依稀能听到打斗之声。
两国带来的那些侍卫,怕是完了......
众人泰然自若,依旧望向沉静于诗稿的不行大师。只有周允乾和肖佩旬不动声色的稍稍往我跟前挪了几步。
宇文留琉青袂波荡,唰得站起来,碧肘一指,"宇文留璃,你待怎样?"
"哟,哥哥,你又待怎样?还不过来,小心他们伤了你。"宇文留璃向他哥哥伸出手来,笑嘻嘻地唤道。
徐纪道变色道:"宇文留琉,你--"
"哥哥,快些过来。朕要好好谢你。若非你赶着报信,晏国师的那两位绝顶侍卫怎么会轻易离开?而我又怎么能轻易就闯进来?"
"宇文留璃,你、你......"宇文留琉面色苍白,清泠泠的目光扫向大家,一顿足道:"可是不信我?"
见众人都以审视的目光望他,面色瞬时绝然,狠狠向一根粗壮柱子撞去。
我大惊,快速扑过去抱住他的细腰,叫道:"万万不可,晏殊信你。"
他凄然望我,我再点头,"晏殊信你,真的信你。留琉。"
他靠在我怀中,哇得一声哭出声来。
我翻眼望向宇文留璃,讥笑道:"你这离间计演得忒差,我在三岁时就玩过了。"
宇文留璃原本脸色就不怎么好,这下更青了,"哪又如何,今日可是由不得你们。"
说罢,就要开口下令......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只听一声宛如天赖的佛号响起,一直垂目审度诗稿的玉佛缓缓抬起头来,望都不望宇文遛璃一眼,淡淡道:"不行已经读罢所有诗稿,再根据诸位施主所评,现公布赛事结果,诸位施主但请细听。"
波波威仪自周身上下若万箭翻腾,无形射出......
宇文留璃慑于玉佛的沉稳威严,铁青着脸把停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下。
"词之真切,在神不在貌。晏国师之作,语调高洁、灵雅,且极负才情,得头筹。任施主之作次之,之后排名为周施主、策王陛下、徐施主,而文王殿下纸上未落一字,落出。"
众人哗然。宇文留璃更是面色大变,面露凶光道:"哥哥,你好!你好!"
而自我怀中站起来的宇文留琉,冷笑不语。纤细身体却如风摆杨柳,轻轻颤动着。我大悲--兄弟反目成仇,他心内将是何等凄苦......
玉佛不为所动,接着宣判:"故此次诗赛,洛国胜出,策国次之,陵国败。依三国约定,陵国每年交赋税三成于洛、策两国,策国每年交赋税一成于洛国。阿弥陀佛,诗赛功成圆满,诸位施主辛苦。"
"哼,输又如何?大师以为,你们还能出得了这太德大殿么?"宇文留璃目射寒光,右手抬起一挥,那些金盔铁甲忽然"呼啦啦"退至其后......只听得卡卡数声,数声震动之后,除了大殿正门外,整个大殿的窗户、门户,全都被赫然落下、手指粗细的铁栏杆死死封住。
瞬时,整个大殿宛如巨大鸟笼,任人插翅难飞......
"阿弥陀佛,太德大殿顶上合约仍在,陵王陛下难道不知如此做的后果么?" 就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玉佛依旧稳坐轮椅,白衣舒展、面色安然。
而他身后十八名僧众,亦双手合十,稳站如钟,背挺如松,泰然自若。
宇文留璃拂甩长袖,哼道:"知道又如何?大师以为,我宇文留璃会怕一个小小的悠然寺吗?"然后瞪向他哥哥,"过来,朕只说一遍,过来。"
宇文留琉螓首一转,再不理他。
那笑面虎突然残冷的笑了,缓缓道:"好。好。看来哥哥是不想念你我兄弟情份了,连你母亲,都不想要了,对么?"
宇文留琉听了此话,浑身一颤,低呼道:"母亲,母亲......"
我大恸,低声与他道:"留琉,不必管我们,和你弟弟回去吧。念在兄弟情份上,他定不会为难你的。"
他睁开清目瞪我,"当我是什么,此时怎么能离你们而去。再者,"他瞪向宇文留璃,"我早已厌烦这地狱般的生活,大抵是个死,与你、你们死在一处,我愿意。"
众人被他此番话,说的精神一振--死在一起,何尝不是一件幸福之事。
宇文留璃忽然抽出一把长鞭,啪得一声,如长蛇吐洞,吐着信子直朝他哥哥卷去。厉声呵道:"哥哥,既然是死,你也是我的。"
我大惊,一个转身把宇文留琉护在后面,而背上,立即传来火辣辣的巨痛......
"殊儿--"
"晏殊--"
周允乾自腰间拨出龙形软剑,宛如银龙出洞,卷着寒风,斩向那柄长鞭。怒笑道:"欺负文弱书生算什么好汉,还是让允乾陪陵王陛下玩玩吧。"
吧字未落,利剑当胸刺去。
手握长鞭的笑面虎见情不妙,手中鞭如狂风暴雨一般,刷刷刷一阵急挡。周允乾左飘右闪,白衣翻袂,却始终未沾到丁点。笑面虎阵阵冷笑,手中鞭一顿,突然撮唇发出一声高亢尖啸。
眨眼之间,四面八方的金盔铁甲若铜墙铁壁,将周允乾团团围在中间。
我心内大急,却被徐纪道摁住,无法动作。
所幸,肖佩旬和一直未说话的诗圣任肖祯一见情况危机,长襟飞袂,一前一后跃进阵中,加入战团,登时在大殿中间打成一片,光影来去,衣袂翻卷,再分不清谁是谁......
徐纪道自我怀里拿出白玉凝露,滴于我背部,皱眉道:"这鞭上竟有倒刺。"
旁边的宇文留琉冷面苍白、清目含水......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场中,咧嘴笑道:"男子汉不许哭。"
"嗯。"他青袖一闪,立即恢复容颜。
忍着火辣辣的疼痛站起身来,左右望望,终于被我找到一根手腕粗细的仙鹤金铜烛台。我上前握住它,扛起来就往场内奔去......
"国师大人,你、你这是做甚?"徐纪道手急眼快,一把拉住我,瞠目问道。
"打架。"我理直气壮的回他。
徐纪道哭笑不得,把烛台往旁边一推,道:"一介书生,哪有本事打架。"
我不服气道:"我会太极拳。"
宇文留琉苦笑:"晏殊,你还是安份些吧。"
我甚是气馁,流转眸子,笑道:"给你们唱首歌,以震气势如何?"徐纪道面部抽动抽动,没有作声。宇文留琉低声道:"晏殊唱的,定是最好的。"
我站在书案后面,以案作鼓,一板一板敲打着唱道:
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人世间有百媚千抹,我独爱爱你那一种,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
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我心中你最忠,悲欢共生死同
你用柔情刻骨,换我毫情天纵,我心中你最忠
我的泪向天冲,来世也当称雄,归去斜阳正浓--
在红尘中情意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执子之手是一种境界,相濡以沫是一种境界,生死相随也是一种境界,谁能肯定地说哪种最高呢,只有经历过生生死死,患难与共,才得真理。便如眼前的宇文留琉、周允乾、肖佩旬......甚至于跳出尘世外,不在五行中的玉佛,都能笑对生死,面不改色,没有谁背信而去,没有谁顾己失彼,这便是情意。
敲打声中,偶有一声"阿弥陀佛"清风点缀,为这气势如虹的离别之歌,抹上几许祥和、柔情。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43
悲欢离合生死同
"允乾--"
正自唱着,忽然见周允乾一个踉跄,往地上栽去,竟是、竟是打不过那宇文留璃。
我大惊,歌声恶然而止。
而眼见宇文留璃身后的一柄长剑闪着清白冷光,直直往周允乾的胸前刺去,我猛扑过去......允乾......
心内若烈火欲梵,窒息难当。
身旁的徐纪道快速抱住我,道:"使不得。"
正在这千均一发,天空中忽然刷刷划起一道宽宽白练,若万丈尘埃间猛然射入的一道光芒,衬得整个大殿瞬时一亮。
只见那道光芒,且柔且刚的朝周允乾飞去......片刻,周允乾被凌空卷起来,要害部位绕开长剑,只有几缕长发嚓的被扫断,随风飘荡。
眨眼之间,那狐狸已经落入玉佛怀里,身上还卷着......雪白袈裟--这、这玉佛,可是深怀绝技么?
我又惊又喜,挣开徐纪道的手,奔到周允乾面前,叫道:"允乾。"
那人自玉佛身上下来,嘴角带着丝丝血迹。朝我咧嘴一笑,道:"差一点就成了旧容颜、旧名字。"
我哭笑不得,狠狠捶去,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揪人心的玩笑。
"多谢大师。"
"阿弥陀佛。"玉佛忽然又道出一声佛号。如远山钟鼓,回旋着质感的声音,震得大殿嗡嗡作响。所有打斗之人,被震得东倒西歪,不得不住了手。
这、这可是世人所说的狮吼神功么?所有人惊惧交加,瞪大眼睛望向这位深不可测的佛爷。
玉佛盘膝而坐,眸子突然一抬,里面清冰的光一闪, "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陵王陛下一定要执迷不悟么?"
唇边只含淡笑,悠远清扬的声音,翻着波浪敲打着每个人的耳鼓。
宇文留璃面色大变,目内闪过一丝惧色,"不行大师乃方外之人,只要大师及悠然寺不再插手此事,朕便放大师及弟子离开。"
玉佛秀眉浅浅的蹙了蹙,手指挽就莲花,垂目道:"阿弥陀佛,我佛以慈悲为怀。百年来,奖善罚恶、护三国百姓平安,乃是悠然寺根本职责所在。陵王陛下背信弃义,已是违反合约,又于本座面前欲草菅人命,不怕下地狱么?"
"哈哈......佛祖曾说过,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这立章天下,也分裂得太久了,朕只想作些功德,一统江山。而若非这小子兴风作浪,洛策二国早就是我囊中之物。"那笑面虎一指我,目光凶恨异常。
我无奈一叹,上前一步道:"若你放过在场诸位,晏殊愿受陵王陛下任何惩罚。"
宇文留璃忽然笑了,道:"那赶情好,得晏殊者得天下。若你真心实意投城过来,朕保证对你胜过那个洛王。哥哥,只要你与晏殊一起过来,我也饶过你们母子性命。"
众人变色,肖佩旬第一次冲我拉下面色,沉声道:"殊儿当我等何人,不要说今日还有生机,便是没有,也断不会舍你一人。"
宇文留璃狰狞道:"那就无话可说了。"
"阿弥陀佛。"玉佛轻呼一声,道:"陵王陛下执意如此么?"他轻抬右手,雪白的袈袈裟垂出优雅的弧度:"那麽,陛下请了。"
宇文留璃仰头大笑,笑声敛后,眼神里却殊无笑意。阴冷道:"既然如此,就莫怪朕翻脸无情了!"说罢,啪得一挥长鞭,作势扑来......
大家以为他要攻向玉佛,全都鼎力包抄过去。那知,那奸贼竟然半途中身形一转,如离弦之箭般往门外掠去。随着一声尖啸,所有侍卫紧随其后,也全部掠出门外,而巨形铁栏杆咣啷啷--赫然落下。
那奸贼隔着栏杆神气活现,负手笑道:"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你们偏偏想去。朕就成全你们。哥哥,你想离开朕,想都不要想,即使是尸体,朕也要把你带回朕的龙床。"
众人恍然,齐齐望向宇文留琉。气得门内的青竹公子俊脸红白交加,咬牙不语,美目内却又泪光点点。
我低语道:"就当狗吠。"这美人朝我凄然一笑,道:"遇到此人,是我一生的劫数。"说罢,一滴清泪于洁白玉面上徐徐滑落......
我无言以慰。
而只这个功夫,已有数千名弓箭手自窗外、门外团团围了上来,棵棵闪着寒光的冷箭直直逼向众人,只待宇文留璃一声令下,便会万箭齐放。
"怎么办,师父?"肖佩旬目光盯着我们,却把脸转问他师父低问。诗圣把目光投向玉佛,"请大师定夺。"
不行大师静目半合,看著门外,修长右手轻轻抬起在空中,掌心朝上作托杯状。 随後缓缓的,翻了过来,指尖晶莹如玉。
而众僧人见到这个手势,立即兵分四路,整齐划一地四散开来......八人分八角站于大殿正中,双手置于头顶,亦作托杯状,如如来顶天!
四人各握玉佛轮椅四角,轻轻一举,便把个硕大轮椅整个托了起来,而雪白衣袖瞬时柔柔顺顺,垂浮于半空。
剩下六人,分别站于我们六人身后,依旧双手合十,如中流砥柱。
门外的宇文留璃一看这场面,脸色大变,厉呵道:"放。"瞬时,箭若流星暴雨,冒着死气自四面八方急速地射进来......
几乎同时,玉佛也一声低吼,"起--"
只见那立于大殿正中的八位僧人,立即若大雁般自地上生生的拨起来,朝宝塔状的殿顶飞去。
而围于我们周转的六人开始舞动肥大僧衣,上下翻飞,衣袂四舞,替我们阻挡来势凶凶的层层箭羽。
这里面只有我和宇文留琉、徐纪道是不会功夫的,我把青竹公子挡在身后,在众僧保护下,一步步退于玉佛身后。望着漫天飞羽,鼻尖处冒出细细的汗珠竟。
正在这时,忽然头顶光芒大阵,一道广阔无边的光芒直射进来,整个大殿立即若佛光普照,通亮无比。
照得阵阵箭雨都忽然一顿......
我们不约而同眯眼望去,竟看到飞入殿顶的八名僧人,不知用何办法,竟然打开了殿顶。正各举殿顶一角,冉冉升上天空,越升越高。仿佛如天兵天将,手打黄罗伞盖自天边经过。
而蔚蓝蔚蓝的天空与朵朵白云,毫不吝惜、一览无遗的映入众人眼帘。
生路么?我喜极而泣,握住青竹公子的手道:"留琉,我们有救了。"
话音未落,只见玉佛徐徐朝我伸过莲花指,"晏殊,随我走吧。"说罢,雪白袈裟,带着动人的光芒,如一条白练徐徐飘荡过来。与此同时,他的巨大轮椅被四名僧人整个扛了起来,且如那八名僧众一般,越升越高,往透着蓝天的殿顶飘去。
我大喜,奔过去,一手抓向雪白白练、一手搂住宇文留琉纤腰。一眨眼间,整个身体冉冉悬起,与留琉飞在了半空中。
心内牵挂不下,百忙之中眼角往下张望--周允乾他们也已在僧人的保护下,拨开层层箭雨,猛顿身形,往殿顶飞来。
这可是飞天么?望着众人衣袂飞瀑,我心内一宽,咧嘴笑了--飞的感觉真好,我也算作了一回神仙。
突然背後一冷,却是凭空一指被人点了穴道。这人似知道功力不够,一掌切在我脖颈後方。我正心情激荡,防无可防,只听到一声"对不起。"和越来越远的悠悠佛号划过耳畔,然后就直直的自半空中坠向地面,在剧烈的撞击声里,陷入一片混沌......
黑暗来临的一霎那,看见清绝如玉的面上,一颗珍珠般的清泪叭哒落下......
无可奈何花遇雨
我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
然后就发现自己好象一件怕生虫的皮袄,被人双手双足缚在墙上,腰部颈部也扣上了金属状的东西,半点动弹不得。再眨眨眼睛,确定自己身处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里。
墙上点着火把,墙角烧著火炉,幽暗的红光晃动着鬼魃的光亮。
我腹内轻叹,是谁如此不厚道,大冬天的泼冷水,不知道要优待俘虏么?
再定定神,于是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劲装男子,手里还端着一个滴着水的红铜大盆。见我用眼睛瞪他,一歪嘴,对牢门外恭声道:"陛下,人醒了。"
吱呀一声,明黄色衣衫晃摇着,缓缓的飘了进来,头顶上的玉冠还闪着张狂的华贵之光。
我不禁苦笑,挣扎了一下身体道:"堂堂陵国,就如此待客么?"
宇文留璃邪笑着看著我,走近一步道:"怎么,晏国师想让朕如何待你?朕的龙床不错,不过,那得如哥哥那样的美人才配得上,你么,也忒差了些。"
我知道这人小人,与他讲理,就如对牛谈弹,厌恶的把目光转向别处,却瞥到墙角处一团浅青颜色。不由歪嘴笑道:"文王殿下竟是好身手呢,一个马刀就把我打趴下了。不过,想让我留下,说一声不就介了,何苦动刀动枪的。"
宇文留琉玉面白如纸素,靠着墙壁蜷缩成小小一团。一双秋水空洞的望向头顶,半天,才悠悠道:"晏殊,晏殊,我知道你恨我,放心,我会赔你这条命的。"
那声音若断若离,不带一丝生气,似是鬼魂在"呜呜"呜咽。我心内一紧,再说不出话来。
宇文留璃冷笑,突然一掌掴过来,我闷哼一声,左脸火辣辣的痛起来。
"留璃,你答应过我要善待晏殊的。"宇文留琉自墙角挣扎就要爬起,这时,我才发现他细白的脚足上拴着拇指粗细的铁链,而铁链另一端被牢牢地定在墙上。
"哼,就是这副嘴脸,迷得哥哥晕头转向吧。这小子除了那颗脑袋有用,长得平白无奇,看着就让朕生气。若非留着你还有用,朕早就......"说罢,又踹过一脚,结结实实踹在肚子上。我觉得有股热热的东西,自嘴角流了出来。不由闭眼想道:"赶情,这笑面虎是在吃醋呢。"
"你若再动手,我、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宇文留琉凄厉的对他弟弟说道。
那笑面虎嘻笑着走到宇文留琉面前,哼道:"心疼了么?心疼了,就要听话,哥哥。莫以为你抓回他,我就会饶过你们母子俩,别忘了你背叛我的事。"说着,狠狠捏住他哥哥鲜嫩的下巴,上去就是一口,咬得宇文留琉一张嫩唇立即渗出血来。"好好劝劝这小子。若不听话,便是自讨苦吃。"
说罢,把宇文留琉破布娃娃一般往墙角一丢,走了出去,四周立即安静了许多。
忽然一阵夜风吹了进来,浑身一阵颤抖,那寒风就着湿冷的水渍从每个毛孔,直直往肉里钻。巨咳两声,我哑著嗓子苦笑道:"晏殊自信待你不薄,何苦如此害我。"
那破布娃娃忽然笑了,低语道:"和你一起飞起来的时候,我好开心,真想就那样无忧无虑地永远留你在身边。"
我苦笑,"我不是带你一起走么。"
他细肩纵了纵,缩得更小了,喃喃道:"我走不得的,母亲还在他手里。"
我怒,低吼道:"以前全是假的么?"
宇文留琉一惊,抬起细致的下颌呆愣片刻,才摇头道:"怎么会是假的。我一心想与你走的。只是当离天空越来越近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实在不能丢下母亲不管。"
他转过迷茫的大眼睛,忽然道:"晏殊,若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我心内一跳,急忙道:"乱说什么,你还有母亲要照顾。"
"其实,她本来就活不长了呢。"他神经质地又笑起来,"即使用你的命来换,她还是要死了,她得了很重的病,与我一样,就要死了,呵呵......"
在红彤彤炭火下,他点点莹光,双颊如玉,那笑愈是美丽到诡异的地步。
我心头窒息难耐,如此冰清玉洁的一个佳人,竟落得如此境界,可是红颜薄命?而心内,竟是对他一点恨不起来。
怕他再胡思乱想,开口问道:"东方禹、二哥和、和肖佩旬他们可是已经逃脱......"
宇文留琉冷笑起来,道:"在这个时候,你还是担心自己罢。他们逃脱了,宇文留璃定会把气撒到你的身上。"
听他语气,那些人似都没有事,我不由放下心来,叹道:"已经到这个地步,要撒便撒吧。"
"放心吧,"那人不怕冰冷,把脸靠上墙壁,低声道,"你的锦月虽然受了些伤,却早就逃了。肖佩旬和允乾他们,应该也被玉佛带走了。只是你二哥么,没听他提到。"
"晏殊,你说,人死了,会到哪里,会冷吗?会饿吗?会、会想亲人吗?"他又低低的说着,似在自语,又似在问我,而如水的长发纠纠结在一起,顺着面颊流下,愈显得面色苍白剔透。
我低叹道:"别乱想了,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没听说过,好人一生平安吗?"
他清清的眸子睇向我,唇边含笑,"晏殊,虽然我一直想做个好人。可惜,我不是。不过,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过的好开心。"
唉,我何尝不是呀。
猛然,我发现他的红肿的唇有些发紫--很冷的缘故吧。
"你这弟弟忒差劲,竟如此对你。能靠过来些么?两个人挤一挤会暖和些。"
他摇头,"他在强迫我的那一瞬时,便已经不是我弟弟了。"
说罢,竟往地上一倒,闭上眼睛再不理我。我叫道:"留琉,留琉,不能这么睡,会生病的。"
那人唇角动了动,却没有出声。可那嘴形我尚能分辩出,他在说:"你管我。"
我不由苦笑连连,这人,端的是喜怒无常......
似曾相识燕归来
"让你睡,让你睡,朕睡不成,你到睡得蛮香的......"
鞭影蓦然闪过,胸口刀子割裂般痛的全身一绷。我睁开眼睛,就看到对面站定的宇文留璃面目狰狞,瞳眸恍惚,手里握着一柄鞭子。第一拨痛感还未过去,第二鞭又抽了下来,如此轮翻着,痛的我全身紧缩,若不是四处被锁著,当即便蜷缩在一处。
你母亲的......我尚存的一丝意识不由自主地骂道。
"宇文留璃,你给我住手,住手,住手......"宇文留琉也被这鞭声惊醒,高声嘶叫着欲冲过来,却被脚上铁链绊倒,滚在地上顿拳。
宇文留璃足足抽了几十鞭,才放下鞭子,坐于那里喘气如牛。一招手,旁边人上前,哗啦一声又一桶水,浇个满头满脸。
那水竟是、竟是盐水。痛得我如触电般,浑身神经质地抽搐起来。在忽明忽暗的混沌世界,挣扎半天,才喘上那口气来,而一股股甜腥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
"舒服么?你不叫朕舒服,朕也不会叫你舒服。"宇文留璃咬着牙用鞭子指着我,"说,东方禹的战术,是不是你教的?竟然给我来个声东击西。"
东方禹,好样的,你、你攻过来了么?我咧嘴笑了起来,而鲜血随之溢出--看来,我的那招明修栈道暗渡陈苍真的管用了。
见我如此,宇文留璃似乎恨极,又要轮鞭打下,一旁的宇文留琉,手终于抓住他弟弟的脚足,嘶声力竭道:"弟弟,他不过一介书生而已,能懂什么。看在咱们兄弟一场份上,你就饶过他吧。"
"他不懂?这世上便再没懂的人了。"笑面虎一脚踹开宇文留琉,正踹在胸口处,疼得那纤细身形紧缩在一处,晕了过去......
忽然想到什么,笑面虎一步步靠到我耳边,冷森森笑道:"晏殊,打个商量。反正你横竖是逃不出我的手心,而东方禹也已经不管你的死活。这样吧,只要你教我如何击退洛兵,我便放了你。不仅放了你,还让你和哥哥在一起。如何?"
望着这不要脸的宇文留璃,我竟被他气乐了,低笑几声,抬眸道:"你是小孩子么?这么浅显道理都不懂?帮你,你凭什么要我帮你?就凭你这张让人恶心的大脸么?我呸!"一口血水吐过去,却被他轻易躲开了。
他紧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又邪笑道:"我的脸,自然是没哥哥的漂亮。不过,下面的活儿,却是可以让你欲仙欲死......要不要比比试试,看看是东方禹那根厉害,还是我这根厉害?"说罢,那张爪子一把掐住我的下巴,"人虽然长得差些,可这笑,到着实让我心痒的紧......"
"别碰我!"我一甩脸躲开他的爪子,厌恶道。
"给脸不要......到如今,你还有选择么?"被甩开的手反手一挥,啪--打得我眼前金花四射......
"那又怎么样?想要我帮你,痴人说梦!"我吐出血水,轻蔑望他。
"还指望东方禹那小子来救你?我到要看看,被人用过的破烂货,他还要不要?"说罢,手一用力,早就残破不堪的上衣便被他撕了下去,顷刻,渗着血的肌肤整个露在外面......
"这样子,叫我怎么忍得住呢......"说罢,厌恶嘴脸顶着无边欲望,一寸更比一寸大的移过来......
"留璃住手,你放过他吧?留璃......"地上的宇文留琉缓过气来,见此情景大急,上前紧紧抱住笑面虎的小腿,死活不放。
"心疼了?心疼了,就求我呀,哥哥?"笑面虎赤红着眼睛低头望向他哥哥,忽然,盯住他哥哥因为翻滚而露出的一段嫩白小腿笑了,"哥哥今天真漂亮......让我饶过这小子也行,就要看哥哥是否能伺候得朕开心。"说罢,那带着倒刺的鞭子轻轻划过那白皙的腿,鞭子经过之处,便是一道渗着血的红痕。
我瞠目,"宇文留琉,我不用你假腥腥的,滚一边呆着去。"而每一次挣扎,浑身鞭痕都如刀割般阵阵剧痛。
宇文留琉朝我惨惨一笑,踉踉跄跄站了起来,"你说话真的算数么?"见笑面虎点头,一手扶住墙,一手缓缓往肩头伸去,"晏殊,你可知道,我......"话没说完,手指一用力,雪白的俏肩已经整个露了出来。
"不--"我嘶叫,却苦于挣扎无功,只能把眼睛越瞠越大。
"还是哥哥漂亮,那小子,差得太远......瞧这皮肤嫩的......小子,就让你看看你眼中冰清玉洁的青竹公子,是如何在我身下欲仙欲死的。"
笑面虎肯定是疯了,眼睛不离那美丽香肩,手舞足蹈,来回走动着......然后,一挥手,遣退了正站在一旁傻了眼的狱卒。"滚出去!没我命令谁都不许进来,违者,必斩!必斩!"
只见他伸出色爪向雪肩摸过,"还从未见过哥哥如此主动过,再脱得快些。"说罢一用力,眼前之人满头的乌云整个飘落下来,披得满身满脸都是。
宇文留琉眼角含春,斜望着他弟弟,边脱着轻薄的青衫,边启红唇道:"留璃,过来。"丝丝声音媚软如甜,听之,令人牵魂荡魄、不能自己。
笑面虎眼睛愈见赤红,呼吸也急促起来,双手齐上,用力往下一扯......
于是那个冰清玉洁的青竹公子,宛如一枚洁白无瑕的美玉,光滑滑、清亮亮的站于红彤彤的炭火下。
笑面虎再不忍耐,一把抱起这美玉无瑕,便往角落处的木床上丢去,然后一个恶虎扑食,整个人压了上去。
瞬时明黄纠缠着玉体纯白、云发乌黑,交织在一处。
那恶虎双手握住纤嫩脚足上的铁链,往脚足上一圈圈缠绕着。铁链越来越短,而美玉修长的腿越分越大。不一刻,粉若桃花的花心便整个呈现于空气里,直直的冲入我的眼帘。
而恶虎腾出手来,两指并进,沿着桃花源整个捅了进去,只见留琉"呜--"的一声呜咽,疼得整个身体都如玉弓般拱了起来......
"晏殊,晏殊,把眼睛闭上,闭上......"听着他丝丝的哀求声,我痛苦得把眼睛一闭,再不忍睁开。而耳朵里随即传来扑噗扑噗的交合声、粗重的喘息声、极力忍耐的呻吟声和哗啦哗啦的铁链声......
"呜--晏殊......"那玉人终是忍受不住一波更甚一波的撞击,嘶喊出来。
"哥哥,你......你不乖呢......竟敢叫这小子的......名字,看弟弟怎么罚你......"恶虎连连喘息着,只听铁链一阵巨响,猛烈的抽插又开始了。那些声音如大潮翻涌,一浪高过一浪,把小小的狱室震得淫孽不堪......
我心如刀绞,泪如帘珠,指甲紧紧捉入掌心内,越扣越紧,湿湿露露中却仍不觉得疼痛。而脑海里,那个任性冷傲的青竹公子,那个笑如春花的青竹公子,那个才绝天下的青竹公子,一幕幕滑得我翻江倒海--留琉、留琉,你已害我一分,即使再害我十分,我也是不怪你的。何苦,何苦,为了我这无用之人,受如此屈辱。宇文留璃,你等着,只要我晏殊活着,定报此仇,定报此仇!
"啊--"
正在我咬牙切齿之时,忽然听得一声惨叫传来。
留琉......
我猛得一震,立即睁开眼睛。只见一把镶珠青玉簪赫然插在笑面虎的眼睛里,鲜血流得满头满脸,一直溅到身底下白玉的肌肤上。
正是宇文留琉平时最喜欢戴的那枚青玉簪。
我彻底傻了,半天,才对直直发愣的宇文留琉吼道:"快起来,快,搜他身上的钥匙。"
经我一喊,宇文留琉再不顾赤身裸体,推开在身上挣扎哀号的笑面虎,拼尽全力,一个手刀,把那恶虎打晕,开始在他衣冠不整的身上乱翻起来,不一刻,终于被他找到钥匙。
"先打开自己的。"我叫道。
宇文留琉抖了半天,才找准钥匙孔,啪的一声打开链子。然后胡乱缠在宇文留璃身上,开始朝我奔来,可能是刚才动作太猛,脚下一软,摔在地上。
门外传来狱卒小心翼翼的叫声:"皇上,可要,可要小的帮忙?"
宇文留琉稍微镇定一下,媚叫一声,"讨厌,不许打扰我们......"
外面再没了声息。
宇文留琉自地上爬起来,不顾身上血渍连连,连滚带爬的奔于我面前,开始解锁。可是每一个钥匙都试过了,却都不是,我们相互看着傻了眼。
"怎么办,晏殊?"宇文留琉抓住我的腿,带着哭声颤动着问道。
我一闭眼睛,沉声道:"你快走,他身上定有令牌,带着你的母亲,走得越远越好。"
"不。不。"宇文留琉已经泣不成声。
我低吼他:"快些,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忽然停止了哭泣,也不怕我浑身是伤是血,一把抱住我的身体,笑道:"死在一处吧,晏殊。"
赤裸肌肤相贴处,传来阵阵温暖感觉......
我忍着心内阵阵疼痛,哄他:"痴人,活着就有希望,东方禹已经攻过来了,你出去找他,搬救兵来,我就有救了。"
"你骗我,东方禹根本不会再信我。"他摇着头,抱得我更紧了。
我不由苦笑,这痴人,这个时候如此聪明作什么......
正推诿间,我眼角一瞥, 竟看到满脸是血的笑面虎如恶鬼般,手举一把鞭子猛抽过来,我大惊失色,喊道:"留琉,快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眼看那排满倒刺的长鞭带着风声,呼啸着朝我们袭来--
"不--"我绝望得大叫。
"阿弥陀佛。"
正在这紧要关头,一声清雅佛号,如天赖般,自头上徐徐传来......
湖间清雾吹将尽
忡怔间,轻风拂过,屋中顿时多了种似有若无的佛香气息。
一缕灰白衣袂,快若闪电般掠了进来。再眨眼间,面前已经站立着双手合十、口道佛号的了凡。
他一见屋内情景,错愕一下,身形一抖,那件佛衣便整个罩在宇文留琉身体上,而回旋飞舞的脚尖,照定面目狰狞的宇文留璃踹去,瞬时,那恶虎瘫在地上,成了一只晕过去的纸老虎。
我半天脑筋没扭转回来,眨巴眨巴眼睛望向了凡。他飘然上前,一手按上了我左腕的铁环,稍稍一用力,卡吧一声,铁环应声而落。
另外几处铁环也如法炮制,当浑身禁锢被一一解开,我再也支撑不住,当即如烂泥般软了下去。B了凡用手接住,另一只手抱起宇文留琉,飘然出了狱门。
几十名狱间侍卫东倒西歪的躺于地上,人事不醒。
望着绿绿的树、蓝蓝的天、天空中飞过的小鸟......我咧开大嘴笑了--"哈哈,哈哈,留琉,我、我们还活着呢!"
而心中不断赞叹,这僧人真牛,大白天的就敢入狱劫人......还没容我想完,眼前一黑,彻底的晕了过去......
钟鼓阵阵,浓郁佛香不断幽幽哉哉地袭进鼻孔。
动了动身体,各个感官慢慢有了知觉,于是钟鼓声和阵阵梵音更强烈的袭入耳鼻之间,我猛得一震,心道:坏了,不会睡了一觉,就成和尚了吧?
赶紧抬起手臂,往头上摸去......还好还好,一头长发还在。
心放到肚子里,终于有勇气睁开眼睛。
被褥厚实式样简单,有些象农村手工织就的老白布染色而成的,干净温暖且散着脉脉佛香。枕头很软,也有着佛香的味道,透过洁白的纱帐,往外张望着,我想,这床的主人,肯定是个干净整洁的和尚!
试着小小翻了一个身,浑身剧痛,衣服却是新换上的。
记得当时是了凡救得我们,不知道,他一个人怎么抱着我们俩逃出来的?不过,无论如何,活着的感觉真不错,连疼痛也一并跟着快乐......
正想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注阳光跟着晒进来,阳光下,是含笑如风的玉佛。
不行大师依旧一尘不染的白色袈裟,顺着巨大轮椅滑落成优美的弧度。
他行至床前,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手中是一杯清泠泠的热热茶,"定是渴了,喝吧。"
我挣扎着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抹着嘴不好意思道:"多谢大师......"
玉佛但笑不语,顺势三根手指摁在我的脉门上,低眉沉吟......"已无大碍,只是伤未好,不宜擅动。"
说罢一招手,一碗冒着淡淡香气的粥便出现在眼前,顺着手往上望去,了凡面色安宁的立于玉佛身后。我朝他感激一笑。
玉佛拿走我手中的茶,接成粥碗,用勺子端起一点点,送到我的口边。
我涨红了脸,结巴道:"大师如此身份,如何使得......"
眼前玉面淡淡笑道:"喝吧。"
于是一口一口吞入肚子。虽然饥肠辘辘,但第一次觉得,原来吃饭,也是一件颇为很辛苦的事情。
等粥碗与了凡一起退出去的时候,我忍不住问道:"外面......外面如何了?"
玉佛手捻佛珠,沉吟片刻道:"且放心吧,一切皆好。"
我大愣,一切皆好?锦月怎么个好法?周允乾怎么个好法?肖佩旬怎么个好法?我二哥呢、齐风呢、徐纪道......他们呢?
战事如何?伤亡如何,攻到哪里了?亲戚朋友里,有没有人受伤?那个笑面虎又如何了......
一句"一切皆好"就全包括了么?
我苦笑,才要再问,玉佛双手一抬,合十道:"世事虽道无常,但善因善果,恶因恶果。不必多想,养伤要紧。阿弥陀佛。"
说罢,双手往椅上一推,袈裟波波轻荡,慢慢荡出房间,随即,阳光与那人都消失在视线里......
就、就这么就走了?我还有一句没问完呢--宇文留琉,又如何了?
停在半空的手,没精打采的落下。
房间愈见安静,躺在床上,头望向窗外,发现有薄薄轻雾,缕缕飞旋过去,有偶然的鸟鸣,穿透薄薄轻雾,袭进房间,阵阵梵音若有若无,趁得这世界更加的安静起来。
然后,我猛然意识到:我可是已经人在那个世间传说神秘莫测、只有神仙才能到达的悠然圣山上的悠然寺?
于是,裹紧被子,傻乐起来......
这住处很适合清心静养,非常适合,适合的我,越来越心神不安。
虽然我与了凡越来越熟悉,虽然玉佛会经常与我讲经说法,虽然有数量可观的、字迹神逸的佛经可看,但是,我很无聊......
这一天,玉佛终于大发慈悲,允许我下床走动了。
于是,趁着了凡去端药,我一把推开在眼前曾开开合合数十次、自己却从来没有走出去过的--门!
门外,别有洞天。
眼前一座小院,开满了粉红的桃花,大朵小朵,若隐若现地裹于云雾里,随风妖艳摆动。踏着一路花径,拐过弯来,见花径弯弯延延伸向雾的深处。
路边娇娇嫩嫩,多是桃花开放。也有淡黄大朵的雏菊和幽雅干净的兰花,零零落落、闲散在若绿色流苏般的青草之中。
再往前走一点儿,可以看见佛塔和佛殿,大片菩提树,有少许桃枝或青竹出没,远远散发清香。U
走了段路,见前方一个大湖,略略绕着雾气,几许游禽闲闲在在地划来划去,湖中筑着几十座两层竹楼,每座楼间距离不远,都以竹桥相连。其中只有两座通向岸边:一座更宽阔些的,通上高处的佛殿、佛塔,另一座,正好延伸在我的脚下。
每座竹楼倒映在水中,有风吹过来,楼角处钟铃相撞,叮叮当当,与水中的倒影、空中的薄雾一起四散传开,沁人心脾。
--如此神仙美景,到真让我的有些怀疑,这些僧人到底是佛,还是仙,若佛,却有桃花朵朵,显尽人气,是仙,却有佛塔座座,佛音阵阵。
无论是佛是仙,我再忍不住,负袖高吟道:
看景何须晴日来,绿烟缭绕数楼台。
湖间清雾吹将尽,径外轻红犹自开。
"阿弥陀佛!"
寻着这声人气,我转回身来,玉佛笑意吟吟映在桃花下望我。
我大惊,手忙脚乱道:"我知道我应该在房里,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他依旧笑意吟吟,直到我手足无措,才轻轻道:"在你眼里,看到什么?"
我一愣,急忙答道:"桃花,湖水,竹楼,佛塔......"
他摇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恍然大悟,双手合十道:"晏殊愚钝,让大师见笑。"
他又摇头,道:"你悟性极高,只是心上有尘罢了。"
我惭愧,"尘本无心,心本无尘,尘即是心,心即是尘。大师,晏殊懂了。"
他再摇头,道:"你不懂,若真懂,又为何忧心重重?"
这法眼无边呀......我暗自叹息,弓身道:"我本世俗中人,深陷世俗之事,怎么会没有烦恼?"
他亦叹道:"世间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他忽然挑亮眼睛紧紧盯住我道:"晏殊,放开心扉,立地成佛吧?"
我被他忽然明亮的目光惊得后退一步,喃喃道:"大师何意?"
"阿弥陀佛,不行欲把悠然寺大法衣钵传于你,如何?"
我惊得张大嘴巴,又退一步,连连摇手道:"不、不行!"说罢,再不顾礼貌,转身往桃花开处急奔而去。
身后,一字字紧追过来,"尘本非尘,何来有尘。晏殊,莫再执迷不悟......"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44
如此明灭美丽么
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连日来的焦虑不安,再加上刚才不行大师的一顿刺激,终于让情绪猛烈暴发出来。
我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拿起茶杯,欲摔,一看是上好的白釉青花瓷,没舍得。
又拿起茶壶,欲摔,一看是玉佛最喜欢的那把青竹壶,想了想,又轻轻地放原处。
索性还有把椅子,狠狠举起来,避开桃花,朝门外的空处砸去,咣啷一声,椅子躺在地上毫发未损,我却已经气喘吁吁......
清绝的容颜出现在门口,端眸长睫,雪白的袈裟,浅浅反耀阳光。G
我停下手望他,只觉那眼神望过来时,清明祥和,且带着丝丝纵容。
"原本,我应该叫你一声师叔的!"这玉佛不亏是天下第一寺的主持,真够厉害,半天没有说话,一开口就吓得我一踉跄。
师叔?我?
我瞠目拧眉,又不敢大声吼叫他,低低道:"无论是什么,我都不想作和尚。"
他忽然笑了,推着轮椅慢慢走进来,坐于我旁边,道:"你确实是我师叔,师祖曾当过你三年的师父。"
我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想起,桑娘曾经说过,是有那么个和尚与我住过三年,且推断我十八岁心智大开,且必成大器。可这又如何,总不能和尚的徒弟,一定就得是和尚吧,我当个俗家弟子成不?
"大师,你就放过晏殊吧。"我放软语气,讨好地坐在他旁边,用那盏没舍得摔的青花瓷给他沏了一杯茶。
他依旧唇沁微笑,清眸望向窗外,悠悠道:"听师祖说,当日之所以收你为徒,便是因为你极具慧根。原来打算等你长大后,继承我这主持之位的。可师父忽然提早离世,而那时你心智未开,所以,才轮到我。"
说得如天方夜谭一般,我摇着头表示不相信,他挑眉道:"不相信我的话么?"我又忙不失地点头。
我心里对这位不行大师是尊敬以极的,比前世里的吴教授还要尊敬。不仅因他的风华绝代,更因他温温如风、潺潺若水的超雅品质。如今却冷不丁的要度我出家,我虽心有抵触,却依然不敢太过放肆。
"如今,我于世上也将不久,这主持之位除你,还能有谁。"他低低说道。
我心内咚的一跳,忙讪笑道:"大师风华正好,即使是想迫晏殊出家,也不必说出这等说来,不好,不好!"
他微笑着转过流波望我,只淡淡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你不是有绝世好药么,又怎么会、怎么会......"我不可置信,惊讶得张大嘴,而心内一股莫名情绪暗涌上来。
他玉手轻转佛珠,悠悠说道:"师父捡到我时,便是不良于行的,所以法号不行。那时虽然年纪幼小,却一直体弱多病,若非师祖、师父百般呵护,找尽世间好药,不行早离世久矣。"
清清的眼波又滑向户外团团桃花,忽然笑意更浓郁了些,"幸亏遇到你,不然,我这心愿再没人可圆满了。"
我早信了他的话,只是一时不能接受罢了。见此时的他更如一个平常之人,与我尽道家常,细细语言,到似多年老友。压抑着复杂心情,默默地续上新茶。
接过茶,慢慢啜饮,然后把杯子往案上一放,推着轮椅往外行去......"我不迫你,只是一个缘字,是任谁也挡不住的......"
望着他白衣飘飘,慢慢消失在桃花深处,心头那股莫名情绪,一下子扩大起来。这时才发现,原来满腔满怀的都是浓烈悲哀--
为什么,为什么就连如此与世无争之人,都活不长久?他宛若一颗启明星,不甚亮,却柔和的让你不容忽视,让你在最绝望的黑暗里获得黎明前的希望。只是,当人们怀着瞻仰的心情欣赏它时,却发现,霎那芳华之后,便会是永恒的消逝与磨灭。而它所留下的光芒与希望,却是连太阳和月亮都无法比拟的强大......
可惜,没有琴在眼前,也没有酒替我解忧,我叹息一声,才发现,自己已经站了很久很久。
不知何时站于身后的了凡,忽然开口道:"这座桃花源,是历代主持的居所。"
我一愣,随即怒气,随即伤心,却又哭笑不得--他怎么就算准,我一定会当这主持,我一定会当这和尚?
可知道有句俗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纵是你不久于人世,你寺中僧众那么多,何苦就要我来担这担子。清规戒律我到不怕,怕的是、怕的是辜负了心里一直牵挂着的、那抹蓝衫的情意绵绵。
不行大师呀,你四大皆空,定不会知道,这人世上最怕的莫过于"情不自禁"四个字。
面对了凡平静如波的眸子,无言以对。抖掉半肩桃花,悻悻地往湖边踏去......
黄昏的时候,夕阳映得桃花粉中带紫,绚丽耀眼。我却无心情欣赏,在清脆婉转的风铃声里,随了凡绕过小径,跨过竹桥,来到湖中最大的一座竹楼前。
楼中烛台下,白衣玉面,人在灯下看书。
我迈步走进去,居然有点不敢说话,顿了顿,才道:"晏殊拜见大师。"而腿脚似不受控制,一味的往门外使劲......
玉佛自烛下抬起头来,顶上的戒疤瞬时闪过流动的光芒。人望我半天,悠悠道:"和我一起用斋饭吧。明日,让了凡带你去一个去处......"
身后了凡,恭然称是。而我心内却隐隐忐忑不安起来......
乘风归来御大雕
我在天上!
若是从前,打死我,都不敢相信的。
记得《神雕侠侣》里,杨过曾有个形影不离的好友--神雕,通有人性,且身形大若常人。我那时认为太过夸张,纯属杜掇和神话,曾数度嗤之以鼻。
而如今,我却成为神话的主角,坐在大雕上,于半空云雾间穿行,后面紧紧揽住我腰的,是戒僧了凡。
悠然山峭壁魔崖、高可摘星,根本没有上下山的路供人行走。寺中僧众,皆靠绝世轻功出入内外。而这雕,与它媳妇,是为玉佛大师出行专门训养的,如今,成了我的坐骑。
传说里,太上老君骑的是青牛,而我骑得却是大雕,与他相比,我更象个神仙......
飞的感觉,有些心惊,有些肉跳,也有些欣喜。云从身边经过,若白练迂回萦绕。飞行的小鸟,看到我们,吓得"扑愣愣"逃得老远。重山竣岭化成脚下的立体图形,一个转眼,便被抛在身后--而清风,则是我们一路的伴侣。
头上的长发被吹得缠了满身满脸,一直吹到了凡的眼睛里,于是,某僧揉着眼睛诧异道:"阿弥陀佛,原来晏国师是有头发的。"
我哭笑不得,回他:"阿弥陀佛,原来了凡大师是没头发的。"
某僧亦哭笑不得,只得把我护得更紧,怕我一个得意掉下去。摔死事小,惊到人事大!
迅速把满头长发盘将起来,用丝带系于两侧,于是我翻着白眼给自己,这形象,简直一个耶律阿保机。
侧头问某僧,"何往?"
某僧故作深沉状,答曰:"到时,自然知晓。"
天离我很近,他离我很远,我望天不语。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再往向下面,青山依旧在,却是已经进入人迹茂盛之地了。
仔细辩认那些来往之人,依稀还能辩出男女。然后,我发现,那些人宽衣大袖,异彩纷呈,简直眼熟的很。
不由大呼:"洛城!"
某僧得意,止高气扬回曰:"大雕一翅膀,便可飞行百里路。"
眼下惊大于喜,不理他。只望向脚下好久不见的洛国子民--到不见兵慌马乱时期的慌乱与凄凉,如以前一样,悠然自在、神色安然的很。
再一柱香之后,我们寻了一处洛山无有人迹的山脚,安全着陆。辞别大雕,了凡一把抱起我往山外飞惊而出。
于他怀中闷闷不乐......没想到我晏殊,真是时运不济。以前好歹还能混个国师当当,现如今,不仅被人迫着当和尚,还退化为婴儿了。
等快奔至闹世时,某僧依旧面不改色,气不长出。找一避人处放下我,轻轻道:"自己走吧。"
满头黑线,要不要再买串糖葫芦让我举着......
依旧是从前的样子,这些大街小巷虽未走过千遍百遍,数十遍是有的。
尤其在经过飘花酒舍时,便想迈脚往里走,却一把被了凡抓住,"来时,主持交待,晏国师不能与任何人相见。"
我竖眉问为什么。
那人道:"到时,您自会知晓。"
我以为自己是会打太极的,可没想到悠然山上的和尚更甚之。见他又把球踢了回来,我只有恨恨不语。
找到一件干净客栈住下。此时的我青衣小帽,再不复国师风采,自不必担心有人认出,其实我一直担心的是--怎么就没人认出?连以前整日里勾着杨博、在街上溜达的万年妖精东方清阳,都不见踪迹,可是天要与我闹别扭?
无精打采坐于桌旁发呆,而桌上的菜肴却丝毫未动。这时,了凡推门回来,手里摇摇晃晃拎着的竟是一罐酒。往我面前一放,道:"主持交待过,晏国师好饮酒。"
我瞪他,"主持还交待什么?有没有交待你看住我,千万别跑了?"
了凡笑了,道:"阿弥陀佛,晏国师不会跑的。"
我再瞪他,"为什么?"
"因为国师心中的疑团还没有打开。"觉得了凡脸上的笑比狐狸都奸。
不与他费话,抓过酒,对口就张,嗯,新奉酒。
"阿弥陀佛,晏国师还请酌量而饮。"
"放心,这酒,我还从来没醉过。"
了凡瞠目,非常佩服的目光盯了我许久。
什么样的师父,什么样的徒弟。这了凡,虽再不如那玉佛仙道风华,却把那神态、举指学个不差丝毫。一望到他,便会想起悠然山上的那既想恨,又恨不起来的玉佛。
何苦如此,竟不知道,强扭的瓜是不甜的么?偏偏要一棵瓜藤上吊死。
不行,我一定是要逃的,家近在咫尺。一想到肥肥的娘,我心就再难平静,总不能让她老人家的心肝宝贝真成了和尚!
而那令我心神不安、百爪挠心的所谓疑团,与自由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想于此,在了凡收拾碗筷出去的功夫,我爬上了窗台,还没等跳,便被某僧一个一阳指点住穴道。
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瞪他,某僧安抚道:"晏国师先行休息。待晚上,了凡带你出去。"
说罢,只轻轻一拍,我便极其不情愿的合上了眼睛......
真亦假时假亦真
月黑风高夜......
我与了凡悄无声息的出了客栈,一路往皇宫方向奔去。行至高高宫墙外,我喘息间,心潮暗涌--如今东方禹在前线督阵,宫内只有白胡子老头陪着小京云留守,到底有何秘密等我们去探?而一墙之隔,便是我牵肠挂肚的烟波湖,肥肥的娘在那里辗转反侧,而我近在眼前却无缘相见,这便是咫只天涯的痛苦吧?
再不作声,任了凡抱我越过宫墙,在昏暗的青石板路中前行。走道中沉暗之极,两旁是高高的宫墙,偶尔有青灯一晃一晃,照得壁上飞龙走兽张牙舞爪。引人心怵。
三拐两拐,竟拐到素日种皇后的居所,栖凤宫。
了凡带我飞进去,栖凤宫内灯火通明,时有宫女的影子在窗前晃动。我心内不由一阵悲伤,早听东方禹说过,为纪念故去的种皇后,这栖凤宫的宫灯是彻夜不熄的。
才要警告了凡不能惊扰死者之所。那人已经轻烟一般绕到栖凤宫正殿后面,赫然有一处小楼阁。
我虽经常入宫,但后宫却很少来过,这小楼阁是做什么的,却实在不得而知。
"到了。"了凡边拉我进了小楼阁,边在我耳边说道。
而我的心竟再不受控制,咚咚的如要跳出来一般。而随之袭来的窒息之感,让我裹足不前......
楼阁内并没有想象的异味,清新非常,只是没有灯光。了凡拉我在一扇巨大的博古架前停了下来。伸手摸索半天,忽然轰的一声,博古架缓缓朝两边退开。
我眼睛微微闭了闭,随他进入,眼前一清,只见是一间小密室。布置的典雅干净,石桌茶具应有尽有,靠左边的墙壁处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的室内晶亮晶亮。
地上满满的铺着厚毡,桌上有鸟形烛台两个,上面红烛还残留着红色泪痕,烛台底下,是一本未看完的书--显然,有人不久前还曾经来过。三面墙壁挂着锦画,凹洞里陈列着石雕饰品。
密室虽小,却显尽华贵凝重。而其中最突出的地方,却是最里面的一排放满书籍的镶贝紫檀书架。
我站于密室内有些微微发愣,了凡一扶我手臂,加重语气道:"书。"
似有条线牵着我,不由自主地挪动脚步走过去,望着那些散发着脉脉书香的线装书籍,颤抖着双手任意抽出一本。只一眼,我便紧紧闭上眼睛,再不想看它--
《唐诗一百首》!它的的尾页处,赫然还有我为纪念首版而亲手题上的书跋!
原来,原来我的首版《诗词歌赋全集》,竟全在这里。可是沉睡了两余年?不、不是,那个人定是经常来看的,怪不得他对长恨歌等诗词出口成章。
记得,后来翻印这些书时,《唐诗一百首》和《宋词一百首》却是没有翻印的,东方禹的借口是以妨外传......如今想来,他只是想把最精华的部分掌握在自己手里,掌握在皇室手里罢了......
我不可自抑的轻轻笑了起来--原来,一场火,只是一场梦而已。梦醒后,书还是原来那书,人还是原来那人,只是、只是,那心呢,可还是原来那心么?
我把那书摔在桌上,回头狠狠问他:"又如何?"
那场大火迫得我大病一场,又如何?
那场大火迫得我差一些心灰意冷,又如何?
那场大火迫得周允乾远使陵国,让我与他的情意付之一炬,又如何?
那场大火、那场大火烧得三国皆惊,互相猜疑,互相抵防,明争暗斗......又如何?
那场大火烧得宇文留璃机关算尽、背信弃义......又如何?
那场大火惹得肖佩旬......频频出现洛国......又如何?
......
东方禹,你好厉害!
我浑身颤抖到一处。
了凡被我瞪得后退一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雾非雾,花非花,晏国师,您觉悟吧。"
"好,好,为了让我当这个破和尚,你们不惜如此迫我,是么?"我拍案责问他。
他摇头不语,伸手点了我的哑穴,低声道:"对不起,晏国师。莫出声,了凡再带你看一样东西。"
再一个去处么?好呀,好呀,我到要看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刺激我?
感觉到浓重的疲倦,象潮水一样涌上来,不可抵御。
我软软的伏在他怀里,随他抱我出去。
"晏国师......你、你没事吧?"了凡担心的低声问我,我笑......我的书又回来了不是,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眨眨眼睛,再低语:"到了。"
此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双面刺绣的四季屏风后面。而明亮的烛火,透过屏风,温温地泄了过来。
我从屏风的缝隙处往外看去,不觉又笑了--
只见已经故去多日的种皇后,秀丽端庄的坐于华贵坐榻上,正一针一针绣着并游鸳鸯。而小京云支着胖胖的小肉脸,心满意足的打着嗑睡。
可是、可是连这天真孩子都在骗我的吗?那日里,他哭得如此凄惨,也是假的?
我不禁再次闭上眼睛。抬手抹了一下脸,有些湿渍从手心中滴落......
"好了,回榻上睡去吧。"柔柔的声音带着宠溺传了过来。
"不嘛,我要再陪母后一会儿。"被宠溺的孩子撒娇道。
"越来越不成样子,小心你父皇回来后罚你。"
"才不会呢,父皇喜欢京云的紧。母后,就让孩儿陪您吧,我怕您又一不小心消失掉。"
"母后知道这次吓到皇儿了。你还小,等你长大了,自会知道你父皇的良苦用心。"
"可是,晏殊已经长大了,为什么你们也不告诉他?我看他好伤心呢。"小京云天真地问出我想知道的原因。
"傻孩子,若被他知道,他怎么会如此用心为你父皇做事?"柔柔的声音,却如铁锺般一锺锤在心头。
我低头苦笑,原来,自己枉为世两回,在别人眼里,还是个傻子。"叭哒"一声,袖口处一滴水渍慢慢晕开,然后两滴、三滴......
"你们欺负他!晏殊是好人,陪我玩,还教我好多东西。"连小孩子都知道感恩,可某些大人,却再不懂这个道理。
"放肆!你父皇的事,岂容你如此乱说。"
静了一会儿,慢慢传来小京云的抽噎声,"母后,不要生气,孩儿再也不敢了。"
"好了,好了,母后不怪你。彩霞,服侍太子殿下休息。"
我回头望向了凡。他不言不语的点开我的穴道。
我轻声笑道:"两个大男人,老呆在人家后宫也不象个样子,我们也回去休息吧。"
了凡默默望我一眼,小心翼翼抱起我掠出窗外。
把整个脸埋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忽然,感觉不到了凡的动作了。抬头望去,正对上一张阴阳相间的脸。
"好久不见,齐大人。"我笑着与他打招呼。
阴阳脸上依旧如从前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只一双漆黑的眼睛莫名的盯着我。半天,沙哑嗓音响起:"走吧。"说罢,与我们擦肩而过,往相反的地方走去。
已经走出好远,我才看清,他身上穿得,是御前二品带刀侍卫官服......
"这家伙,升官了都不知道请喝酒,小气!"我傻笑道,拍拍身下坐骑,"走吧。"
了凡再不哼声,云朵般飘向宫外。
无为有处有还无
夜风拂面,忽然想起佛说:随风而至,随风而逝。
我也想随风而至,随风而逝,可惜,只有一种孤独陪伴着我。
禅意的孤独是一个人的圆满,一个人的圆满也是一种快乐。
可惜,我的寂寞没有圆满,也没有快乐。因为我还有肥肥的娘要牵挂。
低声求了凡,"就看一眼,好不好?"
了凡沉吟不语,半天才道:"只一眼。"
我含笑点头。
烟波湖上,依旧杨柳依依,虽是冬季,细细的枝缕随风摇摆成温柔的弧度。而那艘承载过欢乐和幽伤的小游船,寂寞的停靠在岸边,述说着往事如昨。顺着烟波湖畔,伴着烟波如海一路飘过,前面就是烟波殿的正堂。
一熄灯光摇晃。
飘近了,看到肥肥的娘在灯下做鞋子,而晏老爹,守着算盘劈里啪啦的算着帐。
灯光如豆,却温暖如炉,暖得我的心越见敞亮,暖得我的眼睛,慢慢渗出水来......
"哎哟!"肥肥的娘一声叫唤,吸着手指放下手中的鞋,"我说孩子他爹,最近我这心里老是不安生,也不知道殊儿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晏老爹坐过来安慰她,"殊儿自小便是有福气的,定不会有事。放心吧,小桑。"
"老二回来后,再不提陵国诗赛的事,我总觉得他在瞒咱们什么。"肥肥的娘忽然揪着衣角,开始抹起泪来,"他虽是丢了一条手臂,毕竟见到人了。可殊儿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这心那,油煎的一样。"
我的头轰的一声,丢了一条手臂?目光流转,瞪向了凡,了凡低声道:"那日去救洛王,受的伤。右臂。"
我又一闭眼睛,那二哥岂不是再不能用剑了?从此后,江湖中再没有什么长虹剑客!
都是为我,若当日不执意叫他去就好了。东方禹心机过人,何用他人担心,他敢冒然去陵国,定是做好万全准备的。
再不忍呆下去,怕一个不小心哭出声来。
让了凡抱着走进自己的书房,见里面罗帐慢挑,灯火通明,案明几净。那些平时喜欢的书籍,还明明白白摆在走时的位置。
强忍心内阵阵抽痛,略一沉吟,提笔写了几行字:殊儿一切皆好!时局动荡,请爹携全家远避隐蔽山庄--晏殊叩拜。
虽然以前东方禹承诺过不会伤害我的家人,可是,如今他的所作所为,还让我如何再相信他。无论是谁,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当我们飘出烟波殿时,只见二哥飘荡着一支空荡荡的袖子急奔出来四处张望,而左手中紧紧握着墨迹未干的一张书笺......
"殊儿--"
我闭上双目,任泪水在清风里纷飞成漫天的花雨......
回到客栈,已过午夜,靠在床沿边,面无表情的望向了凡,"如今,该去的也去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玉佛还要你怎样?"
了凡站于房间正中,双手合十道:"主持并无它意,只是让晏国师明白,事事尘埃,无心无尘!"
我冷笑,"你家主持就不怕我这心灰飞烟灭么?"
某僧低头不语。
"如今可以说了吧,目前形势如何?"我舒了一口气,背对了凡望向窗外。
星空依旧浩荡,闪烁着宁静而安然的光芒,此时正是人类双栖双息、最安宁幸福时刻,我却在这里百转回肠、陷入自我煎熬......想想,值么?
"陵王现被囚于悠然山崖底,文王登基。"他望我一眼,见我无反映,接着说,"洛王已攻入戬充城。策王么,依旧毫无动作。"
我忽然笑了,玉佛的弟子真是了不得,只短短三句话,便把个天下局势说了个一清二楚!
很好!很好!
要么是做了皇帝,要么是雄霸天下,要么是坐壁观枫、得渔翁之利。我这些熟人,还真是个个都出息的紧呢。
只有那个笑面虎混得差了些,不仅丢掉一只眼睛,居然还被囚起来了......囚起来了么?
"你家主持什么时候介入的?"我猛回身问道。
悠然寺兼顾三国仲裁,天下大乱,焉有他不介入之理?
"阿弥陀佛,早在诗赛最后一日,我们不就已经介入了么。"了凡低首道,"那日救晏国师,共派了寺中惩戒院三十六位弟子。救您回来之时,顺便带回了陵王。"
"三国可是与悠然寺早有约定?"我再问。若无条约约束,玉佛治不了那陵王。
了凡点头,"早在两百多年之前,本寺第一任主持曾为三国免去过一场天大灾难。后来为保天下永世太平,三国签定不互侵犯条约。而我寺充任监国,有监督奖惩之大权。平日无事则罢,若有一国违约,必惩之。"
我奇怪道:"既有此权力,为何还容许东方禹一路东征,侵入陵国?"
"阿弥陀佛。"了凡欲言又止,见我盯他不放,才道,"洛王是以救国师、惩判逆者为由出兵的。玉佛曾派出过三道停战佛旨给洛王,洛王却道:国师尚在陵国,如何停战?"
原来,直到最后,我还有如此利用价值。不由再笑,"玉佛把我交出不就是了。"
"晏国师早晚是悠然寺之人,如何能任人拿来作筹码,再者,"他望我一眼,不忍道,"洛王怕是早知您在悠然山了,即使放您回去,也不会使之停战。若非如此,当初他就不会派您出使陵国了。"
我扶住额头,忍不住呵呵低笑了起来--是呀,自己真是太自作多情了些。他明知山有虎,不是依旧派我这无用书生,偏向虎山行了吗?我还在奢望什么......
我方唱罢谁登场
朝阳金照,我们迎着冉冉东日,再次坐上大雕,来时惬意早已荡然无存!
斜靠在了凡怀里,于微风里,被阳交照得眼前金花乱舞,不由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睡梦中,金盔金甲、横刀立马之人,威武如天神临世,细眸轻笑道:"殊儿,谢你助我一统天下!"
我惊喜着向那人怀中扑去,那人却竖眉冷对,刀光闪着晶莹流华,骇然劈来......
"殊儿--"
"殊儿--"
"晏殊--"
真真的几声惊呼,惊得我一身冷汗。
自了凡怀里疲惫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已身在陵国太德大殿正中。而巨型神雕正盘旋着巨大飞翼,从大敞四开的殿顶,长啸着直冲向云宵。
大殿上,该来的人全都到齐,齐压压望向坐神雕突然而至的我。
只是,没有周允乾。心内微微一颤--他,怎么没来?
东方禹露出微微喜色,道:"殊儿。"他站起身来,蓦然抱过我,道:"怎么今日才到?"
我呆呆任他搂住,平生第一次有了转身逃跑的冲动,半晌才垂了目,道:"应该不晚吧。"
不待他说话,忽然笑道:"恭喜皇上攻入陵京。皇上霸业已成一半......还有什么,是晏殊能做的吗?晏殊定会鼎力助。"
周围是静寂的沈默,刚才吹过的风,似乎一瞬间凝固起来,直直坠于大殿之中。
我淡淡笑着推开他,转身便走。才迈了一步,肩头突然被狠狠扳住。
低低的声音响起,道:"什么意思?"
有力的五指,紧扣入肉,简直要掐碎我的骨头。可肩上的痛再剧烈,也盖不过内心的空落,我一指一指掰开他的手,挑眉道:"皇上怎么不问问,晏殊从何处而来?"
他声音微微变调,直直问道:"何处?"
我流转清光,自众人面上扫过,见宇文留琉一身明黄衣服,把个清雅之人染了一抹俗气,而清冷冷的眸子正朝我频睇关怀。他旁边,幽兰依旧般的人儿,眼内无波,面无表情的看向这边。
我呵呵低笑,回头望向东方禹,轻轻吐出"栖凤宫"三字。见那人面色骇变,心情不由变得更好了些。
不再看他,缓缓走到玉佛面前,拱手道:"多谢主持赐晏殊洛国一游!"
玉佛清光在我面上仔细寻觅一番后,才淡淡道:"一路辛苦,阿弥陀佛。"
相对无语,我学那肖佩旬,面无表情的转身站于玉佛身后。
东方禹继续变色,沉声道:"殊儿,过来!"见我不动,冷笑一声,道:"可别忘了,你还是洛国国师。"
我依旧面无表情:"皇上好象忘了,晏殊与洛国只有三年之约,如今,期限应是早就到了吧?"
他大怒,"晏殊,莫太过分!自从识得你之後,我、我、我洛国一心一意待你......如今你却视若弃履!不怕世人耻笑你背信忘义么?"
我苦笑连连,混到如今,我却成了那背信忘义之人,这世道,还真是颠倒是非呢。无心与他辩解, 半晌开了疲惫的嗓子,轻声道:"抱歉。"
一阵低低的笑声从他腹内发出,他身形一闪,竟到我面前,"好一个抱歉,你想走,也看朕愿不愿意!"
肩上突然一股强大疼痛涌进,封锁处处经脉。我浑身一软,便倒在他怀里,他抱起我就欲走。
一直不动声色的玉佛,忽然反手扣来......双方交手数招,等我再能动作时,已经又站于玉佛身后,就好似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从来都不曾有过。
而在场诸人,都连连变换脸色......
宇文留琉上前一步道:"洛王陛下,既然晏殊不愿再回去,你又何必再迫他。"
东方禹捂住胸口连连喘息,半天,才冷笑道:"若不迫他,难道任他爬上陵王陛下的床么?"
"你、你......"宇文留琉面色苍白,再说不出话来。
"阿弥陀佛!"玉佛流波环视一转,威信开口道,"今日聚三王到此,乃为三国战事,其他事情,到此为止。"
见众人低头不语,再道:"阿弥陀佛,善因善果,恶因恶果!宇文留璃妄自破坏三国合约,义图谋乱,草奸人命数条,又善动私刑,囚禁洛国国师。数罪并罚,本座罚他面壁思过十年,现已被押于悠然山崖底。诸王有异意否?"
肖佩旬终于开口,温温道:"引至天下大乱,宇文留璃难辞其纠,应受此罚,策国没有异议。"
东方禹冷笑道:"扰乱诗赛,意图吞并三国,囚禁我国国师,暗害本王,如此大的罪过,却得如此轻的判决,大师不觉得太轻了么?"
宇文留琉一甩衣袖,清冷冷插言道:"宇文留璃此处罚是轻是重,大家心里明白。而洛国举兵东犯,侵我国土,扰我国民,又该当何罪?"
"若非宇文留璃意图谋乱,囚我国师,洛国怎会出兵?"东方禹厉声说道。
"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宇文留琉目光一清,忽然笑了,一指我道,"现如今晏国师就在此,已证明非我国囚禁,而宇文留璃已被压于悠然山下,不知洛国还有何借口,再让百万大军进驻陵国?"
我朝宇文留琉一咧嘴,笑了,这百事不问的文王,一当起皇帝到也有模有样,让人佩服!
宇文留琉被我笑得面色一红,抬起袖子假装咳嗽,而暗中瞪我数眼。我笑意更深了......
见此情景,肖佩旬面色转阴,而东方禹铁青着一张长脸,冷冷低哼。
玉佛道:"既然三国无异议,那就再说一说洛王入侵之事。"
"何为入侵,我为救人而来。"东方禹又站起来,高声道。
玉佛微微一笑,手指轻转佛珠,低眉道:"事事尘埃,尘去心净。洛王陛下,事到如今,你还这么说么?"
东方禹嘴角冷冷沁笑,"那大师要朕怎么说?"
"既然如此,上来吧,了申。"玉佛轻叹一声,低声唤道。
话音才落,只见与我曾是同科的状元杨其申,于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行至玉佛面前,俯首道:"悠然寺第十七代弟子了申,见过主持......"
且听风吟大悲咒
我虽然已经料到悠然寺事事明白,定是有暗使介入各国之中,可当见到杨其申上殿,却还是意外非常。
杨其申也参加了此次诗赛,且表现颇为突出,大家自然认得。如今见他如此称呼玉佛,不由心内全都明了。而脸色便都不那么好看了。
望着众人如变脸一样的表情,我想笑,却又悲伤,只得低头不语。
洛国有一个杨其申,其余二国又有谁,又有多少暗使潜于三国,谁又能真正清楚呢......
玉佛轻撩袍袖抬手道:"悠然寺共计暗使一百单八人,纷付各国各个落角,这是三国约定中许可的。"忽视三王不悦之色,"了申,把洛国之事向三国作个交待吧,不要细节,简明即可。"
"慢着,"杨其申才要说话,东方禹出声道,"不行大师,悠然寺只管三国事务,而我国内政,怎可随意道于外人听。"
玉佛轻笑,道:"内政么?自焚诗书,引三国恐慌、相互猜疑、相互防范,不知是何内政?"众人哗然,瞠目望向东方禹,那人面色铁青。
宇文留琉目光切切地转向我,以唇暗语,"晏殊?"
我付之凄然一笑,缓缓点了点头......
"以种皇后假死为借口,推脱诗赛之行,却暗中部署百万雄狮,直压东营镇,不知又属何内政?"
众人再哗然,议论纷纷......
而东方禹紧闭嘴唇,面无表情--原来,他早在去陵国前,大军就已经抵达东宫镇了么?我还在那里为他瞎操心,真是枉作了小人。
我又忍不住苦笑连连。
"夜潜陵国驿馆,引蛇出洞,迫得陵王于诗赛上不得不动手,又属何内政?"
引蛇出洞么?他把我教的兵法还真是学以至用。只是,害得二哥身体残疾,再不能用剑,说到底,我是主凶。
我再也笑不出来了。
"明知晏国师已在悠然寺,却依然挥师直入戬充,攻占皇宫,弄得民不了生、殍尸横野,又属何内政?"
玉佛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冷,说到最后,已经是铿锵如冰包砸在心头......
民不了生,殍尸横野么?c
忽然觉得胸口窒闷难耐,再忍不住,一阵剧烈咳嗽。然后喉口一甜,赶紧用手捂住嘴。而丝丝血迹依旧顺着指缝滴了下来......
"殊儿--"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肖佩旬直直奔过来,就要抱我。
我用另一只手挡开他,拿出手帕擦嘴,然后冲他笑道:"没事。"
宇文留琉在一旁冷笑道:"如今怎么就忍不住了?你不是一直坐山观虎斗么?"
他面色一白,猛得回退一步,低低道:"殊儿......"
我淡笑不语,只低头看着血顺着手指一滴一滴落于白衫,落于地毯上,似朵朵桃花怒放。他伸出细指,又要帮我擦拭,我扭脸躲开。
半天,才抬头望他,"日日徘徊于洛京城内,我还没有自作多情到,以为你是为我而来。"
"是,幽兰公子浩洁如兰,怎么会做对不起殊儿的事呢。只是喜欢看热闹罢了。"宇文留琉望着他再冷笑。
这个宇文留琉,何时变得如此锐利聪明,既然知道,也不必说的这么明白。好歹相识一场,何苦让大家面子都过不去呢。
他面色更是苍白,转身低头而去,"殊儿......。"
望着他挺拔却略显寞落的背影,我一再苦笑:又一个情非得已。你是皇帝,你没有对不起我,整个事件中,你只是尽了你应尽的本分。你甚至连丝头发都没有渗进来过,只是盼睁睁,看我被人当成猴子来骗来耍而已。有没有背后笑我傻瓜,就不知道了。
真要佩服你作为皇帝的深谋大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天下大乱,那合约之盟,只对你有好处再没有坏处。
不再看他,我转头拍拍宇文留琉的手,沁笑道:"一直担心你,你母亲可好?"
他点头,"不行大师派人来过,母亲的病大有好转。"
我取笑他,"这套衣服怎么看怎么不如你的青衫漂亮。"
他收了笑,清冷冷的面上露出些许无奈,"母亲执意如此,我不能不应。她苦过半辈,自然希望我能继承大统。"
我点头无语--又一个情非得已!
"好了!"东方禹忽然厉喝一声,一双细眸冷箭一般紧紧盯着我俩相连的手。半天,才转向玉佛,"说了这么多,大师又待怎样?"
玉佛淡淡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合约之盟,三王想是都知,洛王想本座如何罚你?"
"我罪过再大,也大不过宇文留璃。事端皆由他挑起,我就算有错,也只不过推波助澜而已。"东方禹冷笑道。
玉佛颔首,"这,便是洛王聪明之处!"忽然他转过头来问我,"晏殊以为应该如何惩处?"
刷地一下,在场众人目光全聚在我身上。
好、好,好个玉佛,算你狠!
我勉强站稳身形,挤出一笑,道:"虽事端由宇文留璃而起,根儿却是从洛国而来,而且,既然是民不了生、殍尸横野。当以重罪论处。"
东方禹面色由青转白,紧紧盯着我道:"晏殊,你好!"
而站于一旁一直没有哼声的东方清阳飘过来拉住我的手道:"小猪,无论锦月如何待你,也都是因为他是皇帝,你怎么能如此对他。"
我推开妖精的手,笑了笑,再接着说道:"但洛王如果答应撤兵,还陵国本来清明,大师应看在他真心悔过份上,给予从轻处罚如何?"
玉佛频频点头。问东方禹:"可愿退兵?"
东方禹挑眉不语。
妖精大声道:"不可能。我们花费如此大的周折,大师说退就退么?"
"若不退兵,便是违背合约。违背合约,可知后果?"玉佛严厉问他。
东方禹还是不语。
"阿弥陀佛--"玉佛忽然面色一肃,合手合十,佛号缓缓而起,字字如钟,轰鸣着传入云宵,撞得诸人浑身一颤。
声音才落,四面八方立即缠缠绵绵,传来颂经之声。那声音似从天迹云端传出,开始只是几人,后来却似有百人、千人、万人......一阵比一阵大,一阵比一阵更觉浩荡剧烈。
殿中众人似被一种无形却坚固的墙包围起来一样,只能在极小的范围内来回走动。
而那声音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有压迫感。众人慢慢变得不正常起来,或低眉沉思,或掩面而泣,或倒头便睡,或指天大骂......
而会武者,全都盘膝坐下,运攻抵抗。却几个弹指,皆面色突变、口喷鲜血,吁吁喘息起来......
这、这是什么经?怎么如此厉害,为何我却无事?
我望向玉佛,玉佛无波清面掠过一阵惊诧,道:"晏殊果然非凡人,竟不受大慈大悲咒所扰么?"
我急忙扯住他雪白袖口,道:"停了吧,大家快坚持不住了。"
角眼忽然瞥到宇文留琉泪流满面,口中喃喃说道:"如此脏污,还留于世间何用?"说罢,抽出旁边侍卫的刀就往颈上抹去。
我大惊,叫道:"不--"
玉佛长袖刷得一抛,那刀应声落地,而颂经声也赫然而止。
众人东倒西歪,全卧于地上如同泥水......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44
梦醒时分皆了了
玉佛眸如厉匕,直直射向东方禹,"可愿退兵?"
东方禹嘴角带血,额上大汗粒粒滚动来......
"此大慈大悲咒,今天只有十八名弟子唱颂......若洛王陛下再执迷不悟,悠然山上惩戒院还有数百名弟子在听候调遣......阿弥陀佛。"
东方禹面色铁青,颤抖着勉强站起来,环视一周,咬牙道:"好!"
我大出一口气,也倒在地上喘息起来--幸亏众人无事。
玉佛恢复平波无痕,命众僧把大家全都扶于座位上,道:"战乱如梵,烧过留痕,请三王听本座判决。"
众人再不敢有稍微异议,全都凝神屏息起来。而东方禹似未听到,灼灼双目一直盯在我身上。
我心内大恸,无力的靠在了凡身上,低语道:"请大师扶我坐一会儿。"
才坐下,只听玉佛道:"此次战乱,两国皆有损失,本欲罚洛国三年赋税,但一则诗赛中洛国胜出。二则么......陵国有错在先。因此,赋税相抵,不再重罚,只罚洛王东方禹,悠然崖下面壁十年。"东方禹目光一暗,又刀子一般凝睇过来......
"而策国谨遵条约规定,未越雷池一步,诗赛结果依旧,陵国进一成赋税三年。望三王以此事为鉴,引以深省,共保天下和平清明。阿弥陀佛。"
宣判完毕,大殿上一片静寂......
半天,东方禹冷冷邪笑着欺过来,忽然啪得一声,扬掌击过我的面颊,"你可满意了?"
字字如鞭,抽得我心如刀绞。
我擦擦又溢出唇外的血,缓缓站了起来,"满意,怎么能不满意呢。"
东方禹眸子一冷,又要扬掌,被旁边了凡抓住。两人瞠目冷对。
我淡淡笑着,拉开了凡的手,"大家都斯文人,何苦动手动脚。"然后微笑着望向东方禹,把他从上至下,从下至上,甚至每个毛孔都看了一遍。"锦月,你恨我么?"
锦月锦月,恐怕是你我有生以来,我最后一次如此称呼你。自生无缘,来生无盼,只当一场梦吧。
一声锦月叫得那人面色一白,紧闭薄唇不语。
我颤颤走到玉佛面前跪下,道:"大师可愿听晏殊一言?"
众人莫名,都望向我。
玉佛道:"请讲。"
我淡淡望向东方禹最后一眼,低首笑道:"东方禹一切罪过,皆因晏殊而起,晏殊愿代其受罚!"
"殊儿--"
"晏殊--"
肖佩旬和宇文留琉都面色大变,齐齐拥上来制止我。而东方禹面色煞白,不可置信的望向我。
我抬头朝他们一笑,"若非晏殊少年无知善带诗文入洛,若非晏殊自大喜功传其梯田之法,若非晏殊私心所熏贯输兵法......洛王不会动雄罢天下之心、有出兵之力、备入侵之策。一切罪过皆在晏殊。晏殊愿用一生光阴,侍奉我佛,长伴青灯神影,以赎一身罪责。请不行主持应允。阿弥陀佛。"
说罢,双手合十,闭目不语。
"晏殊,你给我闭嘴。三年之约早已到期,你已非洛国之人,怎么能代我受过?不行大师,切莫听晏殊一派胡言乱语。洛国愿用三年赋税换此罪如何?"东方禹伸过手来,把我推于一旁,急急对玉佛说道。
玉佛抬手制止众人喧哗,道:"洛王陛下此言差矣。素闻洛王陛下一向爱民如子、仁爱宽厚、从政勤简......怎么能出此下策?不过......考虑到洛王乃一国之主,太子又小,既然有万般不是,念在其一心悔悟的份上,本座准晏殊之请求。阿弥陀佛。"
"不,大师且慢!"肖佩旬紫衣一闪,冲到前面,"怨有头,债有主,大师此处罚不公。"
玉佛望他,淡笑道:"事以至此,策王陛下不必多言。"
肖佩旬还要说话,玉佛抬手制止他,低眸道:"经此一乱,只策国严于律己,理应当奖。但是,若策王当日,站在朋友立场有一言点拨,晏殊也不会落得如今下场。"
肖佩旬面白如纸,直愣愣站在那里若幽兰临风,摇摇而颤......
望得如此情景,心中抽搐如刀扎。其实怪他不得,他是皇上,一切皆以国家利益为重,朋友么,只是休闲娱乐之物也。往事历历在目,把盏欢歌,临风对影,过眼云烟。
调整神魂,我望向老妖精东方清阳,忽然邪笑道:"清阳哥哥你过来。"
那老妖精心怀愧愧,一步一摇的蹭了过来,"小猪儿......我、我......"
"让你建的钱庄如何了?"
我再邪笑,笑得那老妖精毛了妖爪,"那个,那个,全好了。依你之言,就叫日升堂。"
"我要三成。"我狮子大开口。坐于一旁的玉佛微微拧眉,我暗撇他--和尚,就不许贪财么。
老妖精眼睛一红,点头道:"清阳哥哥本来就不是铁公鸡,以前所有生意,都有你一份。"
我笑,搂住他细腰,低声道:"知道你用心良苦,皆为这不成器的弟弟,我不怪你。"
他目中泪光闪闪,轻轻点了点头。
随玉佛与众僧往外走去。
东方禹急急上前,一把拉住我,双目赤红道:"你是何意,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惩罚朕?"
"自是惩罚晏殊自己。罚自己有眼无珠、遇人不淑,罚自己自作多情、轻易信人,罚自己妄自尊大、愚蠢无知......得如今下场,都是晏殊自己纠由自取......愿不得别人!"
那人眼睛痛苦闭上,低低叫道:"殊儿......"
痴痴望他,泪忽然再受不住约束,一串串滑落下来,"我们相识一场,我只问你一句。"
他双手紧扣我肩,稍稍又一用力,道:"说!"
"朝夕相处间,对我可有一分是真?"问出此话,我再无力望他,埋下头去。
片刻无声,半天,才缓缓道:"晏殊之才,朕爱之。晏殊之情,朕、朕更爱之。昨日虽去,事虽有欺,但、但真情不假......"
"为何还要如此对我?"我瞠起红通通双目瞪他。
他傲然挺立,眯目沉声道:"相处这么久,难道你还不知我?家事再大,如何能大得过国事!"
是呀,他连自己的皇后都能牺牲掉,更何况是我!即使到如今,我欲替他顶罪,他也只是打算拿三年赋税来换我,而非、而非是自己。说到底,天大、地大、情大,都大不过一个皇帝宝座......
再无话可说,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望向他的眼睛,不由含笑道:"锦月,晏殊确实爱过你。无论真假,多谢你这几年的百般呵护......自此以后,爱恨相抵、两不相干......"
说罢,堑起脚尖,在他凉凉薄唇上落下最后一吻。
那人面色如纸,紧紧抱住我,"晏殊......"却欲说还休......
一指指掰开他的手指,我走到玉佛面前,笑道:"大师可是满意了?"
不行大师低叹,合十道:"自古多情空遗恨,等闲抛去便超然。"然后亲自上前,伸出玉白的手,牵住我道:"师叔,随不行回去吧。"
"殊儿......"
"回来......"
"晏殊......"
三王纵身过来抢人,十八罗汉如银汉横阵,一字划开,挡住去路......
一场纷乱如戏,我方唱罢你登场,到如今冉冉落幕之时,皆无大碍,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吧。可惜,只赔了个一贫如洗的我!
转身的一瞬那,泪又滑落--凡世空如梦,醒时皆了了......
立章三国志记载:
丙戍年冬:三国诗赛,盛世空前,诸国文豪,点墨成金。中有晏殊,才盖朝野,谈笑若戏,应天而动,胜出。
丙戍年冬丁亥年初:败王宇文留璃兵变太德殿,未果。引致洛、陵两国战乱。陵国既乏军储,又鲜人力。而洛国战术新奇、异兵突起,顷刻,百田荒废,千里萧条。
丁亥年二月初:陵王不知所踪,其兄文王宇文留琉继位。文王,董妃所生,貌美如玉,诗冠立章。然,不精政事。
丁亥年二月底,洛王东方禹攻入戬充城。兵精将勇,洛军连绵百里不绝。
丁亥年三月初一,悠然寺召集三国君主大会,于陵太德殿。后,宇文留璃被押悠然山崖底。洛国国师晏殊,代洛王受过,归依佛门。
丁亥年三月十五,玉佛传衣钵于晏殊。大慈大悲经,萦绕悠然山顶,百日不绝。周边百姓争相朝拜。因之诗、琴、酒无人能及,世人称之三绝佛......
那个,这不是结局.
但是,大家都说,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那么好吧,给大家两个造择:
1、喜欢这样结局的,就看到此为止。
2、不喜欢这样结局的,跟着水水走下去。let's go......呵呵
靠水而居一醉佛
一年后......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和尚,在水一方。
我惬意地坐在湖边,望着湖中水禽戏水。
"阿弥陀佛,了凡,原来你是没头发的呀!"看得烦了,我开始边撩拨湖水,边轻笑着逗身后的了凡。
了凡面部抽搐几下,回道:"师叔祖原来也是没头发的呀。"
我点头,此僧大有进步,自从跟了我,一时更活分一时,如今都学会顶嘴了。
嗯,不错!
了凡催促道:"阿弥陀佛!师叔祖,不行师叔已经等了多时了,咱们过去吧。"
我站起身来,用未湿的那只手拍拍身上莫须有的尘埃,道:"好了好了,他早看到我们了,他都没急,你急什么。"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一提"皇帝"二字,我这心情立即晴转阴,不由狠狠瞥了了凡一眼--都怪你,没事摧什么摧!
了凡被我瞪得莫名其妙,嘟着嘴跟在身后。
"可是主持又欺负了凡了?"玉佛坐于他的水榭中,笑意盈盈问道。
拿起他的雪白袈裟便要擦手,被他一把拉回,罪行未遂。
我只得转向了凡身上。等我仔仔细细擦完手,某僧已经顶着一身湿渍气晕过去。
我撇撇嘴道:"太脆弱,有待进一步培养。"
玉佛莞尔望我,摇头道:"什么时候才能象个真正主持。"
与他混得久了,也不再显得拘束,斜眉望他,"主持一定要你这个样子么?年纪不大,却如老头儿似的,多无趣。"
玉佛淡笑,"阿弥陀佛,到是不行之罪。善哉善哉。"
"今天叫我来何事?可是找到我那所谓的师父了?"我翻看着他竹案上的书,问道。
他点头,不动声色地夺过被我蹂躏得凄惨的书,"有暗使在策国见过师祖,已留下暗记,估计几天就能回来。"
"嗯, 我这师父为何长年不在悠然山?连我接任主持不都见他,也不怕你所托非人。"我又开始蹂躏他的佛珠。
"那人......病了。"玉佛忽然说道,很有效的迫我停了手。
我呆了片刻,一笑道:"生老病死,无可奈何之事呀。"
玉佛低目合十,半天又道:"可是我错了?迫你出家,但你不快乐。"
我轻拍他的手,道:"错了,万丈红尘,风云烟雨,哪得日日长晴,哪能时时快乐?"
"不行多虑了。"玉佛笑意又起,拿出棋盘和黑白子,道:"昨日学得可要不行再演示给主持?"
我摇头,"你如此聪慧,哪还用我再检查,今天再教你一式。"说罢,"啪"地白子落地......
随着黑白子相间棋盘,心内亦起伏黑白。
自那日随玉佛回到悠然寺,我便行过接位大礼,被所愿非愿的推上了主持之位。寺中几百位僧人,黑压压一片观我受戒大典。而我除了玉佛和了凡,仍是谁也没记住。只那些经文梵音,唱得我昏头昏脑。
悠然寺纪律极严,且管理颇有条理。寺中除服侍主持的十八名僧人外,共分惩戒院、经文院、武僧院三座大院,每院皆有百名僧众,皆身怀绝技,修为超绝。
尤其惩戒院诸僧,个个面如哼哈二将,面目狰狞,且喜怒不形于色,人见之,必怕。连我这主持,都尽量避免与他们打交道。
坐上主持之位三天,我便派人下山,用从老妖精那里诈来的财富,在悠然山脚建了一座悠然寺俗家弟子分寺,名为怀远寺,专门收笼两国因战乱而失怙的儿童和伤殊人员。
如今已颇具规模,收容俗家弟子两百余名还多。
而替老妖精押送银两过来的,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立章三公子之一的梅花公子,周允乾。
据了凡讲,那日飞天之时,周允乾见我被宇文留琉袭击落地,又折回来救我,一个分神,没有躲开纷飞箭雨,身中几箭。后被众僧救出,送回洛京城养伤。
怪不得最后之时,只不见他呢。
他养好伤后,知我出家为僧。竟毅然辞了洛国所有职务,一身清闲的来找我。当得知凡人再不能上悠然寺时,便持意要在寺中当一名诗文先生。
开始,怀远寺主持不许。但这狐狸的手段极高,几番寻死觅活的折腾,要么苛扣银两,要么推误工期。大家被他磨得怕了,不得不留下他,这一呆,便是一年。每月十五之时,他都会托人送几首小诗上山,我虽留下,却从来没有答复过。
大梦已觉,何苦再为空梦纠缠不休......
但有时候,当夜深人静之时,会忽然感慨,这许多人中,全心待我的,也许只有一个嘻笑怒骂的周狐狸罢了......
思绪纷乱,当我回过神来,棋局已定。
最终我以三目胜出,一推棋盘道:"可怜的三目。用不了几日,就再下不过你了。唉,老喽。"
玉佛忍俊不住,连忙低首道:"阿弥陀佛......"
而才醒过来的了凡,一听此话,翻个白眼又晕了过去。
青山依旧,高可摘星。
我足下一点青青碧苔,曼转身形,衣带飞袂,跨过脉脉山峦叠谷,往山下飞去。
这是我一年来第一次下山,不必坐大雕,不必有人护驾,飘然一身的感觉,虽寂寞,却也自由......
来到怀远寺时,正是午饭时分。清香的斋饭带着炊烟袅袅袭了过来,我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赶紧捂住肚子,开始挨着房间找饭。
"谁,站住!"身后有人喊。我扭转望了,一个圆头圆脑圆眼睛的小沙弥。
我和蔼可亲地笑道:"你家主持可在?"
小沙弥如防贼一般紧盯我,"哪里来的野和尚,我家主持是你要见就见的么?"
赖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我努力把面皮揉捏得更和蔼可亲些,道:"阿弥陀佛,大家皆出家之人,行个方便呗。"
小沙弥哼道:"想在我们这里吃白食的出家人多了,能个个都行方便么?"
说罢,不再理我,大眼睛地溜溜一转,双脚一点地,竟窜出去老远,边跑边叫:"师父,师父,有野和尚闯入咱们寺来了。"
嗯,小小年纪,轻功不错!我捋着莫须有的胡子连连点头。
那小沙弥一叫,竟窜出来数十个僧人,有的手里还端着盛满白花花米饭的大碗。
我的肚子忍不住又咕噜一声......
"不知这位师兄,所为何来?"其中一位把饭碗交由他人手中,合十问道。
"吃饭。"紧盯着那碗,咽了口口水。
那僧人笑了,上下打量一番,见我不似坏人,道:"既然如此,请这位师兄随我来。"
我再不客气,迈腿随他进了斋房,见整整齐齐六条长桌摆在屋子中间,每条长桌上约有大小不一的孩子和僧人数十名,都端着碗看我。
我咧嘴一笑,道:"阿弥陀佛,众位师兄师弟好!"
说罢,再不理他们,看准一处空地挤过去,端起不知谁的碗,开始往嘴里塞饭--嗯,不错,这策国大米,味道纯正,且带幽幽清香,好吃!
嗯,这斋菜做的味道也正好,纯天然食品......不错,不错!
可惜,只是没酒......
"呃!"等我打个饱噎放下碗,才发现饭堂内静悄悄鸦雀无声。
把最后一条青菜吸进嘴里,才看清,怀远院主持了嗔,正必恭必敬地跪于地上。而其身后黑压压跪了一地。
我皱眉,掏出手帕擦了擦嘴,道:"阿弥陀佛,成何体统?吃饭事大,都跪在这里做什么,起来!"
无山无水出家人
然后,一个没注意,我就看到了某只特立独行的狐狸,正站在众人身后笑意浓浓......
咳!我咳嗽一声,轻声道:"阿弥陀佛,不打扰各位师兄吃饭。了嗔,你也去忙你的吧。随后,我会找你。"
"是,主持师叔祖。"
我暗自翻眼,这辈份差得忒多了些。都怪那个没谋面的师父,老大的年纪,没事收我这么个小徒弟作甚?
整整僧衣,迈腿走出饭堂,对身后那只狐狸说:"你住哪儿?"
狐狸细眸深深望我一会儿,笑意更浓,几步跨到我身前,领我往里行去。
身后黑压压一地,到我拐弯,都不曾起来,尤其那个小沙弥,瞪着一双水水大眼睛,惊恐的望着我......
坐于竹榻上,我随手翻书,"哪里不舒服?我看你蛮精神嘛。"
狐狸坐在我对面,依旧紧盯我不放,半天才道:"不生病,怎么能见到你。"
我哭笑不得,咬牙道:"怎么不说死了,我会来得更快。"
狐狸扑噗笑了,摇头叹道:"哪里象个和尚!"
我瞠目瞪他,"阿弥陀佛,佛在心中。你这俗人懂什么。"
他不说话了,忽然站起来,一把抱住我,低声道:"天地间终于只剩下你我二人了。"
我不动,任他越搂越紧,"殊儿,殊儿......"说罢,唇就要落下来。
微微一侧头,避开那温温带暖的薄唇,笑道:"阿弥陀佛,不得了了,调戏和尚了。"
他苦笑着放开我,自桌上递过一杯清茶,"清羽,姑父走时留下的。"
我赶紧接过来,细细饮了起来。抚着温温茶杯,回味着脉脉幽香问道:"舅舅可还好?"
狐狸点头,"烟波殿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已成为京城一大话题。"
我轻叹,"阿弥陀佛......"
其实,那隐蔽山庄就在悠然山西侧。虽然经常派暗使去照顾他们,告之我一切还好,我却没有机会去探望探望肥肥的娘和晏老爹......
"东方禹罢除百家,独推法家。且诗词歌赋只准贵族学之,贫民禁止......"他还要说下去,我抬手制止,"他还推崇武学,开设武举考试,是不是?这些,我都知道。"
那狐狸笑得略有些苦涩,"我到忘了,你乃监控三国的天下第一寺主持,什么不知道。"
"阿弥陀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贫僧什么都不想知道。"我低首合十,把个光光脑壳亮给他。
他呆呆发愣,手指颤颤摸上我的头,喃喃道:"到如今我都......都不信,这是真的。"
我笑叹,"梅花公子莫咂舌,声色如虎易害身,溪是声来山是色,无山无水出家人。"
"你、你......"他被我气得无言以对。
"既然已经见过我,你也可以回去了。舍舅舅一人在洛京,于心何忍。"我正色道。
他摇头,亦正色道:"于心何忍,只为你一人。你......你伤成这样,我又如何忍心丢你一人在此?你人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无论你为佛为人,都一样。"
我苦笑,"何苦许这无望之诺。"
"非也,几年之前,我便曾下过决心,若你三年约满,定会陪你游尽天下,结草为庐,快乐一生。虽然当中百结丛生,险险丢了你,但毕竟又峰回路转......周允乾不怪别人,只是告诉你晏殊,此心不悔。"
"胡说,如今我已经是出家人,你不悔又能如何?"
"我不管,即使你在山上作你的三绝佛,我在山脚作我的教书先生......亦是一样。"
望着他坚定双眸,我再无话可说,气道:"随你!"
说罢,转身欲走,忽然被他一把拉住衣袂。那狐狸笑若春花,说道:"这次见到殊儿,竟觉得你与以前,大不相同。更灵动、活泼了许多。"
有么?我眨眨眼睛,装腔作势道:"自然!大梦初觉,回归本心也。阿弥陀佛......"
或许吧,摆脱了世间一切麻烦,再不担心什么朝堂政治,再不为你情我爱忧愁,再不被那些诗词文章所累,再......再不为情所伤......仙境般的世界里,享受着神仙般的惬意生活,这和尚,当的赛过皇帝。
他摇头叹笑,猛得抬头问道:"对了,你法号是什么,众人皆以主持或三绝佛称谓你,我到如今竟是不知呢?"
我脸色大变,狰狞道:"偏不告诉你。"
他邪笑,"可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说吧,我不笑你。"
我起腿照准他肚上就是一脚,谁知他竟毫无防范,嗖得飞出去撞在墙上。吓我一跳,急忙飞身过去接住他。
"一年不见,怎么就成了纸老虎。"掀开衣服一看,竟是脚大的一片淤青,而在其旁边,卧着一道狰狞伤疤......
我抚摸着那疤,低声道:"可是为救我留下的?"
感觉手下的肌肤猛得一颤。狐狸拍开我的手,揉着肚子咬牙,"你、你忒狠了。哪是我成纸老虎,怎么不说你成真老虎了?"
压住心内涌动,我摸着鼻子笑了:连我自己都忘了,昔日病怏怏一晏殊,如今已是怀揣两甲子神功的绝世高手。
"悠然寺主持功力都是要传于下一任。不行嫌我底子差,硬是把平生两甲子功力全传于我。其实,有没有这一身功夫,于我都是无用的。"我笑着解释。
他颇为不服气地叹道:"世间好事全着了你,我们连羡慕的份都不敢。哎哟!"
我斜目望他,"羡慕么?好呀,把这主持之位让给你如何?"
他哈的笑了,"我到想呢,人家不会要我,我凡缘未了哦。"
我撇嘴抱歉,"作和尚有甚好,连酒都是不让喝的。"
他笑得更大声了,"谁还敢让你喝酒。听说,悠然寺几年屯的桃花美酒全被你一人喝光了?记得当初在飘花酒舍,你喝得清阳差点吐血。悠然寺就是建个酒作坊,也是经不住你喝......"
我小声嘀咕:"那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忽然眼睛一亮,凑过去小声道:"允乾,我们去喝酒呀?"
他也小声道:"我也想答应,但有人不让我答应。"说罢,指指我身后。
扭头一看,了凡拉个长长黑脸,正当门而立。
我讪笑,道:"嗨,好久不见,了凡。"
了凡拱身道:"请主持回寺。"
"请主持回寺",他话音未落,身后竟响起一片声音,吓我一跳。伸脖望去,连僧人带俗家弟子,齐压压跪了一地。
我郁闷之极,白了一眼极力忍笑的周狐狸,道:"起来吧,回寺。"
众人这才浠里哗啦地站起身来。
了嗔端着一张胖脸过来,合十道:"恭送主持师叔祖!"说罢,自身后递过一坛老酒。
我立即眉开眼笑的接过来,道:"好好,给你加薪。"
了嗔又道:"素闻主持师叔祖喜酒,正好半年之前先后有两人来到本寺,传授本寺造了两种素酒,醇厚清香,极其好喝,一名曰胭脂红,一名曰戬酒。但因上山不许多带俗物,所以,一直没有献给主持师叔祖品尝。"
我心内一跳,淡淡笑道:"就说我说的,以后,这些酒,多送些到山上吧。"
"还有南国小糕点,一位挂单的师父手艺极好......"
"一并送过来吧。"我呆立片刻,带着了凡往外走。
我转身离开的一刻,郁闷地告诉周允乾,"我的法号,悟能......"
无事挂心好时节
破和尚端着茶杯,邋里邋遢地坐在一旁看我挨训,一张没剩几颗牙的大嘴咧得能飞进苍蝇......
"身为一寺主持,善自离寺,带头违反寺规,该当何罪?"不行沉着玉面,恨铁不成钢地望我。
我低头作服首状,"你别生气,我知错了。自罚抄经书十遍成吗?"
"一百遍。"
"五十遍。"
"八十遍"
"六十遍"
"你当买菜么?"不行拍案。
我缩缩脖子,连连点头,"八十就八十......"
"哈哈......"破和尚笑得溜下竹椅,还掉了一只鞋。我咬牙望他,冷笑道:"牙掉了。"
破和尚赶紧摸摸自己的嘴,然后告诉我,"没掉!"
"再笑,就掉了。"我狞笑。
他颤颤的走过来,拍拍我的肩,笑得菊花一般,"小殊殊......"
"闭嘴,不许这么叫我。"我激零零打了个冷战,闪开他的脏爪子。
"十几年前,我就这么叫了。"破和尚得意的扬起乱糟糟的胡子。
有这样的师父真丢人。我给他一个大白眼。
以前感激他赠白玉凝露之恩,见之还毕恭毕敬。如今,知道他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师父,就再也恭敬不起来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若不是他,玉佛怎么会死气百赖的迫我出家。
"送你的锦裘呢?"厌恶地望着他千疮百孔的破衣服,我吼。
"换饭吃的了。"他一听我提那衣服,立即讪笑着躲我老远。
"棉鞋呢。"一想到肥肥的娘送我的棉鞋被他抢走,我就气得七窍生烟。
"换......换饭吃的了。"话说完,已经躲到玉佛身后去了。
"就知道吃。"
见玉佛闪着一双清眸,涕笑皆非的望着我们这对活宝师徒俩。我狠狠的放下拳头,不能在小辈面前丢了体统不是......小、小辈?
"呃!不行......好象我才是主持吧,好象你没权力罚我抄经书吧?"
玉佛唇角含笑,不紧不慢道:"是主持师叔自己说,要罚自己。"
我跌了个大跟斗......
"悟能呀,哎哟......"破和尚接住我飞射过去的一朵桃花,撅胡子顿足,"叫你小殊殊不许,叫你悟能又不许,那让师父叫你什么?"
"叫主持。"我呲牙道。"师父,打个商量,把我这法号改改成不?"
乱糟糟的脑袋摇得坨螺似的,"不成,你本是悟字辈。而且师父在你很小的时候就以为,当你悟出自己佛性的时候,定能悟出一切本然为空,无可执着,即得自在。阿弥陀佛......"
如今是很自在,但我不想当猪......沮丧的靠在桃花下叹气。
"师父,我真回不去了么?"我撇撇嘴,正色问他。
乱糟糟的脑袋点点头,"你本为这世界之人,只是机缘巧合,出生时,正是鬼节,被你跑了两魂三魄。"
我眼睛一亮,问他:"我既有三魂,是不是再死一次,还可还魂?"
他微一沉吟,道:"恐怕是不能了,因为你已经三魂归一。"
"唉!"我无奈叹,"师父,你怎么就选中我了。"
"偶然喽。当时见你眉宇间极度具慧根,简直千古奇材,老和尚我欢喜得什么似的。可是,细一看,却是个呆子。本想不理你,又实在可惜,研究三年,才明白,竟是魂魄不全的半拉人......"
我笑了,"幸亏那时候是半拉人,否则不是早被你拉来当了和尚......"
破和尚咂咂没牙的嘴,摇头道:"这年月,佛性悟性具高者少呀!不行那孩子不错,只是......唉!"
一提到淡雅不凡的不行,不由默然......
"禀主持,陵王有书信至。"了凡弓身递过来一封书信。
望着绢秀盈润小楷,我不由轻笑。这个皇上的,当来当去,还是脱离不开文人的本质。于些些琐事之中,还夹带着一首小诗:
檐间蛛网任风吹,零落西东不自持。
刘郎如今无觅处,远游底事尚留丝?
一直放心不下这青竹公子,性情喜怒无常,确实不算皇帝的胚子。年中时,曾派人送过去一本《资治通鉴》和一套"两税法"方案。期望能在治国上,帮他一些。谁想到,宇文留琉这痴人,不仅对诗文痴,当了皇帝,对政事也痴,且悟性极好。到把个税制改革搞得如火如荼,颇受陵王百姓拥护。新皇上任的头把火,也算烧得漂亮......
可是,凡事都有两面性,这人缠功十足,自此后便生生缠住不放。大事小事芝麻事,没有不让我操心的。若非上不了悠然山,怕是早上来掳人了。就这样,还是隔三隔五,会来信讨教,当然,其中加杂的诗文,是必不可少的。
读罢,拿出一纸薄宣,提笔写道:
漠漠轻寒连续风,湖头细雨润桃红。
年前今日曾经语,多少春情溢水中。
时光如梭,历历往事还似昨天,可人却已在天涯之外,唉,时不待我呀......不由一声轻叹。
一眼瞥到至于竹案上的酒坛和点头,想了想,又拿出两本书。一本送给老妖精的《天工开物》,一本送给肖佩旬的《古文观止》。全都封好,打发了凡派人分别送出去--
没想到这些人还记得我这和尚,这酒和点心,稍稍暖了我凄冷如死的心肺......
"没见过你这么当和尚的,到比皇帝还忙。"破和尚满嘴的点心,开始来回转着圈儿琢磨我那坛酒。我一把抱入怀里,道:"胭脂红。想喝么?想喝就要给我改名字。"
破和尚挠挠头,砸砸嘴道:"你这法号已是编制在册,改不成了。"
我叹气--这人要是不顺,连个名字都跟着闹别扭。
高西 发表于 2008-7-18 09:45
千年修得僧一笑
雪白长袖垂下......
削尖的桃木划过湿渍的土地,地面上赫然出现几个椭圆。
我不明所以,抬眸望向不行,只见他衣袂飞旋,枝走龙蛇,一串串或疏或密,或浅或深......奇异的椭圆出现在地面上。待全部画完,白晰的鼻尖处,已冒出点点清汗。
我心内一拧,递过去手帕。
那人忽然淡淡笑了,"净是些俗物......"
我低头一看,不由大窘。他手里拿的,却是以前在烟波湖时,玲珑表姐给绣的春色桃花......
一把抢过来揣入怀中,"就当没看见!"
毕竟是平生收到的第一件女儿物品,即使出了家,也是有些舍不得扔的--并没有什么世俗念头,只是,两世缘分修来的,总归是个纪念。
咳!虽然和尚揣条桃花粉手帕,是怪异了些......
那人以袖掩唇,半天,才放开素唇,指着地上大小足迹道:"这是师父临终前悟出的一套轻功,雾索飞花......可惜我不能行走,只能传于你了。"
原来,那椭圆,代表的是足迹!
我不由偷偷湿了眼角,连个如椭圆般大小的奢望,他都没有体现过,心里可有凄苦?
抬起头来,正对上黑白分明的一双清眸。
他轻轻道:"佛祖赐予不行与众不同的力量,不行已经知足了。阿弥陀佛!"
我假装低头研究那椭圆,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笑道:"一定要学么?"
他轻轻点头,"我已经传了你一生的功力,这世上,除了师祖再无人及你。但你最致命的弱处,就是心地太纯......心无防范。这轻功么,可助你逃出生天。"
我满头黑线......原来这功夫是用来逃跑用的,简直就是凌波微步嘛。难为他费这么大的气力教我。
毕竟有绝世的内功堑地,照着足迹走了几遍,便能若飘若飞,与桃花飞雨相追相随了......心内欣喜,抓住他的手道:"叫我如何谢你。"
"阿弥陀佛。"他唇角含笑,慢慢抽出了手。
望着日益细弱的手腕,心内又一阵酸楚,这身体真的是大罗神仙也不能救了么?
急急找破和尚回来,就是想让他结合现代手术技术,为不行治病的。可是,破和尚说,这肌肉萎缩之症,是有生俱来,再治不好的,能挺到如今,已经是奇迹。
一年来,眼看着生命力一丝丝从他身体里抽离,那感觉,竟如刀刺在心头,却不敢痛在眉头......
推他缓缓走在桃花曲径,望着桃花飞旋于半空,我慢慢哼着:
色白花青的锦鲤跃然於碗底
临摹宋体落款时却惦记著你
你隐藏在窑烧里千年的秘密
极细腻犹如绣花针落地
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
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
在泼墨山水画里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柔美的旋律,让他微合双目......半天,望着湖面,才轻轻道:"有时候,真怀疑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身上的那抹明媚自在、悠然坦荡的神采,却是这世上之人再也没有的。"
我慢慢蹲在他轮椅旁,拿起小石子投向湖中,望着激起的片片涟漪,回头笑道:"说对了,我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来自于一个你们想都想象不到的千年之后。"
"哦?"
"病死的,再醒来,就已经在这肉身里。"
他眨眨眼睛,薄唇微张了张,却没有说话。
是信?不信?还是惊得无话可说?
我点点头,握住他的手,正色道:"是真的。那一世,我叫杜今......"
"杜今么?"他盯着紧紧相连在一处的两只手,忽然笑了,"不知道我死后,能不能到你的世界去看看。"
"可是信我?"我惊喜问道,见他点头,哈哈大笑,"真的不怕我这借尸还魂之人?"
他笑了,抬眸道:"师祖早就告诉过不行了,说你只是灵魂归来,不算借尸还魂。那时,不行以为师祖喝醉了酒......如今,连你都这么说,不行真的信了。"
心里好似一下子打开了天窗,敞亮得让人喜悦无限大的往外窜出,我再大笑,"佛说,人死是要到西方极乐世界去的。而极乐世界应是什么都能看得到。到时,你腾云驾雾间,一低头,就能看到杜今的世界,就能看到那个可以同样使你灵动神采的世界......"
他也跟着笑了,"阿弥陀佛!"
然后,桃雾迷蒙缠绕间,我给他讲鉴金东渡扶桑,讲唐玄奘西行取经,讲诗僧贯休,讲醉僧怀素,甚至讲到弘一大师李叔同......
不行眨着清一尘不染的长睫眼眸,如听老爷爷讲鬼故事的孩子,认真的随着我手舞足蹈、眉飞色舞,时而微笑,时而拧眉,时而叹息,时而微合双目......生动的如同一幅动画的白描山水,散发着简约而灵动的韵致。
后来,当他听到唐三藏西天取经,到了高老庄,收了猪八戒为徒弟并赐名悟能时。嘴角抽动两下,还是忍不住低低笑道:"阿弥陀佛,难怪了!"
我瞪他,再瞪他,咬牙道:"我愿意。"
那玉佛笑得更是山花烂漫......
最后,夕阳映得湖水波泛桃红,我讲得实在累了,拿过他手里的桃枝,在地上划过行云流水的文字:
烟收山谷静,风送桃花香。镇日悠然坐,澄心万虑忘。
然后歪头看他:"事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不行,谢你把我送入这个清平世界。"
"只要你不怪我。"不行望向云起云落处,双手合十,低念阿弥陀佛......
"不行,不行,我想......我想去看看我娘。"趁气氛融洽,我朝他呲牙讨好道。
他哭笑不得,沉吟半天,才缓缓道:"何苦让我知道!"
丢下桃枝,我惊喜非常,往来处跑去。白光一闪,雪白缎练挡住去路,"许你三天,三天后回来。"
"不行万岁!"我大笑着展开雾索飞花轻功,飞驰起来,瞬时,那人的雪白衣袂,隐没于万朵桃花、夕阳水云间......
何处清风不归家
与了凡飘入院落时,悠然寺的晚钟正好响起......
院落间落于苍松翠柏间,很是空阔,沿着曲曲小径找了半天,才看到几座融会于青山绿水间的素色房屋。
绕过耳房,往正房行进,竟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琴音传出,待走近了,却赫然断了--
"唉,一到此处,便会断绝......"
徐徐的轻叹声,惹得我眉毛一挑。
"吱扭"伸指推开房门,走进去,淡笑道:"晚辈悟能,拜见诗圣老前辈。"
房内两人显然被吓了一跳,先后站起来。一袭灰衫的是任肖祯,另一位长发半垂的清俊之人却不认识。
"晏殊么?"任肖祯迟疑问道。见我含笑点头,竟一把拉住我的手道:"哎呀,来的正好,快快帮我续上这曲。"
又是一个痴人!我苦笑着被他拉过去,看了看桌上的琴和琴谱,竟是我弹过的那半曲《十面埋伏》。
我也不客气,提笔在那琴谱上又写又画,然后再抚上琴,五指翻动、袖口飞舞,急速地弹奏起来--瞬时,整个房间充斥起一股金革铁马,万马奔腾的氛围,时而马声嘶嘶,时而车轮滚滚,时而喊杀阵阵,时而凄惨悲壮......
十八段《十面埋伏》由弱到强,由胜到衰,一一演绎着古战场的气势辉宏,残烈悲壮,震动着每个人的内心都热浪翻滚、欲罢不能......待我赫然收梢最后的手势,整个房间就如大战后的战场,一片消烟、寂静......
半天,长发半垂的清俊之人才悠悠叹道:"好似......经历了一场撕杀。"
任肖祯急忙过去扶那人,低语道:"可是累了?"
"还好,难得有贵客来,怎么会累。"那人清爽一笑,温温尔雅的气质,竟让我曾经相识......肖佩旬......
"晏殊么?"他脸转向我,眼神却没有跟过来。仔细看了,那双美丽的眸子却似蒙着一层薄薄淡淡的云雾,心内一惊--竟是看不见吗?
虽然习惯性地点了头,我还是立即出声道:"是。"
"我是余尘。"
望着他笑意盈盈的样子,我大惊。这人、这人不就是妖精口中,与人跑了的洛国前国师余尘。忙站起来施礼道:"见过余国师。"
他抬起手来,笑道:"和你一样,已经不是了。"
任肖祯沏了茶递给我和了凡,然后又拿起一杯,小心翼翼的放在余尘嘴边,柔声道:"喝一口。"
余尘竟不避我们,就着那手,就喝了起来。
"任老前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待余尘喝完茶,我出声问道。
"当初经常喝你晏家的茶,后来是坐着你家运茶的船逃出洛京的......于是帮你爹选建了这座隐蔽山庄。"余尘笑意依旧道,"时间真快,我和肖祯在这里已经住了十年了。"
我望向任肖祯,他温柔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余尘的脸,"帮旬儿,是因为老策王有恩与我,如今,与他们已无再瓜葛了。"
我点头,用口形问他,"眼睛......"
"东方彻。"我口形才落,余尘竟似看得到一般,他轻轻地接过话题,吓得我一惊,"他临死前,打算让我陪葬的。幸亏肖祯来得及时......"
廖廖几字,却能想象到三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唉、这个东方彻比他儿子差多了,无论锦月如何算计,对我却是始终温柔且包容的......或者、或者,是还没有到紧要关头吧......
"谁在弹琴?谁在弹琴?"
我正要再说什么,忽然门外传来凄厉尖颤的声音。我心中大震,身形一掠,飘出门外--
门外,肥肥的娘满面泪痕,正站在清风里,往这边张望,而其身后纷纷跟来的有晏老爹,周三娘,二哥,明儿......齐风?
"娘......"不容再想,我扑过去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桑娘下意识的回拢住我的肩头,低下头细细望我的脸,"你......"
我连忙点头,"是殊儿,是殊儿。"
桑娘微微抖动,泣道:"是殊儿......娘的宝贝呀!"
呜呜哭噎,且如北风低呜,回旋着万股痛惜和思念,周围众人全都落下泪来......
"进屋吧。"晏老爹颤抖着声音说道。
我抽噎着应了一声,扶着娘走进了余尘的房间。
大家坐定......桑娘看我一眼,突然噗嗤一声,开始伸指在我头上来来回回的摸,又哭又笑,"怎么珍珠一样的亮......"
我满脸黑线,众人全闷笑起来。
桑娘笑毕,又捧起我的脸细细地看,半晌叹道:"早就知道的...殊儿不是凡人......"&
我自桑娘怀里出来,恭恭正正地给二老叩了三个响头,"殊儿让爹娘操心了。"
晏老爹摇头道:"只要大家都活着,都活着......就好。"
望向二哥空荡荡的右袖,我泪水又模糊了眼睛,"二哥......"
二哥伸出左手帮我擦泪,边擦边笑道:"都成三绝佛爷了,还是这么爱哭。"
我嘟嘴道:"即使是成如来佛,也是二哥的殊儿。"
他点点我的光脑壳,道:"给你见一个人。"说罢,一招手,一个女子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深施一礼道:"玲珑见过三绝佛爷。"
我张大嘴巴,指指二哥,又指指李玲珑,说不出话来......
二哥点点头道:"应该叫二嫂的。"
望着李玲珑微微拢起的小腹,我一拍二哥肩头,大叫:"你好快的速度!"
李玲珑瞬时羞红了脸,众人哄堂大笑。
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忙双手合十向李玲珑道歉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大家笑声更大了......
水水一直很信奉一段话: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因此水水笔下的人物,如水水、如晏殊,我都希望他们能够胸怀感恩之心,乐观向上的活着。什么仇恨、怨声,这些阴暗的东西,都远离而去......
所以,若有人说他们矫揉造作也好,作秀也好,不喜欢也好......水水都无可奈何。毕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最完美的人生主角......
偷得浮生几日闲
说笑间,二哥暗暗捅我一下,道:"齐风还在外面跪着呢。"
我挑眉,"我又不是他主子,跪我作甚?"
"那日夜里,你留信走人,随后他就来了。跪在外面不起来,说这命是你救的,只能还给你。一直跪到天亮,爹心一软,便叫他一起跟来了。一路上倍是尽心尽力,我们真的无语可说。"二哥低声说道。
晏老爹开口道:"人非圣贤,谁能无.,再说,他只是尽了一个身为臣子的本分。殊儿,你就原谅他吧。"
我挑帘出来,缓缓走到齐风面前,这牛人纹丝不动地跪在那里,见我来了,更是挺得笔直,鼻尖处冒着虚虚细汗。
盯了他一会儿,我叹道:"阿弥陀佛,如今晏殊已是出家之人,身无一物,再没什么可被你们利用的了。你......回去吧。"
他脖子一耿,道:"不。"
"何苦呢。"我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位住。急急嘶扯着嗓子叫道:"以前不是假的......但皇上找齐风......齐风一家忠臣,不得不应,如今......错了......国师原谅......齐风誓死......追......咳咳......"
那沙哑的嗓音说到后来,已经是声嘶力竭,直到最后更是再说不出话来,只是猛烈咳个不停。
见他掐住喉结处痛苦难当,却还要说话的样子。我信手一挥,点了他的哑穴,"不必再说了。穴道两个时辰后会自解,你、你走吧......"
齐风忽然不闹了,眼神呆滞一瞬,竟抽出腰间长刀,往腹中刺去......
"你到底要怎么样?"僧袖一甩,震飞长刀,拧眉望他。
齐风口不能语,泪流满面,头如捣蒜般,重重的叩在地上。每一声铿锵有力......震得我心头纠乱不已。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好了,你起来吧。若你真有此心,就留下来保护我的爹娘。不过,如果再出差错,莫怪我翻脸无情!"
齐风大喜,连连点着头,又大力叩拜。
宽袖一抚,解开他的穴道,扶他起来......唉,从来,我都是拿他当朋友看待的。"放着堂堂的御前二品侍卫不当,到这穷乡僻壤,何苦来着。"
他扯扯嘴角,挤出俩字:"愿意!"
噎得我猛翻白眼......
走到二哥跟前,隔窗子望了望坐在屋内、被桑娘缠住问东问西的了凡,拿出一物塞在二哥怀里,低语道:"二哥,我给你带了一部左手剑法密录,小心收好。"
二哥也学着我四处望了望,赶紧把东西收好,点头道:"知道了。"
等我们哥俩站直身体,了凡竟然笑眯眯站在眼前,唬得我俩往外一跳......
"你、你......"
"阿弥陀佛,主持,了凡也知道了。"
我瞪他,"哪只眼睛知道的?给主持我闭上!"
了凡阴阴一笑,"全寺上上下下几百双眼睛都知道了。只主持自己不知道。"
我满脸黑线,咬牙道:"不行也知道?"
了凡嘴角抽搐几下,回道:"不行师叔让了凡转告主持,悠然寺所有东西都是主持的,主持再拿东西,请......请走正门......"
"哈哈......"他话音才落,屋里屋外顿时笑声四起,连才站起来的齐风一张阴阳脸都扭曲成一团......
我顶着光脑壳,暴走!
撑灯时分,告别了余、任二位老前辈,随爹娘回了主屋......
这个院落大的超出我的想象,鸟语花香间,尽溢一种宁静,比悠然寺竟也不差。而且大院落套小院落,每个之间都有数排青竹隔开,显得幽静、雅致的很。
看到一座种满各种瓜果、爬满葡萄藤,青叶绿蒂茂盛非凡的院落,我驻足笑道:"这定是爹娘的住处了。"
桑娘牵着我的手,眉开眼笑道:"还是我的殊儿了解为娘。当初种这些,你这爹还老大的不愿意。"
晏老爹苦笑道:"在你娘眼里,我连这些瓜瓜果果都比不上。"
我笑,挽着二老走了房间,
桑娘越看我越喜欢,忽然伤感道:"虽然说出去气派,可终是个和尚,还受了那么多的苦。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如在家卖茶叶了。"
晏老爹不赞成的插话道:"呃,什么话,男儿当立强!殊儿现在是干大事的人,如何能和卖茶叶相提并论?"
"再怎么着,也是个和尚。"桑娘瞪向晏老爹,老爹不敢说话了。
三娘柔声宽慰道:"听说悠然寺是神仙一般的地方,上面的人都可益寿延年呢。而且,对如今的殊儿来讲,应该是最好的去处了。大姐应该高兴才对。"
桑娘望望李玲珑,摇头叹惜不语。
说了一会儿话,二哥扶着玲珑和周三娘先进回自己的小院去了......
晏老爹拉着我的手,带着了凡,走出瓜果飘香的小院,来到一处鲜花盛开的地方,指着那座木屋结构的小楼道:"这是爹给殊儿准备的,看看怎么样?"
虽然已经很晚,但淡淡的花香和青竹的绿意,仍能感觉得非常真切,望着这如画般的主院落,我不由湿润了眼睛,"让爹操心了。"
"唉......"晏老爹拍拍我的手,轻声道,"傻孩子,只要你平安无事,爹就高兴......"
下午的阳光连同满院的花香一并照进窗来,屋子里暖烘烘、香喷喷的,舒服得我抱着书,坐在窗下打盹。
三天来守在娘身旁,至身于青山绿水之间,如度假一样逍遥自在。
一会儿和任余二位弹琴论诗,一会儿指点二哥功夫,一会儿和明儿上山挖笋找蘑菇,或者偶尔下厨给大家作些素斋素饭......
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不错,山下有爹娘宠着,山上有师父玉佛护着,天上人间最惬意的那个人非我莫属。
齐风轻轻走进来,执了茶壶斟半杯茶,递与我,道:"喝。"
伸手来接,我突的手腕一转,扣住了他的脉门,道:"你不怕我真的不饶你?"
那人眨眨眼睛,半天,才道:"怕!"
"为何还巴巴的跟来?"
"情不自禁!"
只这四个字,便叫我无话可说了,松开手低低一声......阿弥陀佛。
"余前辈,来了。"我快睡着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齐风又开口道。
我揉揉眼睛,赶紧站起来道:"快请进来。"
昨天让了凡检查了余尘的眼睛,说还是有希望的,但毕竟是多年旧疾,恢复到常人那样是不可能了,但多少能看见东西。了凡是不行这许多年来的私家医生,医道颇为了得,他的话我相信,于是派他回山上去偷,咳,去拿名贵药材。
任肖祯扶着余尘坐来,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喜得任肖祯握住余尘的说道:"等眼睛好了,我带你去游山玩水。"
余尘微笑摇头。
我懒坐于一旁道:"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到要看看,如今谁还敢为难您。"
余尘苦涩笑道:"殊儿心底清澈,如何能想象到皇家心思?东方禹,和他父亲一样,野心勃勃,怎么会轻易善罢甘休?而其它二国,虽然表面看来太平祥和许多,但暗底下哪一个是好惹的?"
我笑道:"放心吧,余前辈。殊儿早在作主持的那一刻,就作好了万全准备。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诸事都胜不过一个理字。"
话音才落,齐风就如风般掠了进来,弓身道:"来人了。"
我苦笑,说曹操,曹操就到。挑眉问他:"哪一国的?"
"洛。"
"谁,多少人?"
"皇上,几千人马。"
我靠在椅背上,伸个懒腰抱怨道:"总不让我安生。那就请吧......"
斜日栏杆人自凭
我望向消烟散尽的地方,静立良久......他是一个野心皇帝,是身来就注定没有完美爱情的人,这个魔障,是否也成了东方禹心底的暗伤?是谁破了谁的道行?谁又能说的清楚、讲得明白?罢了罢了......此生,彼生,千秋万世永远都不要再碰到......
一声叹息,微微侧头道:"阿弥陀佛,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路旁树影一摇,紫色衣袂带着徐徐清风倾然而下。眨眼前,眼前已经多了一张清雅从容的绝世容颜......
"别来无恙,策王陛下。"我合掌含笑。
他紧闭薄唇,闪着长睫审视得望我片刻,才温温道:"悠然有仙人,绝世而独立。一别三十六百日......世上再无晏殊,只见三绝佛......"
我直视他轻笑,"策王陛下眼里何曾有过晏殊?"
那美人清眸消暗,浅浅叹道:"殊儿竟是不再信我么?"
"策王陛下又何曾信过晏殊,否则,此刻陛下站在这里,却又是为何?"我侧眸微眨,心内忍笑。
而那美人已经被我两个反问句,问得秀眉锁起,玉颜转白,喃喃不敢再接话语......
宽袖一展,回首笑道:"辛苦诸位师兄,阿弥陀佛。"众僧口道佛号、白衣飞袂,若翩跹飞舞的玉蝴蝶......倾刻失去踪影......
然后转身望他,又端起脸皮道:"房内新沏清茶,名清羽,策王陛下可愿赏光乎?"
那美人圆润水光的眸子一呆,有些反映不过来,半天,才低低笑了起来,"殊儿,还是那般可爱。"
我微笑,"有劳策王夸奖。"
他叹息一声,又道:"也,还是那般可恶。"
我眨眨眼睛,道:"再谢策王夸奖......"
他摇头苦笑。
说话间已进了我的小小百花园。
进得屋来,随我坐到案前,那美人不请自斟,又叹:"这清羽,到让我想念的紧?"
我不动声色,自己为自己也斟了一杯,"只是......想念茶么?"
他微愣,赶紧点头道:"更想念的是人。"
我举杯自饮,含糊道:"不够。"
他苦笑,"难道,殊儿想让我指天发誓不成?"
我歪头想了想,笑道:"算了吧,免得让老天爷为难。"
他哭笑不得,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咬牙道:"这、这纯属打击报复。"
我斜眼望他,挑眉道:"又怎样?"
他忽然笑了,不仅笑了,而且是极其爽朗的笑,"哈哈哈,殊儿,我算服你了,从今后,再不敢得罪你。"
"服了么?服了就好。"我端起茶悠悠喝了一口,"只不过,服的是我这人呢,还是......那座山?"
再斜眸望他,他不笑了。
"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人迷惑人,也就罢了。只是这般惊世骇俗的能力,却是会吓着人的。"不紧不慢的语调,不喜不嗔的面颊,听不出是褒还是贬......只有暗紫衣袂随动作荡起涟漪,绣满金线的长长一角从上面垂下来,优雅逶迤在青砖地上。
我号道阿弥陀佛,依旧笑道:"再惊世骇俗,还不是出家了吗?还能怎样......架堆柴火烧了我?"
他秀眉一抖,放下茶杯缓缓走过来,手臂一环便搂住了我的腰迹,将脸埋在发里,低低叹道:"殊儿......殊儿......"
又缓缓侧起头,在我耳边轻吐幽兰,"真想就这么抱着你......天涯海角......再不让你伤心。"
我轻轻一旋身,如泥鳅一般滑出了他的怀抱,低笑道:"阿弥陀佛,随流识得性,无喜亦无忧,策王陛下多虑了。"
他望着空空如也的怀抱,呆立片刻,忽然扭过头来,温温望定我,吐出几个字来,"殊儿,我要大婚了。"
我袖下佛珠一抖,随即归于平静,"恭喜策王陛下......"
那人神色凄楚,才要启唇说话,忽然,一道雪白衣袂飞掠进来。抬眸看了......了凡。
"主持,请速速回寺。"了凡弓身道,见我挑眉询问的目光,沉声低语:"师叔......" 说话间看了肖佩旬一眼,随即顿住。
望着了凡不同以往的神情,心内猛得一跳,攸得站起来,边往外疾走,边说道:"策王陛下海涵,寺中有急事,恕悟能先行一步。"
步字才落,唇角一紧,悠悠吹出一道清亮呼啸声。倾刻,周身草树百花摇摇欲倒,巨大飞雕如箭一般,带着风声飞掠过来,于头顶盘旋徘徊......
"殊儿......"肖佩旬伸手欲止。我深深望他一眼再不言语,足尖一点,僧袍如白莲绽放,四角飞扬着直直飘向半空,只几个乍开乍现,便稳稳坐在大雕之上。同时,袖口轻抛,微微助力,拉了凡上来。
"策王陛下,回会有期。"大雕射出老远,我才把声音,徐徐传向下方,而那乌云紫衣,早已成为小小一个圆点,定在原处丝毫不动......
"什么时候的事情?"下了大雕,我飞速飘向桃花源,边走边问着身旁的了凡。
"昨夜忽然来到您的桃花源,说是看书,看着看着......便见不好,本想去请您。可师叔说,你会回来的......"
"师父呢?"
"去找一味药,说,若能找到,师叔便有救了。"
"何时能回来?"
"不......不知道......"
我转身,"还能坚持多久?"
"怕......怕是、怕是等不到了。"了凡说到最后,已经略显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