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第二次敲门[BL都市全文]
文案:有人说过,真正的爱情只有一次。如果爱情第二次来敲门的时候,你准备怎麽样?是开门迎接他,还是将他拒之心门之外?一个关於再次降临的爱情的故事。1
门铃声大作的时候,游子健正是梦酣时。梦里,他端著那架AK47扫死了面前一片人。却没有留意到楼上藏著的狙击手。最後来不及闪躲,被人华丽地爆了头。
翻身起床,晃晃脑袋。之所以会做这样的梦,全拜近几日CS打得太多所赐。
随便套了条牛仔裤,也不拉裤链,光裸著上身,赤著脚晃悠著去开门。
门外站著个男的,二十来岁的样子。柔顺的黑发中有几缕染成了浅棕色,轻轻地搭在前额上,略略遮住了乌黑的眼睛。他的一只手还停驻在门铃的位置上,看来他是要一直按到有人应门为止了。
游子健忍不住皱眉:"大半夜的,你想干吗?"
"我来看房间!"那人说著将一张出租告示举到了他的面前,笑了笑,露出右脸颊上的一个笑窝。
游子健拨开了那张快拍到他脸上的告示,不耐烦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个月800,不二价!"
那人点点头:"好啊,我要看看房间。"
十分锺後。
"我说,你这间房间的窗帘颜色太暗了吧,那幅挂画也太难看了。对了还有,你看这里,墙上有墨水印。"
"你还有完没完!"游子健终於爆发了,"余徽!你到底想干吗?!"
被吼的人一点不介意,懒懒地歪倒在床上,半眯著眼睛。
"不干吗,租房子而已。"
游子健额头上青筋突突地跳,握著的拳紧了又松。
过了好久,叹了一口气:"你就再没别的地方可住吗?杨乐那里呢?"
"他和男朋友一起住,我过去不方便。"
游子健憋著气:"那你住这儿,我就方便了?"
那个叫余徽的,一条腿搭在床边,老神自在地晃悠著:"反正你这间房间也要出租的。租给我不是一样麽?"
两人对峙半分锺後,游子健抱著手臂冷哼一声:"你要租住也可以。不过房钱一分不少,水电另付!"
"没问题。"那人毫不犹豫地点头。
"还要分摊家务。"
"...可以。"
"不能随便带人回来,事先要征得我的同意。"
"行,还有其它要求没?"
"有!"游子健几近咬牙切齿,"不能随便进我的房间!也不能干涉我的事情!"
"...好,好吧。"
就这样,游子健家里那间闲置的房间,有了一个友好的新租客。
站在沙丁鱼罐头般的地铁里,连移动一下脚步都有困难。游子健忍不住一阵头晕胸闷。
昨天等那位房客折腾完毕,才能歇下,可是自己竟然失眠了。在床上挺尸,一直到第一缕阳光透过了窗帘。
按了按额角,脱离了朝九晚五的日子只三个月,就这麽不适应了麽?
回想三个月前自动请辞的时候,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辞职後的日子,每天在家里懒著,除了吃、睡,就是上网玩网游,连电视都很少看。
自己倒没觉得烦,倒是有人看不下去。
"游子健,你是想变成猪呢吧!"
说这话的人是甲鱼。甲鱼其实叫贾煜,是游子健大学四年的同窗兼室友,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甲鱼"这昵称也是游子健给人家取的。当时他是这麽解释的:"甲鱼多好啊。没听过吗?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鳖!"
甲鱼也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游子健性取向的人。游子健当初告诉他的时候,他只是略微一愣,随即眯起那双豆子眼,没心没肺地笑了:"好事情啊。以後少了一个人跟我抢学校里本就为数不多的女性资源了。"
挑明了之後,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但没有疏远,反而更加亲密。两人在同一张床上睡了四年。只不过一个是上铺,一个是下铺。不时有首歌就叫《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吗?
甲鱼确实也够兄弟,拍著游子健的肩膀说:"这段时间你在家也歇够了吧。我们公司过两天要招人,你来应聘吧。"
甲鱼在恒信集团旗下的一个分公司,主要是做手机开发的。游子健在以前的那家公司,做得是移动通信业务,也算是搭边。
游子健径直走向一楼大厅的接待处。服务台旁边还站著一个男人,正在跟接待处的那位女职员说著什麽。
看到他走过来,那位女职员礼貌地朝他笑笑:"请问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吗?"
"你好,我是来应聘的。请问人事部怎麽走?"游子健也礼貌地回以一笑。
"人事部在15楼。刚好我也要上楼,可以带你过去。"旁边那个男人不知什麽时候转过身来,扶了扶银色边框的眼镜,对他笑了笑。
见过很多人穿西装的样子,但是从没见过将西装穿得这麽好看的人。修长高大的身躯包裹在灰蓝色的西装里,整个人显得高雅又不是魄力。
凭著一个Gay的本能,游子健站在电梯里时,还在偷偷打量著他。
"你应聘的是哪个部门?"
那个男人突然的发问将游子健从遐想中拉了出来。
"市场部。"游子健看著他,略微有些尴尬。盯著别人看了这麽半天,不太好吧。
那个男人对他笑了笑,镜片下细长的眼睛微微弯起来:"希望我们很快能成为新同事。"
也许正是承了这人贵言,当天晚上游子健就接到了电话,通知他明天早上九点去公司报到,顺便办理档案等手续。
挂了电话,感到有些莫名。这家公司的应聘过程也处理得太快了吧?
游子健满心的奇怪,因此没有注意到门锁开启的声音。直到一个大活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今天应聘怎麽样?有把握吧。"那位友好的新房客余徽正转著钥匙圈对他笑。
"嗯,搞定了。通知我明天去报到。"
"这麽快啊?"余徽显得有些惊讶,不过更多的则是喜悦。
"庆祝你找到新工作,明天我请你吃晚饭吧。"
游子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一向视财如命吗?什麽时候这麽大方了?"
余徽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有些尴尬地咬咬唇:"你上次之所以会没了工作,也跟我脱不了干系。请你吃饭就当时我跟你赔罪吧。"
游子健从鼻子哼了一声。你欠我的好像不只这件事吧?
这话他只是想想,没有说出来。过去都过去了,再提起来也没什麽意思。
第二天去市场部报到的时候,游子健受了点儿小惊吓。
虽然早上出门时还念叨著不知今天还能碰见昨天那位帅哥不,却没想到刚到人事部交了档案就见到了。
那个男人竟然是市场部经理,也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你好,我叫陆铭。"男人笑著握了握他的手,"欢迎你加入市场部,游子健。"
当天中午,市场部全员聚餐,欢迎新同事。
女秘书Lili很活跃,挽著游子健的胳膊笑眯眯:"小游你来了,咱们部终於又多了一名帅哥了。"
其他男同事不满地嗷嗷叫:"Lili你偏心!我们也是帅哥啊!"
Lili笑著白了他们一眼。
游子健抬眼看了眼陆经理。他正微笑地看著自己的部下玩闹。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上,他对游子健点头笑笑,游子健也有些尴尬地回以一笑。
一天下来,游子健对新部门新同事的映像都不错。这个部门总共有十个人,大家相处得都算融洽。
下班的时候,游子健去开发部拉上了甲鱼,说是为了感谢他,请他吃晚饭。
两人刚走出办公大楼门口,就有一辆银灰色的本田停靠过来,里面的人摇下了车窗。
"陆经理。"游子健跟他点点头。甲鱼也跟著打了个招呼。
"我想去喝一杯,你们有兴趣一起去吗?"陆铭笑著朝他们扬了扬下巴。
"不好意思,陆经理。我们跟人约好一起去吃饭了。"游子健有些痛心地推却,早知道就不答应余徽了。
陆铭点点头:"你们玩好。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去吧。"
望著车开走的方向,游子健剖析著这个人是同类的可能性。不敢说百分之百,但这个男人应该是对自己有点兴趣的。就算他不是Gay,也是个双吧。
正想著,被甲鱼拍了一巴掌:"你想什麽呢?"
甲鱼好笑地看著他:"怎麽?对他有兴趣?"
"嗯,有点儿。"游子健供认不讳。
"别怪兄弟没提醒你。这个陆铭在公司里也算是个出名的人物。一方面因为他的业务很出色,另一方面因为他的男女关系是除了名的混乱。你可想好了啊。"
游子健承认,听了甲鱼的话,他有些郁闷。所以,他就将这些郁气发泄在了食物上,也间接发泄在了余徽的钱包上。
自来到这个餐厅,见到今天的冤大头余先生,甲鱼的神色一直有些奇怪。趁著去洗手间的空档追上了游子健。
"我说你跟他怎麽回事?不是都分了吗?"
游子健挠挠头:"他暂时没地方住,想租住在我那儿。我总不能把他往门外赶吧。"
甲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倒也是。我还以为你们旧情复燃了呢。"
游子健笑了出来:"老鱼,你认识我这麽久了。我游子健什麽时候吃过回头草了?"
那顿饭吃掉了余徽快一千大元,他付账的时候倒是很爽快,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不禁让游子健怀疑这人是不是转了性?
那天晚上回去後,两人分配了工作。余徽先去洗澡,游子健则是霸著沙发看著转播的美网比赛。
八月的下旬,早晚的天气已经凉爽了很多,微凉的晚风透过窗子吹进来的感觉也倒蛮惬意的。
卫生间的门响了一下,一阵带有沐浴液香味的潮热气息混入了室内缓缓流动的空气中。
余徽潮湿的头发柔顺地搭在额头上,只围了条浴巾,就赤著脚走了过来,坐在游子健旁边。
他发梢上的水珠失重地坠下,落在游子健的手臂上,在干燥的皮肤表面引发一团冰凉的小火焰。
游子健偏过头。
坐在他旁边的人还是一如既往,沐浴後的皮肤看上去总像能掐出水来。好像瘦削了一些,锁骨和肩胛都显得更加突出了。白皙的皮肤上有些红晕,带著沐浴後的微微热气,比下面露出的髋骨和平滑的小腹更充满著情欲的诱惑。
在游子健看著他的时候,他也静静地回望著游子健,眼角带著淡淡的笑意。
对峙片刻後,游子健白了他一眼:"已经入秋了,你也不怕感冒?"说完径自起身,晃悠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听到卫生间门关上,还特意锁紧的声音,余徽打了一个喷嚏,裸露的皮肤上泛起一小层鸡皮疙瘩。
第二天,游子健刚迈进市场部的门,Lili就扑了过来。
"子健,你怎麽了?没睡好吗?都有黑眼圈了。"
昨天还是"小游",今天已经熟悉到可以叫"子健"了。
游子健干干地笑了笑:"昨天整理东西,睡得晚了一些。"
心里又把余徽骂了一遍。没事儿乱勾人,缺不缺德啊?!害得自己当时跑进卫生间解决一次不够,半夜又爬起来做了一次手工劳动!当然睡不好了!
两人正闲聊著,就嗅到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这个味道游子健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回过身,果然是陆铭微笑著站在他们身後。
"早啊小游。一会儿聊完来我办公室一下。"说完又跟其他人道了"早上好"才进了办公室。
游子健哪敢继续闲聊啊,老老实实亦步亦趋地跟著陆经理,进了他的办公室。
陆铭坐在桌前,朝他扬了扬下巴:"请坐。"
游子健抬头挺胸,端端正正地坐好。
"小游,下午我要去参加咱们公司新系列手机的发布会,你也一起去吧。算是了解一下自己公司的产品。"说著从桌上拿起一沓资料递给他,"这些是新商品的资料,你先拿去看看。"
游子健接过文件夹,点了点头:"好的。"
"怎麽?昨天晚得太晚没休息好?"陆铭靠在宽大的沙发椅里意味深长地对他笑笑。
"没有,只是有点儿失眠。"游子健尴尬地打著哈哈。
整个早上,游子健都有些不在状态。也难怪,连著两天没睡好,谁也没办法精神抖擞。
好容易熬到了午休,正想打电话找甲鱼一起吃饭,Lili就笑嘻嘻地了跑过来。
"帅哥,没约会吧?陪我一起吃午饭怎麽样?"
人家都这麽说了,游子健也只能表现出欣然的样子,暂时当一下护花使者了。
Lili把他带到了一个小餐馆里,给他介绍:"这里地方虽然小,但是菜色可是这条街上一流的,而且又很实惠。"
正说著呢,一个光头的大叔凑过来,呵呵地笑著:"呦,小莉今天带了男朋友一起来啊。想吃些什麽菜啊?"
Lili嘻嘻地笑著:"别乱说话哦,这是我们那儿新来的同事。特意带他来尝尝你们这儿的招牌菜的。"
游子健坐在旁边干干地陪笑。话这麽一说,从情侣关系变成了暧昧关系。还不胜不解释呢。
其实游子健还比较喜欢Lili这种性格的女孩。开朗,活泼,聊得来。跟她待一块儿永远不怕没有话题可聊。
Lili说著说著又开始抱怨公司里帅哥资源稀缺,害得她整日连个审美的对象都没有。
突然灵光一闪,游子健搭上了她的话题:"咱们部不是有陆经理坐镇?"
"可望不可即啊。"Lili无限感伤地叹了口气:"陆经理眼光很高的,追他的男人女人都不少,被他甩了的更多。所以啊,像我们这种平凡的女人就不对他抱什麽幻想了。"
一番话听得游子健有些郁闷。他现在也拿不准之前那些接触,是那个男人有所暗示,还是他自己想多了呢?
与此同时,一家叫做"无极限"发型店里,一个梳著马尾的发型师卷著袖子,将躺在供客人等待休息的红色长沙发上的那家夥又一次拖了起来。
"余徽,你给我起来!"
"反正又没什麽人,我在你这里歇一会儿有什麽关系。"余徽眼睛都不睁开,作势又要倒回去。
好在这位发型师眼疾手快,把他扶稳了。
"到底怎麽了你?"
余徽老实不客气,整个人靠到了人家身上。
"杨乐~~你说怎麽办啊~那小子现在连我色诱他都没反应了。"
叫杨乐的发型师拍了拍他的脑袋:"活该啊。谁让你当初扔了他,跟著严东珏跑了。现在想吃回头草了?那也得人家小草愿意让你这蠢驴吃啊。"
"杨乐~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我都要郁闷死了~~~"余徽脑袋埋在他肩膀,甕声甕气地哼哼。
"行。你死远点儿,别挡著我们店门口就行。"杨乐冷哼一声,松开手,看著他半自由落体地摔回沙发上,满意地听著那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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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游子健跟著陆铭去了恒信新系列手机的发布会场。现在商品的发布会都做得噱头十足。又是请明星代言,又是派送礼品活跃现场气氛。
这次公司请来作为新产品形象代言的是一位新近比较红的女艺人,游子健看过她出演的一部电影。当时还是余徽闹著硬要拉他一起去看。
陆铭带游子健去後台看看准备的怎麽样,正巧看到那位女明星在朝助手发脾气。好像是因为助手为她准备的耳环和衣服不配什麽的。
"Carrie,怎麽了?"陆铭微笑著上前打招呼,一副很熟稔的样子。
"Allan,你来了啊。"那位女艺人转过头,对著陆铭他们立刻换上了微笑。让游子健不由地肃然起敬。不愧是专业演员啊,变脸比翻书还快。
陆铭看了眼挨骂的助理,问:"有什麽麻烦吗?用不用帮忙?"
Carrie略微噘起嘴,看起来很可爱的样子。
"新换的助理笨手笨脚的,连耳环都拿错了。"
陆铭从助手那里拿过那副耳环看了看:"我倒是看不出来哪里不合适。你戴什麽样式的都很好看啊。"
这句话立刻引得Carrie笑逐颜开。
又闲聊了几句後,陆铭带著游子健离开了後台,去前面看舞台搭设的怎麽样。
两个人并排地站著,陆铭突然说:"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这话可大可小,让游子健听著有些诚惶诚恐。
陆铭笑著耸耸肩:"我也烦这种场面。不过是工作,没办法。"
"陆经理..."
游子健刚开口就被陆铭打断了:"别整天经理经理的叫了。你叫著不累我听著都累。换一个!"
游子健沈默半晌,硬著头皮哼了声:"..A..Allan..."
陆铭笑出了声,笑得弯了腰:"我说这名字让你一叫怎麽就这麽难听呢?"
游子健讪讪地跟著笑。
"行了,你叫我陆铭就好了。Allan是之前在英国留学时用过的名字。"
"陆铭。"游子健试著轻声唤了一声。
"不错,咱们俩的时候你就这麽叫我吧。"
游子健忍不住又一阵心痒痒。他这只是因为对下属亲切吗?
那天的发布会很成功,发布会後是庆功宴。游子健在这样的场合总有些不太适应。尤其想到对这个新产品,自己可是半点力气都没有出过,不由得有些心虚。陆铭却是应对的游刃有余,对每个人都礼貌而客气。
好像是看出来游子健想些什麽。陆铭开车送他回到家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司紧接著要出台新产品的方案,很快就要忙起来了。这段时间你先研究研究符合年轻人赏美的产品。"
游子健点点头:"陆经...陆铭,谢谢你送我回来。"
陆铭好笑地对他扬了扬下巴:"光嘴上说,没有谢礼吗?"
"啊?"游子健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人还真会要什麽谢礼。
"我自己取回来好了。"
陆铭笑了笑,倾身靠了过来,在游子健来得及反应前,吻上了他的唇。
做得那麽自然,那麽理所应当一样。一时间让游子健不知道是该推开他,还是该回应他。好在只是嘴唇的轻触,并没有深入。
"子健,明天见。"陆铭跟他摆摆手,驱车离开。
游子健呆呆地站在路灯下,看著他的车影变得越来越小。
果然,自己的直觉还是敏锐的。
第二天,Lili凑到游子健旁边,笑嘻嘻地说:"没想到你们昨天就出去了那麽一下,绯闻就闹出来了。"
游子健心里一惊。难道昨天在他家楼下那一幕被认识的人看到了?
"喂,我让你看你发什麽呆啊?"Lili不满地嘟囔。
游子健回神过来,看向Lili指给他的杂志。一条醒目的大标题:"女星陈可薇的新任男友是恒信公司少东?"下面是陈可薇和陆铭的合照。
这则八卦新闻带给游子健两个震撼。一是,原来陆铭的绯闻女友还有这位"Carrie"?!二是,竟然没有人告诉过他陆铭是公司股东的儿子?!
双重的刺激,让游子健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昨天那个浅吻的美好感,至少锐减了50%。
下午,市场部开了个集体会议。讨论的正是关於新产品开发前市场调查工作的安排。
陆铭安排了老胡和小纪去调查各个卖场上半年的销售情况和顾客对各个厂家新推产品的评价状况。交待Lili整理一下这几年公司产品销售报表和市场主流产品资料,拿给游子健看看。其他人则是分别收集几个一线品牌手机的资料。
会议结束的时候,陆铭要求每人下周一交出一份市场前景预测和新产品的构想。
下班的时候,游子健被陆铭叫住了。
"有没有空?一起去喝一杯?"
车子沿著闹市区行驶,窗外突然有些飘雨,暮色的城市带著一层雾气。
车子里放著Oasis的一首老歌。
游子健大学的时候,也曾经有一段很长的时间痴迷於摇滚音乐。那时候Oasis跟Suede、Blur都是他很喜欢的乐队。记得认识余徽後,两人对摇滚的热情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整天在小巷子里搜寻打口的盒带和CD。一晃眼,四五年过去了,那段日子已经远到触手不及了。
"在想什麽?"陆铭问。
"没什麽,在想新产品。"游子健随意地回答。
陆铭笑了笑:"有什麽想法吗?"
"暂时还没。"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陆经理你"
"我说过了就咱们俩的时候别叫我经理了。"陆铭打断了他的话,"已经下班了。我们现在是朋友的关系。"
朋友?什麽样的朋友?游子健没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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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铭带他去的是一家叫做Blur的酒吧。挺小的一家店,里面人不多,挺安静的。
"这是一家Gay吧。"陆铭一坐下来,就这麽说。
游子健点点头:"我以前来过。"
挑开了说吧,反正俩人心里也明得跟镜儿一样。记得上次来这里,好像还是和余徽被杨乐拉来的,大半年前的事了。
陆铭抬眼笑了笑,和白天在会议室的干练形象有了很大的反差。昏暗的灯光下,那眼神竟然显得几分轻佻...和引诱?
游子健想笑。这麽有自信,觉得吃定了吗?
两人随意聊了会儿,陆铭的温热的手掌突然从背後搂住了游子健的腰。
低沈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晚上去我家吧。"
不得不承认,陆铭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第一次见到他,游子健就这麽觉得。要说没把他当作过性幻想的对象,也显得有些自欺欺人了。不过幻想和现实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游子健心理很明白。
"抱歉,陆经理。"游子健不动声色地摆脱了放在自己腰侧的男人的手掌。
"我是Gay,但是我对一夜情没什麽兴趣。不好意思。"
陆铭收回手,优雅地笑笑,一点儿都没觉得尴尬。
"那好,我们就随便聊聊好了。"
之後的时间,两人真的就只是聊天。陆铭是个健谈的人,讲了很多在英国时的事情,讲他在快餐店打工时的一些趣事。
游子健没想到像陆铭这样的人,也会有穷到啃面包喝开水过日子的时候。
那天以後,陆铭没有再做出任何让人误会的暧昧举动。每次见到游子健都会很客气地微笑著打招呼,就像很普通的朋友。
游子健却没办法像他那麽处之泰然。虽然这样挑明的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可每每想到下一次他会去邀请什麽样的人,男人还是女人的时候,游子健总是忍不住有一丝烦躁的情绪。那个男人就像是草原上矫健的雄豹,锐利的眼光只会在自己感兴趣的猎物上流连。而自己也不过是被他排在猎物名单中的一个而已。
游子健为自己这样的情绪感到郁闷。好在他没能郁闷多久,整个部门便都沈浸在了关於新产品的市场调查工作中。
好容易到了周末,游子健正坐在电脑前敲下周要交的产品构想报告,卧室的门有节奏地响了起来。
"进来吧。"游子健眼睛依旧盯著显示器看。
余徽叼著只勺子,抱著半只西瓜进来了。
"吃不吃?"他大著舌头问。
游子健看了一眼:"算了,我先把这些写完。"
话音刚落,舀著瓜瓤的勺子就送到了他的嘴边。
余徽眼睛笑得弯弯的:"我喂你吃。"
犹豫了一下,游子健还是就著他的手,把西瓜吃了下去。
从自己口中滑出的勺子,被余徽直接放进了口中,还像猫一样眯著眼舔了舔。
九月的天,突然升起一阵燥热。
游子健扭过头专心地盯著显示器上密密的文字。
"写什麽呢?"余徽偏著脑袋凑过来看,温热气息拂过,带著他特有的那股淡淡的奶香味。
"新产品的市场前景预测。"游子健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脖子。
"脖子酸啊,我帮你捏捏吧。"余徽说著,也不等他回答,就把手搭了上去。
他的手指微凉,碰触到皮肤的感觉很舒服,力道也适中。
游子健有些紧张地直著腰,背对著他问:"你今天怎麽没去店里?"
"嗯,刚才打电话给小佳,没什麽事,就懒得去了。"
游子健哦了一声,没再说什麽。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沈默。能感觉到的只有颈部传来的温度和触感,以及身後温和的呼吸。
游子健想起,他和余徽就是在他那间店里认识的。现在再回想,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剩下的只是那些略微模糊的记忆画面,而当时的心情却已经不在了。
大概是大二的时候,游子健突发奇想说要改变形象,甲鱼就带著他去了一家店。说是在BBS听人介绍的,很有特色的一家店。游子健只在橱窗外看了一眼,就知道确实有特色,而且光怪陆离。这一眼,还看到了一个人。游子健决定进去看看。
"你们哪位要试衣服啊?"刚才看到的那个男孩微笑著问。
应该是店员吧。他笑起来右边脸颊上有一个浅浅的笑窝,让游子健移不开眼。
"他!"甲鱼戳了戳游子健。
那个男孩扶著下巴认真地端详著游子健。
明明是柔和的目光,可是那目光落在哪里,那里就蹿起一串小火苗。
游子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放手脚。
好在那个男孩已经收回了目光:"衣服我可以帮你挑,不过..."他笑了笑,"我想你大概需要换个发型。"
付账的时候,甲鱼问:"有没有折扣啊?我们都是学生,算便宜一点吧。"
游子健轻轻踢了甲鱼一下,後者全当没感觉。
那个男孩想了想说:"你们稍等,我去问问店长。"说罢,走进了里间。
过了一两分锺,他走了出来,对游子健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们刚上架的新品都是不打折的。不过,我个人可以免费为你介绍一位发型师。"
游子健盯著他脸上浅浅的酒窝,傻傻地点头。
拿著一位名叫"杨乐"的发型师名片走出店门後,游子健才懊悔地反应过来,刚才忘了问那个有著酒窝的男孩的名字和电话了。
这是游子健和余徽初次见面的过程。
後来,知道那个右脸颊上有浅浅的酒窝的男孩就是那家店的店长时,与不满相比,游子健感到更多的是惊讶。
"你为什麽不说自己就是店长啊?"他问。
"你又没问我。"余徽狡黠地笑笑,露出那个笑窝。
"还有,你为什麽不肯给我们折扣啊?害得我那个月差点连饭钱都没了!"
余徽撇撇嘴:"能多赚点干嘛不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爱钱。"
"那你当时是把我当冤大头啊?"游子健呲牙咧嘴地扑倒了他。
余徽一边讨饶一边笑著说:"谁让你当时一脸花痴相呢。"
"...在想什麽?"
贴近耳廓的声音和呼吸,一下子将游子健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在想...报告接下来怎麽写。"游子健转头侧开,对他笑笑,"好多了,谢谢。"
而後又转回去,专著地对著显示器,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著。
听到卧室门被重新关上的声音,游子健才松了一口气,无力地靠在椅背里,扶著额头,长长地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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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下午,市场部开了一次小会。内容是关於新产品销售报告的讨论。
不得不佩服陆铭的效率,一个部门九个人的报告,他只用了午休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看完了。
他手边那杯Lily泡的浓咖还在冒著热气。
游子健看到他轻轻抿了一口。
"大家的报告,我都看过了。根据市场调查结果,公司新款的手机在上月销售榜上排位第十一,国产手机中排位第三。这个成绩与我们的目标还有一定差距。现在我想让大家谈谈对此次失利的看法。"他说著砖头望向游子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的接触,"子健,你是新进员工,你先说吧。"
游子健愣了一下,本想听听别人都有什麽样的见解,没想到陆铭会指定他第一个发言。
回忆了自己整理的数据和报告,游子健深呼吸一口气:"我认为这次新产品的销售情况之所以不够理想,很大程度上跟之前的设计有关。据我的调查,和我们同时期推出品牌都采用了超薄机身的设计,并且在外观上设计上比较中庸,适合各个年龄层。至於技术上,倒是没有太大的革新,还是摄像头和蓝牙红外,只是软件在上一代的基础上有了一定的改良。我们的产品则是主推翻盖的款式,较为奢华的风格,色彩比较豔丽,功能上比除了摄像头和蓝牙增加了mp3播放功能。只不过..."游子健思索著该怎麽总结,"我觉得奢华风格和新兴功能的搭配并不合适。首先,奢华的外款设计面向的消群体本来就比较狭窄,而其中对新增的mp3功能感兴趣的也不多。我认为,这是我们新商品失利的主因。"
游子健在发言的时候,一直有意无意地观察陆铭的反应。
而陆经理只是默默地听著,低著头研究著报告,没有任何表态。
直到游子健说完,他才抬起头。目光只在他的脸上稍作停留,便转向了左侧的老胡。
"老胡,你觉得怎麽样?"
老胡看了游子健一眼,清了清喉咙:"我不太同意小游的分析。在新产品推出之前我们已经做了足够的市场调研,确实了这款产品的前景後才著手研发的。所以,我认为产品设计方面不存在什麽问题。"老胡把随身的记事本翻开,"我这里记录著近五年来国内手机市场的销售情况和消费者对不同品牌的评价。很明显,消费者对於进口手机的青睐度远高於国产手机。这一定程度上与部分国产手机的质量和技术水平有关,但更多的是品牌效应的影响。我想问一下,在座的各位,用的都是那个品牌的手机呢?"
本来游子健还在脑中分析著他的论点,想著一会儿该如何反驳他。可是听他这麽一问,就有点哑口无言了。
游子健现在用的是一款NOKIA的直板机。虽然样式没什麽新意,也没什麽特殊功能,但是在操作简便以及耐摔得质量上都是没得说。不得不承认,品牌的影响确实不可小觐。
老胡继续分析:"我们品牌的手机,是去年年初推出的。在市场上也只有一年。本身大家就对新兴品牌的信任度不高,再加上我们的宣传推广比较低调,造成品牌给人的印象不够深刻。我认为,当前要做的不是拘泥款式的问题,而是应该大力推广宣传。"
游子健望向陆铭,想看看他的态度怎样,或者有什麽样的指示。
可是陆经理依旧没有表态,只是继续让其他人的发言。
最後,这次会议的争执点锁定在产品的设计和推广,哪个更为重要一些。
陆铭没有让大家继续讨论下去,而是安排老胡和小王两个人出一份关於市场推广和产品宣传的方案,安排游子健和王旭一起起草一份新产品设计方案。
安排完工作,陆经理说了声散会吧,就径自走出会议室。
游子健跟著老胡他们几个陆续走出来。
路过经理办公室的时候,看到那个人坐在里面不知道给谁打电话,笑得春风满面。
新的约会对象吗?
游子健想著,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吓了他一跳。
老胡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小游啊,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冲劲儿有胆量啊。"
游子健赶忙礼貌地回应著。
末了,老胡说要是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去问他。
游子健前脚谢过他,Lily後脚就来咬耳朵。
她说老胡是老狐狸了,让防著他点儿。
游子健听了,只是笑笑。
当天游子健申请了一部新款的手机。下班前,他把自己的SIM卡换到了公司的新款手机里。
刚重新开机,就有一个短信进来。余徽的名字在彩色的屏幕上闪烁个不停。
游子健赶到的时候,远远看到余徽一个人搬了个大箱子,晃晃悠悠地往店门走。
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搭了把手。
"其他人呢?怎麽让你一个人搬?"游子健放下箱子转头问店主。
余徽喘著气,敲了敲用力过度的肩膀和腰。
"宁宁今天请假了,小佳家里有点事儿,我放她先走了。"
游子健皱眉:"他们也真会送货。每次都晚,这次倒提前了。"
余徽笑笑:"所以我扣了他们运费。"抹了抹溢出汗水的鼻头。
看著他,游子健想起以前自己问过他的一个问题。问他是爱自己还是爱严珏东。他的回答是:我最爱钱。
游子健皱了皱眉:"说吧,货架要怎麽摆。"
折腾完天色已经黑了。深秋的天气,太阳下去了,风吹到身上就觉得有些凉了。
游子健扣好外套的扣子,嘟囔著:"怎麽这麽早就进冬装了?"
"每年都是这个时候。只不过你忙得忘了。"余徽回答著。
一时两人又都无语。
还是余徽先开口:"让你出了苦力,我请你吃饭吧。街角那家炸酱面。"
没等游子健表态,他便定下来吃什麽。
等饭的时候,余徽看到了他新换的手机,拿著玩了半天。把里面的歌挨个听了一遍。狭小拥挤的面馆中,音乐声和周围吵杂的人声怎麽都显得不太协调。
他问:"你换手机了?多钱买的?"
游子健回答:"公司的新产品,拿来试用的。你要是喜欢,可以借你用一段时间。"
"好啊。"余徽抬起头对他笑笑。
接下来的几天,游子健几乎每天都加班。
余徽摇头:"万恶的资本主义啊,就是这麽榨取超额利润的。"
游子健好笑地推开他:"是我自己的事情没有做完。"
自从那天会议後,大部分时间都是游子健一个人在忙著设计方案的事情。那个王旭只在前两天帮忙搜了些资料,剩下的时间他都在忙著自己的工作。游子健的工作量也不小,而起草设计方案并不在正规工作内容之中,只能利用下了班的一些时间整理资料,调查分析。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加班。王旭似乎有个河东狮女友,他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奔去接女朋友。为此,他本人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说是晚上回去帮他分析数据。
可是,大半个星期过去了,一个字都没见他分析出来,更别说有建设性的提议了。
游子健也懒得追著他催,干脆全都拿过来自己做好了。
那天加班到一半,手机突然响起来。
一条短信,余徽发来的。
"资本家的辛勤劳工,您还在加班吧。不介意我带份晚饭来看望你吧。"
游子健回过去:"谢谢,不过我不会付你饭钱。"
短信刚发完,电话又响了起来。是经理室外秘书办公桌上的。
现在,已经快八点,整个办公室里只有游子健一个人。
他起身,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你好。恒信手机市场部。"
"子健,还在加班?"那边传来的声音让游子健愣了一下。
"手头还有点儿工作。陆经理有什麽事吗?"不知道为什麽,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隔著电话和陆铭对话竟然让游子健有些紧张。
"忘了一份文件。一会儿我过去取,你等我一下。"说完也不等游子健回应就挂了电话。
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游子健回头的同时,陆铭正好走进来。
两个人点头打了个招呼,游子健转回头继续研究资料,陆铭则是打开了自己的办公室,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朝游子健走过来。
"这麽卖力啊,辛苦了。"他说著环顾了四周,"怎麽没看见王旭?"
"剩下的事情不多了,我自己能做完。"游子健回答道。
陆铭探身看了看,问:"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游子健受宠若惊:"谢谢陆经理,我也快要做完了。"
"不是说了,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叫我陆铭就可以了。"
游子健没说话。
"你忙吧,我等你一起走。"陆铭说著,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游子健正想开口,突然手机响了。
"我在你们大厅里,保安不让我上去。"余徽抱怨著。
"你等一下,我马上下去。"
挂了电话,收拾了一下东西,游子健说:"不好意思,有人来找我。"
陆铭点点头说:"一起下去吧。"
关好办公室大门,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下班後的电梯,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游子健和他保持了半米的距离,盯著不断变小的红色数字。
"子健..."陆铭刚一开口,电梯就发出了抵达楼层的叮当声。
余徽守在电梯口,一见到游子健就抱怨:"既然都准备走了,还让我来送饭干什麽?"
游子健瞪了他一眼,有些尴尬地为两人介绍。
"余徽,这是我部门的经理。陆经理,这位是我的室友。"
两人对视了几秒,点点头算作打了招呼。
游子健不得不承认余徽虽然能闹,但也知道顾顾大局。现在便安静地跟在自己身侧,也不再多话。
陆铭说:"我送你们回去吧。"
游子健还没来得及回绝,他就打开了车门:"别客气。"
车里很安静,除了CD里放的Oasis的音乐。
游子健和余徽一起坐在後排,一个看著左边车窗外的风景,一个看著右边的。
气氛有些古怪的压抑。等到车子终於停下来的时候,游子健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随後他又忍不住为自己这种心虚的感觉而自嘲。一个是房客,一个是上司,他游子健有什麽可尴尬心虚的呢?
陆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余徽一眼,道了再见就离开了。
回到家,余徽安静地朝厨房走:"我帮你把饭再热热。"
游子健嗅了嗅,他竟然很难得地亲自做饭了。
5
接下来的几天,王旭突然变得积极起来。甚至午休的时间也不急著去找女朋友吃饭,而是围在游子健的身边,不停地问著有没有自己能帮忙的。其实该做的事情,游子健已经基本做好了。现在要做的也就是敲敲报告,整理数据了。关於技术的问题,已经拜托甲鱼技术部的朋友给了些资料。
王旭的突然改变,游子健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也许是他看不下去吧。只是不知道他是看不下去手下的人偷懒,还是看不下去有人整日加班。不过对此,游子健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好在王旭对他挺热情,丝毫没有什麽不满和违心的意思。
那晚陆铭送了他们回去之後,就好几天没有露过面。
Lily说,陆经理出差了,去了天津,洽谈代理商的事情。
游子健哦了一声,他想起那天陆铭在电梯里欲言又止的话,是不是就想告诉自己他要离开几天。
这个想法,引发了进一步的胡思乱想。可不可以理解为他对自己还是比较在意?
想著,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这到底是怎麽了?
"子健,要不要帮你泡杯咖啡?"王旭看到他摇了摇头,想著他大概是有些疲劳了,立刻殷勤地问一句。
对於这样的热情,游子健始终不能适应。
"嗯,不用了,谢谢。"
"那就倒杯茶水吧。"王旭很坚持。
"...那麻烦你了。"
等他转身进了茶水间,游子健还是忍不住轻叹一声。
茶水间里,王旭偷偷摸摸地发了个短信给女友,汇报自己正在办公室加班。
盯著饮水机,王旭想著这个新来的游子健还真不是什麽省油的灯。记得以前曾经有谁向经理举报过别人工作不努力,当时,陆经理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一句"希望大家以後还是努力协作好好相处吧"。言下之意,是懒得处理这种员工矛盾,也反感背後打小报告的行径。
可是没想到陆经理这次竟然在出差前专门打了个电话给自己,嘱咐自己配合好游子健的工作,多给新员工一些帮助建议。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其中的意思却明明白白的。王旭哪敢怠慢。
游子健想了想,开口道:"报告打得差不多了,我想把这些资料加进去再走。这样晚上回去核对一下就可以了。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
王旭笑呵呵地说没事没事,还抢著帮忙打字。最後更是把报告拷走了,说是检查错别字什麽的。
游子健觉得有些尴尬,之前那句话也只是顺口提了一下而已,倒真的没有暗示他去做的意思。
所以他提议一起去吃点夜宵再回家。
在夜市上叫了些烤肉,就著啤酒,露天的座位其实也挺惬意。
游子健是顺口问了一句:"王哥进公司几年了?"
其实部门同事的背景,之前已经从Lily那里打听了不少了。对於这个王旭嘛,好像进了公司好几年了,但是工作成绩一直不太理想,为人也不够勤奋上进,所以,几次调配升职都跟他没关系。游子健之所以这麽一问,也纯粹是没话找话。总不能让他兴致勃勃地讨论人家那只河东狮吧?
王旭果然开始夸夸其谈,言语之间倒是很谦虚,对公司的发展也是充满信心。说著说著,话题的重心就不知不觉地转移到陆铭的身上。总之,是把对上级领导能力,决断能力钦佩表现得淋漓尽致。
游子健听著无奈地笑笑。看来他弄错了方向,自己倒真不是陆铭的眼线。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11点了。通常这个时候,对他或者余徽而言,都离休息的时间还早。尤其是余徽,那家夥特别能熬夜。以前他也熬夜帮自己打过报告,写过检查,只不过都是收费项目。那家夥就是这样,对钱最执著。
游子健拧开门锁,却发现房子黑漆漆空荡荡的,没有人在。
这段时间重又习惯了和别人同住,习惯了回到家里的时候,还有另一个人在。所以,对著空无一人的房子,游子健竟然有种落寞的感觉。
看了眼鞋柜和衣架,都没有他回来过的迹象。
游子健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又收了起来。自己又没设定门限,他也不是小孩子,说到底,现在也只是户主和房客的关系,也没有干涉他的立场。
那一晚,余徽没有回来,游子健也没有睡好。
半夜起夜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给余徽打了过去。话音提示是对方已关机。
这下,游子健更是睡不著了,他在想不知道余徽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在杨乐家里。又想陆铭现在不知道在做什麽,明天就要回来了吧。
事情往往是这样,要不两个事件一起发生,要不干脆两个一起消失。有时候,当事人也不说不上是希望发生,还是希望消失。
游子健早上起来的时候,余徽还是没有回来。
匆匆忙忙赶到办公室的时候,Lily朝他做鬼脸,暗示他上司已经回来了,并且让他立刻去经理室。
敲开经理办公室时,游子健的手微微抖了下,有些按耐不住的紧张。
"请坐。"陆铭正在忙著处理公务,抬头招呼他一下就又埋头看文件。
游子健留意到他的手边还是放著一杯冒著热气的咖啡。
"计划书做好了吗?"
"嗯,完成了,不过还没有打印。"
说话的时候,他还是低著头。
"现在去打印,然後拿过来给我看看。"
"知道了。"
简简单单的公务,一句询问加一句吩咐而已。
游子健为自己方才的紧张感到好笑,手下不自觉地多打印了一份出来。
恰巧老胡路过,笑呵呵地说:"哎呀,小游你都做好了啊,真是有速率。"
游子健客气地笑笑,把那份多出的计划顺手一起塞进文件夹中,起身朝经理办公室去。
陆铭没有抬头,只是说了句:"放在旁边就可以了,你去忙吧。"
手碰触到门的转把的时候,游子健听到一句话。
"中午下班到地下停车场等我一下,我带了礼物给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铭是看著他微笑著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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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的时候,游子健拒绝了王旭和Lily共进午餐的邀约,抱歉地说自己已经有约了。
Lily立刻就活跃起来,吵吵嚷嚷地问著,小健你跟女孩子约会啊?你有女朋友了?是咱们公司的吗?
连珠炮的问题,还真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还好是王旭帮忙解了围,说你下次再审,先放他走吧。不然迟到就不好了。
游子健有些感激地冲王旭点点头,对方却回应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停车场里,陆铭已经先他一步到了,正打开後备箱拿些什麽东西。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冲游子健招招手:"过来帮把手。"
接过他递来的一个箱子,掂在手里倒不是很沈。不过还是挺好奇里面是什麽东西。探头看了眼,後备箱里还有一箱。
看了眼他疑惑的表情,陆铭笑了笑:"拿好了,这可是我不远万里给你带来的礼物。"
游子键礼貌又有些拘谨地道了谢,然後坐在副驾驶座上动手拆礼物。既然是给自己的,拆开看看总可以吧。
看到之後,游子建忍不住笑了:"陆大经理,你太小气了吧。一箱麻花就当礼物了?"
"你别小看这一箱麻花啊,我特地带回来的特产。再说,礼轻情意重啊。"陆铭说著笑了笑。
那是什麽情意呢?游子建这麽想著,却没有问出来,转个话题问他:"你很喜欢吃麻花?"
"还好吧。我妈喜欢吃。剩下的那一箱,是给她的。不过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家看一趟。"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陆铭转过头问:"中午想吃什麽?我请你。"
游子健笑了:"这算是上级对下属的抚恤麽?"
"不算。是我个人请你。"
也许是说著无心,听者有意吧。这句话在游子健听来怎麽都有些暧昧。
他抱著麻花纸箱的手指不自觉收了收紧:"我都可以,你决定吧。"
"那好,我带你去一家那天发现不错的餐厅。"
交通灯从红色变为绿色,停止的一切又运动起来。包括内心的悸动。
游子健想起之前余徽告诉过他的红绿灯效应。
那是刚认识没多久,游子健甲鱼他们几个去郊县野炊的时候,他把余徽也叫上了。那一次玩得挺开心,回忆後来的每一次出游都没那麽尽兴过。
回来的路上,坐在车里,余徽突然开口说:"你知不知道红绿灯效应?"
"红绿灯效应...没听说过..."这个名词游子健在脑海里搜索了好多次,最後遗憾地发现他确实没有听过。
"有的时候你会发现,如果在第一个路口遇到红灯,那麽在接下来的路口也会连续遇到红灯。相对的,如果在第一个路口遇到的是绿灯,後面的道路也会继续畅通无阻。这就是红绿灯效应。"
那天他们坐的那辆开回市区的车确实基本一路都是绿灯。绿灯代表畅行无阻,游子健联想到他和身旁这个笑起来露出一个酒窝的男孩,应该也会一路无阻吧。
後来有一次两个人吵架,游子健气得甩开他的胳膊一走了之,最後却被突然变色的交通灯困在了马路中间。等颜色再次变回去时,他也被从後面赶上来的余徽重新拉住了手臂。
余徽得意地露出酒窝:"看吧,红绿灯效应。"
"什麽红绿灯效应!你当时怎麽不说是你自己瞎掰的?!害得我查了多少书啊?"游子健不满地瞪他。
"自创的也是哲理啊,来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 "余徽笑得更开心了。
"在想什麽?"
听到陆铭的声音,游子健才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在一家餐馆前停下了。
"没什麽。"游子健略有些尴尬,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为什麽总是频繁地走神呢?
陆铭也没再说什麽,锁好车,带他进了餐厅。
"这件餐馆小是小了点,不过菜的味道很不错,有种家常的味道。"陆铭给游子健和自己都添了杯茶水。
环顾餐厅四周,墙上挂著的虽然只是便宜的装饰画,但是明快的色彩和亮丽的图画还是达到了让人心情放松的效果。
"你经常来这里吃饭?"
"偶尔。心情好和心情不好的时候。"陆铭晃晃手里的茶杯。
游子健忍不住笑了:"那今天呢,你是心情好还是坏?"
"你说呢?"陆铭反问道。
今天的第几次了?这算是新的暗示吗?
还好服务员饭菜上得及时,不然游子健还要为接不接他的话而犹豫。
"快点吃吧,这里的青豆虾仁做得不错的。"陆铭说著舀了一勺菜放进游子健的碗里。
游子健赶忙道谢,吃进嘴里的饭也略略变了味道。
一顿饭,陆铭都在很殷勤地为他布菜,可是被照顾得人却有些食不知味。
吃过饭时间还早,陆铭提议所开到河边去兜风。游子健没什麽意见。身为下属兼被邀请的人,他还真是没法推拒。
河边风大一些,好在这天太阳很好,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倒也不觉得冷。这个时间,到这里的人也很少,除了他们就只有几个晒太阳散步的老人。
两个人静静地坐著,望著河面。
"你的计划书我看了。有些提议很大胆,不过也很有创意。"陆铭说著看向他,镜片下的眼睛透露著认真,"如果,新商品计划交给你做,你有信心很好地完成吗?"
突然谈到这麽严肃的话题,游子健有些愕然,不过还是很有信心地点了点头:"如果是交给我,我一定会尽力做好。"
"不是尽力,而是必须。"陆铭笑了笑。
对於他的问题的意思,游子健有些拿不准。是随便问问,还是真的打算把重要的计划交给才进入公司的自己?
突然感受到了压力,游子健有些沈默了。
突然肩侧感受到一个重量,略有些硬的发梢搔到自己的脖子,近距离闻到男士香水混著烟草的味道,像是一种情欲的催化剂。游子健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让我靠一会儿。"
陆铭含糊地说了句,挪动了脖子,选择了一个舒服的角度,便靠著游子健闭上了眼睛。
游子健坐得很直,眼睛看向河流流来的方向,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回去的路上,车开得挺快。
陆铭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叫你出来,我却睡著了。"
"没关系。"游子健看了眼他眼睛下不太明显的黑眼圈,又转头看向窗外。
"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开会。"
停好车,亲自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松了保险带。
身体短暂而暧昧的近距离接触,让游子健心里又忍不住一阵悸动。
陆铭还坐在座位上,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游子健也不好意思自顾自打开门下车。
"记得上次你跟我说过,没有兴趣玩一夜情的游戏。那如果不是一夜情,你会有兴趣吗?"
说这话的时候,陆铭也没有看游子健,而是径自打开车门:"下车吧,不然要迟到了。"
整个下午,游子健都很忙碌。
忙著整理资料应对明天的会议,忙著思索陆铭最後那句话的意思。
下班回到家的时候,才想起白天忘记打个电话回家,或者试试他的手机开机了没有。
意外的是,打开门就看到余徽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听到钥匙响动,他回头看了眼问:"晚饭吃了吗?没有的话我一起叫外卖。"
"嗯,谢了。"
一边换鞋一边听著他订外卖的声音,嗓音好像有点哑。
等他打完电话,游子健问:"你喉咙不舒服?"
"还好,昨天K歌唱了通宵。"余徽扯动嘴角算是笑笑。
游子健想要抱怨他让自己担心了一夜,想要抱怨他关机干什麽,可是最後也只是哦了一声,说:"下次晚回来或者不回来,都事先说一声吧。"
看到他盯著电视也不吭声,游子健就径自回房间里换衣服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余徽正蹲在他带回来的纸箱前,边大口嚼著一根麻花,边含混地问:"哪儿来这麽多麻花啊?"
"别人送的。就是你上次见过的我的上司,陆经理。"
余徽被麻花屑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游子健拍著他的背,好笑地说:"慢点儿吃,你是不是从饥荒区来的啊?"
"是啊,我饿得不行。我要把整箱都吃完!"余徽咬牙切齿的说。
"行啊,只要你不嫌撑。"
後来,那箱麻花基本上都是进了余徽的胃里。
游子健疑惑过:"都是甜食啊,又是油炸的,你不是怕胖吗?"
回答他的是余徽的一记白眼:"我喜欢吃麻花不行!"
对於麻花,游子健倒是没什麽兴趣,不过看到余徽这麽有热情,也忍不住问:"是不是天津带回来的麻花,比咱们这里的好吃啊?"
"谁说的,难吃死了!"
"那你还吃那麽多?"
"我愿意!我说几个麻花而已,你怎麽这麽小气?"
游子健被他一瞪,干脆也不再多话。
觉得好吃干吗不承认啊,真是不坦率。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不是不肯坦率,而是不敢。就像是乌龟执拗地缩在自己得壳里,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7
如预料中的,第二次会议陆铭还是指定由他先发言。
根据之前准备好的,游子健细细地介绍了自己的计划。其间,王旭还帮著把他们搜集的一些资料用投影仪放了出来。一些是他们想要使用的技术报告,一些是这些技术在其它品牌上试用的资料。
陆铭听著他的讲述,偶尔会点个头。其他人的目光都是在桌上的文件和投影之间切换。
游子健讲完,还没等陆铭置可否,老胡就先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小游的这个计划,我觉得不太可行。"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看著陆铭的。
陆经理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老胡看了游子健一眼,开口道:"首先,我觉得新产品的用户面向选择十几岁到二十多岁的少年人群体,就有些欠妥。手机在这个年龄段的群体中的占有率不是很高,大部分的高中生和一部分大学在校生都不是手机用户。而那些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学生,往往对品牌又执著一些,通常会选择欧美或者日韩手机。"
游子健点点头说:"这点我们也考虑过。不过,年轻人对新兴事务的接受能力也比年纪大的人好一些。我们加入的新技术,应该能很好地吸引这个群体的眼球。而那些手机的长期用户们,他们的手机基本上也是公务使用,对於娱乐性和新兴技术通常不会太关注。他们更注质量、通话性能和待机时间。当然,我并不是说我们公司的手机在这些方面不好,但是在消费者眼中,还是不如Nokia,Moto,三星之类的品牌。所以,这次我们才将购买群定位到在校的学生和工作不久的年轻人。"
也许是"我们"一词能激励人的热情,王旭也接口说:"是啊,关於这一点,我们也在网络上做过了问卷调查。"
"我们国家的网民占总人口的多少,你们调查过吗?"
老胡的一句话,问得王旭有点张口结舌,回忆了半天也没能捕捉到那个数字的蛛丝马迹。
"这样的比例没有太大的意义。"游子健开口道,"我们的顾客群也不包括那些偏远山区或者贫困地区。不过,手机这个市场发展的前景还是很大,只能肯定我们将来的市场会越来越大。"
对於这一点老胡倒是没再说什麽,坐在他旁边的小纪却扶了扶黑框的眼镜开口了。
"关於新产品面向的群体我倒是没什麽意见。不过我对技术方面的问题有些疑惑。"小纪举起计划书念道,"这上面说,你们打算设计一款集GPRS,红外,蓝牙,照相,mp3,Flash,WLAN,扩展卡於一身的手机?"
游子健点点头:"本来如果技术允许,我还想加入Edge。也算是从2G到3G的一个过渡。"
看到他很肯定的态度,小纪愣了愣,继续说道:"可是你知道,集合了这麽多功能的手机,造价要多少钱吗?"
"这个虽然会比我们以往推出的型号更贵一些,但是加入的新兴技术一样会很吸引人。况且技术上的扩展和前沿性,也会有助於树立品牌的形象。致力於研发最优质的手机──不正是我们的宣传语吗?"
游子健回答的信心十足,这些问题他之前都已经考虑过了。这个计划应该没有什麽问题,如果做的成功,公司的知名度也会大大增加。
会议最後的结果,一部分人支持老胡较为保守的计划案,一部分人支持游子健的大胆的方案。不过最後的决定权还是在上级的手里。
陆铭沈吟了一下开口:"我觉得子健的计划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如果做得好,市场的前景也是很乐观的。现在各大品牌的手机都在争相采用先进技术,我们也没必要等到他们啃干嚼烂才动手。先下手为强,未必不可。"他说著环视了会议桌一周,"就这样吧,我决定采用子健的计划。游子健,回去再把报告整理整理,准备下周一和设计部和技术部的会议。行了,散会吧。"
说完,陆铭首先走出了会议室。
Lily笑嘻嘻地靠过来:"恭喜你啦,小健。这次是好机会,加油啊。"
游子健笑了笑,回过头发现老胡他们已经离开了。无奈地耸耸肩,整理桌上的文件。
王旭过来边帮手边拍马:"小游啊,没看出来你这麽厉害啊。刚来就给了老胡一个下马威。他霸著市场部二把手的位置很久了,你来了好啊,也该有人替换他那些老观念了。"
对於他的奉承,游子健只是谦虚地笑笑:"这次也多亏了王哥帮忙。我刚来不久,等多地方还要王哥多帮忙。"
王旭哈哈笑得豪爽。
以前最为不屑的同事之间的虚意逢迎,没想到现在做起来也算得心应手。游子健自嘲地笑笑。
不过计划能顺利通过,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下班後,他发了短信给甲鱼越他一起吃晚饭,算是庆祝自己在这里第一个通过的计划。
甲鱼也很高兴,笑得眼睛眯成缝,大力的拍著他的背说:"那得你请客吧。"
游子健说:"没问题,我知道一家韩国烧烤不错,就在崇业路附近。"
"哦,那不是离余徽那里挺近的?"
其实选这个地方也是想顺路去余徽的店里看看,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结果到他店门口,甲鱼说的一句话,让游子健迟疑了。
他笑著说:"要不是听你说绝没可能,我还真要怀疑你们两个已经和好如初了。"
就在迟疑的一瞬间,眼尖的小佳已经从收银台那边跑了过来。
"子健哥,甲鱼哥,你们来了啊。好久都没见到了。"
游子健笑著打了招呼:"小佳你感冒了?声音这麽哑?"
"前几天宁宁生日,店长请客K通宵。难得他这麽大方,我们都没客气憋足了劲儿唱,结果嗓子都有些哑了。"说罢,她作了个鬼脸。
"本来我们说也叫你一起。可是店长说你最近工作很忙都在加班,就没打扰你休息。"
原来是跟他们一起去唱歌啊。游子健突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余徽呢?在後面库房?"游子健探著头朝店里看。
"你不知道啊?"小佳的表情有些惊讶,"店长感冒加重了,回家休息了。"
游子健发了一个没什麽意义的单音节"哦"。
小佳突然很三八地朝他眨眨眼:"子健哥,你和店长是不是已经和好了?虽然店长那个人是贪财又小气了点,不过他对你倒是很上心的。之前还在我们的新货中专门帮你定了冬装呢。"
一天被人两次质疑他和余徽的关系,难道自己有些地方做得暧昧些了吗?还是因为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的生活,潜意识里对他的态度没有改变呢?
游子健苦恼地思索著,送入口中的鲜嫩烤肉也没那麽香了。
甲鱼倒是挺乐呵,不停地跟他碰杯,两人解决了快半打啤酒。
送甲鱼上了出租车,游子健并没急著走,而是转身进了隔壁的粥店。
要了一份皮蛋瘦肉粥,要带走。
8
回到家的时候,客厅只亮著一盏发出微弱光亮的壁灯。
游子健叫了两声"余徽",却没有回应。他也顾不得换鞋子,大步走到余徽的房间门口。
房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游子健顺手按了墙上的开关。
漆黑的室内一下子明亮起来。
床上的人裹在厚重的被子里挣扎著撑起上半身,顶著一头乱发,眯著眼睛勉强适应著突然的光明。
"好点儿了没?"看到他还有力气撑起身,游子健也不急了,缓缓走到床边坐下。
看清来人,余徽又无力地倒回去。
"还行,有点儿发烧。"
"吃药了没?"游子健说著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还好温度倒不好。
"吃过了。"他回答著,懒懒地又要往被子里缩。
游子健推了他两把:"吃点儿东西再睡。"
看到他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游子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一次性的粥腕递到他手上。
"你自己喝吧,我去给你摆个毛巾。"
要用热水的时候,才发现热水瓶已经是空空净。
等到水烧开,兑好偏热的水,拧好毛巾回去他的房间时,发现床头柜上放著一只空碗,床上的人裹在被子里已经睡著了。
静静地看了几秒他放松的睡脸,游子健把毛巾折好放在旁边,带著空碗离开了。
余徽的重感冒在睡了一个长达十四小时的觉後痊愈了。整理药箱的时候,里面多了包退烧药和一支温度计。
周日的下午,游子健窝在房间里看资料。
余徽轻轻敲了敲他半开的房间门,说自己要去店里一趟,问他晚上有事出去吗?
游子健说:"我不出去,什麽事啊?"
余徽笑了笑,露出一个酒窝:"没什麽,你要不出去,我就不拿钥匙了。"
"行。"游子健点点头,随即又忙著看资料。
五分锺後,门铃声响了起来。
游子健一边踢著拖鞋一边嚷嚷:"你是不是又忘带什麽东西了?"
大开门,却发现陆铭捧著一个纸袋,微笑地站在门外。
"请进。家里地方小,又好就没整理,你别介意。"游子健说著忙碌地收拾著沙发上余徽乱扔的毛毯和茶几上吃剩的零食。
陆铭笑了笑,换了拖鞋,在沙发上坐下。
"这是礼物。"他笑著把纸袋递过去。
游子健有些不好意思:"干吗这麽客气。"
"是一个朋友刚才送给我的,法国带回来的,干邑的红酒。没人陪我喝,就想到你了。还好地址没记错,就找来了。"陆铭说著笑了笑。
想要陪你喝酒的人应该不会少吧。游子健心里这麽想却还是客气地道了谢,小心地把那瓶酒放好。
"现在就喝吗?"
"不急,先带我参观一下这里把。"
陆铭说著已经站起身。今天,他给人的感觉很不同。与工作时平整的西装和整齐的发型不同,今天他穿著一件紫色的V领毛衣,下面陪著卡其色的条绒裤,头发也是很蓬松地搭在前额,看上去好像年轻了好几岁。
"怎麽了?"他对发呆的游子健笑笑,无框眼镜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游子健轻声咳了一下:"你今天看起来很休闲。"
闻言,陆铭笑了笑。
参观了客厅,厨房,卧室和书房,陆铭在一间闭著门的房间前停下来。
"这就是你那位房客的房间?嗯...他叫余徽是吧?"
游子健点点头。不知道为什麽,好好的一句话在自己听来却有些不舒服。
"他不在,出去了。"
陆铭略一点头,有转头回到游子健的房间,看了眼他桌上的资料,问:"你准备的怎麽样了?"
"差不多了。"游子健准备著手收拾凌乱的桌子。
突然有另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别收拾了。刚好我们一起讨论一下,也好应对明天的会议。"
游子健的动作停止了,陆铭的手却没放开,干燥且温暖的手掌。
僵持了几秒,游子健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我们从哪里开始讨论?"
论工作时的严肃认真,陆铭比他更甚。所以,整个下午,两个人一直待在游子健的房间里讨论著计划书的细节。
游子健知道陆铭不是学通讯专业的,他学的是管理,可是对於手机的构造,一些前沿的技术,他都很了解。
以前听余徽说过,男人认真工作时的侧脸是最性感的。所以游子健就像观察一下陆铭的侧脸。
结果目光刚转过去,就碰到了对方看过来
的目光。
"口渴吗?"游子健问。
陆铭笑了笑:"我更想喝杯酒。"
"游子健!出来帮忙!不然美得吃!今天请你吃火锅,算是你那碗粥的回礼。你可算赚..."
余徽边嚷嚷边大力推开游子健的房间门,在见到有客人在时,立刻安静了下来。
"你好,打扰了。"陆铭对他点点头,礼貌地站起来,"有什麽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不用了。"余徽回他了一个微笑,"你们继续谈公事吧,饭好了我来叫你们。"
用余光看了眼游子健,又看了眼桌上放著的酒杯,余徽轻轻地带上了门。
晚饭的时候,三个人围著小锅涮著牛肉。
本来陆铭要告辞的,但是被游子健留下来吃晚饭。
游子健本想三个人碰一杯的,可是对著火锅,还是啤酒更适合一些。
一顿饭吃得安静,除了其间陆铭和余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这个手机...是我们公司产的吧。"陆铭盯著余徽放在餐桌上的手机。
"嗯,是我申请试用的。"游子健解释著。
陆铭对余徽笑了笑:"用著怎麽样?新增的功能还满意吗?"
"不错。"余徽点点头,"是蛮好用的。不过,用惯了之前的手机了,还是老机子用著顺手。"
说著,他关了机,取出自己的卡,将手机递还给陆铭:"不好意思,也试用挺长时间了。"
陆铭没有接,而是笑了笑说:"既然喜欢,就拿著用吧。算我个人送你的见面礼好了。"
游子健没话找话地说:"再给你们倒点儿啤酒吧。"
临走的时候,陆铭向正在厨房洗碗的余徽道了谢:"谢谢你的火锅,很好吃。"
余徽甩了甩手上的泡沫,也笑笑:"欢迎你下次再来。"
游子健说了句"我去送送他",便跟著陆铭一起出了门。
厨房里,余徽手一滑,打碎了一只碗。
出了门,下了楼,走到停车场,陆铭突然停下了脚步。
"吃得太饱了,你陪我散个步再回去吧。"
昏黄的路灯下,两个人顺著附近的一个小公园散步。
陆铭突然问:"刚才那个人,是你男朋友?"
游子健愣了一下,立刻澄清道:"不是。"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前任,现在只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
陆铭笑了笑没说话。
又走了一会儿,绕回了停车场。
"那天,我说的,你考虑得怎麽样了?"陆铭在车前停住。
看他没回应,陆铭开玩笑地问了句:"你不会是忘了吧?"
游子健当然没有忘,也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只是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你对我,也有兴趣吧"陆铭靠近了些。
游子健笑了笑,算是默认。
男人的欲望,有时候无法掩饰,也掩饰不了。这跟性别基因里的那个Y染色体有很大关系。
"不试试吗?"
轻声问这句话的时候,问话人的唇也贴了上来。
两个人都没有深入,要知道,吃过火锅後还是不太适宜接吻的。
分开的时候,游子健笑了笑:"明天见,路上开车小心点。"
回到家,余徽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洗澡水烧好了,我先洗过了。"他握著遥控也不回头。
游子健"嗯"了一声,准备往卫生间走。
"你看上那个姓陆的了?"一个肯定语气的疑问句。
没有回答,通常就是默认。
"我以前,在一个PUB见过他好几次,他身边的男孩儿没重过样。"余徽淡淡地说,"他那样的,应该不会认真。"
游子健笑了,嘴角挂著一个冷笑。
"你也不见得比他好到哪里去吧?你对我就算认真了?"
两个疑问句,短暂的寂静。
余徽的嘴唇动了动,刚想要解释,游子健已经不看他了,气冲冲地摔上了卫生间的门。
淋浴的时候,游子健检讨了自己。明明说好过去的事情都不再想了,为什麽自己还是为了之前的事情发起火来。
不应该啊不应该。过去的就过去了,没必要再纠缠。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客厅已经没有人了,只有那盏小壁灯亮著。
茶几上放著一杯凉开水。
那是游子健的习惯,喜欢在沐浴後喝一杯凉开水。
周一的会议安排在二十层的大会议室。设计部,技术部,市场部的人都到了。甲鱼也在,不好打招呼,只跟游子健点了个头。
会议进行的还算顺利,其他两个部门对新计划也表现得挺有兴趣。
技术部表示,那些新增技术和原有技术的融合,他们来做的话,应该没问题。
设计部认为,为了配合商品的前沿性,应该选择比较个性化的界面设计风格,在外壳上也应该做得显眼一些。
游子健正要开口,右边的衣摆突然被人拉了一下。回过头看了眼,陆铭正静静地端坐著,听著其他人的讨论。
虽然不明白为什麽要自己噤声,游子健还是听从了上级的指示。
只是,陆铭抓著他衣摆的那只手,在整个会议过程中一直没有松开。
虽然只是衣角,可是却隐隐觉得他手掌的热度也传了过来,游子健有些坐立不安。
最後三方讨论的结果是,先做一个样品出来看看。
会议结束,大家纷纷离开,陆铭才松开了手。
设计部经理走了过来:"Allan,新手下不错嘛。"说著朝游子健扬扬下巴。这样的动作由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做出来,怎麽看著都是难受。
"哪里哪里,还是你们设计部高手如云。"陆铭客气地笑了笑。
等设计部的人离开,陆铭才对游子健解释:"设计部经理是老总的女婿,没什麽本事,只要给他点面子就行了。设计的事情,他手下的人会做好的。"
整理著桌面上的文件,游子健扯著嘴角笑了一下。
"别鄙夷这些为人处世的逻辑,这是在家族企业生存下去必须的。"陆铭笑笑,"我也算是家族成员之一。"
游子健没答话。关於这个,他之前也听Lily说起过。不过陆铭好像并不喜欢别人知道他和公司上层的亲戚关系。
"知道我为什麽一直抓著你的衣角?"陆铭问这句话的时候,靠得他很近。
後退一步,游子健环顾四周,还好人都走光了。有了上次的经验,他现在很注意个人问题,尤其是在公司,这种聚集著很多对别人的私生活很感兴趣的人群的地方。
陆铭笑了笑,做出无害的样子:"因为我想要从你身上沾染一些你的运气。觉得你会带给我好运。"
游子健自嘲地笑了笑:"也是走了很多霉运後,积攒的一次运气。希望绿灯效应能久一些。"
"什麽是绿灯效应?"陆铭问。
"你开车的,有时候会碰到连续几个路口都是可通行的绿灯吧,这就是绿灯效应。"
路明扶了扶眼镜,笑了:"我倒是没留意过。不过,不管是绿灯还是红灯,总会有遇到的时候。"
这天正巧是市场部单身美女Lily的生日。晚上一起聚餐後,不怕晚回家的人又一起去了钱柜唱歌。
游子健发现陆铭除了工作方面的又一强项──唱歌。他的音色得不错,尤其是唱情歌的时候,很有种沧桑的味道。
想起之前余徽的话,游子健笑了笑。看来想要很好地诠释情歌,也需要比较丰富的实践经验吧。
寿星Lily点名游子健陪自己唱一首情歌,低下立刻起哄,好几个男同事还抱怨Lily偏心。
游子健看了陆铭一眼,後者安适地坐在沙发里,对他笑了笑。
一首《广岛之恋》,简直唱得游子健嗓子快冒烟了。
喝了杯水,去了一趟卫生间。
回来的时候,陆铭正拿著他的手机:"刚才有个叫杨乐的打电话给你,让你回过去。"
道了谢,出了包厢,游子健靠在走廊上打电话。
"杨乐啊,我现在在外面,有什麽事?"
"你方不方便去接一下余徽。"
"他怎麽了?"
"在一个酒吧喝醉了,等下我把地址给你发过去。"
杨乐那边好像挺忙,说了两句就收线了。过了一会儿,发过来一个酒吧地址。
游子健叹了口气,明明酒量差还泡什麽吧啊。
推开包厢门跟大家道了歉,说有点急事要先走一步。Lily首先抱怨他不够意思。
直到游子健承诺了改天单独请寿星吃饭,才被放了出来。
陆铭也跟著他出来了:"你要到哪里,我送你过去。太晚了,这地方不好叫到车。"
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包厢里玩得正在兴头上的那群人,游子健说:"不了,我自己去吧。我看王旭喝得有点多,一会儿可能还得你送他回去。"
陆铭点点头:"那好吧。你路上小心。"
走进酒吧,远远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趴在吧台上,旁边还有一个人凑近了不知道在跟他说什麽。走近才发现余徽旁边那人的手已经不安分地搭在他的腰上,暧昧地趴在他耳边不知道在说些什麽。
游子健不禁皱起眉,在余徽裸露在空气中的後颈上重重掐了一下。
喝醉的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哼,好像是不满自己的睡梦被人打扰。
"喂,起来了!"游子健干脆格开邻座男人的手臂,将余徽从高脚凳上拖了下来。
"小兄弟,有个先来後到好不好?"那个被格开的中年男人盯著余徽的眼神就像是饿狗看到鲜肉。
扫了那个中年男人一眼,游子健说:"我是他的朋友。"
那个男人笑了笑:"小兄弟,这招过时了。"
游子健压著火气说:"麻烦你让让。"
那个男人却还是站在原地,没有让开路的意思。
无奈又不想惹事,游子健干脆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铃声在近距离听来很响亮。
游子健从醉鬼的口袋掏出手机,递到男人面前说:"现在我能带他走了吧。"
那个男人看了一眼,笑出声:"原来你叫鱿鱼啊,这名字挺有意思。"
游子健的手一僵,拿回了手机。上面来电显示赫然"鱿鱼"两字。
挂断电话,游子健带著余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把酒鬼扔在出租车後排座位,游子健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边跟司机大哥聊天,一边摩娑著手中的手机。
新近呼出号码的第一个是"余徽"。不久前,这个号码的名字还是"鱼油"。
那是两个人刚开始好上没多久,有一天余徽突然说:"我有一个新发现。"
"什麽发现?"游子健看著他的脸,那颗酒窝百看不厌。
"我们的姓组在一起是一种可食用动物。"
游子健想了想:"鱼油?"
"不是。鱼油是动物?鱿鱼好不好!"余徽解答完,摸摸下巴感叹,"鱼油听著也不错。手机给我。"
"干嘛啊?又舍不得花费,要用我的?"游子健边抱怨边把手机递过去。
再拿回来的时候,手机也响了起来。
"别接,我打的。"余徽扬扬手机,上面显示的呼出号码是"鱿鱼"。
而游子健这边显示的呼入号码是"鱼油"。
现在"鱿鱼"还在,"鱼油"已经消失了。
游子健费了半天劲儿才把失去知觉的人搬到了床上。想了想,没有脱他的衣服,直接就把被子盖上去了。
正要离开,突然被人抓住了手。
"别走。"余徽哑著嗓子说,握著他的手指冰凉。
"你醒了不自己走,还让我扛著?"游子健没急著抽回自己的手。也许因为他的手指凉凉的,触感不错。
"我也是刚醒。"余徽笑笑,右脸的酒窝比平时更深一些。
游子健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那就继续睡吧,晚安。"
"游子健。"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叫住。
余徽静静地看著他:"我们...真的不行了?"
"我记得我说过,如果你跟严珏东走,我们就算分手了。我还记得我说过让你考虑清楚,因为我从来不吃回头草。"说完这句话,游子健带上了房间门。
靠在门外墙上,深呼吸一口气,右手掌还残留著微凉的触感。
10
第二天早上,游子健起晚了。
边扣衬衣扣子,边往卫生间跑,却发现正在使用中。
试探地敲了敲门,里面余徽回答:"快了快了。"
随著水声,余徽探出头来,一脸的疲惫,有气无力。黑眼圈看起来很明显。
"怎麽了?"游子健问。
"有点儿拉肚子。"余徽脚步虚浮地往客厅走。
"你是不是吃坏什麽东西了?"游子健边刷牙边含混地嚷嚷。
"没吃什麽东西,可能是酒喝多了。"他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游子健想著真新鲜。没听说过宿醉的後遗症还有腹泻的。
胡子刮到一半的时候,余徽突然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把他推了出去。
"不好意思,我急用。"
游子健举著刮胡刀敲门的时候已经没用了。伸手摸了一下剩余的半脸泡沫,无奈地对著阳台的玻璃门,勉强地看著凑合著刮。
结果是,右边脸上贴近下巴的地方留下了一条鲜嫩的红色小疤痕。
匆匆忙忙赶到办公室。Lily打趣地说:"你真准时啊,再差半分锺就迟到了。"
游子健大口喘著气,勉强对她笑笑。笑容拉动了脸上的小伤口。
"哎呀,你的脸怎麽弄伤了?"Lily紧张地捧住他的脸。
游子健稍稍向後退了退,躲开她的手,无奈地笑了笑:"早上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
Lily转了转眼珠:"这样吧,你中午请我吃饭,我陪你去买一个新的刮胡刀!"
"改天吧Lily。今天中午我要带子键去巡视卖场。"
陆铭不知道什麽时候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他朝游子健点点头,吩咐Lily去人事部取几份档案。
Lily遗憾地撇撇嘴,拍拍游子健的肩膀:"就这麽说定了,下次啊。"
游子健点头笑笑。
坐在陆铭的车里,游子健边系安全带边问:"我们去巡视哪里的卖场?"
陆铭笑著发动了车子:"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子最後在沿河的小路上停下。是陆铭上次带他来过的那条小河。游子健疑问地看向他。
陆铭耸耸肩:"难得的好天气,你想一整天都待在室内吗?"
"我可不可以认为这是玩忽职守?"游子健笑著摇下车窗。
河边的风微凉潮湿,带著淡淡的泥土腥味。
陆铭笑笑:"小小的放纵一下,无伤大雅。"
车子里放著卡朋特的一首老歌,。
游子健问:"你很喜欢这条小河?"
"怀念我的童年时代。"陆铭说,"小时候,我们家就住在这附近,每天放学都要在河边玩一会儿。天热的时候,也常脱了衣服在河里游泳。"
"这水挺深的啊。没人管吗?"
"那时候没有,现在就不行了。"
靠在座位里,静静地望著河面,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睡一会儿吧。"陆铭说著关上了车窗,"昨天没睡好吧?"
游子健笑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已经在开在回公司的路上。
坐正身体,游子健看看腕表说:"不好意思,我睡了很久吧。"
陆铭说:"没什麽。提供优质服务是优秀情人必备的素质。"
游子健笑笑。
陆铭故意皱起眉抱怨:"你每次都放我唱独角戏,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那怎麽样算是给你面子呢?"
"比如说,你今天去我家,让我有机会为你亲自崭露一下厨艺。"
游子健笑了:"事先说明,我只会煮泡面。"
下班後,陆铭载著游子健去买菜。
踏进拥挤混乱的菜场时,游子健忍不住抱怨:"为什麽不去超市啊?"
陆铭摇摇头:"超市的菜又贵又不能讲价。"
游子健笑说:"陆经理,没看出来你是这麽节俭的人啊?"
"小游,该省的地方还是要省的。"陆铭故意摆出一副领导教育人的口吻。
"对了,你知道过去的地主是怎麽富起来的吗?"
游子健不屑地回答:"剥削贫下中农呗。"
"错!"陆铭晃晃手指,"他们最初的家业都是靠积攒下来的。攒了好几代的。"
游子健好笑地问:"那你也是想要攒出个地主来了?"
陆铭也笑:"我是很想啊,不过有一定的操作难度。"
陆铭住在一幢高层公寓的十三楼。
在电梯里游子健还笑说:"13啊,这个数字可不太吉利。"
陆铭心情很好地吹了声口哨:"百无禁忌。"
游子健想要帮忙,却被陆铭从厨房间推了出来。他说自己做饭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他要静静享受烹饪的乐趣。
游子健退回客厅,对著电视按著遥控,却找不到有意思的节目。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看了一下,是余徽打来的。
"喂,你现在在哪里啊?"余徽的声音听起来很没精神。
望了眼厨房那边,游子健说:"我在陆铭家。"
看他没有反应,游子健又问了句:"有什麽事?"
"啊?没什麽。懒得出去了,本来想让你帮我带份粥回来......你有事就算了,不打扰你了。"余徽干笑了两声。
游子健想想,说:"要是腹泻得厉害就去医院看看吧。"
"嗯,挂了啊。"
"好。"
直到手机里没了声音,游子健才把它从耳边拿下来。
陆铭探著头问:"饿了吗?再等十分锺就好了。"
"还好。"游子健笑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吃饭的时候,游子健直夸陆铭的厨艺很不错。
陆铭笑笑,说在国外的时候,为了省钱都是自己做东西吃。开始炒的菜都是半生不熟的,时间久了才算把厨艺磨练出来了。
游子健刚要开口,他却笑著起身:"佳肴没有美酒配怎麽行?"说著取了一瓶酒回来。
"还是红酒?"游子健盯著墨黑色的瓶身。
陆铭笑笑:"这可是我的珍藏。白兰地,有没有兴趣?"
游子健点点头:"好啊。"
饭後陆铭把游子健拉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我学过按摩的,帮你按按吧。"
游子健还没来得及推拒,他的手指已经贴上来了。按压的力度挺舒服的。
"你怎麽想起来去学按摩?"游子健问。
"我妈颈椎不太好,我那时学了是想要给她按摩的。"
"你是个孝顺的好儿子嘛。"
陆铭笑笑:"我也是个好情人。你不想试试?"
游子健没有回答,只是笑。
所以,陆铭的唇贴上来的时候,他还保持著微笑的唇形。
按摩也变成了温柔的爱抚。
游子健拉住他试图解开自己衣扣的手指:"不觉得该先去洗个澡吗?"
陆铭在他的手背上轻吻一下:"优秀的情人不应该拘泥於小节而影响了整体的感觉。"说著拉他起身,边吻边往卧室带。
身体陷在柔软的大床里,感觉覆在自己身体上方另一个身体的重量和热度,游子健的身体也渐渐地发热起来。
陆铭舔了舔他的耳廓,手指在他的头发中穿梭。口中喃喃抱怨著:"你就不能对我热情点吗?"
游子健突然翻身,将他牢牢地压在身下,啃著他的脖子说:"我一般在做top的时候才会热情起来。"
陆铭笑著轻推他一下:"喂,你不是要这麽对待上司吧?"
游子健笑著握住他的下身:"在床上讨论公务,不算是个好情人吧?"
陆铭随著他手上的动作边喘息边笑:"其是我是无所谓,只要有快感就好。你技术不错吧?"
"你试试就知道了。"游子健用吻堵住了他的嘴。
不得不承认陆铭在床上确实是个难得的很配合的情人。当然他也很懂得让自己享受。
他会忘情地呻吟,会主动把腿攀上游子健的腰,会催促他再快一些再深一些。
游子健觉得,这样的陆铭很吸引人。至少诱发他强烈的情欲,让他也跟著全情地投入。
高潮过後,两人疲惫地并肩躺在床上。
陆铭笑著问:"你攒了多久了?这麽欲求不满?"
游子健也笑了笑:"应该说我是棋逢敌手,发挥出了真实水平。"
陆铭呵呵笑著爬起身:"我去冲个澡。要不要一起去?"
"不用了。"游子健笑著摇头,"给我一支烟就好。"
比起沐浴,也许一根烟,更容易消除一个人的气味。
11
早上醒来的时候,有一种迷茫感。
床褥的质感,枕头上的气味,乃至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有些陌生。
试探地碰了碰旁边的位置,没有人,但是还残留著些温度。拥著被子坐起身,光裸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有微凉的感觉。
"你醒了?"随著声音响起的还有靠近的脚步声。
陆铭穿著件墨蓝色的长睡衣,出现在卧室门口,好笑地看著睡到头发乱蓬蓬的男人。
"早啊。"游子健打了个呵欠。
"不早了。"陆铭双手插在睡衣的口袋里,"如果还想要本月的全勤奖金,你最好现在就起床。我的优秀员工。"
转著头寻找自己的衣服,却看到昨晚胡乱脱掉的西装,现在正皱巴巴地躺在地板上。游子健叹了口气。
"有什麽需要我帮忙的吗?"陆铭问著,已经打开了衣柜,取出一套西装。
"这是别人送的,我没穿过,因为颜色不太合适。不过你穿起来应该不错。"他拿衣服在游子健身上比了比。
"谢谢。我洗过後再还你。"游子健说著,有些不太自然地在他的注视下穿衣服。
陆铭看著他穿衣的动作,微微一笑:"不用还了。就算作是员工福利吧。"
游子健扣著纽扣的手指僵了一下,笑了笑。
一起从地下停车场坐了电梯,在一楼碰到了等电梯的Lily。
Lily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靠里面的陆铭,只拍著游子健问:"你怎麽从停车场上来啊?"
游子健笑笑,侧开身体:"路上碰到陆经理,搭了个顺风车。"
这才看到自己上司的Lily,立刻礼貌地跟他打招呼。
感觉到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另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时,游子健有些紧张地看了陆铭一眼。後者依旧气定神闲地跟自己的秘书聊天。
试图抽出手,可是他却握的太紧。
游子健有些烦躁。早上起来时他就某名的烦躁,昨天也是。那一根烟并不能让他平静多少。他厌恶自己身上的气味,厌恶那种做爱後残留的情欲气味,厌恶自己被情欲操纵的行为......也厌恶自己的放不下。
所以当Lily开玩笑地问他是在哪条路上遇到陆经理,并说自己明天也要去蹲点时,游子健只是有些勉强地笑笑而已。
中午,等到大家都出去吃饭了,游子健才敲开了经理室的门。
"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
陆铭从办公桌上抬起头,对他笑笑:"我是很想啊,不过,他指了指旁边厚厚的一摞文件,"工作不允许。"
"那我去帮你买点什麽吧?你想吃什麽?"游子健问道。
"叉烧饭吧,谢谢。"陆铭点点头。
游子健笑了:"不用客气。这是优秀主管应该受到的待遇。"
叫了两份叉烧饭,又买了两瓶加热的红茶。两个人坐在茶水间的小桌子上吃饭,也算是惬意。当然,如果饭菜的味道能再好吃一点。
一直在等待对方批驳饭菜的质量,却只看到他安静吃饭的样子。
感觉到他的视线,陆铭抬起头问:"怎麽,不合口味?"
"我没想到这家店的饭做得这麽难吃。"游子健略有些尴尬地解释。
陆铭笑了笑:"我吃过比这个更难吃多的。这算不错了,好好吃吧。"
想要重新买其他食物的想法只能作罢,游子健埋下头,专心对付那些有些难以下咽的饭菜。
"其实..."陆铭看了眼游子健一眼,"吃饭主要是吃心情。看是跟谁一起了。"
游子健没有搭话,默默咀嚼口中的饭粒。
甲鱼想找他晚上去喝一杯也被据绝了。游子健心里有点担心余徽,下班後跟陆铭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
在楼下就看到厨房的灯亮著,回去的时候,余徽正在厨房里煮饭。看到他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不回来吃晚饭了,只做了点白米粥。"
游子健看了眼他身後冒著热热的汽泡的粥,问:"你想吃点什麽,我去买。"
"不用了。"余徽摇摇头,"没什麽食欲。再说腹泻还是吃点清淡的好。"
"还没好吗?"
"嗯,不过已经没事了。"他的笑容看著有些疲惫。
游子健想要再说些什麽,在他面前站了半天,只说了句"我先去换衣服",便转头回了房间。
两个人坐在餐桌前,一人一碗白米粥,就著腌渍的萝卜。除了口中轻轻的咀嚼声,没有人说话。
好像很久没有喝过白米粥了。曾经有一度时间,每天的主食都是米粥。记得那时候两个人都信誓旦旦地说,以後有了钱,一定再也不喝米粥了!
那是韩流刚刚兴起的日子,游子健整日批斗街上那些穿著水桶裤的少男少女,还笑称这帮人走过的地方,清洁工叔叔阿姨们都可以休息了。余徽点点头说,虽然看著就烦,不过很有市场。
後来,余徽跟福建的一个成衣制造商订了一批韩版的服饰。游子健一边鄙夷他的流俗,一边当免费劳力帮他整理货物。不过,新上架的衣服确实很受欢迎。正当两个人商量著再多进一些的时候,就出了状况。最初有人找来,说是衣服洗了後褪色缩水要求退钱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个别的瑕疵品。後来因为质量问题找来退货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才意识到这批货本来就有质量问题。余徽去找厂家负责,才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游子健安慰他:算了,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可别再贪便宜了。
余徽恨恨地诅咒:该死的骗我钱的死胖子,希望他喝水被呛死,吃饭被噎死!
後来去报了案,警察说会调查,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余徽在店门口贴出来告示,请买到那批次品服饰的人带著衣服来领取退下来的钱。
那次,余徽赔了不少。游子健也跟在旁边陪他处理残次货品。知道他虽然爱钱,也都是取之有道,很注重信誉和质量。
信誉是保住了,经济危机却出现了。游子健拿自己的生活费交了店面的房租水电後,两个人便穷得连方便面都吃不起了。每天只能吃米粥就咸菜凑合度日。可是那个时候并不觉得苦,游子健甚至单纯地相信有情饮水也是饱。
筷子的碰撞声,打扰了片刻的宁静。
两人看著盘子里最後一块萝卜,都是有些尴尬地缩回了筷子。
余徽把筷子放了下来,说是吃饱了。
游子健让他去休息,自己来洗碗。
流水冲击著,冲走碗中的残粥,也卷走了旧日的记忆。
有情饮水饱...也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坚持。最後,还是金钱的魅力更大吗?
游子健自嘲地笑笑,擦干了碗盘。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还是他和陆铭两个人坐在茶水间里吃饭,不过这次是他知道的一家不错的蛋包饭。
陆铭刚夸完他买饭的才能有进步时,游子健突然说:"你上次说的,想要认真试试,现在还算话吗?"
陆铭愣了愣,随後笑笑:"当然。"
12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市场部都是一片忙碌。
快到月底了,关於产品的销售量,各个卖场,各个代理商的情况都要整理报告。还要统计市场占有份额,销售排名,好评度。这些都要赶在月底前上报。不过,这个月的销售量并不理想,比预计目标少了20%。因此,身为部门的经理也是难辞其咎,加上有人向上面反映陆铭决策不当,宣传推广力度不够,导致他最近频繁被上面招去开会谈话,颇有些破屋又遭连夜雨的境地。
游子健倒没Lily那麽担心,他想这样的问题应该不至於刁难住陆铭。
陆铭也确实没让他失望,除了繁忙了一些,工作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著。
这段时间陆铭没有对他作出邀请,游子健也没有主动提出要去他那里,只是埋头於工作中。
余徽的腹泻还是没有彻底转好,时好时坏的。
游子健劝过他去医院看看,开点药,打打针的,一次彻底的治好,省得真麽拖著。
余徽却不以为然。拉肚子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再说,去医院一趟要花不少钱的。随便打两瓶吊针就要几百。
果然死性不改,一切向钱看。不过他起来也没什麽问题,游子健还算放心。
周六,部门众人值了一天班,总算在月底前把本月的报告和下月的计划都搞定了。
王旭和Lily几个人嚷嚷著大家一起去K歌放松吧。
陆铭笑笑,说自己还有事去不了,大家玩尽兴一点。说这些的时候他颇有有意味地看著游子健。
接收到他的暗示,游子健从善如流地回答自己也有事情,没办法参加了。
加上老胡说老婆出差了,他还要赶回去给儿子做饭。其他几个人也有多多少少的私事。
最後全部门一起K歌的行动流产,大家各回各家。
Lily好像挺扫兴的。临走的时候,还善意地提醒游子健还欠她一顿饭的事情。
游子健态度诚恳地解释这周太忙了,下周一定践约,吃饭,逛街,看电影都随便她挑。
Lily听了总算是满意了一些。
为了避人耳目,游子健先跟著Lily他们从公司的大门出去,在路口分手後再绕回去。
回去的时候,陆铭的车已经停在路边等他了。
等他系好安全带,陆铭才发动车子:"晚上想吃点什麽?"
"你决定吧,我都可以。"游子健回答著。
他不挑食,不过想来陆铭应该对食物挑剔一些,还是由他来决定来比较好。其次,自己也是懒得为吃饭费脑筋。
在车里,他发了条短信给余徽。说自己晚上可能不回去了。
过了好久才收到余徽的回信。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车子在一家西餐厅前停下,陆铭客转头询问他:"西餐可以吧?这家味道还不错。"
游子健点点头,尽管他对西餐一向不感冒。那些带著血丝半生不熟的牛肉,带著奶油味的海鲜,还有黑糊糊的鱼子酱,并不比一份大盘鸡拌面让人有食欲到哪里去。
不过他还是跟著陆铭进去了。进了门才知道,原来他已经定好位子了。
看了眼陆铭略带微笑的脸。游子健在想既然定好了干吗还要咨询我的意见?还是,认定我一定会同意你的决定?
太有自信了吧?游子健跟在他身後,自嘲地摇摇头。
刚坐下来,就看到对面桌子对他微笑挥手的男人。
告诉陆铭碰到了熟人,要过去打个招呼。
陆铭点点头。
看到游子健起身向自己这边走来,杨乐朝对面桌子上那位陌生的男人礼貌地点点头。对方也是点头笑了一下。
游子健坐到杨乐旁边的空位上,跟他对面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打了个招呼。
那个男人游子健认识,杨乐的男友,叫Pascal,是个法国人。法语的发音游子健一直弄不清楚,只知道他的名字读出来大概是"巴斯戈尔",总比"让"好点,那是游子健唯一记住的法国男人名。这一对儿刚开始成型的时候,自己和余徽都不是很看好。语言不通,文化背景大相径庭,而且地域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以为他们肯定没戏,却没想到自己已经分手了,他们却还是正在热恋中。
Pascal伏在杨乐的耳边说了句话,然後微笑著对游子健,用还是有些蹩脚的中文说:"子键,代我跟徽问好。"说罢,他轻吻了杨乐的脸侧後先行离开了。
"我打扰到你们了吧?"游子健说著也想离开。
杨乐却拉住了他的手臂,笑了笑:"没关系,他说先回家放好洗澡水等我。再说,他在这里我们也不能放开聊天吧。他肯定会不定问‘为什麽',‘什麽意思'。"杨乐说的时候还故意模仿了他的发音。
引得游子健不由好笑:"这麽说你跟他在一起也挺郁闷?"
"先别说我了,我的那点事你有兴趣改天我都告诉你。说说你吧。那边那个男人看起来不错,你的新男友?"杨乐说著朝陆铭那边扬了扬下巴。
游子健有些不自在地笑笑,就算是默认。
"我没别的意思。"杨乐耸耸肩,"他看起来挺不错的。余徽知道吗?"
游子健想了想,点点头:"他应该知道。"
"也好。这样他就能死心了。"杨乐点点头,"你放心,不会因为他是我朋友,我就向著他。其实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是他活该自找的。不过,就一点也不想听听他的解释?"
"过去的都过去了,解释又有什麽用啊。况且当时我给过他解释的机会,他却什麽也没说。那麽,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麽意思?"游子健苦笑了一下。
"要你们都想清楚就好。余徽现在已经为他的选择後悔了,希望将来的某一天,你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杨乐递给他一杯酒,"我们也好就没见了,干一杯吧。"
游子健接过酒杯的手指僵了一下,面上还是淡淡一笑:"我想我不会的。干杯。"
回到自己的位子,陆铭没问那个男人是谁,也没问他们聊些什麽聊了这麽久,只是拿著菜单问他想要吃点什麽。
好像突然一下子没了什麽食欲,游子健说:"你帮我决定吧。"
专心致志地对付著盘中的那客龙虾,直到陆铭叫他的名字,游子健才反应过来。
"对不起,你刚才说什麽?"
陆铭无奈地笑笑:"我问你等会儿想不想去哪里走走?"
游子健摇摇头:"没什麽特别想去的地方,你呢?"
"这样啊...那我们租几部电影回去看吧。"
不论是这个提议,还是陆铭选择的影片,游子健都只是点头说好。
并肩坐在杏色的皮质沙发上,观看著液晶的电视屏幕中放映的《断背山》。
游子健看著屏幕中断背山美丽的风光,心里隐隐有些寂寥的感觉。
突然一只大手扶住了他的腰侧,陆铭的头轻轻靠上他的头,在他耳边轻声问著:"怎麽?是不是觉得不好看?"
"不会啊。就是有点沈重。不过奥斯卡的获奖影片,没什麽深度也不对。"游子健动了动身体,身侧的人却抱得更紧了。
陆铭轻轻一笑:"原来你知道这部电影啊。"
"嘿,我承认我没什麽艺术鉴赏力,不表示我对电影什麽的就不了解啊?"游子健有些不满地反驳。
"其实这部电影我之前看过一次。"陆铭说,"不过想跟你一起再看一遍。"
"什麽意思?想要借电影来教育我现实是残酷的?"游子健笑了笑,"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从一开始走上这条路就知道。不过,我相信有真心,就不会畏惧周围的不宽容。"
"别说这个了。"陆铭轻轻吻了下他的耳垂,"太严肃了,怪扫兴的。"
接下来的时间,陆铭都一直拥著游子健,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他的耳朵和脖子。
当一只温热的手掌从衬衣下摆伸进去,摩娑著自己腰则的皮肤时,游子健按住了他的胳膊,压低声音说:"别..."
"别什麽?嗯?"陆铭问著,下巴在游子健的颈窝里轻蹭,手臂将他圈得更紧。
游子健不怎麽用力地推了他一下,苦笑著说:"喂,我还想好好看..."
陆铭却以吻堵住了他的嘴,轻轻地允吻,反复纠缠著他的舌头不肯放开。
感觉到自己的上衣被拉开,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游子健气息紊乱地轻推陆铭:"去卧室吧,会把沙发弄脏的。"
"没关系,我想在这里做。"陆铭说著俯身把他禁锢在自己和沙发之间。
接触到游子健有些诧异的目光,陆铭在他的鼻尖轻吻一下:"宝贝,上次都让你做top了,这次应该轮到我了吧。"
游子健给了他一拳:"别叫我宝贝!"
陆铭笑著避开他的攻击:"好,好。那叫你,嗯,心肝怎麽样?"
"陆铭!"
拿靠垫扔他,却被他笑著接住,反而垫在自己的腰下。看到他越压越低的身体,游子健有种肉在砧板的感觉。
"好好,我错了。优秀员工,我们可以继续了吧。"嘴上这麽说,却根本没等到对方的同意就开始热切地爱抚起来。
陆铭的爱抚很有技巧,游子健身体被他撩拨的渐渐发热。他手指掠过的地方好像都变成了敏感地带。
虽然有了充分的润滑,但是被他进入的时候,游子健还是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陆铭一边亲吻他皱起的眉头,一边轻轻拍打他的臀侧:"放松一点,放松一点..."
游子健喘著气瞪他。这不是不想放松,而是没办法放松!把你的东西拔出去我就放松了!
对他眼神的控诉,陆铭只是好脾气地微笑著亲吻他。
不过等到他开始动作的时候,那些温柔劲儿就都没了。游子健也没了瞪了的力气,干脆闭上眼,任人宰割。
可是那个人却不满他闭上眼睛:"喂,张开眼睛,我想让你看著我。"
游子健气结。看著你干什麽?看著你怎麽折腾我吗?
不过还是选择了睁开眼。
陆铭满意地笑笑。他沈浸在情欲中的脸不同於工作时的严谨,一个叹息,一个眨眼都是那麽生动。
渐渐熟悉了他的动作,游子健也慢慢放松下来。一直被陆铭用手安慰的前端也微微的抬起头来。
"怎麽样,我的技术不错吧。"陆铭笑著轻轻弹了下他紧胀的器官。
游子健没有回答,只是喘息的声音更加急剧起来。
与此同时,陆铭在他体内的抽送也加快起来。
快感慢慢侵袭理智,两个人都忘情地沈醉在了身体的渴求之中。
释放後,两个人疲惫地叠在沙发上。
陆铭趴在游子健的身上笑了。
"笑什麽?"游子健推他。
陆铭眨眨眼:"你是第一次做0号吧?"
游子健愣了一下,之後竟然觉得有些尴尬。
"刚开始是不太适应,慢慢就好了。"陆铭安抚地亲吻他的颈窝。
跟余徽在一起,游子健一直是做top,而余徽也没什麽意见。所以他没被开发过的後庭还是不适应这样被进入。总的来说,痛感和快感是一半一半吧。
"喂,起来一下,我想去洗个澡。"游子健推了推还压在他身上的陆铭。
"好啊。"陆铭懒懒地起身,"那我先去抽根烟好了。"
游子健呆了一下,随即尴尬地笑笑。
是不是自己的情绪,这个人其实一直都感觉得很清楚呢?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陆铭对他扬了扬手机:"你刚才有个电话,余徽打来的。我说你在洗澡,让他等下再打来。"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浴室蒸汽过热的原因,游子健只觉得脑袋发胀。
接过电话,犹豫了一下,打了回去。在他播电话的时候,陆铭已经赤裸著身体进了浴室。
打过去却是无人接听。游子健又打了家里的号码,过了好久才有人听。
"喂,你怎麽这麽久才接电话?"
"我刚才在厕所。"余徽的声音听起来没什麽力气。
"还是腹泻?"
"嗯。"
"去医院看一下吧。别为了省那几个钱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不说这个了。"余徽岔开了话题,"刚才你姐打电话回来,说你爸脑溢血住院了,让你回去看看。不过你姐说情况已经稳定了,让你别太担心。"
"好,我知道了。"语气淡淡的,游子健心里还是咯!了一下。
挂了电话,游子健已经没有心情顾及方才的尴尬,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买机票回去的事情。以至於陆铭从浴室出来,坐到了他的身边,他也没反应过来。
"在想什麽?"陆铭递给他一支烟。
游子健接过来却没有点著。他平静地说了自己在C城的父亲生病住院了,要回去看看的事。
陆铭宽慰了他几句,说是明天一早就送他去机场。
13
第二天中午,陆铭送把游子健送到机场。临行前,他说如果要在家多待几天也不要紧,这边他会跟人事部说一声。
游子健点点头,说没什麽问题的话,明天就回来了。
陆铭说到时候来机场接他。
下了飞机,姐姐和姐夫来了机场接他,还带著他的小外甥。
姐姐子慧看到他,忍不住哭了出来,一个劲儿地说他瘦了好多。
姐夫在旁安慰地拍著妻子的肩膀,你别哭了,难得子键回来,怎麽一见面就哭啊。
已经上了小学的外甥警惕地看著他,在父母的催促下才不太情愿的叫了一声舅舅好。
游子健笑著揉了揉他的头发:"舅舅赶得太急,也没顾得上给你准备礼物,这个送你好不好?",说著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台GameBoy递到小孩胖乎乎的手上。
姐姐忙说:"子键你干吗这麽见外啊,他玩具够多得了。这个挺贵的吧。"
游子键笑笑:"我也不清楚现在的小孩子都玩些什麽。也是看到别的小孩儿都喜欢玩这个,才买了一个。"
这其实是去机场的路上顺道买的。游子健想著给小外甥带点礼物,就问陆铭现在小孩子喜欢玩什麽。
陆铭就带著他去商场买了个GameBoy。说是之前自己玩过的,挺好玩的。
游子健笑说你这麽大的人还买游戏机玩?
陆铭笑了笑说是玩他外甥的那台。
小家夥看起来挺喜欢这个礼物,一路上捣鼓个没停。连带著对游子健的态度也好了一点。
游子健笑笑:"小孩子长得真快。前两年见到的时候,他才到我膝盖那儿,现在长高了不少嘛。"
姐姐轻握著他的手问:"子键,你这两年还好吧?去年过年的时候我们本来想叫你回来的,可是......你也知道爸那坏脾气。"
"行了,我明白的,姐。"游子健轻拍她的手,"我过得挺好的,工作也挺顺利的。"
去年大年三十那天,他和余徽都检查完行李准备去机场了。
突然接到姐姐的电话,说是父亲说的,如果他们回去,他老人家就要去住养老院,现在正在家里闹腾这要收拾东西搬走呢。
游子健安慰了姐姐几句,说算了吧,自己还是不回去了,省得惹得家里年都过不好。
那一次很难得的,余徽没有因为损失的机票钱而抱怨。两个人又过了一次冷冷清清的春节。
在病房外,姐姐拉了拉他的衣袖:"子键啊,你也知道爸的脾气。如果...一会儿他说什麽不好听的,你就忍忍吧。啊?"
游子健点点头。父亲的脾气,自己不是不清楚。
大概是跟年轻时的军旅生涯有关系,游子健的父亲一向都是雷厉风行,对子女的管教很严厉。本来他一心希望儿子能考上一所军校,结果儿子却自作张报考了外地的大学。从那时起,父子俩的关系就有些紧张。加之後来的出柜事件,游父更是气得把儿子赶出了家门。并说只要自己活著一天,老游家就没有这样的儿子。
游子健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病房的门。
坐在床侧的母亲正在喂父亲喝粥。
躺在床上的父亲,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就连喝粥的动作也显得迟缓笨拙。
他走过去,轻轻叫了一声:"爸..."
母亲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中的粥碗就被父亲打翻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医院里显得很突兀。
父亲悬在空中的手微微颤动。强撑著半边还能动的身体,他混著的眼睛紧紧盯著游子健。带著残粥的嘴唇抖了好几下,才吐出一个字:"滚──"
听到响动赶来的护士,拉著游子健把赶出了病房。
子健的姐姐赶紧解释说,他是病人的儿子,是来看望父亲的。
护士小姐翻了个白眼:这也不行啊?病人的情况还不是很稳定,需要安静调养,不能再激动再受刺激了。你们家属怎麽一点也不配合我们治疗啊?
姐姐姐夫和母亲都在不停地道歉,说以後一定注意。
游子键望著紧闭的病房门,沈默著。
母亲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游子健的姐姐:"小慧,子键刚回来也累了,你先带他回去休息吧。老头子这边,我再劝劝他。"
晚饭也没什麽食欲,游子健脑海中满是父亲说"滚"时厌恶反感的神情。
看出来他心情不太好,姐姐姐夫也没说什麽。
帮他在书房整理地铺的时候,姐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子键,委屈你将就一下了。"
游子健帮忙接过姐姐手里的棉被:"没事儿,我住一晚上就走了。"
"余徽...他还好吧?"姐姐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嗯,他挺好的。"游子健笑笑,"不过我们已经分手了。"
"啊?分手了?"姐姐看起来有些惊讶,喃喃地说,"当时看到你们那麽好,那麽坚持,还以为你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其实,余徽那个孩子倒是挺懂事的。"
"子键,"姐姐突然握住他的手,"那时候我跟你姐夫没搞清楚状况,就去找他的麻烦,也没当面跟他道过歉。你帮姐转告一下。"
游子健宽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没事的姐,他明白的。"
送走了姐姐,正准备休息,母亲又来了。
"妈..."游子健叫了一声,搬了椅子让她坐下。
母亲看起来苍老了很多,两鬓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皱纹也越来越深,年轻时貌美的容颜在这张饱受岁月侵蚀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来了。曾经明亮乌黑的睛也变得昏浊了。记得小时候常有认识的大人夸自己的眼睛很亮很好看,说是最像母亲的就是那双眼睛。
母亲伸出枯糙的手摸了摸他的脸:"我们家儿子就是长得俊。妈以前一直想著你将来给妈生出来的孙子肯定也是个漂亮孩子。"
游子健垂著头没有说话。
"子键,这些年妈也想通了。只要你过得好,妈也就安心了。照看著你姐那个疯小子,妈已经累得不行了。"母亲说著笑笑,拍了拍他的手,"你别记恨你爸。其实这两年他也挺想你的,常常拿著你小时候的作文看。就是你说长大要当军官,上前线打仗的。"
"妈,我不恨我爸。是我对不起你们。"游子健觉得喉咙里有点堵得慌。
"傻孩子,哪来的什麽对不起对得起的。"母亲拍了他一下,"下次吧,下次把那个孩子也带回家来看看吧。你们在一起好几年了,妈还没见过他呢。"
游子健想了想,没有告诉母亲自己和余徽已经分手的事情。说了老人肯定会操心的。
"子键,妈这里有只戒指。"母亲说著从手指上退下一枚戒指,"样式是老了些。这还是当年我跟你爸结婚时,你奶奶给我的。我就想将来把它也传给我儿媳妇。"母亲说著把戒指塞进游子健的手心里,"你拿著吧,想给谁都行。"
手心的戒指还带著母亲手指的温度,游子健只是点头,却说不出什麽来。
第二天趁父亲睡午觉的时候,游子健在病房里坐了一个来小时。
出来的时候,心情轻松了很多。虽然知道父亲听不到,不过终於把憋了十几年的话说了出来,也安心了不少。
下午收到一条短信,余徽发来的。问他老人的病怎麽样了?他坐什麽时候的飞机回来,用不用自己去接他?
游子健说情况差不多稳定了,陆铭会来接机的。
余徽只发回来"那就好",没再说什麽。
临走的时候,游子健在母亲的枕头底下塞了五千块钱,又塞给姐夫三千块钱。说是一直都是他们在照顾老人,自己心里很过意不去。姐夫起初不肯收,让他说得没办法,只好收下了。说家里的老人就放心交给他们吧,以後有空常回来看看就好。
陆铭在机场接到他,听他大概说了情况後也没多问什麽。只是问他要不要休息一天再去上班。
游子健摇摇头,说没什麽,就是有点儿累,回到家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车子停在楼下,陆铭说自己就不上去了,让他好好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下。
游子健点点头也没说什麽。
到家的时候,余徽正在厨房忙著,听到开门的声围著围裙就出来了。
"你爸怎麽样了?"
"应该不太严重了。"游子健倒在沙发上休息。
"晚上吃米饭可以吧?"
"行。"游子健点了点头,拿起茶几上盛著淡红色液体的碗嗅了嗅,问:"这是什麽?"
"杨乐带来的。Pascal用苹果酒做的汤,说是可以治疗腹泻。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想到昨天杨乐说的那些话,余徽脸上的微笑也暗了些。
杨乐是昨天下午过来的,一进门就塞给他一个大号保温杯。然後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休息。
"什麽东西啊?"余徽拧开保温杯盖,一股浓郁的酒香逸了上来。
"小Pa听说你病了,专程给你做了暖肠胃的汤。虽然味道不怎麽样,不过应该会有点用。"说完用眼神警告余徽:敢不喝完小心点儿!
余徽扯著嘴角笑了笑:"那代我谢谢你们家小Pa。"
杨乐点点头,四处环顾:"游子健那小子还没回来啊?他不是打算搬去人家家住吧?"
余徽倒茶水的手僵了一下:"没有。游子健他爸病了,他回老家去了。"
杨乐"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说:"喂,我帮你找找房子吧。"
"我还不想搬。"余徽笑了笑。
杨乐翻了个白眼:"我说人家那边第二春都找好了,你还赖在这儿干什麽啊?"
"我知道。"余徽点点头,"这样也算是扯平了。之前是我不对,这次让他气消了就好了。"
杨乐差点儿没跳起来:"你当感情是什麽?不是你卖的衣服,价钱一样黑的可以换成白的!感情这东西换不了,也扯不平!你啊,趁早死心吧!"
撇下这句话,杨乐愤愤地离开了。而他的话,却让余徽想了整整一晚。
14
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好像烦心的事情也可以暂时抛开了。
Lily开玩笑地说:"真是可惜,全勤奖就这麽没了。都到月底了。"
游子健笑了笑:"放心吧。没了全勤奖,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你的。"
部门里除了陆铭,其他人都不清楚他回了老家一趟,只当他有什麽事情要办才请了一天事假。这是他自己的意思,家里的事情不像带到工作里去。
邀请Lily吃晚饭的那天,正好是设计部拿出外观设计样品的那天。
他们给出了两个样品。一个是按照游子健企划书上要求做的,一个是按照他们自己部门经理的意思做的。两个样品并排放在陆铭的办公桌上,一个雅致一些,一个色彩绚丽,看起来很前卫。
陆铭冲游子健扬扬下巴:"觉得哪个更好一些?"
游子健拿起来细细看了看,又试了试按键的触感。
"虽然前卫的色彩设计看起来也不错,但是考虑到先前产品并不讨喜的奢华风格,我觉得还是维持原来简单雅致的风格比较好。这样面向的群体更广一些,而且外观比较不容易被淘汰,也有助於树立公司的品牌。"
陆铭点点头:"嗯,明天开会的时候我跟他们说就按原设计做。"
在游子健准备离开时,陆铭叫住了他:"你晚上有没有空?跟一个客户约好了一起吃饭。你要不要一起来?"
游子健尴尬地笑笑:"我已经跟Lily约好了晚上请她吃饭。如果需要我也去的话......"
"不用了。"陆铭笑著摆摆手,"你们玩好吧。"
然後随便问了问他们要去哪里吃饭。
下了班,游子健带著Lily去了一家不错的粤菜馆。
Lily娇嗔地说:"你这人怎麽一点也不浪漫啊?跟漂亮的年轻女士约会也不准备一束花。"
游子健正在看菜单,忍不住笑了:"你们女人太不现实了。花是好看,可是总没有饭菜能顶饱吧?"
Lily反驳:"你别拿性别来说事儿啊。男人也是有喜欢浪漫的。我就不相信你送没给人送过花!"
的确,到了游子健这个年纪的人,怎麽说也该是谈过恋爱了。情窦初开的时候,谁都会努力讨好恋人,送花就是常用的招数。游子健确实送过花,不过也只送过那一次。
满满一捧红色的玫瑰,花掉了他二月份整整一月的生活费。情人节的那天,把这束花送到余徽手上,他竟然以很贵很花钱为名,唏嘘感叹了半天。最後还告诫游子健以後再也不要这麽奢侈了。花嘛,又不能当饭吃。
游子健当时还挺鄙夷他那副守财奴的姿态。这麽没有浪漫情愫的人!
而现在,自己的观念也不知觉地变得现实了。是因为年纪大了成熟了,还是对浪漫的幻想淡漠了?有情饮水饱,最终不过是一种理想化的生活而已。
Lily看他一脸严肃地盯著菜谱便说:"你定吧,我不太挑食的,只要不要太油腻就好。我在减肥。"说完她笑了笑,说要先去个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她故作神秘地问游子健:"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不会是哪个明星吧?"游子健闲闲地答道。
"不是!是陆经理,就在那边桌子。"Lily说著伸手指了指。
顺著她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陆铭的身影。游子健本能地想到之前他问自己要去哪里吃饭,是不是就打算好了要来同一家?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陆铭发来的,让他来洗手间一下。
等游子健进到洗手间,陆铭已经洗过手,抽了张纸擦干。
游子健走近问:"什麽事?"
陆铭笑笑,也不说话,拽著他进了最後一个隔间。
一进去就锁上了门,揽住游子健的腰。
"喂!别闹了!"游子健压低声音推他。
陆铭却不放手,下巴靠著他的肩膀,咯咯的又有些痒痒的。
"不知道为什麽,今天特别想你。"陆铭说话时,呼出的灼热气息就喷在游子健敏感的耳後皮肤上。
游子健稍稍偏了偏头:"不是天天都见到吗?"
"那不一样。"感觉到他的推拒,陆铭稍稍放开了一些,轻吻了下他的脖子,"晚上来我家吧。好吗?"
看到游子健点了头,他便笑著放开手:"好了,走吧。不然你的女伴要不高兴了。"
游子健觉得陆铭今天有点怪怪的。平时就算有些挑逗的词汇,也不会像今天这麽急切地要求肢体接触。
等送走Lily,坐上他的车,游子健更肯定了他今天确实有些不太对劲儿。尤其是他不可控制的热情,反而让人有种疏离感。
车子刚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刚停下,陆铭便抱住游子健的脖子一阵激吻。
直到後面车子不耐烦地按响喇叭,他才放开游子健,继续开车。
过了一会儿,游子健忍不住开口问:"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有啊,想你了。"陆铭笑著打开了音乐,"听首歌吧。我最近听的,挺不错。"
见他有意岔开话题,游子健也没再问下去。
路上,陆铭的手机响了,但是他迟迟没有要接听的动作。
游子健想他是不是专心开车不方便接电话,便伸出手想帮他接起放在车子前面的手机。
"别动!"陆铭突然大声的喝止。
游子健愣了一下,手也尴尬地僵在半空中。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陆铭有些尴尬地解释:"抱歉。这个电话是个难缠的客户打来的。零销商的事情已经确定了,他还是不停打电话来。被他烦的受不了,所以就不想接。"
"这样啊,用不用我出面来回绝他?"
"算了,不用了。估计等过两天合同签了,他就不会打来了。"
看他无意让自己参与,游子健便没再开口。家族企业里很多事情,身为员工的最好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一进家门,陆铭随手扔掉车钥匙,转身把游子健抵在门上热吻起来。
游子健一边回应他的吻,一边施力转换了两人的位置,掌握了主控。
陆铭不甘心,又加力抱住了他的腰。
两个人就这麽争著主控权,一直争到了卧室。身上的衣服也脱的差不多了。
游子健压著陆铭,挤身卡入他的两腿间的位置。
陆铭却突然伸出胳膊,阻挡了游子健进一步的爱抚。
"我想先去洗个澡。"
游子健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不但没有要让开的意思,身体也跟著缓缓下压。已经挺起的下体有意无意地在他的大腿根部磨蹭。
"你不是说过,一个优秀的情人是不会因为一些小节而影响整体的感觉吗?"说著游子健的手抚上了他的腰侧,轻轻地揉捏著。
陆铭突然收回挡在他胸前的胳膊,颓然跌回床上,抬起一条手臂遮住额头,疲惫地叹了口气:"抱歉,我今天有点累。"
游子健抚摸他腰侧的手僵了一下,随即翻身从他身体上方离开,重重地躺在旁边。
"抱歉,我先去洗个澡。"陆铭说著起身披上一件浴衣,离开了房间。
空气中暧昧的情愫好像一瞬间冷了下来。
其实这些天,游子健的心绪一直静不下来,大概因为前几天回了老家一趟。刚才也是因为陆铭的热情急切,才主动配合著他。结果等到自己有了感觉,他却说想去洗个澡,有点累。
对著天花板自嘲地笑笑。优秀的情人吗?引得别人有了感觉才说自己不想做?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陆铭的手机。
游子健在地上散乱著的衣服下面,找到了他的手机。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小捷",应该不会是那个零售商,大概是陆铭的某个熟人吧。
於是游子健帮忙接起了电话。
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不耐烦地吼了起来:"陆铭!你竟然这麽久才接我电话!快说,你刚才在干吗?不说我现在就冲到你家去!"
"不好意思,陆铭现在不方便接电话。等会儿让他给你回电好吗?"游子健客气地解释著。
"你是谁?"那边的声音立刻警惕起来。
"我是他的同事。"
"同事?同事怎麽会这麽晚还在一起?他到底干什麽呢?"
听声音,应该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吧。可是他的语气却让游子健很不爽,有一种被人逼问的感觉,所以态度也冷淡起来。
"我想我没义务向你汇报吧。等他方便让他打给你吧。"游子健说完就挂了电话,扔到一边。
哪儿来这麽没礼貌小孩儿?真烦人!
陆铭带著一身水汽出来的时候,游子健正靠著床头发短信,短信是发给余徽的。之前忘了说一声晚上不回去了。
"在干什麽?"陆铭凑过去,贴上他的身体,"久等了,现在继续吧。"
带著水汽的潮热身体,让游子健很不舒服。
"那之前你先回个电话给一个叫小捷的人吧。他刚才打电话找你。"
闻言,陆铭挨著他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你...没没说什麽吧?"
察觉到他的紧张,游子健笑了笑:"我没说什麽,只说是你的同事。说你现在不方便接听,一会儿再回电给他。"
陆铭点点头,没说什麽。
看他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游子健推了推他:"喂,你不去先回个电话?"
"啊?哦,不要紧。没什麽大事。"陆铭又笑著岔开了话题,"你要不要喝杯酒?"
游子健没有答话,他却自顾自地起身了。
躺在床上,先是听到门铃的响声。接著便是争执的声音。
客厅离卧室还有一段距离,他们争吵的声音听的不是很真切,只听到零零碎碎的词语。比如说男人,比如说欺骗,比如说做爱。
後来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应该是耳光的声音吧,只是不知道是谁打的谁。
安静了几秒,然後是一声重重的摔门声。
游子健有种错觉,这响动好像震得整个房子都在摇晃,晃得他头晕。
陆铭进到卧室来的时候,游子健已经穿戴整齐了。
"晚了,我回去了。"
陆铭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挽留,只是点点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游子健已经越过他走到了客厅,"我自己打车回去。"
"那...你路上小心。"
听到身後传来这句话,游子健笑了笑,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不知道什麽时候下起了雨,虽然不大,但是游子健回到家的时候,头发还是淋湿了。
余徽还没有睡,盖著毯子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他回来,赶忙起身从卫生间拿了条干毛巾盖在他淋湿的头发上。
"雨下大了吧。天气预报说这两天都会下雨。"
游子健点点头没说话。
余徽又把他往卫生间里推:"先洗个澡吧,小心感冒了。"
当晚,游子健躺在床上,听著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怎麽都睡不著。
也是因为这样,才亲自接到了姐姐半夜打来报丧的电话。
游子健在客厅讲电话的时候,余徽一直扶著自己房间的门,静静地站著。
其实游子健只是简短地应了几声,或者回答"知道了"。倒是姐姐在那边小心的安慰著他。
挂了电话,游子健静静地说:"我爸去世了。"
沈默了几秒,余徽慢慢地走了过来,把手轻轻搭在游子健的背上,安抚地拍了拍:"你什麽时候回去。"
"明天一早吧。"
"我陪你一起回去行吗?"
游子健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回了自己的房间。
15
那场雨在天亮的时候停了。
推开房间门,游子健一眼便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黑色身影。
余徽穿著件黑色的套头毛衣,手里抱著一件同色的长外套。旁边靠著一只装得鼓鼓的背包。
听到响动,他抬起头说:"我刚才打过电话了,十点二十的那趟班次还有空。"
游子健点点头,走进了卫生间。
过了半分锺,卫生间的门被大力推开,他扯著沙哑的嗓子嚷嚷:"余徽,你把我牙刷毛巾呢?"
"呀!我忘记你没洗漱呢,都收到包里了。"余徽抱歉地笑笑,打开包,几乎是立刻就取出了他的洗漱用具外加剃须刀。
遇到游子健盯著自己的略有些疑惑的眼神,余徽呆呆地问:"怎麽了?牙膏还在,我没装走。"
叹气般地,游子健说:"你真要跟我一起回去?"
余徽点点头:"这种事情我都经历过两回了,去了也可以给你帮上点儿忙吧。"
游子健没回答,他想起来认识余徽不久的时候,他就笑著问过:喂,你命硬吗?我很克人的,身边的朋友都得命够硬才行。
自己傻了会儿才回话:我想我应该可以吧。
他听了只是笑笑。
後来才知道,他挺小的时候,父母就接连著去世了,一直跟外婆长大。认识自己的那一年,外婆也去世了。
看游子健没有表态,余徽咬牙又补充了一句:"机票钱我自己付总行吧。"
看了他一眼,游子健只说了句"随便你",便转身去洗漱了。
再去机场的大巴上,游子健打了个电话给陆铭。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情况,并说这次请假大概会久一些。
陆铭在电话那边略微安慰了他几句,说是让他安心处理老人的後事,公司的事不用担心。
也没有心情聊天,随便又说了两句就收了线。回头看到余徽正看著自己,游子健便问他店里的事情交代好了没。
他说是交给小佳和宁宁看著,不过回来还得给他们点加班费。
游子健点点头没再说话,转头看向了窗外。
出了机场,发现原来C城也在下雨。
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游子健拦下一辆车,带著余徽直接去了医院。
医院的太平间外,姐夫扶著眼睛哭得红肿的姐姐。
姐姐哽咽著说:"子键,去看看爸吧。"
游子健走出去几步,又站住。回头对余徽说:"你想来就一起吧。"
余徽顿了一下,跟上了他的脚步。
揭开白色的单子,游子健的父亲安静地躺著。如果不是光秃的头顶上那条蜈蚣一样的鲜红色手术疮疤和有些青白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像是睡著了。
在游子健的记忆里,很少见到父亲这样平静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余徽伸出手,轻轻地拉上了单子。
回家的路上,姐姐跟游子健解释说,父亲是昨晚突发的急性脑出血。发现的时候立刻就送到手术室开颅抢救。人是半夜两点多不行的。医生说这次出血太严重,是大血管爆裂了。再加上之前已经出过一次血,最後还是没能抢救过来。
游子健静静地听著,没说什麽。
姐姐姐夫和余徽打了个招呼,也没再说什麽。
这样的情况,谁都没有精神说话。
母亲在房间里休息。游子健一回家就先去看她。
不像姐姐哭得眼睛通红,母亲的情绪还算稳定,就是看上来憔悴了很多,眼睛也显得更加混浊。
她勉强坐起身,拉著游子健的手说:"你爸进手术室前留话给你了。"
游子健先是一愣,随即有些黯然。父亲果然临死前也不肯原谅自己吗?
母亲宽慰地拍拍他:"你爸说,那天中午你跟他说的话,其实他都听见了。他说,如果以後有机会,也想见见余徽那孩子。"母亲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游子健憋足了劲儿,才把眼睛里泛上来的酸涩感压了下去。
安慰著母亲休息下来,才出了房间。
客厅的沙发上扔著余徽的包,他的人却不见了。游子健晃了一圈,在厨房里找到了他。
炉子上用小火炖著粥。他在切菜,动作很轻。
看到游子健进来,他说:"我煮了点粥,清淡点的。好歹也得吃点东西。"
游子健点点头,想了想没有把母亲刚才说的话转告他,只说了句"谢谢"。
余徽笑了下,转头继续忙了。
接下来的事情,守夜,火化,下葬,游子健都表现得很平静。只在下葬那天趴在墓碑前烧纸时,有点控制不住。
前些天大概因为忙著这样那样的事情,混乱的大脑不能好好思考。现在平静下来,那些旧时的记忆便全都纷涌起来。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去钓鱼,说是要锻炼他的恒心;想到自己跟父亲说将来要当军人时,父亲开朗的笑容;想到和父亲的争执时,父亲用尽全力的耳光;想到父亲背对著他躺在病床上,听他说出心里的话;想到父亲最後留给自己的那些话......
眼泪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对自己充满了悔恨。後悔自己年少气盛的冲动和不理智。当时如果用了另外一种方式,也许,父子两人就不会闹到决裂的地步,也许父亲就不会这样带著遗憾辞世。其实心里也明白,父亲的病很大程度上是让自己气的。
望著朦胧的火光,不断回想著父亲最後的话。那应该是原谅吧?
在游子健好不容易放松了自己的情绪时,他并不知道余徽一直站他身後不远处,静静地望著他微微颤抖的背影。
没有过完头七,他们就回去了。游子健也想著公司那边也不能请太久的假。
走之前,姐姐曾疑惑地问他不是跟余徽分手了吗,怎麽还带著一起回来?
游子健笑了笑说:分手了,还是可以做朋友。
那天从机场回到家,游子健给陆铭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已经回来了,明天就会去上班。
陆铭问他还好吧,要不要再休息几天。
游子健想了想说还是不用了。
陆铭说想过来看看他。
他说有点累,准备休息了。
陆铭便说让他早点睡,明天早上过来接他。
懒得回复,游子健关了机,洗了澡,早早的睡下了。
也许是自己的家里更有归属感吧,这一夜,是这几天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早上起来,游子健尽量放轻了动作,免得吵醒那位应该还在熟睡的房客。
出了楼门,就看到陆铭的车在院子里等候。
看到他走过来,陆铭打开了车门。
游子健默默地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询问了几句,看他精神不太好,陆铭也没再提他家里的事情,转而说起商品外观设计。说是开会商议的结果是选择了那款比较前卫的样机。
陆铭解释说设计部经理很有信心很坚持的样子,自己也不好反对。再说手机只要性能做得好,外观的影响也不会很大。
游子健打断了他的解释,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陆铭也再没说什麽。
回去後,面对同事们看自己时那种小心翼翼而又有些同情的眼神,游子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连一向喜欢比较活跃的Lily也安静了很多。
午休的时候,游子健以没食欲为由,一个人留在部门里修改计划书设计方案那部分。这种被迫改动自己原有创意的事情,就像大庭广众下挨了一耳光一样让人尴尬。
突然一阵脚步声,有人在自己旁边停下。
"你好,请问陆铭在不在?"
游子健抬起头,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穿著墨绿色的外套,皱皱巴巴的牛仔裤,斜跨著一个背包。
发现在自己观察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观察自己,游子健收回目光,轻咳一声:"现在是午休时间,陆经理出去吃饭了。请问你是在这里等他还是..."
男孩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我就在这里等他吧。"
游子健看了他一眼,说了句"饮水机在那边茶水间",便继续对著电脑修改企划。
"这是你们准备推出的新款手机?"
听到声音才发现那个男孩正嚼著口香糖,伸著脖子盯著自己的显示器看。突然意识到这属於商业机密,自己竟然疏忽到当著一个陌生小孩儿的面修改......想到这里,游子健的手指不由僵在键盘上。不知道是该继续写好,还是退出文档好。
大概是看出来他的顾虑,那个男孩儿一边摆手一边拖著椅子退到远远的角落。
"我没有偷看的意思。放心吧,就算你给我看到我也记不住的。"他的声音和椅子腿在地板上拖动的尖锐摩擦声混在一起,有种搞笑的气氛。
游子健无奈地笑笑,继续手头的工作。
"喂,你连午休的时间都拿来工作啊?"过了一会儿那男孩儿憋不住了找他说话。
"我有要负责的工作没有做完。"
"陆铭总让员工加班吧?不关心员工,只知道业绩!"
"没有。陆经理对员工都很关心的。"
"那...他最关心哪个员工?"
听到男孩儿声音里透露出来的兴奋语调,游子健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立刻抓抓头发解释:"我,我是想知道,嗯,知道他跟大家相处的怎麽样?"说完他咧嘴笑笑,大概对自己的自圆其说还算满意。
游子健笑了笑:"我来这家公司不久,不是很了解。你可以问问其他人。"
男孩"哦"了一声,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游子健对著显示器暗暗想笑。
过了一会儿,听见翻动书页的声音,想他可能无聊地看报纸杂志,游子健也没有管。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身後那个男孩儿跳了起来,朝门口跑。
"你吃个饭怎麽那麽慢啊?我等了半天,无聊死了!"男孩儿不满地嘟囔。
"办公室是工作的地方,想找乐子去游戏厅。"陆铭的声音冷冷的,说完又继续往里走。
游子健没有回头,但是放在手边冒著热气的饭盒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天冷了,米饭带回来容易凉,我就帮你要了份水饺。"陆铭看著他,大有他不吃便不离开的意思。
游子健只得把文件存档,然後接过他递过来的勺子,说了句:"谢谢。"
余光看到刚才那个男孩儿用一种古怪的眼神在看著自己,怎麽说都算不上友好。不过看到陆铭往办公室走了,他便收回目光跟了上去。
咬了一口冒著热气的猪肉白菜馅水饺,游子健叹了口气。
直到午休结束,那个男孩儿才撅嘴吊脸地从陆铭的办公室出来,走过游子健的办公桌前停了下来。
"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
听到他的话游子健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讨厌一小屁孩子这麽嚣张的态度,也讨厌他看自己的眼神,那种明显的不友好。
"没有必要吧,我们又不认识。"
那个男孩瞪著眼,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僵持了几秒後,看游子健不退让,他便打开包,掏出水笔和便签本,龙飞凤舞地写著什麽。
写好後,他把纸重重拍在游子健的办公桌上:"我叫陈思捷,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你有关於陆铭的问题,随时欢迎询问我。"说完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任何问题都可以哦。"
望著他离开的背影,再看看桌上那张纸,游子健苦笑了一下。
下班的时候,陆铭叫住游子健,让他跟自己一起走,说是有些事情要谈。
等到车子都快开到自己家的路口了,游子健忍不住开口问:"到底要谈什麽?"
像是没察觉到他的不耐,陆铭悠闲地说:"谈谈刚才那个小孩儿的事情。"
"不认识,也没兴趣认识。"游子健毫不犹豫地回答。
"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麽?"陆铭说这话的时候眼角带著笑意。
他那样的表情让游子健有些烦躁:"我不明白你指的误会是什麽意思。"
陆铭笑笑:"他是我外甥,叫陈思捷。今年开始在这里上大学。"
游子健看著他一派坦然的样子,显然不像是说谎。而且找这样的借口,未免显得过於幼稚了。
"那孩子让我姐从小惯坏了,没礼貌,脾气也差。那天在我家的事情,很对不起。我当时只顾著安抚他的情绪,没有顾上跟你解释。"
"算了,又不是什麽大事。"
游子健懒得思考,也懒得分析那个男孩看著自己那种复杂的眼神。
只觉得累,很累。所以他据绝了陆铭过夜的邀约。 16
经过一周的调整,失眠总算是好了,精神也回复了很多。
游子健决定从周末开始坚持晨跑来锻炼身体。让生活再充实忙碌一些。
这期间,姐姐打过两次电话过来。无非是想安抚他的情绪,顺便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免得他担心。
自从上次自己婉拒後,陆铭也没有再提出过夜的要求。两个人偶尔一起吃饭,谈话的内容也是公务居多了。听陆铭的意思,新产品的技术实践方面可能还有点问题。主要是几个技术的融合没有预期的效果好,而且成本也超出了预算。说这个问题会再开会讨论。其实游子健之前已经从甲鱼那里听说了。不过甲鱼说改良电路板的话,应该能节约一定成本。这话游子健没对陆铭说,也没有说的立场。
先是外观,再是技术,不知道还需要改多少。
周六早上,游子健第一次晨跑。
在路口的小店买了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又在对面的报刊亭买了份体坛周报。
回来的时候余徽刚起来,顶著乱蓬蓬的头发,眯著睁不开的眼睛嗅嗅:"好香的包子味儿啊。"
游子健好笑地揉了揉他的乱发:"快去洗漱吧,不然凉了。"
在房里换掉汗湿的运动衣再出来时,余徽不见了,报纸也不见了。
等得实在没耐心了,游子健敲了敲卫生间的门:"你快点,早饭要凉了。"
"我也想啊~"余徽声音里的哀怨情绪,隔著厚厚的门板也听得很清楚。
"你不会又拉肚子了吧?还是到现在都没好?"游子健的音量不由加大了。上次就劝过他去医院好好检查看看,这个人肯定是吝啬的不想花钱,没当一回事儿。
"我也想啊。"伴随著冲水声,余徽苦著一张脸打开了门,"呐,给你报纸。"
游子健皱著眉避开:"你先放旁边散散味儿。"
余徽翻了个白眼,直接扔过去了:"放心,我压根儿没上出来!"
游子健愣了一下随即憋著笑问:"你不是便秘了吧?"
叹了口气,余徽竖起了七根手指:"七天了。"
终於没忍住,游子健放声大笑。
那个早上,余徽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卫生间里度过的。
看到他的表情越来越哀怨,游子健憋笑也憋得越厉害。
午饭的时候,余徽多加了半碗。
游子健学他的语气说:"米饭不要花钱啊?"
他嘴里塞得很满,含含糊糊地说:"我想吃多一点,把它们挤出来。"
"噗──"
还好反应够快,游子健才没有把喝到嘴里的水喷到餐桌上。
"要不我去买点肠清茶试试?"余徽倒是没介意,专注於自己的个人问题。
"不行。"游子健立刻否决,"前段时间拉肚子没拉够是不是?"
余徽撇撇嘴:"其实便秘还不如腹泻呢,会积累毒素。"
游子健白了他一眼:"所以我早都说了让你去医院看看,你怎麽就那麽抠门啊?"
"其实也不是抠门..."余徽明显底气不足,"主要是讨厌医院的味道。"
"那要不要给你请个家庭医生?"
"那倒不用了。谢谢你这麽关心我。"
游子健僵了一下,无视他,继续喝水。
过了好久,余徽突然说了一句话。他说:"游子健,我後悔了。"
猛然抬头看他,他却静静地低著头。游子健真有些怀疑刚才他是说了话呢,还是只是自己的幻听而已?
"我说我後悔了。"余徽抬起头看著他,"当时你说过,让我走了就别後悔。可我还是後悔了。我後悔了,游子健。"
迎上他清亮的眼睛,游子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麽好,又能说些什麽。
"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余徽没有笑,很难得的认真表情。却逼视得游子健直想躲开他的视线。
不是没想过余徽会向自己忏悔,不是没想过他後悔的样子。想到这些的时候,游子健甚至还会有些许报复的快意。可是,此刻他真的这麽说了,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如反应。
重新开始...真的能重新开始吗?
"我也不是急著要答案,你可以考虑考虑。不过我会一直等著的。"余徽笑了笑,起身钻进厨房洗碗。
听著传来的水声,游子健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随後又忍不住嘲笑自己的过度紧张。一个答复而已,真的就那麽难?
下午陆铭打电话过来,邀游子健一起去打网球。
收拾好东西,游子健跟余徽打了个招呼。
余徽的反应挺自然,还问他回不回来吃完饭,好像一切都如常,好像他没有说那些让人困扰的话一样。
心烦的时候运动是好的,可以分散注意力。尤其是碰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更是一件快意的事。
陆铭是个很好的对手,反应敏捷,很有技巧。游子健不得不提起百分之一百的注意力来应对他。也就无暇分心考虑其他的事情了。
休息的时候,游子健调整著呼吸,很随意地扯著T恤的领口擦著脖子上的汗水。
陆铭笑著递来一瓶水:"怎麽,很久不运动,体力不支?"
"是对手太有实力。"游子健笑笑。
两人并排坐在休息椅上,游子健拿毛巾抹了抹脸上的汗。
"心情好点了吗?"陆铭突然开口。
游子健愣了一下才回答:"嗯,好多了。你外甥,他还好吧?"
陆铭笑了笑:"怎麽突然问起那小子?你碰见他了?"
"没有。只是感觉他很粘你。"游子健没提陈思捷留给他电话的事。
"有点吧。我们家里,大姐是跟我最好的。很多时间都是和他们一家人待在一起,所以那小子跟我很亲。"陆铭无奈地笑了笑,"不过他对我的私生活一直很敏感。上次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太惯著他了。"
游子健笑了笑:"没什麽,小孩子嘛。"
两人在休息室临近的隔间洗澡。
游子健刚把头发冲湿,就听到陆铭在旁边隔间叫:"子健,我忘记拿洗发水了。"
"我给你递过来。"游子健抬高手臂,想从隔档的上方递过去。可是却没有等到那边伸过来的手。
"你怎麽不接啊?"
"抱歉,你能拿过来吗?我卸掉眼镜看不清楚。"
游子健愣了一下。虽然从没问过陆铭近视的度数,但是,会有这麽严重吗?
疑惑是疑惑,他还是迈了出去,从隔壁浴帘的侧边伸进去一条胳膊:"给你。"
手臂突然被大力地握住,下一刻,整个人都被拽了进去。
陆铭就站在花洒下,透过蒸汽看著他。
游子健挣动了一下手腕,那只手却固执地不肯松开。
飞溅的水花也打在游子健的身上,脸上。他看到陆铭站在水流中,他的头发,下巴,肩膀...无一处不在滴著水。混著男体淡淡的汗味,散发著诱惑的气息。
"不想一起洗吗?"陆铭说著更贴近了一些。
看到那两片越来越近的薄唇,游子健主动地吻了上去。揽著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压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喉咙里逸出一丝笑意,陆铭也不推拒他的压制,一双大手也在他的背後、腰线上肆意地抚摸。然後,慢慢滑向他勃起的器官,轻轻的揉捏了两下。
感觉他的喘息加重,陆铭笑了笑,手上的力道加的更大了。在经过顶端的时候,刻意划过最敏感的地带,满意地听著他喉咙中压抑的呻吟。
"没关系,水声很大,会盖住的。"陆铭咬著他的耳朵轻声说著。
也许是这段时间太压抑了,游子健觉得脑中一片模糊,只想沈浸在身体的快感中。他探出手,握住对方也已经硬热的性器。忍不住笑了笑:"你也积压了不少?"
"我不是一直在等著你吗?"陆铭在他的喉结上重重咬了一下,空出一只手绕到背後,指尖在他的股沟处煽情地划著。
听到外面走动声和人声。有人问:"奇怪,这个隔间没人啊?可是毛巾什麽都在啊。"
声音就在隔壁响起 ,游子健身体一僵,按住在自己身後不安分的手:"别...这里不方便。"
陆铭笑著亲吻他的脖子:"这里不好吗?你不觉得,这样更刺激?"
想到隔壁还有人,游子健使劲压抑著喘息声。
"没事的,水声这麽大..."陆铭的手指还在尝试著进入,却被游子健一把推开,翻过身。压制在墙壁上。
"如果我没记错,这次应该是我吧。"游子健压低了声音,在他的耳侧轻吻。
陆铭轻轻一笑,也不反抗:"我是无所谓,只要你让我舒服。"
充满引诱的话语,让游子健更放开了自己的欲望。一边亲吻著他的背脊,一边用沾了沐浴液的手指做著润滑。
渐渐地,陆铭的喘息声也更重了。当游子健进入的时候,他更是呻吟出声。
"小声点。"游子健喘息著不断亲吻他的後颈。
随著身体快感一波波的加强,周围的人声水声渐渐变得遥远。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快感和放纵。
完事後,两人一起洗了澡。
游子健不肯跟陆铭一起出去,等到他先围著浴巾出了浴室,才做贼心虚地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地出去。盖住那些明显的红色吻痕。
陆铭正在不紧不慢地穿著衣服,看到他裹得像阿拉伯人一样,忍不住戏谑地翘起了唇角。
正想说"你笑什麽笑",自己的手机就在柜子里响个不停。
游子健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小佳正在走廊里等著,看到他们便主动迎了上来。
"余徽怎麽样了?"游子健连招呼都顾不上打,因为赶得太急有些气喘。
"在里面打吊针呢。"小佳带著他朝病房走,还回头打量了下他身後高大英俊的男人。
快步走进病房,一眼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
余徽抬起没打吊针的那只手跟游子健打了个招呼。在看到他身後跟著一起来的人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看到他还有劲儿嬉皮笑脸,游子健悬著的一颗心也算落回去了。
"早让你来医院了。偏不听!"看了眼他露在被子外扎著针的手,游子健的声音又不由温柔了些,"现在怎麽样了?医生怎麽说?"
余徽笑笑,脸色有些苍白:"没什麽事。医生怀疑我是肠炎,帮我做了化验。"
"嗯。"游子健点点头,"刚才小佳电话里说得那麽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麽大事呢。"
小佳开口争辩:"当时是挺严重的,看到店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我都吓坏了。"像是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小佳深呼吸一下,"还好後来他自己还起得来,我就赶紧扶他来医院了。不过..."小佳尴尬地笑了笑,"店长忘记带钱包了,我的钱不够,所以就给子健哥你打了个电话。"
游子健想要翻白眼。弄了半天找他来只是为付医药费?
陆铭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这儿看著,我去缴费。"然後跟余徽点了个头,便跟著小佳出去了。
"不好意思。因为我,你们也没有玩好吧?"余徽抱歉地笑笑,露出一个酒窝。
对著这样子的他,游子健生不起气来,语气放轻了很多:"怎麽会突然晕了?"
"下午有点腹泻,我也没在意。结果去了店里肚子就疼的不行了。"余徽还是傻笑。
"还笑!"游子健白了他一眼又问他要不要喝水。
陆铭和小佳回来的时候,医生也跟著进来了。
"你们哪位是余徽的家属?"
犹豫了一下,游子健点点头:"我是。"
医生看了他一眼说:"病人腹泻不是第一次了吧,你们之前怎麽不到医院检查检查?你们这些年轻人,自己的身体一点儿都不操心!"
游子健默默承受著医生的批评,眼角余光看到病床上的那个人还在偷笑。
"好了,回去吧。注意观察。如果还有腹泻的情况立刻到医院来。化验的结果大概下周三会出来,到时候会打电话通知你们。"
医生走了,游子健把余徽扶了起来。
余徽却看向他身後的陆铭:"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陆铭笑了笑:"不客气。没什麽事就好。你是子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余徽站直了身体,轻轻推了推游子健:"你们先走吧,让小佳送我回去就行了。"
"你行吗?"看著他苍白的脸色,游子健有些犹豫。
"嗯,现在好多了。"余徽笑了笑,招手让小佳来缓手。
"那你回家好好休息。晚上喝粥行吧?"游子健看了他一眼,"我先走了,有什麽事打电话给我。"
看到余徽笑呵呵地点头,他才放心了跟著陆铭离开。
等他们走远了,小佳才终於忍不住开口:"店长,那个人跟子键哥是什麽关系啊?新任男友?"
"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余徽白了她一眼,"小姑娘这麽三八干什麽?"
"嘁,人家不要你嘛,干嘛迁怒到我..."小佳小声不满地嘟囔。
"你说什麽?"余徽的眼睛眯了起来。
小佳傻笑:"没什麽没什麽,我说注意台阶。"
余徽冷哼了一声:"你放心,我肯定能把游子健抢回来。"
两个人回到陆铭家。
陆铭说要亲自下厨,游子健便坐在沙发上发呆。
"怎麽了,没心情?"陆铭从背後抚摸他的脖子。
游子健稍稍偏了偏头:"有点累了。"
"哦。还担心他?"
"有点。"游子健没想瞒陆铭,再说也瞒不住。
"放不下他?"
"不是,只不过毕竟在一起过好几年。"
陆铭轻轻笑了一声,手顺著他的领口伸了进去:"忘不了他?还是,其实一直都爱著他?等著他向你低头?"
"别胡说!我现在只当他是朋友。"游子健按住他不安分的手。
陆铭笑了笑:"朋友?朋友也分好多种。你们是哪种?"
"总比有个莫名其妙的外甥好吧?"游子健让他笑得心烦,一冲动就乱说话,说完了自己也後悔。
好在陆铭倒没有太介意,收回自己的手,耸了耸肩:"如果你想知道什麽,也不必问他,直接问我就可以。"
对著他的眼睛,游子健叹了口气:"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谁都有过去。如果你想说,我也愿意做一个聆听者。"
"和他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提也没什麽意思。"游子健笑了笑,"你不是要亲自下厨吗?我来打下手吧。"
这一次,陆铭没有拒绝他的要求。两个大男人一起窝在厨房里,边听音乐边做菜。
17
接下来的几天,游子健一直很关注那位添麻烦的房客的健康状况,时刻都有准备押送他去医院的觉悟。
好在那位房客除了从医院回来当天还有些腹痛,接下来的几天还算一切正常。
家里那边搞定了,公司的事情却让游子健有些头大。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手机的技术部分再被改动。已经改了外观,如果连技术都做改动,不只是不符合原先打出的集合多种新兴功能的卖点,更多的是让企划者感到受挫的沮丧。
对於游子健来说,最多的还是不甘心和窝囊吧。
跟甲鱼约好中午一起吃饭,主要也是想问问他们技术部的情况。
"不会吧,你们经理这麽说的?"在听到游子健询问技术方面的是不是搞不定的时候,甲鱼的小眼睛里透出一丝惊讶。
"嗯。他说芯片有一定问题,还有就是造价可能会超出预算。"
甲鱼点点头:"预算大概要达到给的上限了,但是技术嘛,应该已经解决了啊?"
"解决了?"游子健反问了一句。倒不是他不相信甲鱼,只是不能确定原方案是不是能实行下去。毕竟,如果没有问题,陆铭他们也不会开会商讨。
想去问问陆铭,又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正在犹豫的时候,被Lily叫住了。
最近这段时间,Lily都没怎麽粘过自己。游子健还以为她转移了目标。所以突然被叫住还有些惊讶。
两个人利用午休最後的一点时间,在楼下的咖啡厅坐了会儿。
"有什麽事?"游子健先开口。
Lily有些犹豫:"子键,其实找你出来,是有些关於陆经理的事情想告诉你。你跟陆经理...是在一起吧?"
看到她的表情便猜到是一些比较尴尬的话题,但是没料想到她会说得这麽直接。
游子健愣了一下。面对对方肯定的眼神,再装傻也显得太无趣了。
"抱歉,之前没有说明自己的取向。"他尽量自然地笑了笑。有些疑惑,明明自己都很注意了,她是怎麽觉察到的?
"我没怪你的意思。"Lily有些尴尬地解释,"要不是之前坐公车的时候,碰巧看到你在陆经理的车里......我也不会想到你们会是这种关系。"
其实两人在车里,最出格的一次也就是接吻了。不会那麽巧被她看到吧?再看她暧昧的表现,游子健也被尴尬的感觉感染了。
"其实陆经理之前所以从分公司调回来,也是跟他的私人生活有很大关系。我在分公司的朋友,以前就是他的手下。说他是因为当时跟一位男下属的...嗯,特殊关系,还被高层谈话了。"Lily观察游子健的神色,犹豫著还是没说出什麽敏感的词汇。但是这样的小心翼翼,却没有能让人好受一点的效果。
游子健之前只知道传说中的陆铭是个私生活很混乱,男女通吃的人。但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却从未发现他的私生活有多麽的不检点。其实传言这种东西,基本上都是不能信的。有了这样的认知,却有之情人士跳出来,怎麽都觉的有些讽刺。
看他没说什麽,Lily便继续讲述:"那个事件在分公司那边闹得挺厉害。好像对方缠著陆经理不放,结果闹得挺难看的。陆经理就被调回总部了。那个男职员曾经申请要调来总公司,被上面回绝了。过了没多久,就听说他以要去进修为由辞职了。其实,陆经理的私生活我也不了解,只是受这个事件的影响,他的风评就一直不太好。我说这些不是想挑拨你们的关系,只是想给你提个醒,以後注意一些。其实公司里不少人看陆经理不顺眼,无风都能起浪,再别说真有些什麽了。如果到时候把你也牵扯进去就太糟了。"
游子健笑笑:"嗯,我明白你的意思。谢谢忠告。我会小心一点的。"
其实有了之前的事情,游子健也想开了。大不了再辞职一次好了。
虽然这麽想,心里却多少有些不舒服。
下班後,游子健不想回家,也不想去陆铭那里。就随便找了个酒吧坐会儿。
但是一个人坐著太无聊,想叫甲鱼一起,那家夥却陪女友看电影去了。
在打开练习簿的时候,掉出来了一张纸片。
看到上面龙飞凤舞的"陈思捷"三个字,游子健犹豫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没有扔掉这张纸片,是不是就跟对陆铭的不信任一样,也是潜意识里的。
还是拨了那个陌生的号码。对方听说他在这里,只说马上过来,便挂了电话。
"你急著找我有什麽事?"陈思捷的表情饱含笑意。
看到他的时候,游子健又突然什麽都不想问了:"没什麽,想找你陪我喝酒。"
"就为这啊?"对方看来有些失望。
"不行?"
"行倒是行,不过你请客。我可是穷学生。"
"好,好。"游子健好笑地点头。自己到底怎麽想的,这麽一来,跟个小孩子一起喝酒也怪没面子的。
"喂,你真的不想听听关於他的事情?"
"干杯。"游子健举杯碰了碰他放在吧台上的杯子。
陈思捷皱眉:"你真的打算让我坐在这里陪你喝闷酒啊?"
"哦,忘记了。学校晚上有门禁吧?要是晚了你先回去吧。要不要给你打车钱?"游子健说著去掏口袋里的钱包。
陈思捷拉住他的胳膊:"你把我当小孩儿啊?"
看到对方的眼神中明摆写著的你不就是小孩儿吗?陈思捷立刻不爽起来,说出来的话也是冷嘲热讽了。
"喂,你这麽沈闷地一个人喝酒,落魄到只能找个小孩儿作陪的境界,是不是因为被人甩了啊?怎麽啊,要不要我来安慰你?"说完还故意诱惑地笑了笑。
游子健也笑了:"如果是那样,你应该会高兴吧。还有,你有热情安慰的应该是另一个人吧。"
"那倒是。"他很坦诚地点头。
"不过,就算我退出了,你也没什麽希望吧?没有血缘关系,亲戚关系总还在吧?而且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跟固定的一个人交往很久吧?"
"那又怎麽样?"像是具有攻击性的小兽,陈思捷脸上写满了警惕,"你这麽说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他。"
"也许吧。"游子健笑了笑,又叫了几杯酒。
"其实你也不见得有多在意他吧?"就像试探一样,陈思捷看著他说,"不去询问不去怀疑,除了所谓的大方外,更多的是不够在意吧。"
游子健没说话。其实他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想显得自己过於在乎,还是自己本来就不是很在乎。
後来看他心情不佳,陈思捷也没再提起关於陆铭的话题。聊天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在讲他们学校怎麽怎麽样,同学怎麽怎麽样的。
那些乱七八糟的趣事,在游子健听来作为下酒的倒还是不错。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余徽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都快睡著了。之前给游子健打电话也只有已关机的提示音。
打开门,意外地看到喝到烂醉的游子健被人扶了进来。
送他回来的人余徽没见过。是个挺年轻的学生模样的男孩。
只说是一个朋友,帮忙把他抬到床上安置好後就告辞了。
帮烂醉的人脱了西装领带,害怕明天起来的时候会变成咸菜干。
正要起身去拿毛巾帮他擦擦脸,却被抓住了胳膊。
喝醉的人力气出乎意料的大。余徽的手腕一阵酸痛,却还摆脱不太他的禁锢。
"你别走。"游子健眼神没有焦距地望著他。
"是,是,我不走。"
余徽安抚地拍拍握著自己手腕的手,可是对方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只是努力盯著他看了半天,好像是要辨认清他的脸。
"你是余徽?"
"是我。"余徽点点头。喝醉的人就是这点麻烦,一会儿迷糊,一会儿清醒。
微微皱著眉,游子健好像是在努力回想著什麽。
余徽站在旁边,静静地等著他再开口说话。不知道所谓酒後吐真言的可信度,却多少有那麽一些期待。
过了半晌,游子健松开了手。
被紧握到酸痛的手腕,突然被放开,与轻松感相比更多的却是失落。
游子健翻了个身,把侧脸埋在枕头里:"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余徽轻轻应了一声,走出了房间。
等到他走了,游子健看著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掌叹了口气。
刚才,差一点...差一点就要扑上去紧紧抱住他了。也许还会没出息地求著他别走。
想著想著,游子健自嘲地笑了笑。
余徽取化验结果的那天,游子健趁著午休的时间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里,他说是肠炎,没什麽大问题了。
回家的时候问他要化验单看看,却说是下午去找杨乐,忘到他那里了。
陆铭他们开会讨论的结果是,技术方面还是做了些改动。把MP4功能降级到MP3,500万像素降到200万,红外功能去掉了,只留了蓝牙。据说是参考主流产品的走势,作了这样的改动。陆铭的解释是因为担忧产品的销路,造价太高风险比较大,才做了一定改动。
游子健没有表示异议,但是不满还是有的。而这些不满在公司里又不能表现出来。
所以,在听到余徽说要去旅游的时候,就忍不住说了句"还是自己干好啊,真是清闲"。
看到他的表情僵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分。其实他也有很多辛苦的地方,自己也看到过。就是不知道为什麽会对他说话带刺,大概是因为情绪不佳吧。
余徽倒是不太在意:"既然做的那麽不开心,干脆辞职来给我打工好了。"
"算了吧。我可不想给葛朗台打工。"游子健笑说,"你要去哪里?一个人去?"
说完,看到对方不自然的反应,游子健才意识到之前也问过同样的话。只是那时却是在决裂的时候。
"海南吧,一个人。"余徽说。
"这时候去玩应该很不错吧。我也想去啊。"
"这次恐怕不行,下次一起去吧。"余徽立刻抱歉地笑笑。
游子健觉得他这几天的态度有些古怪。以前总是会说一些暧昧的话,或者暗示他考虑自己之前关於复合的提议。但是最近却安静了很多,甚至有些刻意拉开距离的感觉。
猜想他是不是终於放弃了。
这个认知,没有带来预想中的轻松感,反而是有些耐不住的落寞。
在余徽去旅游的时候,陆铭也刚巧去出差了。
一个人待在家里,竟然有些不适应。大概是重又习惯了和别人同住吧。看到有趣的东西想要开口的时候,才意识到旁边那位惯常的听众暂时不在的事实。
静下来时,会想起来余徽之前说的希望能再给彼此一个机会的话。
好几次都想去问杨乐关於余徽的事情,但是都忍住了。
问了又能怎麽样?既然都说了要结束,为什麽到现在还有放不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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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星期,余徽还是没有回来。
游子健忍不住打了电话给他,但是对方却不接听。只是发了条短信过来,说是那边很美,要再多玩几天。
猜想他是心疼漫游的话费。游子健硬著头皮发短信回去,说小佳要找他问进货的事情。
他只回过来说让游子健代为决定就好。
再发短信过去,却连回应都没了。
游子健的手指在键盘上无聊地摩挲著。
其实他不喜欢发短信,因为太麻烦。有事情还是打电话更方便,几秒锺就搞定。可是他却发了不少短信,而且都是发给某个人。因为那个人心疼话费,大部分情况下采用短信交流。
现在,他应该在海边玩得开心吧。
记得上次他也说要去旅游。不过是两个人,是跟著那个叫严珏东的男人义无反顾地离开。在自己忘记他的时候,他又回来了。而且自然的就像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
陆铭回来的时候,又带了一箱麻花给游子健。只是余徽不在,拿回去也没人吃。
新产品的样机做好了,进入测试阶段。如果通过测试就能批量生产了。虽然与自己的原计划偏离了不少,听到这个消息,游子健还是比较欣慰的。
王旭和Lily建议全部门一起去吃庆功宴。
陆铭笑著说现在庆祝为时过早,等到产品上市,一定请大家好好吃一顿。
话是这麽说,却在下班的时候叫住了游子健,要请他吃饭。
游子健学著他的语气说:"现在庆祝为时过早了吧?"
陆铭笑著拉住他:"除了公事,我们也可以庆祝些别的吧?"
"比如说?"
"比如说我的生日。"
游子健觉得有些心虚加尴尬。不只因为他不知道陆铭的生日是这一天,而且自己随身竟然找不到可以作为礼物的东西。
对於他的窘境,陆铭好像完全没有察觉。还在征求他的意见:"我们去吃什麽?中餐,西餐还是日本料理?或者烧烤?"
最後还是选择了西餐厅。因为气氛比较好。而且游子健觉得既然自己没有准备礼物,那麽请对方吃顿饭也能稍微弥补一些。所以还是去高级一些的地方比较好。虽然他自己对西餐并不怎麽感冒。
跟上次一样,游子健还是委托陆铭帮自己点菜。
陆铭除了点了些游子健没听过的菜样外,还点了一瓶价值不菲的干扈白兰地。
游子健心想还好带了信用卡。
席间,游子健借故离开了一下,找到在餐厅演奏小提琴的人,付钱让他为陆大寿星演奏一曲。
演奏完毕,陆铭笑了笑:"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游子健有些尴尬:"抱歉。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没准备。"
"没关系。反正比起礼物来...我更想要你。"陆铭压低了声音,向他举了举杯。
游子健却一时没反应过来。精神还紧张地集中在张桌布下,某人在自己腿部轻蹭的动作上。
饭毕,却没见到帐单。
陆铭说:"这里可以记帐,我让他们先记著了。如果你想请我吃饭,下次吧。由你挑地方。"
两人很有默契地回到陆铭家里。
这两周,游子健都没有来过这里,两人也没有做过爱。
但是今天这种场合,如果不做些什麽,就像一顿精致的饭菜却少了最後的汤一样,显得不够完美。在别人生日的时候,还不配合著留下完美的感觉,也有些太不厚道了。
游子健自然不会破坏气氛。
进了房间,主动吻了陆铭一下,便说要先去洗个澡。
披著带有男人常用的香水味的浴袍出来,一眼就看到客厅里面坐著的那位客人。
对方看到他微笑地招手打招呼:"我带了蛋糕来,一起吃吧。"
换了便装的陆铭坐在旁边,无可奈何且抱歉地笑笑。
陈思捷在蛋糕上插蜡烛,足足插了三十根。
游子健才知道原来陆铭已经是到了而立之年了。
"以後就是奔四的人了。"陆铭望著蜡烛叹息。
游子健笑笑:"不是说上了年纪的男人最有魅力吗?"
"我一向都很有魅力。"
陈思捷一边点著蜡烛一边说:"我跟舅舅是一个属相的,刚好差了一轮。很巧吧?"他这话是对游子健说的。
"你们的年龄差了不少嘛。"游子健笑笑。
"是啊,不过年龄不会影响了解的程度。"陈思捷点亮最後一根蜡烛,"舅舅许愿吧。"
陆铭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然後叹息般地说了声"好了",便吹灭了所有蜡烛。
因为之前关掉了吊灯,客厅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有很轻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游子健站起身,缓缓地朝墙上的开关走去。
摸到开关时,还善意地提示了一句"我要开灯了",才轻轻按了下去。
突然的光亮让人不太适应。
等适应後,看到沙发上的那两个人,一个垂著头,一个点了支烟。
"我送你回去吧。"陆铭掐灭了烟头说。
"我不回去。"陈思捷的声音不大,语气倒是坚定。
"今天有客人在,你的事情改天再说。"
陈思捷可怜兮兮地说:"我不打扰你们,我睡书房行吗?"
陆铭疲惫地揉了揉额头没有表态。
站起身,便看到站在门边,已经穿戴整齐的游子健。
"你们有事情先聊吧,我就不打扰了。"点点头,游子健便准备离开。
结果陆铭拉住了他的胳膊:"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打车就行了。对了,还没说祝你生日快乐呢。"游子健笑了笑。
对方有些尴尬地笑了下:"谢谢。"送他出门的时候特意说了一句说,"抱歉,我改天再跟你解释。"
游子健点点头,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时候,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说不清自己什麽心情,像是放松,又像是空虚。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经历著所有的荒唐,一个却在冷眼旁观。
回到家的时候,客厅还是一片黑暗。
突然怀念起余徽揉著惺忪的睡眼说"你回来了"的样子。
从箱子里拿了根麻花,打开包装吃了一口,还是不喜欢。不了解余徽为什麽会对它那麽有热情。
心底涌上一股隐隐的不安,担心余徽又会像上次一样,不告而别。更担心的是他这一次会真的一去不返。
手机都掏了出来,却不知道要写什麽样的讯息。难道写"你再不回来,麻花就要放过期了"?
游子健自嘲地笑了笑,把自己扔在余徽最喜欢躺的沙发上。
学他的样子,抱著靠垫,望著天花板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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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来陆铭也没做什麽特别的解释,只是拿了新产品让游子健试用一下。
拿到自己企划的手机,游子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了条短信给余徽。
问:"你什麽时候回来?用不用我去机场接你?"
余徽回复说:"我明天就回来。不麻烦你了,说好了杨乐来接我。刚好他也比较闲。"
他发这条短信的时候,杨乐正坐在他旁边。一边像给顾客做头发一样温柔地撕掉眼前那堆椰子上贴著的标签,一边拿眼角扫了眼他短的内容。
"你还真是什麽事都想到我,对我真是好啊。"
面对杨乐阴阳怪气地感叹,余徽腆著脸笑:"谁让你也是对我最好了。"
杨乐叹气:"你也只能在我面前耍耍赖了。真的不打算告诉游子健?"
一直在旁边陪同杨乐的Pascal也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开口:"徽,还是告诉游比较好。要知道,情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和诚实。"
迎上对方认真的目光,余徽笑得有些尴尬。
杨乐拍了拍男友,用法语说了句什麽,Pascal便点点头先出去了。
"你跟游子健的事情他不是很清楚,以为你搬回去就是复合了。"杨乐继续撕标签,"你真明天就回去了?不再多住几天?要不先住到我那里也可以。"
"不了,我还是回去吧。"余徽摇摇头,"都出来两周多了。再说,你跟Pascal一起住,我去不太合适。"
"你不用理他。我让你住他肯定不敢反对!"
余徽笑了:"杨乐,你还是尊重人家的习惯比较好。你们也是折腾了一大圈才终於在一起的。别跟我一样不懂珍惜,失去了才後悔。"
杨乐撇撇嘴:"你别这麽语重心长的,听得我寒碜。"
"你要珍惜我的忠告,搞不好以後想听都没机会。"
杨乐撕标签的手指僵了一下,冷笑一声:"倒真是提醒我了。快!趁你还有气,把买椰子的钱给我!"说著瞪著眼伸出右手。
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余徽笑了笑:"我还是先欠著吧。谢谢你,杨乐。"
挑了游子健上班不在家的时间,杨乐送了余徽回去。
客厅好像打扫过了,不过打扫的不彻底,角落里掉了只烟蒂。
看到余徽想弯身捡起来,杨乐立刻赶到他之前动作利落地捡了起来。
"伤口还没彻底长好,你别乱动。好好坐著就行了。"
杨乐说完,又拎著他的旅行袋回了房间。收整好才出来。
"不好意思 ,这几天麻烦你了。"余徽说。
杨乐哼了一声:"跟我装客气也没用。车钱、椰子钱一分都别想少!还要算上利息!"
余徽好脾气地笑著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看到他拿著根麻花若有所思的样子,杨乐一把夺过去。
"不好消化,没收!"
"那儿还有一箱呢。"余徽指了指墙角。
於是,杨乐走的时候抱了箱麻花。按他的话,就算是自己近日付出劳力的报酬。
他走後,余徽躺回床上休息。
这几天睡得太多,也不困。不过医生说了让多休息,还是躺著算了。
躺了会儿,突然想起什麽似地,他缓缓起了身,光著脚走到了游子健的房间。
小心地睡在他的床上,轻轻展开他的被子给自己盖上。
枕头、被子上都有股他很熟悉的气息。
余徽满足地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游子健叫醒的。
本来只想躺一趟的,没想到竟然睡著了。
余徽有点尴尬。想起之前的入住协议中的一条,就是不能随便进入他的房间。
不过游子健倒没有说什麽,只是问了句是不是玩得太累了。
"晚上想吃什麽?要不出去吃吧,我请你。"游子健提议。
"算了吧。有点懒得出去。随便吃点什麽就行。"
"那吃火锅吧。刚好这两天也降温了。"
余徽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两天在那边天天都吃的海鲜,太油腻了...想吃点清淡的。"
"那...喝粥怎麽样?"游子健问。
某人立刻从善如流地点头。
饭桌上,游子健说:"天天吃海鲜怎麽也没把你吃胖?反而更瘦了。"
余徽笑著打哈哈:"旅行社安排的行程太紧了,玩得太累了。"
游子健点点头:"跟团就是这点不好。"
饭後,游子健主动洗碗打扫。
收拾完毕和余徽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那边天气怎麽样?"游子健突然问。
"哪边?"余徽转头看他。
"海南啊。"
"哦,挺好的。晴空万里,比这边热得多。"
游子健看著他说:"晴空万里也没把你晒黑啊。"
"没办法,天生丽质。"余徽摊摊手。
很难得,这次游子健没有表示对他的鄙夷,只是笑了笑:"有个东西给你。"
游子健说著,便将自己那只还在测试阶段的手机递到他手里:"我负责的新产品,请你试用後给个评价。"
"好啊,等你们正式生产送我一个当报酬吧。"余徽笑笑。
"没问题。"
余徽拿著手机玩了会儿,突然问:"上次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没?"
游子健考虑过不止一次了,但是却始终有些犹豫。弄得他都不知道是在犹豫对余徽的信任度,还是犹豫自己的感情,或者别的什麽。
"你不是说不急著要答复吗?"想不到怎麽回到的游子健,只要再将问题抛回去。
余徽笑著说:"之前是一直等下去也可以。不过现在,有些等不住了。"
"再给我时间考虑一下吧。等把新产品的事情忙完了我再给你答复行吗?"
关於余徽想要重新开始的事情,游子健告诉过甲鱼。
甲鱼直接就问:"你怎麽回答他的?"
游子健反问:"我都没考虑好怎麽回答?"
"犹豫啊..."甲鱼意味深长地笑笑,"如果真对自己的感情很清楚,当时就能回答了吧。你犹豫,是因为对他还是有感情吧。"
游子健知道甲鱼说得没错。问题还是在自己这种拿不起又放不下的暧昧态度。
看他不说话,甲鱼叹了口气:"其实爱情啊,金钱啊,工作啊,什麽都能重来。只有生命重来不了,想清楚吧你。"
余徽回来没几天,就出了件很棘手的事情。
市场上出现了一个新的品牌。推出的新款手机不论是外型还是功能都跟他们还在检测的产品出奇相似。
陆铭吩咐老胡买了一只,送去给技术部的验过。
结论是:电路板以及软件都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他们公司的这款产品在上市之前竟遭到了剽窃。
这件事情报上去,高层甚为恼火。认为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负责产品的职员保密工作做的不好。
上面派下来撤查的人,第一个就找上了陆铭。
为的是他不负责产品检测,却领取了一只样品的事情。
随後,游子健也被牵扯进去。因为那件样品,陆铭给了他。
在被询问的时候,游子健只能尴尬地说那件样机拿给朋友试用了。想看看使用者的评价。
被列入调查范围的人不少,却没有证据或者迹象表明是他们中哪个人出卖了情报。
但是怀疑的矛头却全都指向游子健这边。只因不知道谁透露了他在前一个公司的事情,导致公司里一时间沸沸扬扬。
这样的事情,当事者往往是最後一个知道。如果不是在卫生间里听到老胡他们聊天,游子健还不知道自己又一次成为了话题的焦点。
现在回想,当时的自己还是太冲动了,做出了殴打客户的举动。把私事带入工作里,怎麽都是自己的责任。所以,尽管对方不打算追究,公司方面也没问难他,游子健还是引咎辞职了。他是过不了自己那关。过不了在工作上还有感情上都败给一个叫做严珏东的男人的挫败感。
如果现在姓严的再次站到自己面前,应该也能心平气和地应对了。
擦干手,游子健在镜子前整理好著装。随後主动去了陆铭的办公室。想在被问话之前先解释清楚。
最近的事情,陆铭也有些焦头烂额。一方面配合公司内部调查,一方面还要考虑补救的方法。跟对方公司也在交涉,律师也找了好几个。可是对方就像拿准了他们证据不充分,态度嚣张得胯 26
在第二个疗程结束时,余徽的头发也掉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分布不均匀的几撮,也让杨乐喀嚓哢嚓剃得清洁溜溜。
余徽对著镜子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笑著点点头:"还是底子好,剃成光头也这麽帅。杨乐,你说我这麽样去演和尚也该是主持级别的吧?"
"没常识了吧?主持都是爷爷级别的。你呢"杨乐认真地端详他,憋笑著说,"演个花和尚还差不多!"
作为与新头型匹配的礼物,杨乐送了一个假发,Pascal送了一只很柔软的羊毛线帽子。
杨乐送的假发,发质、手感、颜色都跟余徽原先那头柔软的浅棕色头发差不多。如果不是仔细看应该是察觉不出来。但是Pascal却坚持假发带久了对头部皮肤不好,况且还是戴帽子比较舒服。刚巧又是冬天,还可以保暖。
在余徽住院做化疗前的检查时,陆铭就带著陈思捷来过。跟上次一样,送了他一束花。只是依旧不是适合送给病人的而已。陆铭只是待了一会儿就有事先走了,倒是陈思捷小朋友陪余徽聊天打发了会儿无聊的时光。
在余徽说住院很无聊,电视节目也很无趣的时候,陈思捷才有些尴尬地从斜挎的背包里取出一台掌机游戏机。
"这台PSP我玩过几次,不过还挺新的,拿来打发时间还不错。你别嫌弃啊。"
余徽接过黑色外壳的游戏机笑了笑:"谢谢。不过我不太会玩这个,操作难不难啊?"
"操作很容易的。"陈思捷说著又从袋子里掏出几张游戏卡,"你想玩哪个啊?我教你。学起来很快的。"
两个就这麽头对著头研究游戏,一直到医生来查房,赶走了陈思捷。
结果到治疗的时候,余徽光顾著吐了,哪还顾的上玩游戏?
疗程结束收拾东西时发现这台掌机,余徽笑了笑放进口袋里。陈思捷这小孩儿还挺可爱的,一点儿看不出会跟陆铭是亲戚。
出院的那天下了雪,余徽戴著暖和的羊毛线帽子,专门挑雪厚的地方踩。
听著脚下咯吱咯吱的响声,心情也舒畅起来。深呼吸一口气,吸进去冷冷的,却很清新很舒服。
有个正跟小夥伴打雪仗的孩子不小心把雪球扔到了余徽的背上,在深绿色的外套上留下一个白色的痕迹。
小孩子边躲避同伴的攻击边大声朝他喊:"对不起啊,哥哥。"
旁边一个小女孩说:"哥哥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余徽正想说好,就被杨乐抓住了。
杨乐对小女孩笑了笑:"这个哥哥不乖生病了,不能陪你们玩。"
小女孩点点头,对余徽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齿:"那哥哥要听叔叔的话,病好了我们再跟你玩。"
余徽得意地瞥了杨乐一眼:"叔叔,什麽时候陪我堆个雪人吧。"
那声"叔叔"腻歪的杨乐嘴角抽搐了几下。
"不行,你不乖。不乖的孩子要打屁股。"杨乐作势便要打上去。
余徽笑呵呵地躲闪,在雪地里留下凌乱的脚印。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帮玩得正开心的小孩儿,想起游子健曾经半夜拉他去堆雪人的事。
那时候刚好是他们搬到一起住没多久,晚上睡得正熟就被游子健摇醒了。
"余徽,醒醒,下雪了!"游子健一边拉他起来,一边把衣服扔给他,催促他快点穿上。
"干嘛啊..."余徽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就势又要躺倒。
游子健眼疾手快把他拉住了,轻轻拍拍他的脸:"别睡了,陪我下楼吧。"
"下楼干什麽啊?"
"堆雪人。难得积了那麽厚一层雪。"
"游子健你不是吧?大半夜堆什麽雪人啊,无聊。"余徽嘴上抱怨著,还是慢慢悠悠地穿好了衣服。
临出门的时候,游子健把他拉回来,给他光溜溜的脖子上缠上一圈围巾才放出门。
就著月光,两个人一边堆雪人一边玩闹,直到头发上衣服上都沾满雪,像两个大雪人。
并排躺在雪地里,余徽喘著气,透过头顶落满积雪的树枝看著天上忽明忽暗的星星。
"余徽..."随著这一声,余徽冻冰的手被另一只也不太温暖的手掌握住。
"明年,不对,以後每一年我们都堆雪人吧?"
转头看著他的侧脸,余徽笑了:"游子健,没发现你还挺有童趣的?如果哪一年不下雪呢?"
"不下雪啊,那就去有雪的地方堆雪人呗。"
两个人侧对著,脸颊鼻头都冻得红扑扑的,呼出的气息形成阵阵白雾。
余徽突然说:"游子健,我们做爱吧。"
游子健笑著就要起身,却被余徽翻身压住了。
"我不回房间,就在这里做。"
那次大概是两个人最疯的一次了,在深夜的雪地里做爱。
後果是两个人的重感冒一个冬天都没好。
笑著摇摇头,余徽把帽子戴戴紧,扭头问杨乐:"非洲那边现在应该还很热吧?"
游子健看了眼桌上的台历,明天就是到这里整一个月了。前几天看到新文说国内的北方城市普遍降雪了。不知道家里那边雪下得大不大。
推开了一扇窗,燥热的空气立刻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电话只响了两声,游子健便接了起来。通常这个时间都是陆铭打来的,询问工程的进度核实工作任务。
陆铭在非洲待了不到一周。视察了几个正在建设的基站便回国去了,留下游子健跟长期留守非洲的人员负责後续的工作。那以後,基本每隔三四天他都会打电话过来询问工程的进度,问游子健在这里是否还适应,问他有没有什麽需要。
偶尔也会闲聊几句,无非也只是普通朋友间的谈话。从情人到朋友,其实也很简单,只要双方都放得开手。
游子健想他和余徽的事情之所以变得那麽复杂,无非他们都是放不下的人。余徽放不下严珏东,他放不下余徽。後来他努力想放下时,余徽却又回来了。
有几次,游子健想打电话回去,想听听余徽的声音,问问他最近过得怎麽样。可是每次都拨到区号了,却还是放下了电话。在没想好之前还是暂时不要联系吧。
以前都是在电视上杂志上看到非洲,这次借著工作的机会亲历这片土地,让游子健也觉得挺新奇。
他们的通讯基站都是建在比较偏僻的地方。同行的翻译一直提醒他们不要单独出行,这里的治安有些乱,经常有人专门抢劫外国人。
同行的有个姓姜的老员工,游子健称呼他姜哥。姜哥从04年初公司决定对非洲投资的时候就来到这里,现在已经能说上几句蹩脚的葡萄牙语了。他告诉游子健现在算是好多了,他们刚过来的时候,更乱更不安全。
游子健问他当时怎麽想到要来这里。
他笑了:"为什麽?为钱呗。那时候主动申请长期驻非洲人员每天有不少补助。"他尴尬地笑笑,"当时我和媳妇刚买了房子,贷款买的。不过还贷很辛苦,我们两个都快有点撑不下去了。心里都烦就整天吵架。她嫌我挣不来钱,说跟著我过不上好日子。我一下子火了,刚好碰到公司各部门征集去非洲的人员。我连犹豫都没就报了。回去就跟家里那口子说我去非洲挣钱去了!等到时候我娶个非洲女人不要你了!"姜哥说得哈哈的笑。游子健听著也挺乐。
"那你现在..."
"现在?还是老样子啊。她在带孩子,我在外面挣钱。"姜哥笑的时候,露出一口因抽烟略有些发黄的牙齿,"当时说的都是气话。离婚什麽的也都是说说而已。我这辈子啊,算是让这个女人绑牢了。"
看游子健微笑著不说话,姜哥拍了拍他的肩膀,神秘兮兮地问:"怎麽了?是不是跟女朋友闹不痛快了?"
"你怎麽知道?"游子健笑著反问。
"我也是过来人。看见你整天望著窗子外面发呆,端著手机没了半天也发不出去一条短信的熊样就知道了。"姜哥顺势又拍了两下,"行了,别钻牛角尖了。赶紧打个电话回去,小心晚了人家看上别人把你甩了。"
游子健笑了笑,没说话。
半夜醒了,很久都睡不著。想起姜哥白天说的话,想起余徽说想跟自己重新开始的样子,想起他作在沙发上等自己回来的样子,想起想起临走时他跟自己说路上小心的样子......
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握起电话,一口气拨通了号码。
听著规律的长音等著电话被接起的时候,游子健的手心出了一层汗。
电话响了五声,余徽接了起来。
听到他在那边"喂"的声音,游子健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没放下过他。
"是我。吵醒你了?"
那边突然没了音,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过了几秒,才听到余徽说"我已经起来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僵硬,两个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麽好。
还是余徽先打破僵局,他问:"你在那边怎麽样?"
虽然知道他看不到,游子健还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还好。就是每天都要跑不少地方。你最近怎麽样?店里呢?"
"也挺好的。"
又是沈默。
这次是游子健忍不住先开的口:"前几天...下雪了吧?"
"嗯。下得挺大的。有几个小孩儿还在咱们楼下堆了个雪人。"余徽说著望了眼窗外,树枝上还有些零零散散的残雪。
"那边热吧?"
"挺热的。我待的这个小镇很久没下过雨了。"游子健趴在窗户上,让夜晚带著白天残余热气的风,轻轻吹著自己。
"余徽..."他轻轻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麽,也许只是想叫叫他的名字。
"你那边是半夜吧,早点睡吧。"余徽轻轻叹了口气。
"好的。"
等了一会儿,谁也没说再见,谁也没有挂掉电话。
"我再过一个月就回去..."游子健说。
"我等你回来。"
挂了电话,游子健趴在窗户上吹了很长时间的热风,才重又躺回床上。
等回去的时候,大概也要过年了吧,他想。
27
随著公车一个缓慢的转弯,余徽的脑袋靠上了杨乐的肩膀。
"喂喂!"杨乐拿胳膊肘拐他,"软骨症啊?这地儿是我们家Pascal专用的。"
余徽靠得更结实,打著呵欠抱怨:"我没睡饱,困死了。我相信你们家小Pa不会介意的。"
杨乐也就意思地推了他一下,见他好像是真的挺困,也便由著他靠了。
"昨天...游子健打电话回来了。"车子又开了两三站,余徽才冒出这麽一句。
"哦,告诉你他终於存够打电话的钱了?"杨乐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瓜子,"哢嚓"一声磕开,清脆地跟他挥舞剪刀的声音挺像。
杨乐吐掉一颗瓜子皮:"他都说什麽了?说他当上了某个酋长家的倒插门?"
"行了,别打岔了。"余徽笑著推了他一把。然後动了动,让脑袋枕得更舒服,"他说下个月就回来了。"
"哦,你就为这点破事儿失眠了?"杨乐继续嗑瓜子。
"我就那麽没出息?他打来的时候还不到七点,没到我起床的点儿,没睡够......"
杨乐没表态,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大概又过了一两站路,余徽说:"你能不能别嗑瓜子了?吵得我睡不著!"
趁杨乐去缴费的时候,余徽问郑医生自己最近治疗的情况如何。
郑医生正在看化验报告,边看边点点头:"还不错,白细胞升上来了。转氨!还有点稍高,不过不太要紧。明天起就不用过来了,到下一疗程开始前我会让护士联系你的。"
"不是...我是想问..."触到郑医生疑惑的目光,余徽还是壮著胆问了,"我是想知道我的病,大概还需要做几次化疗。"
"这个嘛..."郑医生思索著说,"你的治疗方案上我开了六次,现在第三疗程也结束了。理论上还有三次,不过...要根据治疗结束的效果决定要不要再加强一下。"
"不会吧医生?"余徽垮下一张脸,"我都已经快要倾家荡产了。"
郑医生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钱财乃是身外物,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医生啊,我有个提议,你看这样行不行?"余徽讨好地笑著,"能不能把我的化疗次数减少两次。我先做完四次的,你看看效果再做决定要不要做剩下的两次?你也说了,我恢复的效果不错啊。"
"不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郑医生就拒绝了他的要求,"这跟钱没有关系。疗程的设定和用药都是根据每个人的不同状况决定的。所以,你还是安心治疗吧。"
看到他要走,余徽立刻追上两步:"郑医生,你看要不这样吧。既然我身体恢复快,那能不能把疗程的间距缩短一下?嗯,比如说一周?"
"一周?"郑医生哭笑不得,"你知道那些化疗的药对人体的损伤吧。别说你体质好,就算你是超人,也不可能七天就挨过一次治疗啊?"
看到余徽还想讨价还价,郑医生皱起眉:"怎麽,你就这麽想把治疗赶在一个月内结束?是不是有什麽其它打算?"
"没有没有。"余徽心虚地傻笑。
郑医生叹了口气:"不管有什麽事,还是身体最重要。其它的都可以先放在一旁,治疗才是你现在首要要做的事。"
余徽受教般诚恳地点头。不是我不放到一边,而是他自己要回来啊。
好吃好喝地在家懒著,休养了好几天,实在闷不过的余徽问杨乐过年有什麽打算。
杨乐翻了个白眼:"你不如问我圣诞节的打算比较实际!"
余徽讨好地笑了笑。之前听杨乐说过这次过圣诞节要陪Pascal回法国,连给他家人买什麽礼物都想好了。结果,自已的病确定是结肠癌後,杨乐便说不去了,留下来看著他也好有个照应。虽然是杨乐自愿的,可却还是把这件事看成是徽欠他的,记下了那麽一笔。
"大不了我陪你过春节嘛。"
"我才不要你陪。"杨乐赶苍蝇一样挥开他,"我们家小Pa要跟我回我家。"
"啊?不会吧?见家长?"
余徽觉得杨乐去见Pascal的家人倒没什麽,小Pa家里早都知道他的取向,而且听杨乐的语气人家家里人还挺期待见到他的。不过小Pa去见杨乐的家人就......余徽见过一次杨乐的老爹,深有感触啊。
"你这次是豁出来了?你就不怕你爸打断你的腿?"余徽撇撇嘴,"搞不好你爹连Pascal一起打。"
杨乐这次倒没白眼他,叹了口气说:"就算不是因为Pascal,我迟早也会出柜的。只是他让我更坚定了这麽做的想法。"扭过头看了余徽一眼,杨乐难得一本正经地说,"我估计当时游子健带你回去八成也是这麽想的。"
余徽没接他的话茬,过了一会儿才说:"那都多久的事了。再说,他爸到去世的时候,还是没亲口说出原谅他。"
回想起自己站在游子健身後,看著他在跪在地上烧纸时微微颤抖的背影...如果可以,只想走上前紧紧抱住他。
"想什麽呢?"杨乐伸手晃了晃。
余徽拨开眼前妨碍视线的手:"在想万一你被扫地出门,我还可以收留你一起过春节。"
杨乐哼了一声,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算了吧,你还是陪著游子健拉倒。可别让我们糟蹋了你的精心准备。"
余徽笑了下:"谁知道呢。他爸今年才去世,他应该会回家过吧。"
几天後,余徽在电视上看到一则新闻──五名中国籍工人在尼日利亚遭到绑架。
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他正在喝水,水不小心洒在毛衣上也来不及处理。
尽管後续的新闻内容已经表明被绑架的工人与游子健他们公司无关,余徽在拨出电话的时候手还是止不住微微颤抖。
电话接通後,甚至等不及让对方喂一声,余徽直接问:"陆铭,游子健他们是不是在尼日利亚?"
余徽记得,在陆铭来医院看望的那天,自己问过他游子健他们在非洲的工作行程,他只说尼日利亚是最後一站。
"是啊,怎麽了?"
听到他平淡的语气,余徽更是著急:"怎麽了?你不知道那边有中国工人被绑架了?"
"你说那件事啊。"陆铭的声音带著放松下来的笑意,"放心吧。他们一直住在酒店里,每天有专车接送,又是集体活动,很安全。不像那些住在工棚里......"
"你凭什麽肯定他们一定就是安全的?"焦躁的情绪让余徽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你说过我有什麽事可以找你。现在麻烦你让游子健从非洲撤回来。"
短暂的沈默後,陆铭说:"抱歉,这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这种时候如果只安排他撤离,其他人会有意见的。况且他的工作也没有完成。总之请你放心,游子健的安全一定没有问题。"
挂了电话,余徽觉得陆铭说的其实也挺有道理。然而就算他做了保证,心里还是止不住担心游子健的安全。偏偏这个时候,游子健一个电话也没打回来。
後来杨乐也说他有些过於紧张了。游子健又不是傻子,如果那里不安全他肯定会想办法回来的,还能留在那里等著让人绑?
余徽想想也是,也就不那麽担忧了。
那天敲门声响的时候,余徽还以为是杨乐押送他去医院作检查。
一边应著"来了来了"一边踢著脱鞋跑过去。
在打开门看到外面站著的人时,余徽彻底愣住了。
游子健疲惫地笑了笑:"我回来了。"
28
"你...你怎麽突然回来了?"余徽愣了一下。
"怎麽,不欢迎我回来?还是不想见到我?"
游子健的脸色平静,让这样的玩笑话听起来也有几分认真的意思。
"怎麽会呢,房东先生。"余徽笑了下,让开了门:"你怎麽没拿行李回来?是不是过几天还要过去那边?"
游子健打了个呵欠:"东西还在陆铭那儿,昨天下飞机晚了,就住他那边了。"
余徽点点头,没说话。只是盯著游子健看了好一会儿。
"你好像晒黑了。那边怎麽样?还安全吧?"
"还行。"游子健敷衍地应了一声,目光在他的头顶扫了一圈,"你的头发..."
余徽这才想起自己还光著头顶,没有戴假发也没有戴帽子。尴尬地笑了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我把杨乐得罪了,让他剃成了光头。是不是很难看?"不自觉地找了借口,连带小小地冤枉了一下杨乐。
游子健默默地看著他,良久,轻轻动了动唇说了句:"真的挺难看的。你的头型一点不适合。"
余徽脸上的笑容僵了下,略略低下头:"是吗?"边轻声问著边要拿衣帽架上的帽子。
"行了,就这麽样吧。虽然难看,看看也就习惯了。"
余徽迟疑了一下,收回了手:"你吃过饭了没?还有..."
"不用了。"游子健摆摆手,"中午跟陆铭一起吃过了。我回来是拿几件换洗的衣服,他让我搬去他那里住。怎麽样,我这个房东不错吧?整套房子都留给你住了。"游子健笑了笑,"对了,现在你邀别人来过夜也行了。反正我也不住这里了。不过我想严珏东一定不会愁找不到地方住吧?"
余徽脸上已经彻底没笑意了,没有任何语气的说了句:"谢谢你的好意。"
"不客气。"游子健笑著起身,朝他靠近了些,"严珏东喜欢你的光头吗?还是...他现在有什麽特别的喜好?"
"跟他没关系!"避开他想摸自己脑袋的手,余徽沈著脸回了句。
短暂的安静。
眼角看到游子健僵持在自己头侧的手,余徽叹气般地说:"你不喜欢可以不看,反正你也要搬出去了。"说著他转身要回房间。
还没转过去就被游子健抓著胳膊拉回来:"怎麽了?不高兴?"
余徽没挣开,扯著嘴角笑了下:"我有什麽不高兴的。你收拾收拾快过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游子健看了他几秒,没有放手反而拉著他的胳膊,一路拖到自己卧室门口。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麽?"指著自己床上还没整理的被子,床尾放著的余徽的衣服,他随手乱扔的杂志......
余徽怔了一下,随即小声解释:"因为你的床大一些,我..."
"够了!我不想听这种解释!你为什麽不能坦白说你还爱我?说你不想让我走!说你一直等我回来!"游子健火大地抓紧他的手腕,细瘦的腕骨咯著他的手掌。
手腕被紧紧地箍著,对方的力道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也顺著腕部紊乱的脉动捏住他的心。
"你还想让我怎麽说?"余徽奋力地挣扎,"你要我怎麽做?我都已经说了想要重新开始,什麽都坦白了,也躺著让你上了,你还想怎麽样?要我摇尾乞怜地求你吗?"
"是我没给过你解释的机会?当时连解释都不留下就离开的是谁?我没要求你放弃自尊来求我,可是你就只想著你的自尊,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有自尊!你要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我就得一直待在原地等你有一天发现我的好後再回来?坦白?你对我真的坦白了?如果坦白,你就不会在过去的五年里从不提你一直等著的男人!如果坦白就不会让我从别人口中才知道你到底得了什麽病!"一口气吼完,游子健甩开他的胳膊,直直地看著他。
两个人都在大口地喘著气,胸口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剧烈地起伏著。
余徽默默地看著他,也不去管被握痛的手腕。一直犹豫著要不要告诉他,现在好了,不用犹豫了。他已经知道了。
犹豫著,余徽动了动唇想要开口,却突然被抱住,一个吻就压了上来。
不深入却很有力地一吻。
吻过,游子健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头:"其实你光头也挺好玩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游子健叹气般地轻声说,"你就真的不打算告诉我?"
让他突然的温柔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也让他的问得不知如何回答。余徽干脆闭了闭眼不说话。
游子健静静地抱了他一会儿,也没有说话。
放开的时候,他说:"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吧,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前几天才去过。"余徽略微回避他的眼神。
"去吧。再做一次吧,也算让我放心一点。"
余徽没有说话,转头开始收拾床铺。
"不用叠了。"
听到游子健这麽说,余徽的手僵了一下,随即又把被子铺开。
"也是,"他笑了笑,"反正你要搬走了。"
"喂!"游子健伸手拉他,刚碰到他的手腕就见他皱眉。赶忙松了手,在他被自己握肿的手腕上轻轻揉著,"抱歉,弄疼你了吧。"
余徽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没事。"
"昨天在陆铭家过夜是真的。不过我没打算搬去跟他一起住,他也没有邀请我。去非洲之前我们已经分手了。"对上他微微皱眉的表情,游子健笑了笑,"你的事情不是他说的,是陈思捷告诉我的。"
回忆著想起昨天刚下飞机就听到这个消息时自己的心情。有震惊、有担忧、有心疼、有气愤,最多的还是後悔。後悔自己当时发现他有些不对劲的时候为什麽没有重视?後悔自己没有亲自押送他去医院好好检查。後悔自己借著酒醉对他的伤害。当时只想从机场奔回家里,只想看看他怎麽样了?是不是还是好好的?整颗心都因为他而悬著。如果不是被陆铭拉著,肯定就一口气奔回家里,质问他为什麽不告诉自己实情。问他为什麽不肯信任依赖自己。
陆铭先是说明余徽已经做了三个疗程的治疗,现在情况还不错。随後建议自己先不要冲动,好好地静下来想一想,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
昨夜,睡在陆铭家的客房里,游子健几乎一夜没合眼。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前些日子余徽身体不适的种种表征。
直到刚才余徽亲自开门,看到他还好好的,悬著得一颗心才得以落下。看著他越发消瘦的身形和光秃秃的脑袋,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起初对他隐瞒自己的埋怨,此刻也都化作关心和担忧。语气也不由的温和了许多。
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的头,感觉到他的闪躲,游子健干脆抱住他。
"你瘦了好多..."
余徽没有说话,任由他抱著。怀抱是期待已久的,头脑中却是一片茫然。
一直坚持著对他保密,也是自己的自欺欺人吧。一方面想要被他关心照顾,一方面又倔强地只想要他的爱情而不是同情。现在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余徽只知道他还是很关心自己的,至於这关心是处於爱情还是同情,就不得而知了。
怀中的人真的瘦了很多,突出的肩胛骨隔著厚厚的毛衣也很清晰。他微凉的体温,让游子健想起他从以前就很怕冷,现在因为生病的缘故,应该更怕冷吧。收紧了手臂,想把更多的热量传给他,却又害怕会弄疼他,稍稍放松了些。只有真正抱著他,感觉到他的体温,他呼吸时起伏的胸膛,自己才能肯定他还是好好的,昨晚彻夜未眠的担忧、恐惧、焦急才能稍稍平复。剩下的都是心疼和自责。
那一刻,游子健告诉自己,这一次不能再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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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余徽便被拖去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整个过程游子健步步紧跟地陪同。
看到郑医生疑惑的眼神,余徽也觉得有些尴尬。杨乐每次都是在外面走廊上等,不会这样亦步亦趋地跟著。
好在郑医生并不介意,越过余徽,朝他身後的游子健点头笑笑:"余徽恢复的不错。下个疗程我们初步定到15号,也就是下周一,没问题吧?"
游子健点点头:"那治疗阶段需要做些什麽准备?除了要注意营养,不要让他感冒,还应该再做些什麽?"
郑医生从旁边一沓资料里抽出一本小册子:"这是关於护理结肠癌病人的细则,你可以看著参考。"
游子健一边道谢一边小心收好。看了看医生又看了眼余徽,最後道了谢,带著余徽走了。
路过超市,游子健把余徽安置在旁边的咖啡店,自己去采购了一大堆东西,大部分都是食物。余徽要帮忙拿,不过被拒绝了。
虽然被当作什麽都做不了的病人而特殊对待并不好受,不过余徽却多多少少有些眷恋他难得的温柔。回想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情况都是自己在充当照顾人的一方。当时也是想著他还是学生,自己又比他年长几岁,所以什麽都迁就他。那个时候的游子健还真是挺没心没肺的。
他大三的时候,有一次跟一帮人打架,肋骨骨裂了。当时自己大半夜的跑到警察局领他回来,又去医院再检查了一遍。
为了让骨头长好,挺长一段时间都需要躺著休息。游子健整天吵吵著无聊,嫌骨头汤喝多了腻,一会儿又闹著要出去......反正怪烦人的。也只有自己好脾气地忍著他。
现在看著旁边男人的侧脸,余徽突然发觉他成熟了很多。变得沈稳了,会照顾人了,脾气也好了很多。五年的时间,确实足够一个人变得成熟。想到两人度过了一段最重要的时间也算是种安慰。
"怎麽了?"眼角余光发现他在看自己,游子健转过头问道。
余徽收回目光说:"没什麽。"
"等等,别动。"
"怎麽了?"余徽问,倒是原地站住了。
游子健空出一只手,笨拙地拉了拉他的帽子:"戴严点,风大,小心著凉。"
他的手掌温暖而略有些粗糙,碰触到额头和耳後皮肤的时候,却让余徽有种安心的感觉。
本来不饿,但是游子健端著亲自下厨的饭菜上桌时,余徽还是硬著头皮吃了点。还说味道不错,比之前有进步。
结果游子健自己一尝,脸色就僵硬了一点。笨拙地收拾碗筷:"那什麽,你还是别吃了吧。我一会儿去熬汤。"
余徽按住他要拿走自己碗的手:"算了,做好不吃浪费了。其实还可以。"他说著夹起一片很咸的香菇,继续吃。
游子健讪讪地收回手,坐在旁边安静地吃饭。
饭後,余徽又被推去睡午觉。本来不困,但是听到厨房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水声,和游子健笨拙地切菜的声音,也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些口渴。走去厨房倒水,看到餐桌上放著的保温杯,下面压了张字条。
"我出去一下。醒来记得把汤喝了。
游子健。"
拧开保温杯盖,热气便冒了出来。闻著味道应该是鸡汤。
还没来得及倒进碗里,门铃便响了。
先进来的是陆铭,身後还跟著陈思捷。
"我来送行李。"陆铭晃了晃手里的旅行袋,避开余徽要接过的动作,笑了笑,"还是我来拿吧。你现在是他的重点保护对象,我可不敢让你劳累。"
余徽伸出的手有些尴尬地僵在空气里。
"我放到他房间里了。"陆铭说著,熟门熟路地朝游子健的房间走。
陈思捷拉住他的手,递过去几张游戏卡:"这是新出的游戏,还挺好玩的。"
余徽笑了:"你上次给我的我还没有打通关呢。"
陆铭走出来的时候,这两个人正凑著头研究游戏。
"好香,是鸡汤?"
陆铭这麽一问,余徽才想起来游子健熬的汤还在餐桌上晾著。
"你们要不要喝一点?"
"不用了。他专门做给你喝的。别放晾了。"
余徽看了陆铭一眼,有些尴尬地说:"那你们先坐一会儿。"顺手打开电视。
陆铭倒没有坐著休息,反而跟著他一起进了厨房。
"最近身体怎麽样?"
余徽边喝汤边点头:"还行。"
"还有两个疗程吧?"陆铭瞥了眼他汤碗里的内容,"这就是游子健炖的汤?卖相也太不好了吧。"
余徽忍住笑,咽下最後一口汤:"其实味道还可以,你要不要试试?"
"不用。"陆铭摇头,"抱歉,我外甥把你的情况告诉了他。"
"迟早也会说的。"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你想要的吧?"陆铭笑了笑,"如果是我,大概也不想得到对方的同情。只不过,有些事单凭同情本身还是做不来的。"
陆铭走了後,余徽思索著他的话,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太死心眼了?
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望了眼灰蒙蒙的天色,游子健拉紧了围巾。明天大概会下雪吧?
回去的路上,买了外卖的饭菜回去。
混入下班放学的人群中,游子健思索著郑医生的话。
他说余徽的情况发现的时候稍微有些晚了。大概是因为一开始不注意,耽误了一段时间。所以治愈率会比早期发现低一些。如果发现的早些,会有九成半的治愈率,但是现在,大概是50%的治愈率吧。郑医生还安慰他不要太担忧,因为结肠癌本身就比一般的癌症治愈率高,况且余徽的恢复能力也不错。
可是得知所谓的"治愈"是指在治疗後五年内不复发时,游子健忍不住暗骂医疗系统的这项标准。
站在门口的时候,游子健突然有些犹豫。自从得知余徽的病情便从来没想过如果他无法康复会怎麽样。可是今天医生的那番话,还是让自己不可避免地考虑另一种不好的状况。再想到余徽一直都对自己的病情很了解的时候,游子健不禁觉得有些自责。想起他的微笑,想起他之前对自己说能不能重新开始的样子,都觉得隐隐的心疼。手搭在门的扶手上却迟迟没有推开,想到也许有一天,回来时要面对空荡荡的房间,余徽离开後的寂静,只是想一想便觉得难以忍受。
几乎是急切地打开门,随即听到厨房的响动才算安心。这两天一直都是这样。如果半夜醒来也要去余徽的房间看一眼,看到他还好好的,才能感到安心。有时候,游子健也为自己这样的神经质而自嘲。
余徽从厨房探出头:"准备吃饭吧。"
"不是说等我回来做吗?你不休息折腾什麽啊。"游子健拎著饭菜皱眉抱怨。
"我还没到那麽脆弱的地步。"余徽笑了笑,"再说,你的厨艺也真是不敢恭维。"
在游子健端菜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陆铭来过了,把你的行李送回来。"
游子健"哦"了一声也没说什麽。
接下来的几天,余徽的生活基本上除了吃就是睡了。每天除了正餐,游子健还会时不时送来加餐。有时候是一碗鸡汤面,有时候是蛋羹。也许吃吃食欲就好了,余徽吃得也多了,与此同时,游子健的厨艺也进步了一些。
吃饱喝足的时候余徽也会想,就这麽被他照顾著也不错。但是想到无法确认自己享受的是他的同情还是爱情时,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看著游子健持续了好几天保姆的工作,余徽问他一直不去上班没关系吗?
他说自己有几天的休假,想要陪余徽做完这次的化疗再回去上班。
余徽不置可否。
治疗的那天早上,杨乐翻了好几个白眼,趁游子健去缴费的时候他忍不住抱怨:"不是有人陪吗?还找我来?!我可是不顾店长的白眼,请了一天的假才来的。"
余徽讨好地笑笑:"习惯你的照顾,如果你不在身边可能会不习惯。"
"少来!"杨乐瞪著眼哼了一声,"他你还不习惯了?一张床上睡了五年的人!他身上有几根毛你都数的清了!"
"小声一点。"余徽一边拉扯他的袖子,一边留意大开的病房门。
杨乐白眼他,倒也没再大声嚷嚷。
"其实你这麽死脑筋干什麽?你们俩都是!他要照顾你,你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他既然肯照料你,那就说明对你还是放不下。你管他同情多还是爱情多!怎麽这麽死脑筋!"光骂不解气,杨乐在他的光溜溜的脑袋上又拍了一巴掌,"老老实实先做治疗吧!还指不定将来还有没有机会搅和你们自己那堆破事儿呢!"
说完了,杨乐有点後悔。自己一激动,就管不住嘴,什麽都往外说。
注意到余徽的目光暗了暗,他赶紧又拍上去:"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肯定能康复的,没问题!我是说,现在好好治疗,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说。"
余徽点点头,笑了笑:"我知道,不过今天你能不能先陪我一天。"
护士为余徽打针的时候,游子健发现他细瘦的胳膊上,血管已经瘪下去了,而且略略发黑。虽然之前就听说化疗的药物很伤血管,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看到连打了两次才打进去,游子健有些心疼地握著余徽的另一只手。
余徽对他笑了笑:"我这样算是不错的了。还没到埋管的地步。"
护士又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开。
病房里就剩一个病人和两个看护。
游子健帮余徽盖好被子:"要不要睡一会儿?"
余徽摇摇头:"睡不著,你帮我把电视打开吧。"他是知道自己是没办法睡著的。因为等到一会儿副作用上来的时候,可能会吐的连躺下歇一会儿都没空。
杨乐熟练地从床下拿出一个盆,放在床旁的地上,又把毛巾放在床头。
"一会儿要是不舒服记得叫我们。"他说著拽著呆愣的游子健出去了病房。
一出房门游子健便问:"是不是化疗都会吐的很厉害?"
"因人而异。不过余徽是反应比较厉害的。"杨乐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游子健,"就这样,这家夥第一次化疗的时候还闹著要白天治疗,晚上回去。哼,结果最後吐得连下床的劲儿都没了。"
游子健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是不是不用药就会好了。"
"难说。"杨乐摇摇头,"前两次停药後他还吐了几天才算好。不过上次情况就好些了。可能也适应了些。"
"你别那种表情。"杨乐看了他一眼,"你早点知道了又能怎麽样?上药难受还不都得他自己扛过去。你能做的也不过是在他呕吐的时候递个盆,在他小便的时候举著夜壶而已。"
"如果早点知道我就不会..."游子健话说到一半,自动消音。冲动地说出前半句,但是就不会怎麽样,却还是犹豫著说不出。只是事後的反省,游子健只能肯定如果自己早点知道就会照顾他,而不是在他生病的时候还打击他、伤害他。
"不会怎麽样?"杨乐挑了挑眉毛,"你觉得他就会愿意接受你的同情你的施舍了?你还不了解他了?"
"谁说我是同情了?"游子健突然放大了音量。
杨乐不耐烦地摆手:"是不是跟他说去,跟我说没用。"
两个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杨乐叹气般地说:"我觉得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抛开他的病,想想你能不能重新接受他。如果不行,也先别表明。难得他现在心情轻松一点了。"
第一天,余徽就吐得很厉害,自己带来的汤他也是刚喝下就又吐出来。看著他对自己抱歉地笑说不好意思自己辛苦做的汤都吐了时,游子健觉得心里跟著他难过的样子一揪一揪的。
当天晚上,让杨乐回去睡了,自己留下来照顾余徽。
躺在房间里另一张空著的病床上,听著余徽浅浅的呼吸,游子健知道他是睡著了。这麽一天下来,他应该很累了。不过自己大概不习惯医院的气味,迟迟睡不著。
一会儿听到唏唏簌簌的响动,游子健翻身下床开了灯。
余徽已经坐起来了,正伸著脚找拖鞋。
"怎麽了?哪里不舒服?"游子健有些担忧的走过去。
"没...我想去厕所。"余徽有些尴尬地扶著床沿想要起身。
脚还没挨著地,就被游子健推回去:"小便的话就在房间里吧。"说著蹲下身体去拿床底的夜壶。
自己都把夜壶举到跟前,他却还是坐著不动,游子健问:"你是要大便?"
余徽干笑:"不...不是。"
游子健"哦"了一声,见他不动就动手帮他拉裤子。结果抬头看到他微红的脸色,忍不住笑了:"行了,跟我还不好意思呢。你身上有那块地方我没看过啊。"
这样暧昧的话游子健自己说完,也觉得有些尴尬。却硬著头皮摆出一副自然的微笑:"怎麽,不是等我动手帮你吧?"
让他这麽一说,余徽才慢悠悠地拉开内裤。
游子健偏过头不去看他。
过了好半天,才有动静。然後是余徽一句小声到不能再小声的:"好...好了。谢谢。"
游子健倒完夜壶,又在外面抽了根烟才回来。
看到余徽背对著门,安静地睡著。游子健走近,轻轻揉了揉他露在外面打了一天吊针的手背,小心地放进被子里。
他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衬著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憔悴。
游子健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下。
"这段时间就让我照顾你吧。"
说完又帮他掖好被子,才关灯上了床。
黑暗中,余徽没有睁开眼,只是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30
余徽的化疗结束的第二天,游子健剃了个光头。两颗光头在病房里大眼对小眼。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余徽说。
游子健下意识摸了摸头,光秃秃的感觉还真有点不适应:"昨天做饭的时候不小心烧了头发,干脆就找杨乐剔光了。那小子的手艺也退步了啊。给我头上留了两道口子,还要赖我头型不好。不过这样也好,咱们家就不用买洗发水了,省钱!"
余徽不置可否,垂著眼睛注视著顺著点滴缓缓流入自己血管内的药剂。
"要不要吃点水果?"游子健说著从果篮里拿了最大的一只苹果。
趁他专心削苹果,余徽偷偷观察著他的侧脸。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在自己的店里。那时他的发型还真是不敢恭维。後来熟了,带他去杨乐那里剪头发。那个发型维持了好几年。看著他那头有些倔强的头发一下子全都不见,余徽还真有点不习惯。
其实游子健现在做的这些,余徽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重新接纳,让他有些不甘心。况且游子健也没有说过什麽,只是耐心又有些笨拙地照顾自己。
"吃点水果吧。"游子健把切成小块,扎上牙签的水果端过来。
余徽拿了块儿放进嘴里,入口是浓郁的果香。他笑了笑,又扎了一块递到游子健的嘴边:"不错,挺甜的。"
看了看他带著酒窝的笑脸,又看看他苍白手背上明显的淤青,游子健俯下头,轻轻舔吻著他的手背。
被湿热细腻的舌头轻添的感觉,让余徽手背和心里都是一阵发痒。
游子健从他的手背一直舔到指尖,觉到他的手微微一抖,笑著停止了动作,吞掉那块苹果,边嚼边说:"确实很好吃。"
余徽有些尴尬地收回手,继续对付那盘苹果。
冬日午後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暖暖的光线里,两颗光头靠在一起吃著一盘水果。
从医院回到家,游子健的照顾有增不减。每天早上煲好的汤,中午切盘的水果,晚上的宵夜。总之一天大部分时间余徽都是在吃东西。
那天,余徽在喝汤,游子健就一直盯著他的脸看。瘦削的脸上吞咽的动作显得很明显,右脸的酒窝也是时隐时现。
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以前弹性的脸已经瘦得一层皮。游子健有些不甘地抱怨:"我把你喂得这麽好,你怎麽就不长胖呢?"
突然被捏住脸,余徽口中还没咽下的汤顺著唇角流到了下巴。听到游子健憋笑,更是尴尬加懊恼,急著扭头找纸巾。
"别动!"
游子健一只手扶著他的头,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下巴。干燥粗糙的手掌,温柔而有力地擦拭著。
"我煲的汤就这麽好喝?都喝到下巴上去了。要不要再喝一碗?"
"饱了。"余徽说著略微侧开头。
游子健笑了笑,拿著空碗进了厨房。
等他走了,余徽才稍稍松口气。
从游子健回来开始,这些暧昧的举动便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自然。余徽好笑地想角色好像互换了位置。
游子健不是察觉不到余徽对自己的疏远。无论是自己的归来,还是陪著他治疗时,余徽的态度始终有些冷淡。常常在自己想要靠近,或者想要说些什麽之前转移话题。弄得自己到现在都没能为走之前冲动的举动道歉,也没能说明自己对他的感情。
不过这样也好,游子健想。即便是说出来,他也会以为自己是同情。干脆什麽都不说了,让他去感觉吧。从心感觉自己所作的到底是出於怎样的感情。
为了不让余徽认为自己是为了照顾他而请了长假,游子健在他从医院回到家的第二天就去公司报到。
Lily见到他时很开心:"看来非洲的阳光真是不错,黑了一圈嘛。"
游子健笑了笑:"是不是更有男性魅力了?"
Lily一边做反胃状,一边指著他的帽子说:"怎麽进了公司还戴著帽子,不嫌热啊。"说著就将他的帽子取了下来。
小声地"啊"了一声,Lily惊奇地看著他的头顶说:"子健,你的头发..."
"在家做饭的时候不小心烧到了头发,就干脆剃个光头算了。怎麽,很难看?"游子健大大咧咧地摸了摸脑袋,"陆经理在吧?"
进了经理室,陆铭倒是没对他的新发型表示惊奇。
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临时护工做完了,可以来工作了?"
对於他半开玩笑的问话,游子健笑了笑:"之前的事谢谢你。"
"什麽事?还特意道谢。"陆铭扶了扶眼镜,继续在文件上写著什麽。
"余徽的事...还有把我从非洲调回来的事。"
陆铭摆摆手:"别谢,我可什麽都没做。既然回来就安心工作吧。你还是跟王旭搭档,先去跑跑代理商的事情吧。"
游子健答应著,起身要离开。
陆铭突然开口:"余徽的事情也不要太担心,他这样的情况康复应该是没问题。"
游子健点了点头,推开门出去了。
大概因为歇了挺久,工作的时候总是有那麽点分心。想余徽不知道醒了没?放在厨房的汤他喝了没?午饭有没有按时吃......
王旭也看出来他有点心不在焉的。从代理商那里出来时便说自己回公司交单子就行了,让他有事就先回家吧。
游子健道了谢,急急匆匆赶回了家。
结果所有房间连卫生间都找了,就是不见余徽的身影。他的衣柜里,冬天的毛衣外套都少好几件。
游子健心里咯!一声,急忙打他的手机。结果,提示音是不在服务区。
迟疑了几秒,游子健抓著手机钥匙冲出了门。边快步地走著边想余徽可能去哪些地方。
因为走得太快,在楼道口差点撞到提著大袋子的余徽。
余徽刚说了个"你"字就被紧紧抱住了。
"你到哪儿去了,吓死我了。"游子健在他耳边重复著这两句。方才的恐惧和担忧的紧张情绪一下子都松懈了,用尽力量去抱著他,就像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
安抚般地拍著他的背,余徽笑著说:"整天待家里都要发霉了。我整理了一些东西,把几件蛀虫的毛衣扔了,又把大衣拿去干洗了,还去了店里一趟把账结了。又在门口的超市......"
正说的话都被游子健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游子健的吻跟他的拥抱一样用力。
为什麽就不能完全信任我,把所有事情都交给我来做呢?为什麽就不能软弱一次,完全依赖我呢?忿忿地想著,游子健的亲吻更加霸道,像是要夺取对方口腔里所有空气,又像是要重重地留下自己的气息。
直到余徽小声呜咽著推拒时,他才放开。
因为缺氧,余徽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些微红。胸膛剧烈起伏著,艰难地喘著起。
两个人静静对视了良久,游子健一只手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另一只手握著他戴著手套的手,说:"我们回家去吧。"
31
有了这次的虚惊,游子健制定了一系列规定。比如说,外出去哪里要发短信告知自己,最好太阳比较暖的时候出去,要穿多点小心感冒。午饭一定不能懒著凑合,实在不想做就叫外卖。不能整天坐在电脑前上网,也不能整天捧著PSP玩,最好电视也少看,好好休息。
对於这些有些唠唠叨叨的规则,余徽都是好脾气地接受了。只有一条,让他犹豫。
游子健说:"晚上一起睡吧。你不是怕冷吗?我免费给你当暖炉。"
余徽先是一愣,随後有些为难地说:"算了吧...其实也不是太冷...而且我习惯一个人睡了。"
"那跟我睡也能习惯吧,都一起睡了五年了。"看到他有些尴尬的神色,游子健又故意补充一句,"你不是也挺喜欢我的床?我不在的时候,你不也一直在睡吗?"
有些不知如何回答的余徽,晚上还是被拽去了游子健的房间,严严实实地塞进被子里。
身边有了熟悉的体温,觉得安心的同时却又因为心情的波动而无法入眠。
"怎麽,睡不著?"游子健问著,很自然地翻身,将侧身背对他躺著的余徽揽入了怀里。
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和贴在自己後背上的胸膛一样,有著熟悉的体温和气息。
余徽轻声说:"这两天睡得太多,不困。"
"哦,那我给你讲个故事?"游子健伸脚在被子里摸索到他的双脚,紧紧地贴著,"脚怎麽这麽冰?以後睡前用热水泡泡。"
余徽"嗯"了一声,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你不是要讲故事?"
"差点忘了。你想听什麽样的?"
"随便吧。"
"那我就随便讲一个了。以前有一只毛毛虫..."
余徽笑出了声:"游子健,你哄小孩儿呢?"
下巴在他头顶轻轻磕了磕以示警告,游子健说:"别闹,好好听。这只毛毛虫看到了一只漂亮的蝴蝶,对蝴蝶说:‘我们在一起吧。'蝴蝶说同意了。然後毛毛虫每天都跟蝴蝶一起住一起玩,过得很开心。直到有一天,蝴蝶原先的伴儿回来了,蝴蝶就跟它走了。蝴蝶走後,毛毛虫吐丝结茧,後来也成了一只漂亮的蝴蝶。在这个时候蝴蝶又回来找毛毛虫。为了显示自己也变美了,毛毛虫不理他而是跟另一只蝴蝶在一起。其实毛毛虫还是很在意蝴蝶,每天回去住的地方,看到蝴蝶才能安心。後来有一天蝴蝶不见了,毛毛虫才知道自己一直都很喜欢蝴蝶不能没有蝴蝶。他跑出去找蝴蝶。找到的时候,发现蝴蝶翅膀受了伤,飞不起来了。毛毛虫说:‘没关系,我能带你一起飞。你可以相信我、依赖我。'"
说完,停了好几秒,游子健将最後一句又重复了一遍:"你可以相信我、依赖我。"
余徽轻声说:"游子健,你的故事讲得真差。"
"我知道。"游子健低下头,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内容也幼稚..."
"嗯。"
"睡吧..."余徽说了这句便再没了音。
杨乐听到这个故事的转述版本时,倒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後合。
余徽不满地踹了他一脚:"别笑了!"
"哈哈...这就是游子健讲的故事?蝴蝶?哈哈。没看出来啊,他是不是八点档看多了?"杨乐说著笑得更开心。
让他笑得有些挂不住,余徽反驳:"Pascal还不是说过你是他高贵倔强的波斯猫!"
杨乐立刻止住笑,嘴角有些抽搐地说:"你再提我把你的腿毛也剃了!"
知道是踩了他的猫尾,余徽也再挑衅了。
过了会儿,杨乐问:"当时他讲完你就没说什麽?"
"没有。"
"你怎麽那麽笨啊?他这不明摆地暗示你,你怎麽就不接一句呢?至少表个态啊。"
"他也没说什麽,就讲了这麽乱七八糟一个故事,让我怎麽表态?"
"继续,你继续找借口啊?"杨乐竖著眉毛,"让你先低头一次就这麽难?"
"这不是谁先低头的问题..."
"那是什麽问题?"
面对杨乐的咄咄逼人,余徽叹了口气:"就算我现在没问题了,万一几年後复发了,到时..."
"你想得倒多!"杨乐打断他的话,"放心吧,你能想到游子健也都想得到。他又不傻。再说想那麽多干什麽?眼前的最重要了。将来万一有什麽事情,到时候在两个人一起解决不就行了。"
"你和Pascal就从不考虑以後的事情?"
"考虑是考虑啊。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眼前的你不好好把握,想那些有的没得做什麽!嘿,你没脆弱到生个病就变成多愁善感的柔弱少女心了吧?"杨乐说著半开玩笑地挑他的下巴。
"去你的!"余徽边骂边还手。
两个人正打得不亦乐乎,游子健就进门了,手里拎著几大包中药说:"今天郑医生给了我一个中药理疗的方子..."正说著,转头看见杨乐,点了点头,"你来了啊。"再看到他们扭打在一起的样子,略略皱了眉。
余徽自动收回手脚:"中药啊...不用了吧?"
游子健不置可否,对杨乐说:"留下来吃饭吧,让你见识一下本人突飞猛进的厨艺。"
杨乐起身告辞:"不了,我跟Pascal约好去看电影了。"
杨乐前脚走,游子健便把余徽押送回房间里,让他休息一会儿,晚饭好了叫他。
余徽一边不满地嘟囔管他叫"游大妈",一边老实地在床上躺好。
睡前的牛奶改成黑乎乎的中药,余徽憋著气皱著眉,仰著脖子一口气喝完。
口中立刻被塞进一颗糖,香甜的味道很快扩散开。
嘴里含著糖,余徽大著舌头说:"我不知道蝴蝶怎麽想。不过你要是不嫌我麻烦,我就不客气地依赖你了。"
接近年关,超市里到处是促销活动,街上春节的气氛也越来越浓。游子健的姐姐也打过电话来问他什麽时候回家。
余徽的最後一次化疗安排在年後,刚好也能趁著过年充分休息补充营养。
游子健说自己的父亲才过世,今年要早点回家看看。
余徽说:"应该的,回去多陪陪阿姨吧。"
游子健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说:"和我一起回去过年吧。"
"算了吧...我去算什麽事呢?"余徽微微避开他的目光说,"再说医生也说让我不要外出,好好休息..."
"我爸去世的时候你不也陪我回去了吗?"
"那不一样。"
"怎麽不一样?"游子健打破砂锅问到底。
余徽倒让他问得没话了。
最後,还是让游子健一手拽著行李,一手拉著他,去了机场。
32
到了市区,余徽找了间大点的超市,塞了满满一购物车的东西。食物、保健品、玩具,什麽都有。
游子健帮他拎著东西嘿嘿地笑:"难得你这麽大方啊。"
如是以前说这样的玩笑话,一定会换来他的一个白眼外加一句你帮我付一半。但是此刻余徽只是笑笑:"过节总不能空手去吧。"
游子健的家人对余徽挺热情。
尤其是游子健的妈妈,还客气地说家里也没特别准备,都是家常菜,让他别介意。
余徽要帮忙,游子健的姐姐把他推了回来,抓了游子健去干活。还说要是他觉得无聊可以帮忙著看一下游子健的外甥。
"你几岁了?"
余徽伸手想摸摸那孩子的头发,那小鬼便立刻躲开了,一副怕生的模样。
"对了,我有玩具给你。"余徽说著从袋子里找出之前买的电动车。
那小孩看了看车子,又看了看余徽,还是没忍住接过去了。接过去就立刻跑到一边去玩了。
游子健的姐姐训斥道:"你这孩子,怎麽乱拿叔叔的东西?"
听到余徽解释是自己要送的,游子健的姐姐便抓著孩子让他道谢。
就这麽著,那孩子第一次跟余徽打招呼,不清不愿地说了句:"谢谢叔叔。"
游子健、游子健的妈妈和姐姐都在厨房里忙碌,让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看著春节特别节目的余徽越发觉得无聊。
他有点後悔跟著游子健一起回来。春节,本来就是合家相聚的节日,他跟著来,到底算是什麽呢。
"叔叔,叔叔,我们去楼下放炮!"
手掌突然被一双小手抓住,游子健的外甥急切地要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
余徽回过神听到外面确实有鞭炮声。
那小孩已经艰难地拎著一大袋子鞭炮,急著往门口跑了。
还没来得及开门就被游子健抓住了後颈:"小子,你想去干嘛?"
小家夥奋力地挣脱,无辜地看著余徽:"叔叔说要带我去放炮!"
余徽憋笑,这小孩儿还怪有意思。
游子健吩咐外甥在门口等一下,然後从拿了帽子围巾手套大衣将余徽裹严严实实,自己随便披了件外套说:"我跟你一起去。"
楼下一大帮小孩在放鞭炮,喊声比炮声还响,却很有过年的气氛。
游子健点了个烟花打发外甥一边玩去,然後拿出好几样烟花问余徽想放哪一种。
余徽笑了:"留著给你外甥玩吧,还跟小孩儿抢?"
"没事,他能玩的东西多著呢。"游子健说著点了两只烟花,自己拿一只,另一只递给余徽。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上一次放炮是什麽时候?"
"当然记得。我店铺开张的时候。"余徽说,"你买的劣质鞭炮还给我的橱窗上炸了块儿擦不掉的黑印。"
游子健嘿嘿笑。
看著眼前越烧越短的烟花,余徽突然想到跟游子健在一起度过了五年的时间。五年,六十个月,一千八百多天。可回忆的事情不少,但是认真思索的时候,却又觉得无从想起。
"喂,烧到手了!"游子健突然打掉他手上的烟花,"想什麽呢?发呆。"
余徽拍了拍手套上的灰:"你说化疗会不会也损伤脑细胞?我发现最近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反应也变得迟钝......"
游子健没有回答,而是从身後圈住他的肩膀。
大白天,还是在家属院里,周围又不少人。
余徽挣扎了一下,游子健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让我抱一会儿,穿得太少,冷~"
余徽没有回答却也不再动了。
"如果你想回忆什麽事情可以问我,我都记著。"游子健握著他的手,在自己长出一薄薄层头发的脑袋上摩挲著,"都在这里呢。"
隔著手套也能感觉到他头顶冒出来的有些扎手的新发,余徽说:"外面有风,你穿的少。我们回去吧。"
傍晚的时候游子健的姐夫也下班回来了。
一家人围著饭桌,边吃晚饭边等春节晚会开始。
尽管大家都客气地招呼他多吃一点,可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并没有减少。余徽真觉得自己出现的场合不对。也不知道怎麽鬼迷心窍了,就真的这麽跟著游子健回来了。
"多吃点,别客气。"游子健的妈妈亲自为余徽夹菜。
"这是我妈拿手的黄焖鸡,你尝尝。"游子健在旁边做说明。
余徽筷子还没送到嘴边,旁边乱动的游子健外甥撞翻了半瓶饮料,全都浇在他的腿上。
冰冰凉的果汁立刻渗透了外面的牛仔裤和里面的秋裤,大腿上冰凉湿粘。
游子健姐姐一边指责孩子一边催促游子健带余徽去换条裤子。
游子健从衣柜里找出一条自己以前穿的卡其色条绒裤子,拉著余徽去了卫生间。
关上门,余徽说:"你先去吃饭吧,我换好就出去。"
游子健却打开淋浴的花洒,边试水温边说:"把裤子脱了,用热水冲冲。都是果汁,黏糊糊的。"
余徽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动手解裤子。
"好了。"余徽光脚站在浴缸里,上身穿著毛衣,下身只有一条内裤。
游子健"哦"了一声,花洒对著他的大腿轻轻冲洗。一只手挤了些沐浴液,轻轻在他腿上涂抹。
只是看著便觉得他的腿很细了,摸起来更是觉得太瘦了。以至於手上动作很轻,害怕一不小心弄疼他。
手下涂满泡沫的腿轻轻颤抖了一下。
"好了吧?"余徽问。
"等等。"游子健冲掉泡沫,又拿了条干毛巾帮他擦擦。
余徽看著他一直低著的头,头顶新长出的胡渣一般青涩的头发,伸手摸了摸。硬硬茸茸的触感惹得掌心一阵发痒。
"你头发长得挺快。"余徽笑著收回手。不用摸也知道,自己脑袋上还是光秃秃的一片。
刚想伸手取放在架子上的长裤,突然被拉住了。
游子健站起身,在他的头顶吻了一下:"放心,治疗一结束,头发很快就长出来了。"
余徽点点头,笑了下。
游子健顺著他的头顶吻到额头,又沿著鼻梁吻下去。在他的鼻尖轻轻咬了一口,随即贴住了他的唇。
就那麽紧贴著,呼吸都混在一起,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最後余徽有点耐不住,轻轻舔了下他的唇。
下一秒,整个舌头都被他卷入口腔,贪婪的舔噬吮吸。
余徽忍不住发出轻声的呜咽,伸出手去推他。游子健紧紧抱著他的腰,突然放开了他的舌头,又蛮横的闯入他的口腔。上颚被舔的发麻,余徽轻轻颤抖,感觉游子健抱著他的手也滑进了上身厚厚的衣物里,在胸口煽情地摩挲著。
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反应和对方变沈重的呼吸,余徽按住他到处游走的手,喘息著说:"...别了...你家人都在外面..."
游子健呼吸也很急促,眼神暧昧地瞄了眼他的下身,笑了笑:"不要解决一下再走?"
余徽有些尴尬地看了眼自己搭起的帐篷,一边说不用一边套上长裤,又拉了拉毛衣遮盖。瞪了眼偷笑的游子健,有些不自然地走了出去。
饭後,坐在沙发上看春节晚会。
余徽其实不喜欢春节晚会。每年都是老样子,又没什麽新花样。可是一堆人坐在一起看,感觉却不一样。也许这样才算是有过年的气氛吧。
过了会儿,游子健的姐姐和妈妈起身去包饺子。余徽问要不要帮忙,游子健的姐夫笑著摆手说不用,她们的饺子里有乾坤呢!
三个男人一个小男孩儿无聊地看著电视等吃。
大概是跟余徽熟了一些,游子健的外甥倒也不认生了,还拉著他的袖子说:"叔叔,到零点的时候我们去放炮。"
余徽笑著说好。
又过了会儿,当小品里上演恋人和好时热情相拥的镜头时,那小孩儿突然使劲儿摇著余徽的胳膊说:"叔叔,叔叔。下午在楼下,我看到你跟舅舅抱在一起了。"
对著孩子清澈好奇的眼神,余徽一时语塞。瞪了眼游子健,又尴尬地看了眼目不斜视地盯著电视看的游子健的姐夫。
已经够难堪了,谁知游子健还大方地点头:"舅舅喜欢叔叔,才抱抱他。"
那孩子呆呆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明白没有,倒是转过头继续看电视了。
余徽硬著头皮保持镇定,拍开游子健想拉著他的手。
细想游子健的态度确实变了一些。起初细心照顾中虽然也有些暧昧的举动,可是像刚才在浴室那样明白的挑逗还是第一次。现在想起刚才的一幕,余徽还是忍不住一阵心跳加速,
平静下去的部位也有些蠢蠢欲动。
回忆自从游子健回来後说过的那些话。除了关心、安抚、照顾......倒也真的没提过半句的喜欢、重新开始之类的。郁闷地思索著他方才的态度是因为余情未了,还是一时的情欲冲动。更郁闷的发现,自己已经因为他的态度而纠结。本来觉得已经放开的心情,就像在平静的水面了投了块石子,又动荡不安起来。之前信誓旦旦不要同情而来的爱情的自己,此刻却急切地希望能听到他说些什麽。
无奈地摇摇头,大概自己最近真的有些感情脆弱。
"摇头做什麽?头疼?"游子健安抚般地摸了下他的额头。
"没事。"余徽控制情绪,平淡地回答。
接近零点的时候,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桌了。
游子健的母亲盛了碗饺子递给游子健:"给你爸放灵位前面。"
然後自己点了香念念有词地说:"老头子,过年了。子健他们也回来了。你放心,家里都好......"
絮絮地说完,她招手叫余徽过去,递给他点好的香。
余徽呆呆的不知怎麽做好。一方面是心虚,他还记得之前到这里来时给大家带来的不快;另一方面是尴尬,实在不知道说些什麽好。
"把香插上就行了。快过来吃饺子,一会儿凉了。"游子健的母亲说著就走开了。
望著照片上的老人,余徽默默地鞠了三个躬。正准备把香插进香炉,就被斜里伸过来的一只手握住了。
"爸,你就把余徽当儿子看待吧。"游子健说。
余徽看了他一眼,想说点什麽,却什麽都说不出来。
末了还是游子健拍了拍他:"饺子要放凉了。"
吃饺子的时候,游子健的姐姐笑著说:"咱妈包的饺子里面可有好东西啊,吃的时候留心点。"
正吃著,游子健的外甥嘟著嘴嚷嚷:"妈,我吃到一块钱!"说著从嘴里掏出一枚硬币。
想著没自己什麽事的余徽,牙齿却突然被什麽磕到,发出挺响的"咯"一声。在大家注视下掏出来,从嘴里掏出了一只小巧的钥匙。
"嘿,咱妈把保险箱的钥匙都包进去了!"游子健的姐夫呵呵的笑。
看余徽有点摸不著头脑,游子健的姐姐笑著推了他一把:"快去找找能打开什麽,说不定真是保险箱呢。"
本来对这样的游戏并不太有热情,可是看到大家饶有兴趣的目光,余徽还是有些尴尬地被催促著去找"宝物"了。
最後对上的是书柜里的一个小抽屉,里面有一个红色丝缎的袋子。打开,袋子里是一枚老式的黄金戒指。
"样子是老了点,不过是我妈当年跟我爸结婚时,我奶奶给的。有纪念价值。"游子健不知什麽时候跟过来了,笑著跟他解释。
余徽愣了一下,随即把戒指装回去,连同袋子递给游子健:"可能是你妈要给你姐的,你拿回去吧。"
"都说了,谁吃著就归谁。不用管她,你拿著吧。"
"那怎麽行?这又不是枚硬币,你妈到时候不高兴了。"
看到余徽急著要往他手里塞,游子健才忍不住笑著说:"这不是我妈给你的,是我给你的。我妈早把它给我了,让我将来给她儿媳的。"
余徽愣了一下,随即沈下脸:"还你,收好了。别以後要结婚的时候来找我要。"
"嘿,不高兴了?"游子健拉住他胳膊,"还不明白我为什麽把它给你?"
"不明白!"余徽烦躁地甩胳膊。
"行,我来给你说明。"游子健说著突然抓起他的右手,边问著是右手吧,边握住了他的一根指头。
感觉到滑过指尖的金属物体,余徽反应过来,急著要抽开手。
游子健却握得挺紧,皱著眉说:"别乱动!"
等到被放开手时,游子健还在说:"本来还担心戴不上呢,看来你手指挺细的啊。"
余徽看著右手食指上突然多出的一枚戒指,觉得不适应的同时又不得不承认确实挺合适。但却来不及欣赏,只是急切地想要取下来。无奈被指节卡住。
"取下来干嘛啊?"游子健抓住他的手,再次戴好,"就这麽不想接受?"
略略回避他的目光,余徽说:"是给你结婚用的,收好吧。"
"没办法。"游子健叹气般地抱住余徽,下巴在他脖子上蹭蹭,"谁让我就想娶你。"
也不等余徽的回应,他笑著说:"不是不想要什麽同情引发的爱情?所以我就什麽都不说了,你自己感觉吧。"游子健拉起余徽的右手,压在自己的胸口上,"这里怎麽想的。"
他身体的热量,隔著毛衣源源不断地传递到手上。掌心清晰地感受著心脏有力的跳动,余徽深深吸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呼出来。
"我是什麽样的感情,你明白了吗?"游子健静静地看著他。
余徽不说话,只是抽回自己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笑了笑:"谢谢你的新年礼物。"
"就这样?"游子健挑了挑眉毛。
"那你还想怎麽样?"
"喂,你给我家人都买东西了,就不对我表示表示?"游子健撒娇般地在他肩膀上蹭蹭。
弄得余徽直想笑:"你想要..."
话说到一半就被游子健的吻堵住了。
不同於之前的挑逗,是像要交互体温、交互呼吸一样温柔细致。浓的化不开的情绪,一旦迈步,就会忍不住深陷下去。
余徽僵在身侧的手臂终於拥住了游子健宽厚的背。
"啊!舅舅和叔叔亲嘴呢!"
突然回过神,游子健的侄子已经大叫著跑了。
余徽有些担忧的看著游子健,後者却已经笑出声。
"没事的,我妈我姐他们都知道。还有,他们对你好也不是因为你的病,是因为你是我选中过一辈子的人。"
余徽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33
在游子健家一直住到大年初三。
游子健满意地说余徽这几天总算长了点肉。这麽几天下来,余徽跟游子健的家人也熟悉了很多。陪游子健的妈妈打过麻将,陪他姐看过韩剧,陪他外甥玩了好几天,还组好了飞机的模型给他。临走的时候,小家夥还依依不舍地问他下次什麽时候来。
回到A城的第二天去医院做了血象检查。
郑医生还开玩笑地问:"都吃什麽好东西了?两人都胖了,脸都鼓起来了。"
弄得游子健回家的路上还紧张地问余徽自己是不是该减减肥了。
一回来游子健的那帮朋友便叫他出去玩。游子健随便打个哈哈都拒绝了。
余徽笑著说:"在家窝了好几天你不嫌闷啊?你们都好久没见了。我一个人待著就行。"
最後游子健拿出权宜之计,硬是把余徽也拉著一起去。
一大帮人吃吃喝喝,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突然下起了雪。大片的雪花落在帽子围巾上,在路灯下略略反光。
余徽站在雪地里,仰著头看了看天。
雪花落在他的脸上,游子健拉著他说:"回去吧,小心感冒。"
余徽问:"这是新年的第一场雪吧?"
看到游子健点头,他突然笑了:"游子健,我们来做爱吧。"
先是一愣,被余徽拉著在雪地里跑时,游子健才反应过来。
两人在楼梯间就开始接吻,互相撕扯衣服。
一进门游子健便被余徽扑倒在沙发上,随即上衣和裤子都被扯开了。
余徽热情急切地吻他,从额头吻到下巴,在新长出的胡渣位置亲吻徘徊。
被他的情绪感染,再加上之前在家里住的那几天什麽都没做,游子健也早就憋得不行了。只被他吻了几下下身便已经胀得急欲发泄。
余徽的手,顺著他的脚踝向上抚摸,最後探入底裤内。
胀得发慌的部位突然被握住,游子健忍不住大口地喘气。
余徽低声笑了笑,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的动作,便突然抱住腰,重心不稳。再回过神,位置便倒了个。
"别动。"
游子健低声制止他想要起身的动作。一边解开他的衣服,一边顺著裸露出来的肌肤密密亲吻。
熟悉的体温和亲吻,内心在悸动的同时又感到安心。余徽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很渴望他的体温他的重量。
"手术的时候疼吗?"游子健的手轻轻摩挲著余徽腹部的疤痕,後悔自己那天就不该装蒜,应该拉开他的衣服好好检查。
按说早该恢复了的伤疤,竟然会在他的碰触下有隐约的痛感,余徽在想难道身体的伤痛也是有记忆的?
"都麻醉了,哪来的感觉。"余徽笑了笑。
"那後来呢?我是说**性过去以後..."游子健的手指顺著伤疤的痕迹轻轻抚摸,好像这样就能把难看的疤痕抚平一样。
余徽望著天花板眨眨眼:"还行吧,就是开始的两天有点疼。"
温热的触感让余徽愣了一下,回过神就看到游子健趴在他身上,轻轻地舔吻著那道疤痕。
也许是因为伤疤处的皮肤更为敏感,余徽轻声地呻吟著,放松地由著游子健缓缓分开他的双腿。
腿间勃起的器官被温热的口腔包容时,他还是忍不住挣动起来。还没能撑起身,便被强烈的快感吞噬了力气和神智。
游子健双手扶住他的腰,卖力地吞吐著,温柔耐心地挑逗著。
最後,在游子健一下大力的吸吮後,余徽释放了。一边想著自己果然很久没做了,一边尴尬地看到游子健吞咽的动作。
"积了很久吧?"游子健笑著问。
余徽有点尴尬地将腿分得更开,哑著声音说:"你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却没等到游子健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臀部被轻轻拍了一下。
"回房间吧。这里太凉,小心感冒。"
结果回到房间游子健竟然铺好被子,把一丝不挂的他塞进去,还掖好被角。
看到余徽皱著眉看自己,游子健笑著在他纠结的眉毛上吻了一下:"快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
余徽却突然踢开被子,指著自己的下身问:"这样怎麽睡得著?"
游子健有些惊讶好笑地看著他缓过劲儿来又缓缓抬头的器官。
"要不...我在下面吧?"他权衡著说,"我怕不小心弄伤你。"
这句话招致余徽更凶狠的瞪视:"我没那麽脆弱!"
下一秒,游子健便被拽倒在床上。
燃著欲望的躯体,出於本能紧紧地贴合著彼此。
充分做了润滑,又采取了方便进入的後背位,游子健才缓缓地进入。
感觉余徽绷紧了身体,他立刻停止动作。等到他适应一些才整根埋入。
缓慢有力的动作中,余徽低声地呻吟喘息,仰著脖子回吻游子健。
纠缠许久德唇分开的时他说:"我想看到你。"
於是就著插入的姿势,游子健扶著他翻转了身体,在他腰下又垫了只枕头。
律动继续著,余徽抱著他的脖子,双脚勾住他的腰,眼睛则是一直安静的注视著他。游子健也回望著他。
从彼此的表情里都能读出比快感更多的东西。
释放後,游子健抱著余徽的腰,反复亲吻著他腹部的手术伤疤。
汗湿粘腻的身体紧紧贴合著相拥入睡。
第二天是被郑医生的电话吵醒的,两个人都睡过了头。
那场雪在半夜的时候就停了,不过楼下的草坪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雪。
余徽突然回头笑著说:"反正都迟到了,我们堆个雪人再去吧。"
温暖的日光下,白色的雪地里,余徽开心地笑著。眼睛弯起来,右脸颊上酒窝很明显。
很多年後,游子健还是能记起当时他在雪地里的笑容。
也许在最初为他打开门的时候就知道,爱情已经第二次到来。
── The End
----------------写在後面的话--------------------------
《爱情第二次敲门》写在这里就结束了。游子健和余徽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喜爱^_^
如同标题,这篇故事是关於回头的爱情。也许有些人还是不喜欢余徽,不喜欢他曾经的背叛。其实我曾经想过要努力再制造些情节,让大家都认可他。之所以没那样写是因为在这篇文里,余徽也好,游子健也好,陆铭也好,每个人都有自我的一面,我想把这样各有缺点的他们,他们交错的感情呈现出来。
不想将问题纠结在谁背叛了谁,该不该原谅谁,而是扪心自问,爱的是谁,放不开的是谁。也希望在爱情回头的时候,大家都会遵从自己的真心。也许这麽想有点幼稚,不过有好的期望总是可以的吧^_^
至於余徽的病,没有再写是因为未来的事情谁都不清楚。不过如果希望,我相信他们可以走得更远^_^
最後,发现每次写完一篇文的时候都会有这样不舍的情绪,所以都会补充一句"会发送番外的"。不过根据我的历史记录,汗......= =
再次向大家鞠躬!谢谢你们的支持和鼓励! 小说 没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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