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13
四海回家去
酒店。
萧克羌有些郁闷地把信丢到桌面上叹息:“谁会想到呢,竟然是换了名字进了监狱。”
鱼悦看下榔头:“你怎么看?”
“无论他是什么人,总要一起生活,不然怎么跟奶奶交代。慢慢来吧,我这样穷凶极恶的,现在都回归正途了。”榔头指下自己的鼻子笑笑说。
“他到底判了几年?有没办法捞他出来?不行我电话找下我家人,他们经常捞人的,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榔头扭头问萧克羌。
田葛突然开口讥讽:“你把国家法律当成什么了?说捞就捞吗?”
“法律啊,能是什么?”榔头理直气壮。
环境造就人们不同的社会观,以及命运。
鱼悦没说话,如果他连鱼家奶奶最后的血脉都保护不了,他还能做什么呢?他就是这样想的。
包四海趴在监狱操场上的铁护栏上,手里拿着一根小棍子在扒拉什么。他的脸紧紧地贴着栏杆,肉都贪婪地卡在栏杆上,小棍子不远处,一个不知道被谁丢在那里的烟屁股安静地躺在草丛里。
“包瑞,包瑞!”管教站在活动室的门口大声喊着。
包瑞是包四海给自己起的名字,他觉得包四海实在是太土了。包四海闻听管教找,他立刻直立站立:“到!”
他的眼角却轻轻地撇着那个珍贵的烟屁股,太可惜了,一会回来就不知道便宜了哪个混蛋了。
“去收拾行李,有人申请做你的监护人,并且为你做了保人。你可以离开这里了。”管教难得地扯出一个他自己觉得很温暖的笑容。
包四海觉得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首先他属于年纪偏大的少年犯,姥爷那边的亲属根本不会搭理他,爷爷家人都死绝了,虽然他是个小骗子,经常编一些馅饼的故事,可是他自己比谁都清楚,天上怎么可能掉馅饼呢?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还想住?”管教大声呵斥,包四海撒丫子就跑,他的身后一片哄堂大笑的声音。当然,许多人都在羡慕地看着他,可以出去了,多么好的事情。
包四海抱着自己那包可怜的行李,手里提着裤子站在监狱门口,保存物品的长官说,他的裤带找不到了。
这一天,包四海第一次见到鱼悦和榔头,他觉得面前这两人和神人一样,那穿着,那气质,当然还有那辆拉风的黑色轿车。
鱼悦慢慢走到这个个子不高,圆圆脸,一双眼球滴溜溜乱转的少年面前。他仔细地想在他脸上找到一些鱼家奶奶的痕迹,很可惜,包四海长得很包四海,他像他自己。
“包四海?”鱼悦摸摸他脑袋问。
“呃……恩!”包四海使劲咽下唾沫,点点头。
“走吧。”鱼悦接过他的破呼呼、脏兮兮的牛仔双肩包。
“去哪?”包四海问。
“回家。”鱼悦回答。
鱼悦坐在前排想事情,包四海坐在车厢最后一排,榔头和包四海坐在一排。这孩子上车后,就缩在角落虽然很老实地低头,但是榔头确定这小子的眼睛在四处观察。其实他想错了,包四海啥也没想,就是有些晕,觉得这车里的香水很好闻。
“成穹,曾经穷过,现在……你喊我榔头哥吧!”榔头主动开口。
包四海抬下头,一只手还抓着裤腰,虽然现在裤子已经掉不下来了:“榔头哥。”这小子挺乖巧。
榔头拿着包四海的档案,二十多起诈骗案的案底,诈骗总值不到二百卡逊塔,有时候就是一顿饭。最后把包四海送进监狱的是在游戏厅抢劫游戏子儿,他把人家小孩推倒了,人家孩子有哮喘病,因为他差点没命,所以就送到少年监狱来了。
榔头越看越来气,最后抓起档案袋对着包四海的脑袋就是一拍:“妈的!要干就做票大的!简直败坏老子……”
车前面,鱼悦冰凉的眼神射过一些光刀,榔头立刻闭嘴,他咳嗽了下:“恩,以后,好好做人知道吗?”
包四海脑袋里翻江倒海的,他一直在以他的思维想这个事情,猜测着面前这两人的身份,当榔头说出那番话,他确定了,这两位不是集团大哥,就是道上的。他到底招惹了那路神仙啊?包四海满脑袋的胡思乱想。
“你怎么不说话?”榔头再次发问,都不说话,总要找一些话题吧?
“说……说什么?”包四海的声音里有一些哭音,毕竟是什么市面都没见过的孩子,已经吓到了。
“哎……你……你哭什么?”榔头有些慌了。
“大哥,我没做什么事情啊!我没得罪您吧?……我这个人胆子小,什么也干不了……真的,您去打听,我……我就是一小虾米,大哥,您们放过我,我跟我奶奶发誓了,绝对不入黑社会的……大哥……哇……”这孩子,说哭就哭,那眼泪啊,哗啦啦地。
“停车!”鱼悦无奈地对开车的刘君吼了句。
刘君停了车,榔头乖乖地去了前面,屁都不敢放。
车子继续前进,包四海还在哭泣,鱼悦没哄过孩子,只好一张一张地给他递纸巾,叫他擦鼻子,抹眼泪。包四海哭了一会,哭得很是无趣,他抬起头:“我们去哪啊,大哥?”
“回家。”鱼悦心里总算是松气了,世界和他想的真的不同,这是个大活人,不是小猫、小狗、小动物。
“哪个家啊?”包四海豁出去了,他可得问清楚了。
“我们的家。”鱼悦词汇贫乏。首先,包四海是琴家后人这件事,只有他和榔头知道,对田葛他们的解释是》一位故人的孩子。即使不说是琴家后裔,就说是舞道者的后人,乐灵岛那边也是个麻烦。
“我……为什么要去你们家啊?”包四海问。
鱼悦沉默,他不知道怎么解释,简单地说,是没想好。
“我为什么去你们家啊,大哥?”包四海再次发问。
鱼悦敲敲太阳穴:“停车。”他又下去了,榔头再次回到后座,包四海更加怀疑了,满眼睛的不相信。
“你,跟他解释。”鱼悦说完扭过头。
榔头眨巴下眼睛,举起了拳头:“其实……。”
包四海睁大眼睛,鱼悦和刘君都支着耳朵等着榔头惊天地泣鬼神的解释。车后面突然响起一声惨叫,鱼悦回头,榔头提着包四海的耳朵大喊:“死小子,问这么多,老子喜欢收养你,问问问!再问牙齿给你打飞了,老子最看不惯小骗子,想替天行道,还星球一个整洁的环境,所以我要把你教育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行不行啊?啊!行不行?”
“行行行!行呀!大哥,行!”包四海捂着耳朵哀叫,接着榔头松开手,这孩子老实地再次退回角落。
榔头对着鱼悦,竖起大拇指:“行了。”
鱼悦无奈地再次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心里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
“你是说,他收养了个小骗子?这个包四海的底子查过吗?”帝堂秋摸着耳朵,不知道在和谁通着电话,奉游儿推门进屋,开冰箱拿饮料,坐到他前面大力地打开,咕咚,咕咚地开喝。
帝堂秋关闭起电话,敲敲桌面:“被抓回来了?”他这话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没抓,我主动回来的。”奉游儿把空罐顺手放到桌面上,他还有个外号,邋遢怪。
帝堂秋伸手拿过空罐丢进脚下的垃圾桶:“我不信。”
奉游儿笑了下:“事实上,是我家小甜甜成了那条鱼的人,我家老爷子叫我去找小甜甜,因为他原本答应依附我们家的,事实上即使小甜甜和那条鱼在一起,我们老爷子也没意见,老爷子说,我如果不想做工作了,就去找小甜甜玩。所以我就回来了。”
帝堂秋笑了下:“那你就去了?”
奉游儿趴在桌子上,一脸无奈:“没有去找他的理由。”
帝堂秋慢慢站起来,关闭好房门,他挪动了下桌子后的壁画,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份微型胶卷递给奉游儿。
“什么?”奉游儿好奇地拿着那团东西对着阳光看。
“一些,那条鱼感兴趣的东西,你去找小甜甜的理由。”帝堂秋坐在沙发上惬意地回答。
奉游儿把那团东西一上一下地抛接:“那条鱼滑溜得很,而且,万一他不感兴趣呢?”
“他会感兴趣的,有风的资料,只有在国家乐医仲裁所才有,这些最机密的档案,只有羽以上级别的乐医可以翻看。这几百年属于有风的东西,都在这里。很多,多得他不敢想象。所以算我送你一份大功劳,你会圆满地带回你的小甜甜,作为报答,你要想办法诱惑他来仲裁所顶个职位,我向他保证,他只是挂个名,没有任何人能支配他,我会给他申请绝对权利。”帝堂秋看着那团胶卷说。
“我记得你这个人一向霸道,这么大的好处送给别人,我不相信这里没阴谋的。糖球儿,说吧,你想做什么,你知道我的,我一向都是你说我做,这次我不猜,告诉我结果吧!”奉游儿笑眯眯地问。
“真的没阴谋,游儿,其实,这里的天空我真的觉得鼓掌难鸣了,乐灵岛那边据说要马上派人在仲裁所建立独立部门,唯一能和那里抗衡的只有那个人。不然,我们这些年积存下来的力量会被别人一锅端了,所以,我们需要一把大伞,能为我们阻挡风雨的伞。”帝堂秋语调沉重,这一次,这一次真的没阴谋,他只是不想再做乐灵岛的炮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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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压迫的包四海
没有人天生就是气宇轩昂、傲视群雄、浑身都带了王侯气势的,你的社会地位,你所拥有的知识,你口袋里的钱财会聚集成这些所谓的气势。包四海面前就坐着五位这样拥有不同的,强大气势的人。
许多年以后,包四海回忆起这顿艰难的晚餐仍旧会打个寒战,真的是太可怕了。他被扑面而来的巨大凌厉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于是,他想用手里的汤匙在地毯上挖个可容身的洞把自己埋起来。
包四海不认为这里是家,虽然他的家庭观念并不强,但是这里是酒店,所谓在家吃的第一顿饭,也是酒店送来的客房服务餐。没人主动和他说话,事实上是,这个家的所有的人,都不是那种轻易就开口的人。
包四海坐在长餐桌的最后,依旧缩着。他觉得,自己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掉入凶猫家园的可怜小耗子,甚至他有种,即使坐在这么华美的地方用餐,他依旧被欺负了一般的感觉。这些人就是来欺负他的,就是来欺压他的,他幻想着,自己就是面前餐桌上的那条可怜的清蒸鱼,这些人把刀叉敲打得叮当作响。等一会酒饱饭足之后,鱼吃完了,就会换他躺倒在那个盘子里,被面前这五位黑面神,外加身后那只恶魔吃得渣都不留一粒。
他一直沉默着,从进了这个家,就再也没敢说话了。
鱼悦、田葛、萧克羌、罗宽还有刘君都坐在那里陪着吃饭,餐桌很沉默安静。榔头没有吃,他被鱼悦说了几句有些不开心,所以他穿着酒店配送的松松的蓝色睡裤,裸露着上半身的可怕疤痕,嘴巴里叼着半根香烟坐在包四海身后的那张沙发上。
“吃!”鱼悦拿餐具帮包四海夹了许多菜肴,包四海没抬头,他看着碗里的那些食物,惧怕的感觉从心底一层一层地汹涌上来。
鱼悦不会哄人,从来没哄过,萧克羌的心眼不屑对包四海用,田葛根本不看这个不相干的人,至于罗宽和刘君,他们军人的那股子杀气,根本不用特意去表现,一举一动遮掩不住地随便就露了出来。
包四海拼命地扒拉着饭,脊梁被身后那双凶神恶煞一般的眼睛盯得冒了大片鸡皮疙瘩。
萧克羌看下左右:“榔头,香烟不能饱肚子。”
榔头看着缩成一团的包四海,眉头皱成结,他想冲过去,狠狠地殴打一下这个小崽子。没其他的原因,他就是想打他,从来没有人能这样勾起他的暴虐欲望。他真的生气啊,就是以前家里最最下三滥的混子,都比这小子有男人味。
“吃!”鱼悦盯着包四海面前的食物被吃完,他再次帮他加满,也许这是他能表达的唯一方式了。
“吃啊?大男人吃个饭,也这么娘娘腔?”榔头突然一声大喝,包四海成功地被吓到了,他猛地站立起来,嘴巴里咬了半嘴白饭,他茫然地看下周围,觉得这是一个噩梦,于是他猛地嗝了一下,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大家跑过去。鱼悦狠狠地瞪着榔头,榔头也吓了一跳,无辜地双手高举:“我……什么也没做啊?”
“昏过去了,被吓的!”田葛哭笑不得地站起来,这样都可以被吓到。从另外一种角度来说,这个人也属于奇人了。
鱼悦无语,弯腰抱起包四海,这孩子比他预想到的要轻得多,忽地一下,鱼悦就抱起来了:“好轻!”鱼悦惊讶地看下大家。榔头奇怪:“不会吧,我看架子挺大的,给我。”于是榔头接过了可怜的小鸡雏。
“啊。最多五十斤!”榔头惊叹。
“不会吧?”刘君接了过去。
“怎么也就七十斤上下,真的很轻,十六岁,这样的身高,这样的体重,恩,不合格。”刘君摇头。
“这里不是帝国征兵处。给我。”
可怜的包四海要是清醒,一定会再次吓得昏死过去的,他可怜的小鸡雏一样的身体,被这屋子里的人轮着抱了一圈。
“送他去休息吧,一场好的睡眠,对他有好处。”鱼悦抱着包四海进卧室。
“他还没洗澡吧?这小子都臭了。”榔头再次不合时宜地开口,得到其他人的集体怒视。
大约一个小时后,鱼悦他们面前坐了两位先生,一位营养师,一位儿童心理学家。不知道萧克羌怎么把他们弄来的,这两位都是三十岁左右的社会精英分子,都戴了一副一看上去就非常有知识的眼镜——至少榔头是这样认为的。
“各位先生,你们应该找少年心理学家,这个我不拿手,这孩子十六岁了,有些东西已经纠正不了了。”那位儿童心理学家爱莫能助。
“都一样的,一样的。都心理学。”榔头不在意地说。
那位营养师女士倒是挺有本事,简单的检查过后,开了一堆的营养食品:“他已经过了最好的发育期,现在已经晚了。如果调整得好的话超过一米七二以上都已经是奇迹了,在最需要吸收营养的时候,这孩子可能连温饱都是问题,根骨受到影响了。你看,他的脚,最多N码,一般十六岁少女的脚都要比这个号数大,可见,他一直在穿夹脚的鞋子。”
鱼悦的脑海里浮现出包四海那双几乎要露了脚趾的破球鞋,还有那条老弄堂。
“我想,他如此瘦小,也许能这么解释:心理学上来说,情绪也能影响一个人的发育,喜、怒、哀、乐、悲、恐、惊七情就是情绪的表露,客观事物给人体的感受是高兴、愉快、幸福或是忧伤、痛苦、失望,会直接影响人的一切活动。突然的、强烈的、持久的情感剌激就会影响人体的脏腑、气血的活动以及大脑和内分泌系统的功能。忧伤、压抑、生闷气等就容易使儿童青少年患各种疾病而影响生长发育。精神受过严重剌激的儿童,不但容易患各种疾病,而且生长发育迟缓,甚至停滞,造成未老先衰。十六岁,还这么瘦小,一句话能吓昏迷过去,这孩子过去的环境并不安定,他是惶恐的,所以,安定的、稳定的环境,给予他安全感,这很重要。这是我能做的唯一的诊断。”这位心理学专家,说的倒是分外的有道理。
包四海在深夜清醒了,事实上,他的睡眠一直很浅,他警觉得很,一般一点声音就能清醒过来,今天这个大概是奇迹了,从昏迷到深度睡眠。包四海猛地坐起来,屋子里还亮着一盏不太亮的地灯,他四下看了下,这是一张异常大的床,身下的床单舒服松软,他的身上穿着一套特别大的睡衣,他的旧衣服被整齐地叠放在附近的茶几上。包四海慢慢地站起来,屋子角落传来一个声音:“要喝水吗?”
这样的环境,突然冒出陌生人的声音,就是一般人也吓一跳,更别说包四海这个饱受惊吓的小鸡雏了。包四海摇晃了一下,一身冷汗从每一根汗毛迸发了出来。
“别怕,我没有恶意……真的。”榔头慌忙开灯,灯光下,包四海的小脸刷白,没有一丝血色。
“喝一杯营养素,去洗个澡,我有事情和你说。”榔头递给他一杯巧克力味的营养素。包四海战战兢兢地喝下去,榔头看他喝完,拉着他来到浴室,亲手帮他放好水,转身离开。
包四海坐在热乎乎的水里,一直紧绷的肌肉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浴室外,榔头拿着一本【儿童心理学】迅速地翻看了一下。
很久之后,榔头几乎要在沙发上睡着了,随着浴室的门缓缓打开,包四海裹着一个白色的大浴衣慢吞吞地走了出来。榔头精神一振,迅速站了起来:“那个……你先坐。”
包四海奇怪地看了榔头一眼,眼睛里的惶恐不减,他坐到了离榔头很远的位置,继续缩着。
“其实……其实……其实我是你哥。”榔头缓缓张嘴,包四海迅速抬头,一脸绝对不相信。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真的是你哥哥,对你完全没有任何恶意,我承认,我白天态度不好,我也不太会和人相处……怎么说呢,你能答应我保密吗?”榔头突然问包四海。
包四海点点头,他又能说什么呢?
“你知道你有个失踪的外婆吧,就是你的亲外婆。”榔头问。
包四海怎么能不知道呢,他以前用这个理由骗过钱。他点点头。
门口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鱼悦开门进来,看样子,他也睡不着。
几分钟后,包四海看着一张发黄的老照片,照片上,年轻姥爷的样子他还是认出来了。
“那,我外婆呢?”包四海,终于开口了。
鱼悦和榔头互相看了一眼,终于,一直沉默的鱼悦开口了:“去世了,不久前。”
包四海的脸上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事实上他和那个传说中,早就失踪的外婆没有任何感情,但是,最起码他相信了,面前这些人是没有恶意的,他们不会如他猜想的一般,拆分他的器官去卖,也不会叫他去做什么他做不到的恶事。他安心了。
那一夜,不知道鱼悦和榔头怎么对包四海说的,最起码,第二天开始,包四海敢和人眼神交流了。时间还很长不是吗?鱼悦并不着急,他会好好地照顾他,他是他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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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白水城去吧
田葛打开房门,一脸怒气,因为不管是谁,用这样可恶的方式按动门铃,都是讨厌的,没家教的。屋子里现在只有他和鱼悦在,榔头还有萧克羌他们带着小四海去了羊皮弄——对,大家现在都管包四海叫小四海,他实在是太小了。
小四海过去欠了一条街坊的债,现在,鱼悦希望他去一家一家地还清楚,加倍地还。他承诺过,就要去做到。包四海在羊皮弄骗了许多年了,有些账目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所以这份琐碎的工程有些意外的大。他们上午走的,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几个人还没回来。
田葛看着面前这个嬉皮笑脸的人,他语气冰冷:“你怎么来了?”
奉游儿伸出手招呼了下,他看到那个人眼神里露出一些温柔笑意:“我想你了,就来看你了,小甜甜。”
田葛,最最恶心的,就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可恶的,恶心至极的外号,尤其是面前这个人的嘴巴里喊出来,这更加令他毛骨悚然。
鱼悦坐在宾馆套间的小客厅里,他有许多事情要考虑:未来的去路,如何开始调查工作,他带着这群人怎么走才是最合适的……这些事情纠葛在他的大脑内。他不是萧克羌那种天生就为了权利而出生的人,他没经历过任何的生存教育,他的生存教育和陆地不同,现在,他的那套显然不适合这个世界。面对所有人的依赖,这份责任感如此厚重。
鱼悦慢慢站起来,推开窗户,热闹的城市噪音吹去了他脑海里的大雨天。那把穿胸而过的匕首,那双绝望的眼睛,那些凄厉的呼唤,为什么,哥哥还不来找自己,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鱼悦清楚地记得,他看到了那些人的背后,【有风】两个大字是遮盖不去的。
随知意,你到底干了什么?
“有人找您。”田葛瞧瞧本来就打开的房门。
鱼悦抬眼,却看到一脸灿烂笑容的奉游儿。鱼悦也笑了,这个人,他从来不讨厌,因为他不玩心眼,他比起那个帝堂秋强许多倍。
“我来找你了,不是找小甜甜。”奉游儿笑嘻嘻地坐下。
田葛面无表情,重重地把一杯水放到奉游儿面前,一些水泼了出来,奉游儿眨巴下眼睛:“其实,我也是挺想你的,小甜甜。”
这次,田葛没理睬他,他站起来,转身出了小客厅,重重地……关了房门。
“他脾气还是这样……倔强!”奉游儿尴尬地指了房门一下,讪讪地笑笑。
“有事?”鱼悦问。
“有……很大的事情。真的。”奉游儿摸上摸下,终于在一堆奇怪的零食堆里找到了他那份所谓的“很大的事情”。
田葛在屋子里兜兜转转,他脑海里翻着奉游儿刚才严肃地对他说的话。说实话,那人,很少这样严肃,甚至他严肃起来挺可怕的。
“请不要卷进这件事情,那个人也绝对不会叫你们卷进来,所以,如果不是他要求你卷进去,请尽量置身事外!”他就说了这么多,田葛似懂非懂,但是,他仍然小心地回避了谈话。他认为,奉游儿是没有恶意的,而且,鱼悦没有要求他听,他也不该呆在那里。
时间缓慢过去,大约五十四分钟,田葛计算得很清楚,因为他每一分钟都看一下钟表。小客厅的门终于开了。
“小甜甜和我一起出去散步吧!”奉游儿招呼田葛。
“去吧,陪下奉先生。”鱼悦笑了下,语气带了一丝命令的味道。
田葛点点头,回房间拿了外套跟随奉游儿一起离开了房间。
现在,房间里就剩下鱼悦一人了,他习惯性地摸下屁股,这个时候他发现,一直随身带的酒壶并不在身边。于是他打开酒柜,很随便地抽出一瓶,拧开盖子灌了下去。就像在炎热的沙漠里刚走出来的饥渴的旅行者,发现了水源一般。
他很需要奉游儿这份情报,甚至有个人为他指明了一条道路,那正是他所需要的路,这条路铺开得太容易,有个人很明白的告诉他:我算计你了,你接受还是拒绝?
无法拒绝,他需要那些东西,国家乐医仲裁所有他迫切需要掌握的资料,但是,得到这些东西的代价是,他必须面对乐灵岛将要到来的那些压力,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许多人需要他,那是他的责任。
鱼悦猛地把酒瓶放置在桌面上,胳膊上的人鱼记号,突然发出一阵阵的略微带着安慰的温暖气息。啊,他不安了,这种不安竟然传达了那么远,那个人在安慰他吗?鱼悦抚摸着胳膊上那对散发着奇妙的蓝色光芒的东西,缓缓地,很自然地传达着。
“我没有事情,我很好,一切都很好。”他这样想着,想起来很久以前。
有一次,月光和他不小心进入了一片没有任何生物的区域,他们不知道方向,周围一片寂静,漆黑不是最可怕的东西,没有目标和方向才是最可怕的。他很害怕,月光一直安慰着他,月光就那样带着他一直、一直地游着,一直向前方。最后,他们终于走出了死域,直到现在,他们活得很好,过去的惶恐成为记忆,冒险变成了经历。
鱼悦深深地呼吸了下,现在,他稳定了,确实如此。胳膊上的光晕散去,鱼悦慢慢走到卧室,打开水琴的盒子,是的,现在他需要弹奏一曲,这样他可以更加从容。
奉游儿打开房门,举下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喊了一句:“有礼物派送!”
屋子里其他的人猛地回头,不约而同地作出“嘘……”的手势。奉游儿合作地捂住嘴巴,配合着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子。
鱼悦的卧室,一阵悠扬的琴声缓缓地传了出来,田葛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每个乐医每天都要严格地训练自己,他和萧克羌每天都是如此,不管多忙都要练习五个小时以上,但鱼悦不是。自从上次大战结束后,他再也没有触碰过自己的医器。有人说,鱼悦受到了战争伤害,事实上,这个词汇确实存在,田葛隐约着也觉得战争伤害是唯一能解释鱼悦不触碰医器的原因。
但是,今天,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他再次触摸他的医器了呢?
鱼悦的琴声很美,一如以往,他的音乐和旁人不同,别人弹琴,他却弹奏着别人的心弦。
“他的功力,好像又深了。真是憋气,每天十二个小时的闭关,还是无法触及他的一角,造物主真是不公平。”房屋的角落,奉游儿的声音缓缓传来。
田葛惊讶地看着那个人,他竟然可以如此努力?
“他是鱼悦啊,这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榔头声音很小,但是语气带着一份自傲,强大的自傲。
奉游儿笑了下,他站起来,慢慢走到包四海的面前:“你好,我是游儿,奉游儿,奉是奉承的奉,游儿就是到处游玩的游儿。小甜甜告诉我,鱼悦想把你培养成继承人,我很好奇,能摸下你吗?”
是的,这就是鱼悦对大家的解释,他需要一个继承人,一个徒弟,所以他选择包四海。没有其他理由。
包四海睁大眼睛,看着奉游儿上下触摸他的每一根骨骼,甚至他把一些暖和和的气息从他的手掌导入他的全身,那些气息愉快地游走。
“他在做什么?”屋子里,只有榔头是乐医界的半路出家的不合格和尚,他很好奇。
“乐医鉴定法,奉家游儿,名不虚传,已经能为别人评定级别了。”萧克羌语音里略微带了一丝羡慕和不甘。
“他再厉害,也没我们家鱼悦厉害!”榔头哼了一声,继续作出倾听的样子。其实,此刻,鱼悦屋内的琴声已经停止,只是不知道鱼悦为什么还没出来。
萧克羌看着榔头,觉得此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他拿着鱼悦的程度看世界,这个世界,能有几个鱼悦,一个已经如此的惊天动地了,他萧克羌别说今生,即便是来生的来生,都无法跨越到奉游儿那种程度,他连田葛都差得很遥远,很遥远。乐医的世界真的很残酷,有的乐医直到死,都可怜兮兮的只能停留在单一治疗的宫,有的人出生就拥有这个世界最畅通的筋脉、最强大的乐医精神基础体系。
萧克羌叹息了下,转头看着奉游儿,奉游儿神情带了一丝惊讶。他反复抚摸着,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
“怎么了?其实,天分不重要的。”田葛看着有些紧张的包四海安慰。
奉游儿松开手,直立起来,他看着包四海,突然大大地叫了一声,猛地抱住了他:“哎,这个孩子送给我吧,我拿我全部的玩具和你们换,不,我拿我全部的财产跟你们换!给我吧!给我吧!”
田葛无奈,狠狠地从后面敲了他的脑袋:“你能正常点吗?”说完,老母鸡护鸡雏一般把包四海护在身后。
奉游儿大力地把自己抛到沙发上,一脸羡慕:“啊,我就是说啊,鱼悦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个混蛋。”
“四海的基础如何?好好说话,别没边没沿的胡说八道!”田葛再次训斥。
奉游儿伸出手掌:“一,天生五音完全。二,基础气脉宽阔。三,触感非常的好。四,耳系异常灵敏。五,十指修长,骨骼完美。六,气脉很长。这孩子是为乐而生的孩子,基础级别天生宫七的孩子,这么多年了,我只知道一个天才是天生宫七的。真是想不到呢,又看到了一个。”
“另外那个,是谁?”榔头很好奇,事实上,这里的人都很好奇。
奉游儿抬下下巴,点点屋里:“鱼悦的亲哥哥,随家知意。吴岚第一的神童,据说可以超越大乐圣的人。”
“那。我们小四海不是很厉害吗?今后,我们小四海也做大乐圣。多好!”榔头很高兴,总算能在四海身上找到一丝优点了。
奉游儿的神情突然很严肃,严肃得不像他这个人,他的语气严厉,甚至带了凌厉的风:“你说这个话,也不嫌牙疼,随知意会走路开始就开始专业的训练,他有全国最完全、最优越的生长环境,任何职业,基础很重要,不要小看乐医,乐医背后的心酸,和痛苦是你这样的人无法想象的。这个孩子,他已经十多岁了吧。他怎么和随知意去比呢?”
“四海不会和任何人去比,他只要选择一条属于他最适合的道路就好。我不求他做大乐圣,我只求他能幸福平安的长大就可以了。在你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四海要先学会做人,这是我要教他的。”鱼悦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门,他站在那里,笑容很温暖地看着四海说。
“出来了啊。”奉游儿再次换了嬉皮笑脸的表情招呼。
“恩,出来了。大家,收拾行李吧。”鱼悦的语气带了一些轻松,有些问题他想清楚了。
“啊?收拾行李。去那?”榔头奇怪地问。
“白水城,虽然这个时候,四季花已经开谢了,可是我知道一些地方风景还是不错的。”鱼悦回答。
屋子里的人互相看了眼,再没说什么,大家站起来,转身去收拾行李。鱼悦也转身准备回卧室,可是他的衣服,却一把被四海扯住。
“我……我……我要做那个大乐圣,请教我,我要成为那个大乐圣!”包四海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夸奖过,从来没听到过那么多认同他的话语,他不懂什么是大乐圣,他不属于乐医这个世界,但是,他确信,他今后的生活有了一个目标,一个非常伟大的目标。这样他就可以和这群人生活在一起了,得到认同,被这个人夸奖。
得到那些他所期盼的东西之前,他必须成为那个所谓的“大乐圣”!
花椒和好意
白水城飞机场,乐医专用区域,这里是白水城,吴岚的经济、文化、政治中心。白水城拥有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好的乐医高等学府四所,开有乐医科的学院也有三十多所,加上自古就住在白水的四大家族,还有小型的乐医家族,乐医成为白水的一种文化,一种扎入白水的乐医魂魄。
花椒安静地站在休息区,看着在休息区来回穿行的乐医们。白水机场的乐医是全国最多的,出去接任务的、回来交任务的、没有品级的乐医实习生……这里比外面还忙乱,但是奇怪的是,这里很少有人交谈,很少有大声说话聊天,即使这位乐医实习生不到十岁,他也会非常稳当的走路、说话。
花椒知道,虽然每个乐医都有自己的个性,但是在公共场所,大家都会压抑自己——即使他们是装的。白水这个地方就如它的名,你可以在外地耀武扬威,但是这里,只要你不是四大家族的世家子弟,就必须夹起尾巴做人。
花椒今年二十五岁,她出身很贫寒,六岁成了孤女,后来女童院的院长带着她去了奉家,当时奉家那个珍贵的小少爷游儿正在从一条鱼上挑花椒,那位尊贵的家主夫人对她说:“那么,你就叫花椒吧。”
后来花椒成为奉家的家养仆女,大概在她十五岁的时候,那位游儿少爷送她去了全国最好的大学,不过她不是学习乐医知识——虽然她也会一些。她是去受全国最好的管家教育,这一去就是整整十年。现在那位游儿少爷又把花椒送给了以为据说是很重要的大人物,而且这位大人物还不知道要不要她。
花椒身边,有好几位同学,花椒知道她们属于哪里,而且这些人中许多人的成绩要好过花椒。所以,花椒很担心,万一那位大人物不选择自己,她就无法报答游儿少爷了。
一直小心地站立着的这排专业的乐医保姆动了下,事实上,整个乐医区域的人都动了,许多人很认真地弯腰施礼,对刚进来的这群人。
“清场吧,这里需要安静。”随知暖看下手表,对机场的场馆负责人理所当然地说了句。
没有任何明文规定,也没有任何的相关法律有,但随知暖说清场,不到五分钟,不管刚才那些乐医神情有多么的矜持或者倨傲,他们都迅速地退了出去,留下来的,就是属于乐医仲裁所高级一点的乐医了。可是很快,那些人也消失了,因为他们看到,帝堂秋很不耐烦地摆了下手。
随知暖坐到一张很舒服的沙发上,那上面她随身的保姆已经换了干净的沙发套——这些人身上总是装着奇怪的东西,要知道,许多乐医都有这样那样的怪癖,比如随知暖就有洁癖。
“帝哥哥,还需要多久?”随知暖脱去鞋子,把腿盘在沙发上。
“大约二十分。”帝堂秋看下手表。
“昨天,我爷爷和我谈了一晚上。”随知暖接过身边的人递给她的一只圆形的器具,这种器具大约一尺长,两边有个洞,随知暖把手从洞内插进去,这是保养手的一种器皿,每家都不同,就像帝堂秋用的这只是方形的。
“有长辈的指导是好事。”帝堂秋回答。
“没有指导我,只是告诉我哥哥们离开的原因。如果我是吱吱哥,也一定不会回来了,以前我想我误会他了,不过归根结底的,都怪乐灵岛不好,现在你们还腆着脸来这里,真是不知羞。”随知暖突然冷笑地看着一位一直站立在一边的级别很高的乐医。
这位乐医穿着一件白袍,衣服上没有过多的花型,但是他的袖口,是金线一条。
“四季女士说,不管那位先生对乐灵岛有什么误会,这个世界上没有拆解不开的疙瘩,我们带来了足够的好意,不求他原谅,只求他能接受。”这位乐医一副温吞水的样子,不急不缓地说着。
“可以给我看下你们的好意吗?我很好奇。”随知暖笑眯眯地看着他,样子就像个邻居家恶作剧的小魔女。
“抱歉。”这位先生拒绝了。
“是啊,是啊,我们不管如何努力,你们乐灵岛都压制我们一头,不管我们在任务中付出多少,只要有你们的出现,我们的评语就会加上辅助两个字。你们这些人除了讨便宜还会做什么呢?”随知暖更加刻薄地讥讽。谁都知道,这位随家的大小姐不好惹。现在,她有那个人撑腰,就更加不好惹了。
那位乐医笑了下:“我们就是讨便宜,您也没任何办法,对吗?据说乐灵岛对您也是很感兴趣的,这样的便宜您也可以讨得,就怕您不稀罕。”
随知暖被这不急不缓的声音,生生地憋得小脸涨红,但是她就是没有任何办法。她知道,她不过仗着年纪小胡说八道,真正斗起来,即使是爷爷出马,依旧在乐灵岛这些人面前无法讨任何便宜。谁叫人家出生高贵呢。
“好了,都起来吧,人到了。”帝堂秋缓缓抽出手,身边的两位仆从立刻精心地拿着洁白无比的帕子帮他小心地擦拭。
花椒站在人群后面一点的地方,她低着头,不敢观望。不久,人群的脚步声,还有那位随知暖小姐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
“哥哥,我来接你了,爷爷他们想来,又怕招惹你不高兴,所以啊,爷爷说了,你想回家就回家,不想回家我们准备好了房子,那里环境很好,你看呢?”
“不用了,我们自己有安排,这些好意都回去吧。”花椒听到一个声音,很温和温暖。她听说过,每个人声音都有毛刺,但是这个人的声音是圆润清亮的,花椒觉得这是她听到的温和的声音了。
“无论如何,想看下大家的礼单吧,这是最起码的尊重了。”那位帝家大少爷突然插话。
“哥,他们在做什么?”四海坐在榔头对面,他再次被吓到了,从刚才开始,他就缩在榔头身后。
鱼悦、田葛、甚至萧克羌,都对着一大叠,一大叠的纸张翻看着。
榔头还未开口,有人走到他和四海面前:“您好,这是我们对各位先生的一些心意,请务必收下。”
“哎?还有我的吗?”榔头惊讶地接过同样的一大叠纸张,四海不敢要,胆怯地看下鱼悦。
鱼悦抬头,冲他招手,四海赶紧过去坐到他身边。
“坐到我身边,你不需要看那些。”鱼悦笑了下对他说。
鱼悦他们看到的这些东西,其实是白水城各种派系的所谓“好意”。事实上,在四大家族的家门口,每天都有人送这些东西,那人多如牛毛,很是烦躁。想把孩子送进去的,想得到赏识的,想高价请乐医出私下的任务的——当然谢礼也是有的,因为乐医总是在治疗病人。
除了这些,更多的是小世家、小团体的“好意”,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讨好、挂靠、期盼得到承认。白水城每天有大约一百多所乐医小型机构成立,这些机构也接任务。所谓民间团体接的任务,大部分是乐医仲裁所不接的、四大家不屑的他们才能接,即使如此,也是非常庞大的一笔收入了。所以,大笔的“好意”唯一的目的就是,如果有你不要的任务,请交给我来做。
六国现在人口总和是三百多亿,乐医的数字相对这个数字来说,是非常缺乏的,少得可怜。少,是指真正有本事和职业道德的乐医,不然,每年那么多民间所谓的乐医机构、学校,他们培养出来的人,完全够世界各地用。
问题是,这里有品质问题。有的乐医接受了钱,进行了治疗,从表面看上去是很好,可是最多一个月到三个月就复发。大量在宫三级以下的乐医徘徊在世界各地,招摇撞骗也不少。
所以,民间治疗都需要一个东西,就是职能鉴定书。这份职能鉴定书,一般来自角之上乐医。
不要小看角这个级别,每年在仲裁所得到鉴定的乐医,超越角这个级别的除了世家弟子,民间的人员数量不足五百,简直少得可怜。
有了职能鉴定书,还要有承认书,得到这年份东西的乐医,得到的酬金会翻几十倍甚至几百倍。而且一些稍微好一点的团体,每天接的任务很少。即使如此,世家不要的、仲裁所吃不下的,就会给这些他们所承认的机构,这些“好意”其实就是一般孝敬。接受了,今后就要为这些团体做鉴定,给他们一个机会。
所以说,世界很奇妙,潜规矩到处都是。
“这些人,真讨厌。”随知暖毫不在意地讥讽,周围的人讪讪地陪着笑,不发一言。
“何必呢,自然万物互相扶持,自己吃不下总是要分别人的,知暖妹妹。”帝堂秋笑了下,露出挺抱歉的表情看着周围的人。
“帝哥哥,何必呢,踩我一脚,卖别人人情。啊,帝堂秋就这么爱惜羽毛吗?”随知暖针锋相对着,帝堂秋毫不在意地坐下,摊下手,一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样子。
“这都是什么啊,军部授衔令?住房?薪水卡?医保卡?哇,跑车?为什么送我跑车?”榔头唠叨着。
鱼悦无奈地把面前这堆东西推出去,他不想和这些人拉上关系,倒是田葛和萧克羌签署了几张,这两个人,是有印的,随身带着。他们也需要生活,需要赚取一些零花钱,以前呢,没有靠着鱼悦,很少有人送这个人情给他们签,现在依附鱼悦,这份印章倒是卖了从未有过的价钱。当然他们自己也很慎重,翻来覆去地询问了好几次。
这个东西鱼悦没有,不过很快会有人送来的,至于鱼悦用不用就是他的事情了。
“你是乐盾,理所当然享受国家的福利,我和刘君都有的。”罗宽对榔头悄悄说,实在太丢人了,咋咋呼呼的。
“我签了,以后必须听他们的对吗?我不签。”榔头很警惕。
“不会,这些是白给的,乐盾只归自己的乐医管,这是死规矩。不拿白不拿。”刘君签得不亦乐乎,很是高兴。
榔头觉得很奇妙,钱居然可以这样赚?他看下那些穿着讲究,带着巴结的笑脸的人,叹息道:“这里,就是白水吗?奇怪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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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报道
花椒拧开花园的水龙头,看着清亮亮的水从浇灌器里喷射出来。前天她在花园里种了许多蔬菜,这么大的花园,主人竟然随便她折腾,这使她很高兴。
“花姐,要准备车子吗?”司机从一边的小过道悄悄跑过来问她。
“用的,今天鱼生、田生,要去仲裁所报道,穹先生要去军部,小少爷要去学校报道。一共用四部车子。”花椒蹲在地上一边说,一边给无法冒出来的幼苗松土。
司机点点头,转身走了。
黎明的阳光此刻已然升起,花椒看着自己的新家,未来她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能呆多久?
花椒觉得自己能在这里,简直是奇迹一样,那一天,游儿少爷推着她来到鱼先生面前说:“这是花椒,人很好,不讨厌,你用她吧。”鱼先生就那么很随便地答应了。事实上花椒知道,自己不是最优秀的那个,可是为什么会选择她,她觉得是个迷。
现在,花椒和自己的新主人,住在白水城东市,这里不是乐医聚集区,唯一的特点吗,就是这里是白水城欣赏四季花最好的地方。她的新家房子不大也不小,房子很新,前后两套楼,坐南朝北,都是上下三层。家里的成员少得可怜,完全不像是一个大乐医的住所,这里更加象某个隐居的老教授的家。来的第一天,那位大总管萧先生丢给她一本存折,于是花椒就马不停蹄地开始购买家具、收拾新家,她努力地做到最好。这样游儿少爷会高兴的,因为她争气了。这是花椒唯一的想法。
萧克羌慢慢溜达出房间,他站在花园的阶梯上,看着那个弯腰松土的小女人:“花椒,四海的校服准备好了吗?”
花椒站起来:“准备好了,已经送到四海少爷的房间,不过好像四海少爷并不喜欢。”
萧克羌点点头,转身进了屋子,鱼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他拿着一叠早报夹在胳肢窝正慢吞吞地上楼,见到萧克羌冲他笑奇怪地问:“笑什么?”
“就像七十岁的老爷爷。”萧克羌毫不客气地讥讽。
鱼悦看下自己,光脚穿着一双皮拖鞋,松垮垮的睡裤,灰白色的大晨缕,加上手里的一杯果奶,外加胳肢窝下的一卷报纸。他也笑了。
“再咳嗽两声,就更加像了。”萧克羌走上楼梯继续打击他。
“去哪?”鱼悦问他。
“四海好像不喜欢新校服。”萧克羌这样回答。
包四海瞪着床上的新校服,天哪!天哪!这是什么样子的校服啊,难看得要死!衬衣是粉红色的,毛坎肩是白色的,裤子是大格子的,最恶心的是那条和裤子同色的格子领带!他要穿这么恶心的衣服上学吗?天呐,天呐!
“恩,你没得选择的,基础测验十一科总共考了二百一。只有这里收你了。”榔头和田葛露着愉快的笑容,捉弄包四海是最近大家觉得最愉快的事情了。
“我是要做大乐圣的。”包四海同学咬牙反抗。
“前提是,大乐圣必须识字。你现在算半文盲吧?”鱼悦端着果奶进屋,他把果奶递给包四海,看他一脸痛苦地喝着,他就奇怪了,这么好喝的东西为什么他不喜欢。
“哥哥也比我好不到那里去。”包四海撇撇嘴,不客气地说。
鱼悦和榔头顿时脸红了,他们两个,一个是年少失学,一个是离家出走没受过好的教育。那套测验题,包四海拿回来后,鱼悦他们做了下,榔头考了一百六,鱼悦考了二百七,田葛两千分,刘君和罗宽都在一千七以上,萧克羌满分,就连花椒妹妹都是满分。
哦,我们有特殊情况。”榔头扭头解释。
“这家学校有什么好的,校服难看,据说是附近收费最贵,专门收垃圾的学校,为什么我要去?我是要做大乐圣的,我要去十八空。”可怜的孩子继续挣扎着。
萧克羌伸手抓过鱼悦的早报拍包四海的脑袋:“首先,只有他们肯收你,不管你先天条件多么好,你必须好好上高中。第二,你要在家受乐医教育,我们不会叫你去任何和乐医有关的学校学习。第三 不许去学校说任何关于你和乐医的事情。第四 上称 !量体重,量身高。”
包四海一脸哭丧着脸穿着一条短裤站在了卧室中的测量器上,几位大哥立刻围了过去。
“不错啊,重了六两,明天果奶加倍。”鱼悦满意的点头。
“恩,长了一厘米,明天继续吊杆子。”榔头摸着下巴叹息。小包子的脸更黑青了——包四海每天要在花园,被榔头吊在单杠上吊一个小时。
“那种新牌子的营养素还是不错的,再叫花椒买一些。”田葛点头。
“他垫脚尖了,你们没看到吗?”萧克羌指指包四海的脚后跟。
苦难的包四海,被按着肩膀再测量了一次,他是人啊,不是丢在外面菜地里的幼苗,给点水就能长高的。早饭过后,一家人站在家门口,鱼悦很郑重其事地把书包以授勋的方式递给包四海:“恩,努力学习,努力长高。今天开始自己走路上学。”
萧克羌递给他一个盒子:“每隔一堂课吃一次营养素,长不高就回来加餐,你喜欢加餐吃撑死还是按时吃药丸自己选择。”
榔头拍拍包四海的肩膀:“兄弟,小时候,家穷,上不起学,现在全看你了。”
“不要骗小孩好不好。”田葛讥讽榔头,这家伙绝对是属于每天打架不好好学习的一种。
包四海背着书包,左手一盒药,右手一盒饭地走了。鱼悦看着那孩子的背影,有种奇妙的做父亲的感觉。
白水东市的风突然卷起一些窥视的凉意,鱼悦四下看着,一切如常,可是从心底泛起一种异常熟悉的光,那道光窥视着他,从上到下。
“怎么了?”榔头问鱼悦,鱼悦看着四周,接着摇头:“什么也没有。”
寓所附近的角落,一颗巨大的四季花树下,一辆非常普通的民用家居轿车停在那里,这种车子附近有很多,所以它并不起眼。
方真坐在车子后,贪婪地上下看着不远处的人们。鱼悦抚摸着那个瘦小的少年嘱咐着什么,他好了吗?身上的伤还疼吗?这么久了,自己无法在他面前出现,他恨自己吗?方真几次想拉开车门冲出去,可是,方舟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对啊,他要冷静,他要冷静,他不能出去,出去,只会害了了他,他从出生就在连累他,他不能接近他,即使他是那么、那么想走过去,大力地拥抱这个世界上他最疼爱的人,他的弟弟,他的吱吱。
“好了,回去吧,人不在那里了。”方舟小心地问着。
方真靠着玻璃,一句话没说。
“我帮你打开吧,希望你不要恨我,好吗?”方舟小心地拿出钥匙,打开束缚在方真手腕和脚腕上的铐子。
方真松了下得到自由的手,第一件事情就是狠狠抽了面前的方舟一个大耳光。方舟没反抗,他不在乎地擦下嘴角的血:“别恨我,我已经违抗了春水的命令带你来这里,方真,我们不能违抗的东西,就不要去违抗,现在的我们,还没有那个能力。回去吧,你看到了,他很好,活得这么快乐,他不需要你了,只有我会在你身边,方真,一起十年了,从训练所,一直到现在,我跟随着你,为什么不能看我一眼呢?我是有能力回答你爱的人啊!”
方舟越来越激动,突然伸出手一把抱住方真的头狠狠地亲了下去。
“啪!”意料中的一耳光,方舟的表情却无比满足,他碰到他的唇了,冰凉。他知道,回去面前这个人会有无数的手段等待着他,不后悔,他从来不后悔为他做的一切。
“回去吧。”方真没有训斥方舟的无礼,他整治他有一千种方式,但是现在他没心情。
“春水发来消息,那个实验体,三天没吃饭了,他很依赖你,春水叫你快些回去,不然他们谁也压制不了他。”方舟恢复了正经的态度汇报着。
“知道了。”方真睁大眼睛,看着这所房子,他是多么地想走进去,触摸下那个绿色的门铃,推开那扇木门,吱吱就在里面……接着,他和这房子擦身而过,越来越远。
正在换新衣服的鱼悦,突然觉得心口疼了一下,他皱着眉头抚摸着胸口,他茫然地看下四周,怎么了?今天好奇怪。
“怎么了?新衣服不合适?”田葛谨慎地问着。
鱼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套合体的蓝色金边制服,领口上别着金色的水琴配饰,袖口金灿灿的一道压痕,衣服款式简单、合体。金色的压痕是绝对的地位,现在,乐医仲裁所给了他前所未有的长老荣耀,在吴岚,只有四大家族的族长衣服上有金色的压痕。
“你不觉的乐灵岛的白色更加适合你吗?” 田葛突然调侃。
鱼悦笑了下,弯腰轻轻提起他的那把水琴箱子:“说起讨厌来,我先是讨厌白色,接着讨厌这样的蓝色。”
田葛笑笑整理下衣服和他一起出门,路过门口的时候,萧克羌靠着大门挥手,田葛问他:“不后悔吗?您的父亲一直盼望你能走进那里。”
萧克羌抓了两下头发:“束缚,一次就够了。”
依旧是家门口,榔头穿着一套中校制服,尴尬无比的手脚不知道该放在那里,他看到鱼悦,腆着脸指下自己笔挺的腰部:“他们给我带了三寸的钢板,说我军姿不好会丢你的脸。这不笑话吗?”
鱼悦把手里的水琴箱子递到他手里:“很帅气,挺适合你。”
榔头立刻一点意见都无地敬了个帅气的军礼:“您的安全,就交给我吧。”
刘君无奈地扯下嘴角:“榔头,敬礼的手,用错了。”
花椒站在院子里带着仆人们深深鞠躬,门口的笑声缓缓传进院子里,花椒觉得很幸福,因为,这家的主人是多么的优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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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叫家长了
鱼悦没有参加仲裁所所谓的欢迎会,田葛代表他去了。鱼悦自己直接进入资料室去找文件,他的时间不多,每天只有一个半小时的借阅时间。
国家乐医仲裁所坐落在白水城的中心,这所建筑是老建筑,有两千多年的历史,过去这里是一所神庙,现在这里依旧供奉神——活着的在民众心目中的神。鱼悦是第一次踏入这里,他以前认为这里是阴森森的地方,小时候随知意是这样告诉他的。
“那是个可怕的地方,人们不许随便说话、随便吃东西,每个人都和木雕一样,要用手按一下,软的是人,硬的的雕像。有个乌鸦嗓子的女人每天在角楼鬼叫,据说这样可以驱鬼。”
鱼悦环视四周,其实,这里的光线非常的好,窗户都是两米左右高、一米宽的长形大玻璃。地板是过去的直接从山上采集下来的花岗岩,一些工作人员,趴在地板上,很用心地擦拭着它们,一千多年来,岩石被擦得能映照出人的影子。
“请跟我这边走。”帝堂秋笑笑指下前面。
鱼悦看着只穿了一件衬便裤到处晃悠的帝堂秋,他像个特例一般,每个人都认识他,每个人都认为他这样穿才是正常的。他们觉得这个年轻的头领很亲切,所以每个人都对他报以微笑,崇敬的眼神从眼底荡漾出来映照在帝堂秋的身上。
一个浑厚的女高音缓缓地从一个角楼传来,帝堂秋指下那里对鱼悦说:“传说,在遥远的上古,人们拿最美妙的歌声祭司音乐之神。每天这个时候,在那儿,依旧有旧教的祭司者这样奉献自己的祭品。他们很虔诚,在那个地方歌唱了两千年,从未间断过。”
鱼悦微微点头,没有发表意见,但是他已否决了知意的虚假证言,为了叫弟弟讨厌这个地方,他编造了莫须有的罪证妖魔化这里。
走过层层关卡,接受完一次又一次的安检,帝堂秋带着鱼悦来到一个地下金库一样的地方。
“过来帮忙。这家伙很多岁了,有时候还真难开。”帝堂秋使劲抓着巨大的轮船舵盘一样的开关向下压,鱼悦走过去帮忙。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铁锈声,一块有一米多厚的圆形钢板门缓缓地被拉开了。
“进去吧,这里就是上下九百年,吴岚乐医的最高层机密了!悄悄告诉你,这里面臭死了。”帝堂秋一脸厌恶地指下里面。
鱼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他想象中并不大的房间。好大!太可怕了!这是他现今的想法。
无数的古式高木柜整齐地排列着,看不到尽头。从最早的纸版档案、胶片、录像带到稍近一些的碟片、资料卷,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电脑这种东西,鱼悦有一种上当的感觉,于是他怒视帝堂秋。
帝堂秋咳嗽了几下:“恩……要知道这里不许别人随便进,目前整个吴岚,能进这里的人不到二十位,大家都很忙,没时间整理的,你看,我也很忙啊。那么,你在这里找吧,我去,我去忙其他的了,一个半小时后我来接你。”
帝堂秋快步离开这个地方,走出很远之后,他依旧能感觉到,鱼悦恶狠狠的眼光在看着他。他要赶快离开,要知道,他要耽误早餐会了,啊,说起早餐会,每个乐医仲裁所的人都喜欢它,早餐会的小点心,啧啧……实在是太美味了。
榔头坐在仲裁所外围的一所小楼里,这里是专门用于乐盾的休息区,免费的医生,免费的按摩师,免费的休闲场所,免费的奢侈品随便取用,免费的射击场他可以在这里无限制地发火箭炮玩。这里的人身高马大,这里是巨人的故乡,两米的身高在这里是中等。榔头看下身下的沙发,特大号的沙发,他对面的乐盾一屁股坐下去,沙发立刻满了,但是同样型号的沙发,能塞下三个榔头还有宽大的缝隙。
榔头看下罗宽,罗宽笑了下:“我第一次来也是这样的感觉,乐医们喜欢巨大的盾体,越是巨大,他们越有安全感。但是级别越高的乐医越喜欢身形灵巧的乐盾,所以在这里看乐盾能看出乐医的品级。”
榔头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和罗宽他们就如误入鸵鸟窝的鸡雏、进入巨人国的小人种。
刘君抱着一袋子巨大的零食走过来,这种零食显然是以乐盾的身形而特定的,刘君必须以抱这个方式拿它。
“哗!好大的甜甜圈!”榔头双手拿着一个洗脸盆口径大小的甜甜圈赞叹了下,接着一口咬下去,味道还挺好的。
“这个很好,我也喜欢……嘿……这个!”身边一位最少在两米五以上,五百斤上下的一个巨人憨厚地介绍着甜甜圈,榔头仰头看着他,无比崇敬地看着他连续吃了五个——只用了不到两秒的时间。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奇妙的世界,榔头看着身边不知道谁忘记的军队制服,那件制服对他来说,就是个床单。连扣子都是很大型的那种。
“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我弯不下腰。”一位巨人抱着成堆的食物在榔头头顶说。
榔头拿起衣服举过头顶,巨人微微下蹲,接着榔头突然发现,天空下了零食雨。巨人突然伸出他笨拙的手对他敬礼:“对不起,长官,刚才我看不到您的军衔!抱歉中校先生,请原谅我的无礼。”
被从天而降的零食不断袭击了脑袋的榔头无奈地回礼:“没事,没事。”
榔头坐回沙发,刘君趴在沙发上笑得很大声:“手又错了!”
榔头正要回嘴,耳朵的颤动拉回他愤怒的神智。榔头按了开关,刘君看着他,因为榔头的表情越来越不好。
“怎么了?”刘君问。
“学校……叫家长!包四海那小子闯祸了!”榔头站起来向外走。
榔头坐在车上,换了一件便装,因为鱼悦一再提醒,不许别人知道四海的背景,他需要个正常的青少年期。那小子到底闯了什么祸?榔头一路胡思乱想。两个小时后,榔头乖乖地站在同样乖乖站立的包四海身边被面前的这位粉红女郎骂。
“我当老师五年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学生,上学第一天,顶撞老师、给同学买东西收费、向学校同学售卖神奇的新药丸、贩卖香烟给同学、跟高年级同学打架,还打断别人的鼻梁,人家的家长现在要告我们,太不象话了!”这位老师真的是愤慨极了。
榔头觉得很神奇,早上到现在才三个小时吧,包四海这个家伙怎么做到这么多事情的。
榔头觉得,教师是比实验兽更可怕的东西,真的,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位粉红女郎,从一个孩子的品质,说到她五年的教学经验,甚至她还捎带提起了她教育出来的班级有非常好的升学率。榔头陪着笑脸,给老师赔礼,退还同学的钱,收回所有的神奇药丸,他惊讶的发现,所谓的神奇的新药丸竟然是包四海自己吃的营养素,还有贩卖的香烟竟然是从家里客厅的茶几上偷的——吴岚的法律,不得对未成年人售卖香烟,家里的香烟大家是没数的。接着他又陪着笑脸赔了别人大笔的医药费,甚至还有后期整容费,好话说了一箩筐,那位粉红女郎才放过他。
当夜幕降临,榔头疲惫地瘫在车里对包四海说:“小爷,您真神奇,老子上学的时候都没您这么绝。”
包四海又缩进了角落,一副老实样子一言不发,比鸡雏还鸡雏。
“靠了,给我挺起腰,大声说话,不然我拍死你!”
包四海觉得榔头的话,也许真的有可能实现,于是他直起腰杆大声回答:“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说吧,这些事情,一件一件地都给我交代清楚,一件不详细,我拍死你!”榔头不耐烦地回答。
“从哪里?”包四海小心地问。
“从迟到!”榔头吼了一声。
“好的,我自己去学校报道的,因为第一次去,所以我不认识路,于是迟到了。”
“顶撞老师呢?”
“我到教室后,那只烂番茄问我入学成绩。”
“烂番茄?”
“就是骂你的那个臭女人!”
“对哦,呵呵,真的像一只烂番茄一样呢。”
“对啊,哥哥,那个女人有许多外号,烂番茄,花痴女,火猴子……”
“给我好好地说你的问题!不许打岔!”
“是!烂番茄……”
“老师!”
“是的,老师。老师拿着一张我入学的成绩讥讽我,说我是她遇到的最愚蠢的学生,这样的成绩不如去街头开小摊,不,说不定摆小摊我都亏本……”
“妈的,死女人。”
“对,那个死女人说我,我当然生气,就顶嘴了,所以她叫我坐到班级最后一排。下课的时候,我一生气,就拿了一条蛇丢进了她的挎包里。”
“做得好,你哪里来的蛇?”
“上学路上,宠物店买的。”
“恩,接着呢?她就没发现?"
“好像我不是第一个这么干的,所以她一直在惩罚别的学生。”
“那,帮学校同学买东西呢?卖营养素怎么回事?”
“哥,你不知道,那群笨蛋,一直说他家如何如何有钱,妈的,不赚他们钱,简直对不起我自己。”
“不许说脏话,妈的!”
“好的,反正我去小卖铺买东西啊,捎带帮他们买好了,他们喜欢有人跑腿,这样我赚了,他们也满足了虚荣心。”
“你很缺钱吗?”
“是的哥哥!在成为大乐圣之前,必须有一把医器,我问了,很可怕的数字,所以在成为大乐圣之前,我必须存钱。”
“所以你就贩卖营养素和香烟了?”
“是的哥哥!我觉得这笔生意太好做了,以前我怎么没想到呢?简直是无本的买卖,一本万利,百赚不亏……”
榔头的脸都气白了,他怒吼一声飞身把可怜的四海压住,脱下他的裤子就是一顿打:“我拍死你个死小子!不打服你,我就不姓榔!”
事实上,榔头姓穹,曾经穷过,现在富了!
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14
水鸭子
鲜红的液体喷溅在玻璃上,慢慢滑下,方真听到惨叫声赶到实验室,那些喷溅在玻璃上的血点已经变成一个又一个的血色的叹号。
这是这个月第五个了,方真按动门上的密码,慢慢走进屋子。原来缩在屋角的一群工作人员惨叫一声跑了出去,方真抓住其中的一个按在墙壁上问。
“你们,是怎么激怒他的?”
“我们什么也没做,我们只是拿了他的水鸭子叫他一会再玩。”工作人员尿都吓出来了,他哀叫挣扎着。刚才的情形太过恐怖,那个东西,突然毫无征兆地伸出手掐断了主管的脖子,他当着他们的面,就像吃热狗一样咀嚼人肉。
方真慢慢走进屋,野兽的低鸣声还在屋子里回荡着,方真抓起桌子上的一块毛巾,慢慢走到他的面前。
“不是告诉你了吗?你要慢慢忘记吃人肉的感觉,现在你不需要人类为你提供任何养分也可以活下来了。”方真拉起他的手,慢慢地擦拭着那双血迹模糊的小手。
“豆。你又不乖了是吗?”方真柔声地问着,语气略微带了责备。
这是一位孩童,除了他满嘴满身的血渍之外,从外表看上去,他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一头亚麻色的软软的头发,大大的眼睛,他身上穿着嫩黄色的童装,衣服的口袋还绣了他最喜欢的水鸭子。
方真拉着他的手,慢慢向外走,孩童很乖地跟着他,不反抗,也不说话。他的眼睛里瞳孔没有收缩,就像个玩具一般,漂亮、精致,也诡异。
走廊里,人们躲避在道路两边,孩童走过的地方,一些血滴落在地面上。
方真放了很大一池子热水,他先把孩子身上的血渍冲洗干净,接着他脱了自己的衣服,弯腰抱着他进了浴池。孩童看着漂浮在水面的黄色水鸭子,似乎有一些情感的流露,他不停地按着那些水鸭子到水底,接着再看着它猛地冒出水面。
方真挤出香波,慢慢地洗着孩童的头发:“豆,不要怕,要说话,如果你压制不住他,那么你就会消失了。所以,你要说话。”
水鸭子慢慢地被再次压进水底,不动的瞳孔晃动了一下,孩童回过头,一只眼睛滑出一些泪:“哥…………%$*&^……”他张张嘴巴,吐不出完整的词汇,于是他非常生气,拼命拍打水面,甚至咬自己,方真抓住他要啃咬自己的手,抱住他:“不着急……慢慢来,慢慢来……不要怕……”
这位孩童正是接受了移植手术的小豆——也说不上他现在还是不是小豆了,他忽而发狂,忽而安静,忽而残忍,忽而胆怯,所有的人害怕他,因为他的速度太可怕了,他取人性命无需一秒,只是刹那的时间,毫不留情地收割着。半年时间,先后有三十多位工作人员奇怪地死在他的手里,所有的人都不敢接近他,甚至有人用钢铁的笼子锁过他,那一次,所有的人见识到了小豆的发狂,两寸厚的钢板,被他奇妙地撕开,现场十二位工作人员无一生还。
整个基地,只有方真能接近他,事实上,方真从未怕过他,而小豆对他有一种来自心底深处的依赖和畏惧。
工作人员是这样分析的:实验兽在最后那场大战中几乎死于鱼悦之手,所以对鱼悦产生了恐惧感,而实验兽又看到了方真袭击鱼悦,直接反应认为方真比鱼悦还要强大,在野兽的世界,是弱者对强者绝对的臣服。还有就是小豆的记忆,方真一直和他相处得很好,而小豆在最后的日子一直和方真在一起,所以才有了现在的畏惧和依赖。
有时候,方真觉得真的很可笑,他不懂为什么,这只实验兽如此依赖他,是的,此刻的小豆,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下午,实验的人员准备好了,你们要过去吗?”方舟小心地把门打开一条缝问,刚刚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的小豆突然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浴池里的水突然翻滚起来,如同水箭一般喷射出去,结实的木门被射出无数的洞。门口传出一声惨叫,接着再无声息。
方真笑了下,摸摸小豆的头发,这家伙对自己有种奇怪的占有欲,任何人对他表示亲昵,都是他要铲除的对象,尤其是方舟,只要他接近于方真五尺之内,他就会被莫名其妙的东西袭击。实验兽的精神力天生是恐怖的,小豆现在还在发育,未来的他会更加可怕,他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王者,实验兽的力量加上人类的智慧,未来,不可想象。
“他没做什么,下次不许这样。”方真抱出小豆,他停了一下,这孩子又发育了,才半年,他就以异常的成长速度成长着。
小豆站在地板上,伸着胳膊,方真帮他擦干身体,穿好准备好的衣裤,接着他满意地打量着他。
“很漂亮。”粉嫩嫩的小海军衣服,漂亮的小皮鞋,此刻的小豆就如橱窗里的模特娃娃一般,事实上,看上去实在也没区别,一样的没表情、没动作、呆呆的。那只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只水鸭子。
“太可怕了啊。啊啊啊啊!”包四海趴在巨大的悬崖上,痛苦地哀嚎着,他的声音送出了很远,回应他的只有回声。
“距离崖底,还有二百米,你松手,就死无葬身之地。”鱼悦笑眯眯地单手抓着一块凸起的岩石,身体悬挂着开着玩笑。
“哥,太可怕了,呜呜……我要下去,不然上去也可以啊……”包四海一边哭泣,一边以乌龟的速度向下爬。
这里是常青林最危险的悬崖峭壁,鱼悦和包四海就悬挂在这里。现在是吴岚的夏季初,趁着假期的休息日,鱼悦突然带着包四海来到这里。
悬崖上的湿润的苔藓,带着刺的小草给包四海带来无数的痛苦,他一边认命地攀爬着,一边哭泣着小声唠叨:“我可怜的手,我要成为大乐圣的手。”鱼悦没理他的抱怨,他只是紧紧地跟随着他,每次在他有危险的时候,他会适当地出来拉一把。
从清晨五点,一直到晚上九点,当包四海脚踏实地后,他发誓,这辈子他都要崇拜那些徒手攀登运动员,真是太不容易了!他趴在地面上,一动也不想动。
鱼悦从随身打包的行李里拿出砍刀,开始准备宿营地,包四海需要休息,今天看样子是无法活动了。
包四海赖在一棵树干上,他背靠着巨大的树干,看着鱼悦熟练无比地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搭帐篷,燃烧篝火,架炊具,甚至他在短短不到一小时之内打到一只肥美的野兔。包四海就坐在那里,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拿着石头敲死兔子,拨内脏,剥兔子皮,接着他烤了一只肥美的,香气四溢的烤山兔出来。
“想吃呢,就自己站起来。”鱼悦大大地咬了一口肥美的兔子,一些油脂从他嘴角流了出来。
包四海腿部打着哆嗦,扶着大树,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只兔子,美味的兔子,好吃的兔子,慢慢地晃了过去。
晚餐过后,可怜的包四海又受到了一次惊吓,这一次很有出息,没昏过去,就是哭了。他撒尿的时候,一只巨大的带毛的野兽从他附近快速地跑了过去,虽然鱼悦一再说那只是普通的山猫,可包四海一口咬定,那是一只可怕的豹子,牙齿都有一米长。
接着他躲避在帐篷里,再也不肯出去了,鱼悦收拾完篝火,端着肉汤走进帐篷递给包四海。
包四海一边喝,一边唠叨:“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啊,这么可怕。”
鱼悦没有回答,只是耐心地帮他做腿部按摩放松,包四海放下手里的器皿,靠在枕头上,好像做梦一样唠叨着:“哥,我不做大乐圣了。”
鱼悦笑了下:“为什么?”
包四海翻身:“我问过了,大乐圣,大部分都超过七十多岁了,我现在才十六,未来,我有好多事情要做,我没有恋爱过,还没有见过这个世界上的许多好东西,好多好吃的没吃过。所以,我要一边享受人生,一边慢慢地熬到七十岁再考虑大乐圣的事情……哥,你不会说我没出息吧?”
鱼悦笑着摇摇头:“不会,很好的理想。”
包四海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他听着耳朵边悬崖过道的山风,突然从沉重的爬山的疲惫里找出巨大的舒适感,慢慢地,他闭上了眼睛,发出响亮的鼾声。
鱼悦走出帐篷,坐在篝火边,这样的安静,也是他一直想追求的东西。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情,现在,他又来到了这里,然后伴随着山风,他要享受下这片刻的宁静。
当太阳再次爬升,崖底迎接来了短暂的日照时间,鱼悦依旧背着沉重的行李,手里拉着胆子已经大了许多的包四海,他们慢慢地向着崖底深处走着,实验兽的粪便已经被土壤吸收,那个洞口巨大的藤蔓结实地缠绕着。
鱼悦松开包四海的手,从屁股后的口袋拿出酒壶,慢慢地倾倒了一些下去。
包四海纳闷地看着鱼悦,接着他们又走了一会,来到牙木面前。包四海并不认识牙木,他好奇地坐在一边看着鱼悦小心地采集着那根植物的躯干。
“四海。”
“恩?”
“你喜欢什么乐器?”
“乐器?”
“就是医器。”
“哦。医器啊,我喜欢风笛。”
“风笛啊?为什么?你怎么会喜欢风笛呢?”
“风笛最轻啊,大哥。你想啊,万众瞩目下,乐医赶到现场英雄救美,可是却拿出一面巨大难看的鼓,像个雷公一样敲击,一点也不英俊潇洒。要说,铃铛吧,又太娘,弹琴吧,我看到田大哥练习的时候,十个指头能练出血,太疼了,所以我喜欢风笛,又不重,又好带,随便一拿就出来了。多好。”
鱼悦啼笑皆非地听着包四海的解释,果然是包四海的视角,怎么简单怎么来,怎么轻松怎么走。鱼悦指下面前的牙木说:“这种树木叫牙木,它的生长期缓慢,一年只能成长一厘米。”
包四海站起来,一副崇拜的样子:“那么,这么大,它们不成了树妖了。”
鱼悦笑了下:“牙木是比黄金还贵重的植物(包四海突然回身找砍刀)。也是做医器最昂贵的材料。所以,我带你来这里,如果今后我有任何不测,那么这些木头属于你了,你要好好爱惜它,尊重它的生命。”
包四海不懂为什么鱼悦会有不测,但是,他不爱听这话,他放下砍刀:“哥,你乱说什么呢,弟弟我虽然是个笨蛋,但是,你这样的人,我保证你能比这牙木活得还久,相信我,真的。”
鱼悦笑笑,拍拍包四海的头,接着兄弟俩开始小心翼翼地采集牙木,再没有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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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报和萧克羌的休闲生活
鱼悦喜欢看早报,当然晚报也是喜欢的,每天清晨,他会去家门口的信箱里拿早报。虽然花椒一再说,她会放到鱼悦的餐桌上,可是鱼悦还是喜欢穿着皮拖鞋,踩踩清晨的路面,听下外面的嘈杂。他在逐渐地熟悉着陌生又亲切的白水城。白水有白水的美,最起码它是一个充满冒险的都市,用外地人的话形容,白水遍地亚塔,只要你肯弯腰。
鱼悦坐在餐桌前,家里的成员都先后来到这里,在这个女性极为稀少的家庭里,到处充满男人的味道:家具的颜色,吃的食品,早晨电视机里的体育新闻,甚至还有大清早餐桌上的烟味。
花椒围着餐桌愉快地转着,今天的土豆饼看样子被吃了不少。花椒是位坚决支持粗粮的偏执人物,她认为每天不吃一点粗粮人绝对活不过五十岁,虽然她没明白地告诉主人们这些事情,但是她巧妙地使用了她权利,控制了这家人的餐桌。
鱼悦看着报纸,白水城的报纸总是如此丰富,这在小店是没有的。鱼悦最喜欢看社会版,他认为社会版能令他更加了解这个世界。就如今天一般,社会版和娱乐版有许多不错的新闻《吴岚新执政党政策出现偏差》《XXX全球上映,白水城将会有豪华首映式》《白水郊区施工,突然挖出无名古尸》《六月最豪华概念车上市》《著名女星嫁入豪门,玉女与六十五岁乐医的浪漫情史》《我是奉家私生子》《乐医年薪大比拼》《最受欢迎的乐医钻石单身汉》活脱脱的人生百态,鱼悦看得十分过瘾。
“我们今天有社会活动,老师会带我们去访问一家汽车制造厂,我们全程参观汽车的生产过程。”包四海抬起头对大家说。
鱼悦放下报纸:“挺好的经历。”
包四海一脸不耐烦:“社会学校,总是做一些没用的,要是在乐医学校就好了,会简单得多。”
奉游儿突然插话:“别跟我提乐医学校,想起来就吐,我们都很羡慕社会学校,那么快乐,说实话,除了学习,我热爱社会学校的一切。”
田葛鄙视:“来我家蹭饭的人,没权利插嘴。”
花椒心疼地看着前主人,一脸爱莫能助。
奉游儿压根自动屏蔽田葛的讥讽,他大是感兴趣地问包四海:“四海,你们学校有许多社团吧。”
包四海咽下嘴里的食物:“有,很多,球类社团,科学社团,新闻社团,都很有趣。”
萧克羌难得地开口了,通常他是沉默的:“你参加什么了?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对政治社团是很有兴趣的,可是我上的也是乐医专门学校。”
一家人神色古怪地看着萧克羌,说实话,他的兴趣倒是真的很萧克羌。被一家人看得古怪的萧克羌左右看下自己问:“怎么了?我有什么奇怪的吗?”
“年龄不到三十岁,没谈过恋爱,只穿黑色衣服,自以为气质高雅,其实就是个老古董,说话慢条斯理,一句话垫铺半天,你哪里不奇怪了?”包四海突然加了句。
“哈哈!”一家人除了萧克羌哄堂大笑,可不就是。
“哥哥们不要笑,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全部都是脱离社会的老古董。”包四海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那要你这么说,咱们家就没个好人了?”刘君很自然地用了家这个字眼,他没发现,别人也觉得颇为自然且合适。
“不会啊,榔头哥就很有人味,和外面的人一样,也好相处,最起码知道怎么交谈,你们太稳了。”包四海擦擦嘴巴,站起来,花椒走过去递毛巾、漱口水。
恩,这孩子一番话倒是正中大家的软肋,说实话,乐医是社会之外的人,大家不否认。
“四海,你加了什么社团。”榔头对这个最感兴趣,如果是球类的话,他找些他喜欢的运动资料和他一起看。
“女子拉拉队的后勤。”包四海骄傲地指下自己的鼻子。
“哈?为什么?”奉游儿觉得很难理解。
“我为队员拍照,出去卖钱,得到利益均分,这个利润是很大的,你不懂。”包四海看土老帽的眼神看着奉游儿,是啊,这家里除了他几乎没人有这样的商业头脑。
“这孩子,未来做商人比做乐医强吧?”奉游儿叹服。
萧克羌拉开衣柜,乌黑黑的颜色扑面而来,往常他是没有感觉的,可今天他突然觉得这样的颜色异常压抑。萧克羌翻弄了两下,关闭起柜子,他转身跑到田葛的房间跟田葛借了一件淡蓝色衬衣,也不算借,就是打开柜子,当着田葛的面拿了就走。而田葛也没理他,他继续擦着自己的医器,样子就像个虔诚的清教徒。
蓝衬衣,黑色帆布裤子,萧克羌甚至从很久不动的饰品盒里找到一条银链子戴上。他拿着摩丝焗了一会头发,又转回浴室清洗了,接着他站在镜子前看了自己二十多分钟。从前,父亲总是夸奖他,英俊、有才、有能力,下属总是带着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要不是今天四海提醒,萧克羌几乎忘记了,自己不到三十岁,自己,还没真正爱过一次。他冲镜子里的人微笑了下,镜子里的那个年轻人,脸色苍白一脸苦笑。他伸出手习惯性地去抓他的医器箱子,又缓缓地抽回手,现在,暂时他不需要它了。
萧克羌拿着钱包,慢慢下楼,花椒微笑着问他:“要帮您备车吗?”
萧克羌摇头:“不用,我坐公车。”
就这样,萧克羌在家人的注视下,走出大门。其他人没他那么大的福气和时间,除了假日,大家都很忙。田葛必须这几个月把未来几年的规定工作做完,所以他是这个家最忙的;刘君和罗宽要陪着田葛;榔头陪鱼悦;每个人都很忙,但是似乎最应该忙的那位奉游儿大少爷,却吃着这家的零食坐在客厅追肥皂剧。他都住了三天了,还有继续住下去的意思。
“先生,等一下。”花椒喊住萧克羌,往他手心放了很大一把零钱。
萧克羌奇怪地看着花椒,花椒的脸红扑扑的:“出去后,大部分公共设施,是要花钱的,您没带徽章,没带医器,所以带一些零钱吧。”
那把零钱在萧克羌的裤子口袋里叮当作响,萧克羌觉得很是新鲜,他站在公车站排队,身后陌生的老太太叫他帮忙提一个巨大无比的南瓜,那个南瓜用网兜套着,嘞得萧克羌的手很疼。在以前他对自己的手,一直保护得很好,他这双手,现在价值八百万华塔,每年萧克羌为自己的手出很大一笔保险金。
一个基门塔的价值,萧克羌坐了四十分钟的汽车,他觉得真的便宜得意想不到。下车后,在车站附近的自动售卖器那边,他又花了两个基门塔买了一听很凉的饮料,萧克羌一边喝一边告诉自己,这就是生活。
事实上,萧克羌关于对生活的认识,很快就被颠覆了,上午九点不到的白水城,没有闲逛者,没有同龄人。萧克羌下车的那个区域,是白水城最大的办公区,除了早间发放食物宣传单的宣传员,几乎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从一条街,走到到另外一条街,萧克羌的手里存了很厚的一叠子宣传册子,甚至到后来,有人主动从他手里去接册子。
“啊,海鲜豪华套餐呢,新开的店子?小哥,看你面子,我们去吃,要给我们八折哦。”两位精干靓丽的上班族女郎冲萧克羌开着玩笑。萧克羌一脸苦笑地点头,自己竟然和派传单的宣传员如此相像吗?他扭头看下不远处,大票的身穿蓝衬衣、牛仔裤的人们派着传单。
田葛郁闷地打开衣柜,他奇怪地抓抓头发唠叨了句:“萧克羌那个家伙,为什么拿我的打工纪念服?”
是啊,这家人,田葛是唯一挨过苦的孩子。父亲去世后,他一直为了妹妹和学习四处打工,那件衣服,以前他穿了很久,他留下它是为了鼓励自己,纪念自己受苦的日子。
萧克羌终于找到不尴尬的方式了,他走到一位同样穿着的工作人员面前,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大概是因为他气质吓人吧,他抢劫了人家一半的传单,站在办公区的楼下派发着。
“你很奇怪哦。”那位小哥搭话。
萧克羌看下他:“哪里奇怪?”
“没有你这样找工作的,最起码,也要问问我吧!当然,我也确实需要帮手的。”这人友善地笑下,挺和善。
萧克羌的传单派发得很快,他站在街口不动,大票的女性上班族主动去他手里拿传单,还奉送甜美笑容一个,抄写着电话的带香味的小卡片一叠。那位小哥,叫彬彬,他和他老爸在这里开了一家茶餐厅。
“给你,喝吧,不扣你薪水,往常我要派到中午呢。”彬彬递给萧克羌一瓶玻璃瓶装的那种廉价的饮品。
“谢谢。”萧克羌接过瓶子,却没有喝,这种饮料,瓶子回收不断重新用,他接受不了。
“你是第一次来白水城吧?以前做什么的?”彬彬问萧克羌。
“恩……做音乐。”萧克羌不善于撒谎。
“哦,音乐老师吗?多高尚,为什么不干了呢?听我的,回去吧,白水城太难混了,房子涨价,失业率上涨,知道现在白领的薪金是多少吗?”彬彬这个人挺健谈。
“多少?”萧克羌挺捧场。
“五个卡逊谈,还是好集团,好企业。以前,最少拿十五个的,现在新政党不关心经济,更加关心农业。”彬彬还知道的很多。
“你,知道的挺多啊。”萧克羌也为那些企业职员的收入遗憾,要知道,他随便出个任务,上了,治疗人员超过一百的话,每次最少一万华塔,那样的任务,他一天能做两次。
“小看我,我大学生的,研究社会经济。这个社会经济是奇妙的东西……”彬彬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萧克羌看着不远处几乎耸立到云层的摩天大厦,每个大厦里都有无数的人为可怜的五个卡逊从早操劳到晚。
“给你,哎,干吗不拿,你该得的!虽然五十个小鸡(基门塔民间的叫法)少了些,可是你去打听下啊,整个大街的派发员都是这个价格。”彬彬有些着急,因为萧克羌不接钱。
“不是,那么谢谢了。”萧克羌接过钱,认真地道谢。
“你这样的,去实验下广告公司啊,或者模特公司啊,要不,许多学校也是要音乐教师的……等下。”彬彬说完,跑到一边的报纸贩卖机,买了一份《都市求职》放到萧克羌的手里。
也许萧克羌遇到了好人,也许不是,但是无论如何,萧克羌胳肢窝下夹着那份都市求职,迎着炽热的空调风,他觉得,恩,很真实,很颓废,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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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 也许没有
“哥,你在开玩笑?”包四海一脸悲愤地举着手里那根风笛,他面前萧克羌抱着一把新的牙木制作的新型的钰彁(弦鸣乐器)。这把钰彁是根据萧克羌的身体特点制造的,虽然现在萧克羌对乐医工作没兴趣,但是,追求医器的脾性是无法改变的。
“不重,好带,轻轻一拿就出来。”鱼悦实话实说。
“他的那么大,我的这么小。”包四海快气哭了。
“我当年还花了全部家产买了呢,知足吧,鱼先生的医器花钱都买不到的。而且你的身体现在的条件,气鸣医器的确适合你。”
这是,早餐上的一个小插曲,萧克羌得到了礼物,包四海也得到了,虽然他很悲愤地接受。包四海坐在椅子上气哼哼地喝汤:“你们还笑,你们会后悔的,真的,要是哪一天我被人暗害了,我保证,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你这个贼眉鼠眼的样子,谁会暗害你,你不害人就不错了。”榔头讥讽。
说实话,榔头现在这样说四海就冤枉他了,现在咱们四海,个子长高两厘米,皮肤也是细白的,凹下去的五官圆润后,虽然不属于很漂亮的人,但是也属于很可爱的孩子啊。
“哼,每天我上学,总有个疯女人拿着一把剪子跟着我,昨天还差点刺伤我,吓死我了。”包四海气呼呼地说。
现在,他终于成功地把大家的眼光吸引住了,一家人很关切地看着他,这叫他很感动,于是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啊。后来有辆车,下来很多人,把她带走了。”
那群人还是不放心,问这,问那。鱼悦却停下手里的餐具,一言不发地看着蹭饭的奉游儿,奉游儿抿下嘴巴,冲他点点头:“昨天,好像是阿姨,跑出来了。”
鱼悦不发一言地缓缓上楼,留下一桌子刹那安静的人。
云倾童到底疯了没有,她说自己疯了,她大叫着:“我疯了,我疯了!”
随景深难得地来到后院,他在等着医生的诊断,随伯禄坐在一边多少有些哀叹的意味,他看上去更加的老了,头发完全的白去,老年斑延伸了出来。
“老爷,十四少回来了。”还是那位老仆,他带着惊喜的语气冲进来。
随伯禄眼睛一亮立刻站了起来,随景深也觉得分外的意外,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十四?知之?”
“是,十四少,正往这边来呢。”老仆指着身后。
榔头和鱼悦坐在家中的小型花园车上,随家实在是太大了,从大门到后园,步行需要很久。
“哇……去……哇去……真是,太,太他妈的大了,厉害,你还真是大少爷,正宗的大少爷。”榔头站起来四下看着,这一路上,无数的人冲这辆花园车行礼,这些人穿得很古典,这叫榔头有了一些穿越时空的感觉。
鱼悦没说话,脑袋很乱,但是,无论如何,他该回来看一下,从进门开始,他就有些动摇,这一路上,越向里,心情越难受。这里还是老样子,依旧那么沉闷、古旧。味道依旧像他小时候一般,到处泛着腐朽的味道。
“知之,你回来了?”随景深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慢慢从花园车上下来的儿子。
“来……看看,早上四海才告诉我,所以就来了。”鱼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随伯禄从一边走过来,表情沉重:“你妈,你妈一直情绪不太好,这段时间,更加的不好。”
鱼悦点点头,看下不远处站在院门口的随知暖,她一脸冷笑地看着他,她笑容里鱼悦竟然能看到一些略微带了报复的快意,还有一些……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疲惫。
鱼悦慢慢跟着随伯禄他们来到那个熟悉的后院,院里那座假山还在那里,小院里的几只老鹤依旧在小池子里啄来啄去,见到生人,并不害怕。鱼悦熟悉这里,他所有有关痛苦的记忆大都来自这里,有时候他总是这样提醒自己,过去了,只是小时候,父母生了你,就不错了。不该恨的,不该的,都过去了。
老鹤叫了几声,挣扎着想飞,由于翅膀被精心地修剪过,所以它只能飞到假山上,那个形象没有什么优雅可言,最多像了扑腾上藤架的公鸡。鱼悦呆呆地看着那几只老鹤,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回来了?”鱼悦回头,却吓了一跳,差点没认出来。她是如此地苍老,如此地憔悴,她的面色甚至还不如带着羞愧神情躲在随伯禄身后的随家老太太。
“我……来看看您。”鱼悦看着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回来做什么呢?我的知意没有了,我的孩子丢了,我的心肝没了,他们说我疯了,其实我觉得疯了好,要是我没疯,我怎么看到你这么生气呢?”云倾童有些颠三倒四。
鱼悦没有说话,他看着她。小时候,她曾经是唯一能给他温暖的人,虽然后来他发现,那只是为了堵众人的口。他知道,自己是个垃圾,是个累赘,是这个女人的污点,全世界,也许她最恨的就是自己,可是她就是没办法说,因为他是她的亲生子。
“我早告诉知意了,你就是个灾星,你就是个瘟疫,你浑身都是污秽,他就是不听我的。”云倾童伸手抿下鬓角的乱发,很显然没有成功,因为有更多的乱发掉落了下来。
鱼悦想过成千上万次他们母子相会的场景,但是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出来,鱼悦看着她,她是他的妈妈,于是,他说:“我知道,在我聋了的时候,您并不避讳我,您每天都带着微笑的表情告诉我,去死,去下地狱,您喊我恶魔,喊我灾星,我都能听到。”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互相看着着,眼睛里流露着巨大的震惊,无论如何,他们最多俯视他,而那个女人,是这个孩子亲生的妈妈不是吗?
“我没有错啊,我什么都没做错,我为随家生了孩子,我的知意很争气啊,知道吗?那个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每个人都羡慕我,嫉妒我,恭喜我,知意就是我的太阳,后来有了你(云倾童的语气转换得很可怕),当时我在坐月子,鉴定完后,所有的人都走了,我的丈夫再也不进我的门,我的婆婆对我冷嘲热讽,妯娌们看着我幸灾乐祸,我做错什么了?知道吗?当时我抱着你嚎啕大哭。我整整哭了一天一夜,随家却没半个人来安慰我。我只是生了一个没才能的孩子,却像掘了老随家祖坟一样……”
随景深越听脸色越黑:“倾童,你生病了,进屋吧。”他在努力压抑自己,在这个孩子面前,他不想再做任何令他不愉的事情。
“叫她说吧,能够发泄也是好的。”鱼悦这样说。榔头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走过来,拉着鱼悦离开,鱼悦却一脸平静地摇头。
云倾童露着笑意,畅快万分的样子,她甚至用优雅的姿态坐在了院子的仿古椅子上,这倒不是做作,她原本就是这样生活的:“原本我也是爱你的,真的,也许你不相信,可是,我生你,养你,看看你给我带来了什么?简直没一件好事情,有时候,我真想掐死你。”
“您掐过了,经常,那个时候,虽然还小,可是,还是有记忆的,后来哥哥发现了,就去哪都带着我,害怕你伤害我。每次您掐完,哥哥都哭着和我道歉。虽然我不懂为什么哥哥要道歉,但是我挺高兴的,真的,每次您掐完,哥哥都会陪我很久。”鱼悦像闲聊一样坐到她身边陪她聊天。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你知道吗?”云倾童四下看着万分紧张,她到处找着什么,她先是在花园里翻腾,接着跑进屋子,不久,她竟然拿着一把剪刀跑出来,周围的人有些紧张,随景深想去夺那把剪子,鱼悦却冲他们笑了下:“没事,她不会做什么的。”
果然是那样的,云倾童跑到鱼悦面前很认真地叫着,就像个慈母:“吱吱啊,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知意是妈妈的一切,妈妈不能失去知意,随家不能没有知意,吱吱啊,一会进去了,不管别人说什么,你要点头,记得吗?要点头!”她一边嘱咐,一边要再次,再一次地去剪鱼悦的头发。当她伸出手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
“孩子?你的红痣呢?你那个漂亮的记号呢?你出生的时候,他们还说呢,多好看的孩子啊,还带了记号呢,怎么也丢不了,走到哪里也能找到。”她很认真地看着鱼悦问。
“是啊,哪里去了呢?其实,真的……丢了呢。”鱼悦叹息了下,站起来,伸出手,慢慢地从她手里拿过剪刀。
“您别着急,知意没丢。”他拉着她的手慢慢向屋里走。
“真的?”
“我看到他了,没丢。”
“又骗我的,都骗我……”
云倾童嚎啕大哭,鱼悦伸出手,拿出手帕,慢慢帮她擦眼泪:“真的,没骗您,我去帮您找,找到了,我就告诉他,他有个全世界最爱、最爱他的妈妈,他的妈妈为了他,都急死了,所以,您不要难过,我保证,一定好好地带他回来,他还小,只是赌气了,就没回来,也许是迷路了呢?安心,您在这里等着,别伤害自己,也……不要去伤害别人的孩子,因为别人的孩子,他们的父母也很爱他的,所以,您安心等着,我去帮您找。”
云倾童跟着鱼悦慢慢进了屋子,过了很久,鱼悦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随伯禄他们都走到他的面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些事情,那些年每天都在发生,他们不是也在装不知道吗?面对这个人,大家无言以对。
“她睡着了,以后尽量别刺激她,对她好点,她……挺不易的。”鱼悦看着自己的父亲。
“只是……对不住你。”随景深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鱼悦笑了下,这一刻从心里,他倒是真的放下了:“也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了。我现在也有家,也要为家人做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那么,告辞了,各位多保重。”鱼悦冲这一家子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他想,也许找到那个人,他会送他回来,亲自送,这里有人因为他已经疯了。
回去的车上,榔头一直很沉默,沉默后,他哭了,哭得无比难过,鱼悦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他:“这么大的人了,你哭什么?”
那人呜咽着:“老子难过,不行吗?你怎么过来的啊?”
鱼悦看着他:“就过来了呗,小时候的事情,谁能去记那么多。好了,别哭了,都过去了,我早就不想了。”
榔头止住眼泪,恨恨地来了句:“那家人,以后都不要和他们来往,立刻脱离他们,今后再也不回去。”
鱼悦敲敲他脑袋:“你真傻,你觉得,我还能回去吗?其实,早就回不去了,擦擦你那鼻涕吧,真恶心。”
榔头突然伸出胳膊,紧紧把面前这个人抱在怀里,这是他第二次拥抱他,充满锥心刺骨的疼惜:“我不会叫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我发誓。”
鱼悦没有说话,他就这样被他抱着,安静地闭着眼睛。榔头的拥抱,结实,实在,充满踏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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慵懒初夏的蝉鸣
夏日,花椒种植的蔬菜已经挂果,青色的还不能吃。这是一个普通的清晨,远在小店市疗养院的一位看门人,把那只叫花花的猫儿邮递过来。走的那天,大家到处找着花花,可是花花不知道去那里走亲戚了。当时,大家这么想,也许,花花不想离开吧。
看门人说,花花一直在他们的房间四处找寻着,叫得声音凄惨,象哭一样,于是,辗转着,花花被送到了家。
今天,是包四海的家长会见日,榔头穿了一套从来没穿过的衣衫,西装。
“悦(很奇怪的称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看着我这么古怪?”榔头站在穿衣镜前拉扯着那条条形花纹领带。
鱼悦放下手里的杯子,站了起来,他慢慢走过去上下端详着,接着,他伸出了手,慢慢地把榔头的领带松了一下,扭正位置:“你太紧张了。”
屋子里的人,奇怪地看着那两个人.很奇妙的气氛,大家都这样想,就像……妈妈送老公去公司上班的感觉,如果再加一句:“路上小心。”就更加的应景了。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鱼悦冲榔头笑笑说。
萧克羌成功地把嘴里的早茶吐了出来。
夏日的蝉,适时地叫了起来,很安静,犹如流水一般安静。萧克羌顺手拿起放在门口边的单车钥匙,现在他在附近的幼稚园,做保父。萧克羌冲大家挥挥手,单车钥匙上蓝色的小布熊脖子上细小的铃铛晃动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单车开锁的清脆咔哒声,车轮的嘎哒声,鱼悦站在门口,送家庭成员一个又一个地离去,大家都有要做的事情。花花从花园的一角冒头,它正在探险,还没找到新的同伴。
“咪咪……咪咪咪!”鱼悦端着小盘子,一些早餐剩下的东西现在归了花花,花花不挑嘴,因为它曾经是只野猫,曾经没有家。
花花愉快地摇晃下尾巴,低头闻了下食物,接着开始愉快地咀嚼。
“先生,今天……不出门吗?”花椒问。
“恩,今天,哪里也不去。”鱼悦蹲着,轻轻抚摸着花花的脖颈。真奇怪,今天他哪里也不想去。
榔头和四海拿着报表坐在队伍的比较靠后的位置,年轻英俊的榔头在家长队伍中很扎眼,许多人都在看他,于是他更加紧张,满手心的汗液。但是他尽量维持着自己的仪态,他可不想从此被包四海抓到弱点,于是,他低头看面前的这叠报表。
吴岚的教育制度很人性化,当学生十六岁之后,可以根据自己的理想和喜好选择未来的走向,一些没必要的东西,就无需再学了。吴岚基础教育的脚步,从学生十六岁停止,在这一年,学生、老师、还有家长会一起商量好学生未来的走向。学习商业?学习军事?学习医学?……十六岁夏天过后,这些孩子会根据选择,有了新的副课业要学习。榔头仔细地看着那些表格,实在是,不知道包四海适合做什么,他扭头看下外面。
天空舒卷着团团白云朵下,包四海和同学在愉快地交谈着什么。小四海坐在双杠上,一群同龄人中,依旧是长得最低的那个,但是,大家显然都很喜欢他,不停地问他什么,然后包四海笑着应答,孩子们哄堂大笑。
榔头觉得,四海就像个小神,他俯视着那些比他高大得多的同龄人。也许,那些孩子遭遇磨难或者坚信需要几年以后才可以,但是四海已经从社会转了一圈后回到这里。他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他假装天真,那是因为他有一张娃娃脸,那张脸看上去,那么的无辜,那么的纯洁。只是眼神里隐藏着的成熟和讥讽只有榔头能看得出来。
没来由地,榔头有些心疼,他转过头,身边的家长递给他一支香烟:“您,看上去很年轻呢。”这位同样穿着西装的家长大约有四十多岁了。一脑袋的纵横纹。
“谢谢,这里,禁烟的吧?”榔头回绝。
“哦,真是抱歉,我没看到,我一紧张,就想点一支。”这位家长笑了下,把香烟插回去,是啊,这个时候家长比学生还要紧张。
片刻的安静后,榔头看下队伍,队伍前行得非常缓慢,那位家长再次开了口:“其实,我很担心。我的儿子他,想做一名职业球员。”榔头很少进行这样自来熟的交谈,他看下这位家长,不知道如何开口,可是对方很明显把他当成了倾述的对象。
“当然,职业球员的收入是很高的,可是全国那么多人,每年有无数的孩子想成为职业球员,可是,最后成名的能有几个呢?成为球员后,三十岁之前也就罢了,三十岁后呢?那个时候,体力下降,黄金期过去,球队不再需要他的效力,那么,他会遇到很多事情的,每月大笔的乐医治疗费,房屋贷款,社会保险金,接着还要组建家庭,他可怎么办?”
榔头很同情他,觉得他真的需要一支烟:“那么,你和孩子谈过了吗?”
这位家长为难地扯下领带:“怎么没谈过,谈过许多次了,可是孩子的心意已决,他妈妈很伤心。”
榔头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自己是个画插图的,收入算很好的,其实以前,我父亲一直希望我成为一位能继承他事业的医生,现在看来,做医生比画插图好许多倍,医生……能得到很多的尊重。”
“您的意思,那个时候,你该听你父亲的?”
“并不是,呵呵,只是,突然想起来了。”
“恩……挺好,那么你会阻止你儿子的梦想吗?”
“怎么会呢,如果他喜欢做球员,那就去做吧,我父亲那个时候,并没有阻止我,相反,他送我去了最好的美术学院。”
“您有一位好父亲。”
“是啊,那么,您呢?我是说,当年您是怎么选择的?”
“我?……我忘记了。关于那样的记忆,好像……恩,我忘记了。”
那位家长很知趣,也拍拍榔头的肩膀,接着他说:“以后,看样子,我要更加努力画插画了,多存一些钱,如果将来孩子没有多余的钱,那么,最起码我们可以不连累到他。”
蝉儿还在鸣叫,包四海从外面走进来,递到榔头手里一杯有着大块冰的饮料,榔头正需要这个。
这次接待榔头的老师代表,依旧是那位粉红女郎。包四海说,她还有个外号叫火猴子,除了这位猴子老师,两位很稳重的学校领导也一起陪同着。
“您是?”显然,这位老师有些认不出榔头了。毕竟上次她的怒气完全遮盖了她的神智。
“哦,我是包四海的哥哥。”榔头连忙回答。
“啊,请坐吧。”这一次这位老师的态度很好,榔头也觉得她很好,毕竟经历了一上午漫长的接待,她依旧这么的亲切。
“是这样的,包四海同学,来学校时间并不长,当然,我们这些老师,也着重观察过他。您的弟弟很特殊,阅历上,成熟度上,还有对世界的领悟上,他都高出同龄人。”
榔头听不出老师是不是在夸奖包四海,他陪着笑脸。
“根据四海同学的特点,我们这些老师有些意见,您可以参考一下,正好四海同学也在这里,大家可以更加好地交换意见。”
老师拿出一份综合意见递给榔头,榔头认真地看着。另外一位老师站起来坐到他们面前,这位老师大概属于领导层,身上多少带了一些官僚味道。
“根据教育法规定,我们必须登记出详细的家长收入,这样才能为孩子安排最适合的学校,因为未来的职业学习,是一大笔钱,所以孩子去那里念书才能不为家长造成负担,是一件大事情。当然,如果您的弟弟成绩优越,国家会根据成绩,计算最低学费给您,包四海同学的平均成绩并不好,这叫我们很担心,我们甚至怀疑他的家庭并不稳定。事实上,我们已经申请了家访,只是因为这次职业选项耽搁了。”
这位老师说话很直接,那位女老师陪着笑脸。
榔头看着那些表格,全部都是一些商学院的表格,看样子学校老师认为,包四海适合做个奸商,表格下的意见也是非常地中肯的。
“其实,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抱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它,四海未来的走向我们都没想过,我们的意思,是尊重四海本人的意见。”榔头挖挖脑袋,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有一种巨大的责任感。
“那么,你们有什么意见呢?我们也想知道家长的态度,要知道,家长比我们更加了解孩子的。”这位领导老师很客气,看出榔头紧张,还帮他倒了一杯水。
榔头看下一直不吭气的包四海,他想了下:“其实,我们的意思一直很简单,希望四海,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就足够了。”
包四海抬头,难得一副乖小孩的样子:“哥。”
女老师点点头:“您的想法,我们理解的。其实每个家长都这样想,可是事实上,未来很残酷。大笔的乐医治疗费,房屋贷款,教育费,创业费。这些费用压下来,四海的未来,不能以快快乐乐,简简单单计算的。”
榔头回头拍拍包四海的肩膀:“你,怎么想,哥哥们都是支持你的意见的,无论你怎么选择。”
女老师想了下,把那张表格递到包四海面前:“四海,看样子,你的家长尊重你的选择,这里是老师为你选择好的学院,一会申报下家长收入,交了教育保证金,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包四海接过老师的表格,放到一边,他从怀里拿出另外一张表格,那张表格被折叠得很整齐。他打开后,榔头看到,包四海填写的字迹很工整且干净。
女老师惊讶地说了句:“你不上商学院吗?”说完她接过包四海的表格,认真地看了起来,片刻后,女老师惊讶的叫了声:“什么?你申请义学空乐医高等学院?”
榔头眨巴下眼睛,看下四海,他还是选择了,选择了祖先的道路,这是命运的安排吗?
屋子里,其他老师一起站起来走了过来,大家都很震惊,毕竟这里只是一家普通的学校,这样的申请,不该出现在这里。
“真是……抱歉,我想,先生,我们不能签字,因为从哪里来看,包四海同学都不具备申请上那所学院的条件。”
老师把表格推到榔头面前,榔头看着她:“为什么?”
“这还用问为什么吗?首先,包四海同学没有受过相关的乐医教育,而且即使是普通的乐医学院,费用也是可怕的,况且,我们这样的学院没有推荐的权利啊!”女老师觉得榔头是外星人。
榔头摸下四海的脑袋,站了起来,他对老师鞠躬:“非常感谢您,您是位不错的老师,很认真,很关心他。事实上,四海可能没告诉您,事实上我们也不许他说家里的事情,四海的哥哥,有三位乐医,他一直在受专业的、最好的乐医教育。至于您担心的费用问题,还有推荐问题,我想,家里,都会安排好的。现在,我只希望各位老师能对四海未来的去向保密,还有请继续关心他,他会在这里读下去,一直到毕业,我很喜欢这所学校,我觉得四海在这里会有一段非常美好的记忆……”
午后的蝉鸣,更加地响了,树叶子打着蔫,榔头发动着车子,他对车子外看着校园发呆的包四海喊:“进来啊?”
包四海坐进车子,舒服地举起手臂靠在上面:“哥,这学校,挺好的吧。”
榔头笑了下,点点头,接着,在夏日的蝉鸣声中发动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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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水两杯水三杯水……
缨然还是如此的温柔,他看着方真问:“如今,你是谁?”
“我不知道。”方真这样回答。是,他不知道他是谁,是那个原本该残废的随知之,还是那个背叛了友情、亲情的随知意。
“冷吗?”缨然这样问,方真摇头。他不冷,即使他现在呆着的地方,是地下的零度之下的所在,可是他感觉不到冷。
“你恨我,我知道的。”缨然笑了下,从脖子上解下狐裘温柔地系在方真的脖子上。是,这个孩子他一直很疼,当然是在某种特殊的前提之下,外面的人,一直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如此宠溺这个总是冷口冷面的人。这里面的原因恐怕知道的不超过五人,方真、春水、缨然,或者还有其他的谁。
“我没有关于爱恨的感觉,你也不必一直诱惑我,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方真解下狐裘,套回缨然的脖子。他看上去很冷,他搓着手,缩着脖子。“我带你来看春水的秘密。”缨然笑眯眯地对方真说,他的神情就像孩童发现了树叶下蚂蚁窝一样的开心。
方真转身就走,他对别人的秘密,甚至春水的、任何人的都不感兴趣。如今,他的脚腕上依旧带着一串不大的锁链,走路的时候,那些锁链叮当作响,刚开始的时候,它们磨破方真的脚踝。
“就当陪我。”缨然抓住方真的衣服,样子可怜巴巴的。
巨大的平面冰壁,冰壁是透明的,缨然紧紧拉着方真的手,一直带着他来到这里。
“春水?”方真惊讶地喊了一句。就在十分钟前,春水亲自给自己上的脚镣,但是他怎么会出现在冰壁那边呢?方真万分惊讶,贴过去仔细看着。
冰壁另外一边,有一个和春水长得一模一样的一个男人。这人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杯子,他弯腰从一个水缸里舀出一杯水倒入身边的缸里,他身边的那只水缸,缸的底部有个洞,无论他如何舀,那只缸也满不了,但是这个人只是没表情地一直那样,一杯水、一杯水地反复地倒腾着。
“他不是春水,他是秋水。”缨然搓搓手,哈哈冷气。
方真从来不知道,在缨然的岩洞下,会有这样的地方。他藏了一个人,一个和春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个在不停地一杯水、两杯水地倒腾的人。
“想知道为什么他在这里吗?我都告诉你,方真,你知道的,我很看重你,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禁锢你,恨我威胁你,恨我做那些事情,我其实愿意和你分享我的一切,你知道的,你是我的继承人,我们有血缘关系的,知道吗,我死了,这些都是你的。”缨然看着方真,有些急切地说。
“你不会死的,你怕死。”方真难得地笑了下。真的,他实在不想知道这些,所以他再次想走。
“不单我没死,那个老混蛋也没死!你以为只有我残酷吗?不是,他才是最残酷的那个,我的春水做的事情,他的秋水也在做。他也在做的!”缨然大声喊叫着,冰壁那边的秋水呆了一下,回头看下这边,好像他没想到另外的人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所以他看着方真呆了下。
很快,一些水从缸里流了出来,两个壮汉突然出现在那边,他们按倒那个秋水,开始大肆地侮辱殴打。不久之后,壮汉离开,秋水颤巍巍地站起来,继续一杯水,两杯水地倒着,麻木,僵硬地倒腾着。
“知道他倒了多久吗?我告诉他,水缸里的水溢出来,他就会被处罚,如果另外一口满了,我就答应他休息一天。三十年了,他从来没休息过一天。其实他挺傻,只要他把乐灵岛的地图给我,告诉我那个老妖怪住在哪里,他立刻就能离开,可是这个傻瓜宁愿在这里倒三十年永远不满的水缸,愣是一言不发。其实,融心真的是奇怪的地方,出怪胎的地方,你说呢,真儿?”缨然看着那边说。
方真没有说话,他看着他,三十年是个很漫长的历程,方真到现在整个生命的周长都没有三十年。他不回答,不是没想法,面对缨然,他不想说任何话,他想他和里面那个人有一件事情是相同的,他们都想面前这个叫缨然的男人去死,最好死无葬身之地。
“你的那个小怪物如何了?”缨然突然问。
“还是老样子。”方真回答。
“恩?春水说,现在没有音乐能魅惑他,他现在能做一些简单的刺杀任务了?”缨然看着方真问。
“你可以叫春水带他去,我没意见,他又不属于我。”方真转身离开。,是啊,他们可以随便带走小豆,他真的没意见,他知道,小豆除了他,谁的话都不会听,他在尽量拖延,尽量为一个奇怪得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理由拖延着。秋水困在这里,缨然困在上面,他蜷缩在这个奇怪的团体里,比任何人都困得深,他胆怯了,他清楚……
缨然摸摸下巴,打个冷战,转身跟着方真顺着上去的楼梯也离开了。秋水还在继续他的工作,一杯水,两杯水……
绿色的蔬菜泥兔子饼干,黄色的蔬菜泥桔子饼干,红色的蔬菜泥草莓饼干,新上任的保父萧克羌认真地在烤箱里完成着这样的工作,做三十只蔬菜泥饼干。
萧克羌的饼干工程非常成功,当然这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属于花椒的功劳。
漂亮的蔬菜泥饼干被小心地放在饭盒里捧到了清晨的餐桌上,当然,只能看不能吃。
“做这些干什么?”田葛好奇地看着这些有着奇怪颜色的饼干。
“主动劳动的,会得到绿色的兔子;午睡前十个睡着的,会得到桔子;最先学会儿歌的会得到红色的草莓。”萧克羌耐心解释,最近,他真的越来越耐心了。
“都是饼干,有区别吗?”榔头奇怪地看着萧克羌,这家伙越来越怪了。
鱼悦埋头看着他的早报,没有参与进大家的话题。
“当然有区别,对孩子们来说,它有很大的区别。”萧克羌觉得跟这些人说这些,浪费口水。他盖上饭盒小心地放在一边。
“你作曲了?”鱼悦放下报纸问萧克羌。昨天这个家伙在屋子里倒腾到半夜,他不知道在哪个旧货市场买到一架奇怪的脚踏琴,弹奏了一晚上。好在,他整出来的声音比某些人的风笛悦耳多了,所以还是大家能忍受的范围。
“恩,我答应孩子们,为了小黄写一首曲子纪念一下。”萧克羌放下手里的勺子回答。
“小黄?”鱼悦。
“恩,小黄,是一只鸭子。其实幼稚园里有个小型的动物园,我们幼稚园养了一群鸡、三只兔子、还有鸭爸爸和鸭妈妈,上个星期,鸭妈妈孵出六只小鸭子,绒绒的很可爱,最小的那只不小心被来看热闹的小朋友踩死了,孩子们很难过。我答应给孩子们写一首纪念小黄鸭的曲子,今天我们会给鸭子开个追悼会,然后埋了它。”萧克羌很认真地对鱼悦解释。
两个世界!
这是屋子里除了萧克羌本人之外,大家统一地冒出来的想法。是的,萧克羌进入了奇妙的世界。
“会作曲,是好事情,现在能做乐医曲的人,越来越少,所以这样的修炼也是很好的。”田葛认真地对萧克羌说。
萧克羌笑了下,拿起餐巾优雅地擦拭着嘴唇:“我在做童谣,不是在做乐医的治疗曲,我想你们误会了。”
鱼悦点点头,用眼角瞄了下放在不远处桌子上的曲谱。
“要听吗?其实,我是第一次作曲,有些信心不足。”萧克羌问鱼悦。
鱼悦抬头看下表,还有大把的时间,于是他点点头。
一杯咖啡的时间,两个人高马大的仆从从二楼的卧室,抬出一架脚踏琴。
萧克羌很有风度地对着正在吃早饭的各位鞠躬,接着他坐下,活动手指,摆曲谱。说实话,萧克羌是个不错的乐医,他受过最正统、最完整的高等的最高级别的,乐医教育。
琴键被按动了几下,萧克羌小心地试了几下音,接着他咳嗽了一声解释:“这个是配有歌词的。”
大家一起点头,认真聆听。
“嘎!嘎!嘎!……”
榔头一口牛奶喷在了可怜的四海同学的脸上,稳重的、优雅的、有风度的萧克羌先生的嘴巴里突然吐出,嘎嘎嘎的声音,实在是太惊怖了!
田葛颤抖地放下杯子,看下一脸抽搐的刘君,大家的表情实在都不是很美妙。
“因为鸭子是嘎嘎嘎叫的,所以,要嘎嘎嘎!”萧克羌解释了下。鱼悦点点头:“你继续!”
“嘎!嘎!嘎!
一只小黄鸭!
嘎!嘎!嘎!
跟着鸭妈妈!
嘎嘎嘎!嘎嘎嘎!
还有鸭爸爸!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我们是鸭鸭一家……”
鱼悦放下报纸,悄悄拿起身边的衣服,悄悄地从过道另外的门走了出去。他不想打击萧克羌,他实在没作曲的天分,说实话,他的歌声也不是很美妙。
“事情调查的如何了?”榔头跟在他后面问。
“我刚把那些卷宗整理到一起,太多了。”鱼悦无奈地摇头。
田葛悄悄地带着刘君、罗宽从现场潜逃出来,他的身后,萧克羌难听的嘎嘎嘎嘎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鱼悦对他们点点头,三人连礼都没回,脚步快速地离开现场。
“不要过度劳累,有些事情急不得,知道吗?”榔头嘱咐了几句,他也要离开,今天他那个水性杨花的妈,从外省来,未来几天他都要陪自己的妈。
“知道,你去吧。”鱼悦叹息了下,看下屋子里,四海还在那里,还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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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风花雪月的相亲(一)
鱼悦拿着一本标示着绝密加A加3级的,吴岚最高等的绝密档案,他狠狠地把档案挥舞出去,一只成年的蟑螂成为一块蟑螂饼。鱼悦抖抖手,顺手把那本绝密加A加3级的机密丢了出去,他发誓,再也不碰这本东西了。
地下档案室,是一个宝库,鱼悦觉得,对喜欢八卦的人,这里绝对是个宝库。每天,都有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悄悄把一些档案丢进这里。鱼悦不认识那两个人,那两人的气质非常容易被人忽略,有时候只有他们走近,有些响动,你才能发现,哦,有人接近我了。而且是两个。
鱼悦在一本一本地翻着档案,关于有风的东西,并不好找,目前,在档案里他能找到的是,一些有风后裔被秘密处死、终身囚禁、封印右手的处决命令书以及处理意见书。很有意思的是,鱼悦在那些处决意见上发现许多有趣的签名,还有封印的图形,燃烧的水琴、暴风眼中的叹息铃。鱼悦直到现在才明白,钬孟公的封印对于他来意味着什么,即使到现在,在仲裁所,依旧有人惊讶地,甚至惊恐地看着他的封印,乐灵岛不止一次地想询问未被封印的秘密。
看着那些亲笔签名,许多有趣的名字出现在那里:随家的祖先,四大家族的祖先。乐灵岛的命令书,鱼悦还在那些档案里找到一份非常有意思的记录:随家的族长出过三位精神不正常的先祖,那些先祖都是后来莫名其妙地疯掉的。这很有趣。因为在他所知道的教育里,随家的祖先是那么优秀,那么的英明神武。
鱼悦甚至在这座巨大的八卦档案室,找到过爷爷随伯禄的初恋照片,非常精致娟秀的女人。档案上详细记载了随伯禄不能娶那个女人的原因,【血统不利于家族繁衍】。鱼悦觉得很有趣,现在想起来,随伯禄和随家老太很少说话,平时连眼神交流都没。
墙壁上的警报滴答叫了几下,鱼悦查阅时间到了。他站了起来,小心地把那些档案插回去,连同那只蟑螂饼。
“巧啊。”帝堂秋站在门口打招呼。鱼悦看了他一眼,却冲他身后的叶杨笑了下。
“真是巧,很久不见了。”叶杨穿着笔挺崭新的军装,胳膊上的标记和榔头一模一样,帝国天盾营。
“我刚休假完毕。很久不见,鱼悦先生。身体恢复得如何。”叶杨有礼貌地问候着。
“挺好了。谢谢。”鱼悦点点头,转身离开这里。地下室的空气并不好。
帝堂秋跟在鱼悦的身后,他特意在此等候他:“鱼悦,他们说你从未取用仲裁所分配给你的相关福利。”
鱼悦接过地下室入口处接待人递给他的袍子还有随身物品:“我也从未为仲裁所做过任何事情。”
帝堂秋敲敲一边的桌子:“你可以做一些事的,对你,只是举手之劳。”
鱼悦没有回答这一千零一次的建议,他拿着电话佩戴到耳朵上,接着,大量的储存信息叫他无暇顾及帝堂秋的问题。
【哥,快回家,出大事了。】
【速回复,萧克羌相亲了。】
【哥哥,萧哥被人抢亲了。】
。。。。。。。。。。
鱼悦呆了一会,在帝堂秋和叶杨奇怪的视线下,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一路上,他一直在胡思乱想,萧克羌相亲?这个时候?政治婚姻?阴谋?
事实上,鱼悦把事情想得过度复杂化了,萧克羌的相亲只是他工作的幼稚园院长的好意而已。现实生活里,萧克羌年纪并不小,单身、个性温和、长相一流,虽然只是个“贫寒的保父”但是还是很受女性欢迎的。在一个女性居多的幼稚园里,萧克羌的出现,对许多单身女性来说,是个好消息。虽然他本人对感情的事情很麻木,但是,这个月他已经收到了三条围巾,还有每天的便宜午餐。
萧克羌的院长觉得,这样的本分青年,实在是个不错的人选,正赶上那位院长女士的亲侄女快三十岁了还没嫁人,于是院长先生就给了萧克羌先生一个奇怪的任务——去相亲。用那位热心女士的话:“愿意不愿意的,先见一见。”萧克羌想着,也没必要为这件事情得罪目前的衣食父母,于是就应承下来。
“我看过不少这样的电视剧,相亲结婚,相亲后相爱,相亲再续不了缘。都是不错的电视剧。”田葛很认真地给萧克羌建议,但是显然,他也不懂得相亲的真正含义。事实上,这家人没几个能懂得,包括这位从门口气喘吁吁跑进来的鱼悦先生。
家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之下,鱼悦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他坐在沙发上好奇地看着萧克羌。
“是什么样的人?”鱼悦终于好奇了一次。
萧克羌皱眉想了下,从一边的皮包里拿出一个相亲册——事实上,这个东西是现在流行的一本东西,里面有一张照片,还有相亲者的详细资料,从收入到爱好一目了然。
鱼悦打开相亲册,第一页的照片上,一个很憨厚、很贤惠、很有知识的女性出现在那里。照片上,她穿着大公司的制服,能进大公司现在代表固定的收入,接着关于这位年近三十的大龄女性的资料被大家传阅了个遍。
“孙宝云,女,岁。有过短暂的结婚历史,现在在XX公司任职,工作收入XXX。个人爱好:烹饪。最喜爱的运动:收拾家,做手工,编织。最喜欢的名言:在一起生活就是为了老年的时候,不会孤独地死去。对对方的要求:只要身体健康,个性好,聪明,就好。”
家人很庄重地传阅了一圈。鱼悦咳嗽了两声:“你很适合,这上面的条件你都达到了。”
接着,全家笑成一团,抑制不了地笑着。萧克羌抢过榔头手里拿着的相亲册,接着惊天地,泣鬼神地来了一句:“事实上,我也觉得对方不错,我年纪也不小了,找个贤惠的圈外人,一直是我的理想。”
屋里安静了,大家互相看着,谁也没想到,萧克羌对待这次的相亲,态度如此地认真。
萧克羌坐到鱼悦的对面:“我想请你一起去,现在,你是这个家的家长。”
鱼悦呆了下,略微带了口吃:“我……比你小。我是说年龄。”
榔头警惕地看下萧克羌:“鱼悦不去。”
萧克羌白了他一眼,这人眼神忒魅,就和抛媚眼一般,榔头打了个寒战。
“我觉得,还是要听下你的意见,如果合适,毕竟她要搬进来的,所以,请您务必和我一起去。”萧克羌再次请求。
相亲,这对普通人来说,真是是很平常的字眼。现代社会,一切电子化,人们的距离越来越远,除了必要的场合,人们都喜欢龟缩在自己的家中做自己的事情,偶然的艳遇,一见钟情,天降良缘似乎真的成为电视里才有的东西,于是相亲这种很古老的会见方式再次成为男女结合的大潮流。
萧克羌真的很想拥有一个家庭,利用也好,需要也罢,他期盼着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离开乐医这个圈子。关于真正的爱情,他考虑甚少,事实上,乐医们大部分的精力都在修炼上,真正为了爱情结婚的人也不多。的确如此,萧克羌需要个正常家庭,他期盼通过相亲能达到这个目标,对他来说,这是一种手段,骨子里,他没尊重普通人的选择方式,可是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何尝不是他这样想的。
“好吧,定下日子来,我和你一起去。”鱼悦点点头,他认同自己家长的位置,没有再拒绝。
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15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婚事(二)
清晨,鱼悦和家里的人,端坐在院子的绿树下,现在,大家都坐在很厚的席子上,席子上有很矮的小几。每天清晨,只要有空,他们会整齐地排列在此,写“一”字。
“一”这个字,在所有的文字里是最简单,但却是最难写的文字。从字面笔画上来说,他是一。从意境上来说,这又有许多讲究。
鱼悦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发明这样的练习法,但是他觉得,聆听大自然的声音,在最接近大地的地方,用柔软的毛笔,认真地写心中的一,对修炼很好。事实证明,自从每天在此安静地写这个一,大家的心境的确提高了不少,唯一叫大家无法接受的是,为什么乐盾也要写。
榔头很哀愁地写着,他有时候写几百张,鱼悦那边都无法过关。甚至连包四海的一,都比他容易过。
鱼悦拿着毛笔,凝神静气。
“不要急于落笔,一定要想好这个一的意图。在落笔之前,要考虑整个一的布局,在写每个一之前,要想好这个一对我们心的影响。”他这样说。这是他总结的一这个字的意思。
萧克羌轻轻闭起双目,想了一下,缓缓下笔,于是,一个安静的,充满人性之静,人心之静的一,被他缓缓地一挥而就。萧克羌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一,缓缓站起来,交到鱼悦手里。
“一切源于默默,你的心境现在是最好的,其实你超过他们太多了,克羌。”鱼悦赞叹了一句。
萧克羌倒是无所谓,他只知道,他不必再陪着那些带着羡慕的眼光看着他的那些倒霉鬼,写这个一了。
“今天,是见面日。”萧克羌小声说。
一群写一的倒霉孩子,笔锋都顿了下,接着叹息下,再次换纸,重新去写。
“恩。我需要准备下吗?”鱼悦也换了一张。
萧克羌抬头看着提着两套正式服装,笑得很开心的花椒。
“我为您想了个合适的身份,说是,您是我的表弟。”
众人再次叹息,再换纸。
“恩,也好。什么时候去?”
萧克羌接过衣服,打开包装看下花椒:“谢谢花椒,很合适的衣服,可以去开演奏会了。”花椒笑笑,捂着嘴巴小声说:“我看电视上相亲都这么穿。”
鱼悦放下笔叹息:“养心,养性,我的修炼还不到,还是不写了。”
萧克羌冲他笑了下,转身把衣服还给花椒:“退了吧,不合适,普通的衣服就好。穿这些出去,会被别人笑的。”
花椒上下打量着两套的华丽丽的宴会礼服,电视上,不都是这样穿吗?
孙宝云小姐有过一次风花雪月、惊天地泣鬼神的短暂婚事,那个时候,她觉得为了爱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可结婚后,她发现真的不是那么一回事。幸亏她的妈妈还是个厉害的女人,帮她看住了最后的门户。
一套小公寓,全产权,身价从未婚变成有过短暂婚史。这是孙宝云为自己的年幼无知付出的代价,那之后她一直埋头工作,现在的孙宝云,岁,大公司的秘书处大总管,人送外号,千年老姑婆。
上个星期,孙宝云的大姑姑对宝云妈妈说起了幼稚园里来的这位小伙子,个性好、安静、俊秀、能干,除了贫穷些几乎就是为孙宝云天生的一段好姻缘。孙宝云看了照片,特别满意,只要个性好,不会满嘴脏话,没有不良嗜好,能守着她,对她好,是孙宝云仅仅有的小小要求了。即使现在她的收入很好,即使她身居高位,但是她是嫁不出去的处理货,所有的人都这么看她,孙宝云想为自己的婚姻赌一口气,即使对方贫寒一些,但是样子还是拿得出手的,绝对拿得出的。
宝云妈对宝云的婚事真的很着急,宝云的爸爸,还有宝云的妹妹孙宝谊,还有做院长的姑姑孙院长,宝云家这次是全体总动员了。相亲的地方就在白水城的缘来大酒店,据说这里风水好,相亲来一对成一对。
今天,孙宝云穿了比较鲜艳的白底紫花套裙,虽然她一再说太花了,但是母亲非要她穿,孙宝云不停地拿着小手帕擦着额头的汗珠。
“姐,小心点擦,妆花了。”孙宝谊提醒姐姐。这位姑娘也不年轻了,要不是姐姐一直没结婚,她已经嫁了三次以上了。话说,她们姐妹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不然这位姑娘不会一直告诉父母,姐姐不结婚,她也不结婚。
“来了,来了,宝云,把镜子收回去,端庄些。”院长孙女士站起来,在门口招呼着。
只是第一次见,仅仅是第一次见,孙家对面前这对兄弟已经满意万分了,孙妈妈甚至觉得,哥哥也好,弟弟也好,随便那个都好啊!要知道,面前这对兄弟,真的长得非常地漂亮,尤其是这个弟弟,精致得和画报上的模特一样,不,即使是画报上的模特也没这个弟弟精致。
孙宝云鼻子尖冒着汗,刚开始对自己的工作,手里压着的那套住房她还是有信心的,可是,见到萧克羌后,她没理由地开始心慌。
索性这里是包厢,外面的人看不到孙宝云的窘态。
孙妈妈招呼着,比院长女士还要热情得多。
萧克羌以前从来没相亲过,他倒是很大方地观察面前的这位孙小姐。比照片上看上去要年轻,挺娟秀,一直很紧张地玩着餐台布,她的母亲一直踢着她的脚,乐医对声音异常敏感,萧克羌能从空气的震动分析出桌子下面的动作。
“我家宝云,年纪是大了点,可是,人很贤惠,很会心疼人……”孙家妈妈刚刚开口夸自己家女儿,孙宝云突然抬头。
“不会的,什么都不会的。”大家惊讶地看着她,孙家妈妈气急败坏。
萧克羌看下鱼悦,鱼悦笑了下,没说什么。他们很奇怪这位孙小姐要做什么。
“那个相亲册是我妈妈和姑姑填写的,事实上,我了,不是,我比萧先生大两岁,我不会做饭,不会编织,事实上,我只会工作,除了……我赚的薪水多一些之外,我没什么优点,我不想欺骗您,在一起了知道了,会更加痛苦,我不会……做家务,对于做家务我很笨,经常打破这个打破那个……我妈说,娶个猪比娶我强……就是……就是这样。其实我的第一次婚姻,就是因为我太爱事业,不会做家务,脾气还不好,才失败的。”
孙宝云一番话下来,孙家合家大小神色灰白。孙妈妈不停地踢着自己的女儿,最后无奈地端起面前的水一饮而尽。她不管了,每次这个女儿都是这样,算了,算了,不管了。
萧克羌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帮孙宝云倒水,他不急不缓地说:“做饭我会一些,还不难吃,编织这些东西,可以去买,现在也没什么人编织了,家务我都会做,生活原本是两个人的事情。所以您不必自责。”
孙宝云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位俊秀非常的男人,她眨巴下眼睛:“您同意了?
萧克羌笑了下:“没那么快的孙小姐,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婚姻是大事情,您对我也还不了解是吗?”
孙家人松了一口气,萧克羌显然成为这家人的救世主一般。宝云妈一直帮萧克羌布菜,漂亮的鱼悦完全被忽略了,宝云爸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这个说话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穷点没啥,他还有退休金呢,孙家没儿子,只要答应娶他的宝云,他可以把现在的大房子给他们夫妻,他和老伴去住小房子就够了。
相亲的程序是这样的:见面、认识、一起出去,或者宗亲回避,接着定下个见面的时间。
孙家的人很有趣,鱼悦这样觉得。那位老伯伯亲切地问他,你喜欢钓鱼吗?接着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这位老伯拉了他就走。鱼悦走出很远后回头看着萧克羌,他尊重萧克羌选择的道路,他需要一个亲人,如同他现在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一般。他有整个的家,而萧克羌,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孤独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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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风花雪月的婚事(三)
最近,家里的客人很多,帝堂秋带着叶杨最近混在这里,放假的田牧也回来了。她尽量毕业,找到了一个私人乐医团体,像她的哥哥一样跑单帮,不过她比她的哥哥幸运,有最高乐医的职能鉴定书,所以田牧的收入非常高,生活很是滋润。现在她准备搬到这所房子一起生活。
最爱热闹的奉游儿最近很奇怪地消失了,没人问他去那里,这个人总是神出鬼没的。
知暖最近总是来,每次来了,带一些点心,和自己的哥哥默默坐在一起相对无言。兄妹俩都不是会交流的人,知暖的聪明用不到鱼悦身上,鱼悦又看得太透彻,在他面前任何心眼都玩不通,即使那个人是帝堂秋,鱼悦也会毫不顾忌、毫不客气地戳穿别人——他就是喜欢直来直去。
四海在放暑假,他现在已经有几个交好的朋友,除了每天必要的训练,四海买了一套民间用的架子鼓,他和同学组了了个乐队,据说暑假里他们要去一些地下音乐会所表演。田葛笑四海不务正业,但是家里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这孩子,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个子长高了,肉肉也多了,笑容也更加多了,一些鬼心眼倒是耍得少了,他的脾气却是越来越榔头,直得吓人。说起来奇怪,包四海最崇拜的人不是鱼悦,而是榔头,尤其是榔头教了他那个莫名其妙的打架三招之后,四海回到学校以一挑三,现在这孩子在学校真的名扬四海了——打架的名气。
上个星期,包四海染了个金黄黄的头发回到家,耳朵上还打了一排耳洞。原本他以为家里人会集体反对他,事实上他也做好了被骂的准备,可惜家里的人都反应平平。四海最后自己忍耐不住去问鱼悦,鱼悦却拿着一本儿童心理学说:“每个孩子都有反抗期,我还奇怪你怎么不反抗,现在终于来了,我很高兴,这说明你还是正常的。”
包四海很郁闷地想:“我即使是发育迟缓,好歹也是正常的,你们有一个正常吗?”
其实,正常的人,家里还是有的,比如,萧克羌。没人比他更加投入地去热爱生活,去很认真很虔诚地经营一次爱情,没人比他更加需要一个家,他一直很内疚,没有为父亲做一些事情,即使是最简单的天伦之乐。那位宝云姑娘,也很努力,最近萧克羌每天都在吃她做的爱心便当,虽然味道真的不怎么样,可是那个女人很执着地每天做着,甚至,她在学习打毛衣。
最近,萧克羌一直在和宝云姑娘约会,每两天一次,从无间断,即使是电闪雷鸣的大雨天气,萧克羌也会打着雨伞站在孙宝云的公司楼下等这位老姑娘。关于那位老姑娘,据说是多年一口恶气全消,最近是越来越漂亮了。
白水城博物馆,萧克羌穿了一套很正式的西装,今天他准备做一件大事情。今天是他和孙宝云相亲认识第天,萧克羌摸下口袋里的那枚戒指,是的,他准备在这个白水城非常有意义的建筑之下,在这些历史的尘埃中跟宝云姑娘求婚,如果可以,明年他希望做爸爸。
孙宝云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今天很奇怪,大清早的两只眼皮就一直在跳动。她接着天棚顶端的玻璃光看着萧克羌,多么英俊,多么好的男人,以前孙宝云喜欢这样调侃着自己“没人爱我,于是我越发的自爱。” 对于萧克羌,孙宝云已然是全情爱上了,这样的男人谁不爱呢?知趣、温和、总是笑眯眯的。她知道她不会遇到更加好的了。
“克羌。”孙宝云招呼着走了过去。
萧克羌冲她笑了下,拉着她的手,接着两个人默默无语地在博物馆里转悠,萧克羌在认真地看着展览品,孙宝云则好奇的看着周围。这里全部是老头老太太在溜达,年轻人只有他们一对,事实上他们已经都不年轻,她还大萧克羌一岁。
接着,萧克羌带着孙宝云来到博物馆的一副巨大的乐神的油画面前,萧克羌拿出戒指,孙宝云喜极而泣。
萧克羌的婚事,来得太突然,就连鱼悦都觉得太快了。可萧克羌觉得还是慢了,有些东西已经无法挽回,所以他努力弥补着自己的人生。
孙姑娘家很开明,聘礼这样的东西都没要,甚至孙家爸爸还准备为萧克羌买一部据说很不错的车子——用他的退休金。
接下来的日子,萧克羌很忙,去陪着孙姑娘挑选嫁妆,挑选婚纱,甚至他的礼服孙姑娘都帮他买好。孙家爸爸包圆了整个婚礼的花销,现代人结婚,那是一笔不小的钱,虽然萧克羌想说他有钱,每个月帮鱼悦处理事物的薪水,以前存的钱,还有老父的遗产,他不是穷人,但是孙家的好意,越来越把他整得像个吃软饭的。对于这样的好意,萧克羌坦然接受,没觉得任何不妥。
这一天清晨,萧克羌看着两套礼服发呆,一套是蓝色乐医的礼服,那套袍子很长,漂亮的流线一直蔓延到脚面,金色的音符领子,紫色的真丝领巾,两排漂亮的水晶扣子,宽宽的束腰上月神花的藤蔓缠绕。另外一套是孙姑娘买的礼服西装。
鱼悦敲敲门进屋,坐在萧克羌的床头,他知道萧克羌在为难什么,终于他拿起来那套乐医礼服说:“伯父一定希望你在月神的祝福下结婚吧,我想,所有的新娘都希望得到那样的祝福。”
萧克羌点点头,慢慢坐在一边套配套的礼服衬衣,穿上靴子,接着他站起来,慢慢穿上那套乐医礼服。田葛推开门,他的手里拿着一束异常大的月神花,据说,这样的花只在遥远的海岛开放,田葛为萧克羌定了本城所有的月神花,那种纯白的,只有五个花瓣的散发着异香的朴素的音符之花。
“祝福你。”田葛把扎好的花束放到萧克羌的手里。
萧克羌笑了下和他拥抱,接着三人来到楼下,家里所有的人都准备好了。所有的人都穿了最正式的礼服,就连包四海,都穿了象征乐医的长袍,当然他个人觉得是很没面子的,因为他是个光板,什么花色也不许有。
白水城婚礼殿堂,百合花园,这里每天要产生三十对以上的夫妻,白水城有许多这样专门用于结婚的场地,百合花园是个不错所在。孙爸爸两个大龄女儿,一直积存在家,他现在花了大笔的钱,租下这么大的场地,能请的都请来了,谁说孙家的姑娘是积压货,他英俊的女婿,今天要为他尽出鸟气。
孙姑娘坐在待嫁房,穿着一套漂亮的百合纱,今天的她看上去真的非常漂亮。孙姑娘一直到现在都觉得做梦一般,幸福来得太突然,突然得有些不真实,她环绕着四周看着,旧友的孩子有些已经七八岁,独身的只剩她一个了。
孙爸爸指手画脚地安排着,孙妈妈尴尬地笑着,哪有岳父大人打下手的?孙妈妈无奈地看着婆家那边,都这个时候了,那边还空无一人,即使萧克羌那个孩子没有父母,朋友也应该来几个啊?孙院长见自己哥哥嫂子尴尬,连忙带着幼稚园的员工坐到了亲家位,孙妈妈的脸色才好看点。
眼看着,中午的时间越来越近,孙爸爸有些紧张,身边那个花园已经很热闹了,这边的新郎还没到。有些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孙妈妈紧张得一直出去看。
“是,萧孙之喜吧?”几辆很大的花房车停在了场地外,一位花房工人在那里问。
孙爸爸站起来点点头。
那位工人冲这边点点头,回头招呼了一下,接着人们做梦一般看着这边。有几十位工人打扮的人把大束大束的紫红色的幸福花向下搬动着,足足有四汽车。孙爸爸连连阻止:“那个,是不是送错了?我们定的是白百合已经到了啊,这可是幸福花?我们按照规格不许用的。”是的,这种紫色的幸福花,是乐医特典,是为了答谢乐医贡献、为大众带来安定生活的特典花,普通民众不许使用的。
工头笑了下:“没错的,萧克羌先生孙宝云小姐,我们看过单子了,按照萧克羌先生的级别,四车的幸福花送到,恭喜了。”
只是刹那的功夫,结婚场所原来寒酸的百合被全部换成了幸福花,大概是场地太小的缘故,这里被幸福花铺满了,两米高的幸福花花桥,一连八个,一个异常精致的乐神冰雕有两米多高。
当乐神冰雕替换了主管婚姻幸福的女神,地上被再次铺垫了红色的长毛地毯,那种地毯的边是金边,看上去无比豪华靓丽,身边那个结婚场地的人,许多人站在那边远远地观望着。这边的排场高贵得吓死人,第一次在普通民众的结婚典礼上看到幸福花,金边红毯。
时间缓慢地过去,第一批新郎宾客到场了,这些人是萧克羌以前带的小店市的乐医仲裁所的队员们。这些人冲着站在门口的孙爸爸孙妈妈微微点头,接着大家从一边的桌子上,拿起了幸福花扎的小花束戴到胸口。那些花束是早就准备好的,两位很漂亮的甜妞站在那里为来宾扎小花束。
接着一位穿着体面的乐医礼服的漂亮大姑娘,慢慢走到已经惊呆的孙爸爸面前:“亲家,我是萧哥的干妹妹,我来这里帮忙。有事情您尽管吩咐。”
孙爸爸茫然地点头,接着小心地和这位姑娘保持着距离,这位可是乐医大人啊!
宾客越来越多,这些人大多都是萧促严带过的人,萧克羌的旧友。今天,孙家的亲戚和孙姑娘的同僚真的被震撼了一把,两米多高的乐盾,几十位乐医的到来,使得人员越来越多,最后百合花园那边临时推倒了一边的花墙,再次摆了无数的排椅,大量的临时员工来回帮忙着。
孙姑娘傻呆呆地坐在屋子里,妹妹开始还来回报着消息,现在这里除了她,再没其他人了。发生呢什么事情?不知道,反正好像是一个叫孙宝云的女人,撞了大运的事情。孙宝云是谁?孙宝云问着自己。
正午,宾客齐备,孙爸爸这会子哭了两次了,他家宝云的福气好啊!所有人都这样说,孙爸爸傻乎乎地哭着,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乐医的婚礼,没有乐队,即使有,谁敢在乐医面前演奏呢?
正午十二点二十分,一队漂亮的乐医小妹妹,年龄都不超越八岁,她们穿着漂亮的小礼服,拿着一种三角形的打击乐器,慢慢地,慢慢地从外面敲击着向里走,萧克羌捧着一束硕大无比的月神花跟在那些女童的身后慢慢走向他新娘的花房。
鱼悦坐在第一排,他身边是帝堂秋,除了他们俩没人再和他们坐在一起,乐医自己有自己的级别制度。
“这样的婚礼,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帝堂秋小声地说,他的眼睛看着萧克羌从花房里领出自己的新娘。
“很幸福的婚礼,对吗?”鱼悦笑笑,礼台上,孙宝云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萧克羌跪在那里,帮她戴戒指,孙姑娘身体后仰着要晕过去的样子。
萧克羌拉住自己的新娘,当着大家的面亲吻她。他对她说:“这个时候,你要晕过去了,我可怎么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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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
汽车喧杂的喇叭声,红绿灯在不停地闪烁,看上去形体相似的人类,但是长相又各有不同,下水道口,白色的停车线,炽热的路面,各种汇聚在一起的噪音,擦肩而过的人们,谁也没看谁。
三个基门塔硬币换一个冰激淋卷筒,硬币落入自动售卖机的声音,咣当!
“给。”方真把手里的冰激淋放到小豆的手里,接着两个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吃着冰激淋,看着很久没有来的人间。方真觉得他刚从地狱里走了一圈,但是这里的空气比起地狱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几个俏丽的少女嘻嘻哈哈地从长椅后经过,一位少女好像发现宝藏一般悄悄的地跟同伴嘀嘀咕咕,接着几个少女窃窃私语着,笑闹着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着方真还有小豆。
的确,这样随意的街道,方真这样的俊秀人物,多少有些不衬这里的风景。无论是气质,还是从骨髓里带出来的因子,他和人类社会就是如此不搭,但是即使他再不搭,也没身边的小豆那么古怪。
“舔完这边,要转一下,舔那边.”方真耐心地帮小豆转了一下冰激淋,这孩子只知道吃一边,那边已经化得滴水了。
“……转……”小豆目视前方,习惯性地木呆呆地学了一句。可是依旧是保持原样的舔着,舌头伸着,脑袋一上一下。
今年的童装流行趋势是这样的:典雅的复古七分裤、配古风长袜,贵族丝带小皮鞋,俏丽牛仔服、工作裤、针织衫等,色彩方面,白色、卡其色、粉蓝、粉绿还有典雅的印花色,薄尼格子为首选。
如今,小豆穿的正是这样的服装,典雅的小贵族套装,七分裤,白色长袜,俏皮水牛皮丝带鞋,小西装,小领结,发式是最好的理发师为他精心设计的。小豆很漂亮,猛地一打眼,他就像应该放进昂贵礼盒中的洋娃娃,再仔细端详,他也的确是娃娃:没有表情的五官,亚麻色的头发,细白白的肌肤几乎透明,他的唇舌是水晶红,舌头呆呆地伸出却不知道缩回去,一下一下地舔着,却不知道卷回舌头品尝。
方真拿出口袋里的丝帕,就着小豆的下巴,耐心地一下一下教着:“恩,舔一下,缩回去。尝一尝,好吃吗?”
小豆没有回答,但是显然,他发现,缩回舌头品尝,味道确实很好。
方舟站在街角,并不敢过去,他摸摸耳朵,接通方真的电话,小豆很快消灭完一个冰激淋,接着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时间到了,相关的地址,还有照片、资料,我都放在附近的储物柜。你们要小心,这是这个家伙第一次出任务,我希望平安无事、一切顺利,毕竟付出的太多了,如果失败又要重头来。”方舟嘱咐着。
“没有……办法再延迟了吗?他还小,还是……一个孩子。”方真摸摸小豆的头发,他很少求人,但是却为这个孩子求过无数次。那个人说,再不会叫他的手染血,但是现在他宁愿是自己去出这次任务,反正他已经肮脏不堪,也不在乎再堕落一次。那些威胁一直是他安慰自己的理由,是啊,他是被迫的,他是被威胁的,他是无奈的,他每天睡前都这样安慰自己,即使如此,他依旧要服用大量的、大把的安眠药物,否则,他无法入睡,噩梦连连。
小豆突然回过头,街边一个巨大的蓝色垃圾箱突然飞起,猛地从上到下地扣在了方舟的脑袋上。方舟惨叫了一声,摇晃着,巨大的垃圾箱上的三个大字十分扎眼。
“可回收”
“你不喜欢他?”方真笑了下,摸摸小豆的头发,这孩子的头发有些软,摸上去很舒服。方真喜欢这样抚摸他的头发,小时候,那个孩子也喜欢被他这样抚摸,不过那个孩子的表情比这个孩子好,很乖,很可爱。当然这个也是不错的。
小豆的瞳孔的缩了下,接着恢复了平静。
五百基门塔做一次手部护理,去毛刺,去角质,上保护的精油,挑一只还算颜色可人的颜色涂染指甲,如果没有一副招惹男人喜欢的相貌,最起码也要有一双惹人怜爱纤细秀美的手,五百基门塔是庶民价格。
商场的楼梯下,无数拥有着内在美的女人在装扮着她们的手。
方真出现在那里,所有的女人都在看他。他是个男人,并且长相怡人,但是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可他偏偏出现了,还买了一瓶紫色的指甲油。放下一千基门塔的票子,方真离开,女人们立刻把他的出现当成了话题,而且如无意外的话,女人们准备谈论一天。
方真领着小豆,慢慢地顺着商场的紧急通道的楼梯慢慢地走着。他告诉小豆:天,是蓝色的,白天的天是蓝色的,蓝色的天上有白云,白云是白色的,白色的云只出现在白天,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
“小豆,眼睛是用来看这个世界的。”
“小豆,鼻子是用来闻味道的。”
“小豆,嘴巴是用来吃东西的。”
方真和小豆站在商场楼顶的停机坪,方真还在教着,他把小豆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认真地告诉他每个器官的作用。当说到嘴巴是用来吃东西的时候,小豆突然把脸凑到方真的面前,突然张开嘴巴,伸出他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方真的嘴角。
“缩回去……舔……好吃。”小豆那没有起伏的童音慢吞吞地说着。
方真抚摸下自己的嘴角,那上面确实沾了冰激淋,最近自己是越来越不讲究了,简直邋遢得要死。方真笑了下,捏捏小豆的鼻子。
一架蓝色的直升机,缓缓地在他们头顶盘旋着,巨大的机翼,卷起无数的风。方真把小豆搂进怀里,虽然他知道,惧怕这样的情绪目前还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孩子的思维里,可他想这样做。小豆的瞳孔再次闪了一下,缓缓地伸出手,抱住了方真的大腿,抱得很紧。
环奉慢慢地走下飞机,方真看着他,递给他一个袋子:“资料。”
环奉弯腰鞠躬,双手接过资料:“我知道您不放心,可是,我们都不能违背春水先生,所以,如果您实在不安心,那么,您和我们一起去吧。”
方真摇摇头,他缓缓蹲下,摸摸小豆的脸颊,这孩子的体温还是如此的低,就像没有血液流动一般。
“别害怕,如果不行,就告诉他们,不行,不要勉强自己,知道吗?”他嘱咐着,虽然知道,这个孩子什么也听不懂,但是他必须要告诉他。
“告诉……他们。”小豆重复。
“对,告诉他们,你不想、不愿意、不可以、不能够那么做。”方真说着,越说越复杂。
方真从口袋拿出指甲油,他慢慢蹲下,他把小豆的手放进自己的手里,接着一只又一只地在小豆的手指肚上一层一层地刷着,一直刷到,看不到这孩子的手掌和手指的纹路。小豆不喜欢这样的感觉,那些胶状的物体,干巴巴地黏着他的皮肤,他张开手,又合起来。
“不要把这些东西弄掉了,记得了吗?”方真嘱咐着,虽然他知道,他还是什么都不懂。
环奉无奈地站立,一直站到方真把小豆的手缓缓地放开,环奉接过小豆的手,领着他慢慢向飞机走去,环奉带着一种特殊的电子波动医器,那种医器会发出奇怪的音频,这种音频是方真语音的频率,小豆不会攻击带着这样音频的人。当然,偶尔他也会出错,比如在方舟身上,这样的东西就不灵光。
飞机缓缓地离去,方真看着它消失。方舟在小豆乘坐的那架飞机消失后才胆怯地冒头,最近,因为那个家伙,他总是在吃莫名其妙的苦。
“我们去放松下吧,你看那个妖怪也很累,附近有一处很好的休闲,你去洗个澡,蒸一下,我再帮你放松放松。”方舟讨好地站在方真的身边,他贪婪地闻着他的味道,好久没闻到了,好久没有这样接近过了。
“你去吧,你身上,很臭。”方真建议方舟去洗一下,他比他更加需要,毕竟他才是从垃圾箱里刚挣扎出来的哪一个。
汽车喧杂的喇叭声没有停止,红绿灯依旧在不停地闪烁,那些看上去形体相似的人类,每个人思考的事情都不相同,却又相同,性、金钱、权利,除此之外,甚少有其他的东西。方真坐在街边的排椅上,默默地看着这个世界,如此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
距离排椅三百公里的一所巨大的豪华庄园内,惨叫声猛地响起,又迅速消失。
小豆慢慢地从破碎的医器和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上跨过,那些尸体的神色狰狞,犹如地狱里油锅中煎熬的罪恶灵魂,他们的表情是赤裸的、毫无遮掩的,暴露着、表现着、最后的形态,兴奋的、悲伤的、愤怒的、讥讽的、藐视的……种种,这些神情是完全的,比较完全的,除了满足幸福的笑,所有的表情都有了。小豆慢慢地从他们身上跨过去,他看下四周,嘴巴里突然冒出许多单词:“眼睛是用来看这个世界的,鼻子是用来闻味道的,嘴巴是用来吃东西的……”
地上的血晕,越来越大,环奉看着手里的计时器,喃喃地说了句:“一秒零九,这个可怕的怪物,那个是乐圣吧?只要一秒零九吗?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去杀死他们呢?但是,这不是我该思考的吧?呼……”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躲避地站在一边,这一次,他没有去拉小豆的手。
飞机再次起飞,小豆的脑袋靠着冰凉寒冷的飞机玻璃窗,他看着外面, 天,是蓝色的,白天的天是蓝色的,蓝色的天上有白云,白云是白色的,白色的云只出现在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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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于是开始自卑
“体重一百零四,身高……一米六八,呃,我说四海,你吃的饭都去哪里了?”榔头略微带着一丝戏弄的语气看着趴在磅秤上的包四海。
“鬼知道。”包四海气愤地从秤上走下来穿拖鞋。
“四海还是小孩子吧,有些孩子发育是迟缓的,别着急。那,这些鱼脑都吃了,比起身高,这次考试又垫底了吧?”刚刚融入这个家的孙宝云,端着一碗白糊糊从厨房走出来。
现在是深秋,再过二十天,就是寒冷的冬季了,吴岚的气候变换得非常快,气温是以直线上下的,非常迅速且准确。一但入冬气温会直线下降十五度左右,尤其是吴岚内陆的白水城。
“啊,好恶心!嫂子,这是什么?”包四海一脸嫌弃地指着桌子上的那碗白色的透明的糊糊。
“啊,不说了,我还要上班,你哥哥还在睡觉,早餐我帮他温在恒温箱,叫他起来记得吃。”孙宝云小跑到门口,她拒绝了佣人弯腰帮她穿鞋,而是一屁股坐在门廊上,自己在那里一边唠叨一边没形象地穿鞋。
花椒张张嘴巴,但是没敢说什么。这个家,行为不高贵的不止孙宝云一位,这个家绝大部分的人,完全任性行事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有时候花椒很庆幸这个家没耸立在乐医密集的地区,不然就漫天谣言了。
上午十点,萧克羌穿着一套不怎么讲究的松垮垮的睡衣从楼上抓着脑袋向下走。这套绿格子睡衣的购买人是他的新婚夫人,同样的款式孙宝云也有一套,而且她还好心地替全家都买了一套。结婚后,萧克羌被客气地“开除”了,没有一家幼稚园敢用一位乐医大人做保父,虽然那首鸭子歌他还没写完。
“早。”鱼悦起地很早,现在已经从仲裁所兜了一个圈子回来了。
“哦,早。榔头呢?”萧克羌看下鱼悦的身后,那个总是带着很热闹气氛的家伙没有出现。
“据说有几位乐盾去世了,他去参加他们的葬礼,下午回来。”鱼悦脱去那套紧绷的长袍,乐医的衣服,说实话并不随意。
“恩……说实话,乐盾的感情总是比我们好。”萧克羌拉开椅子开始吃老婆做的早餐。
鱼悦笑了下,弯腰抱起花花坐在了一边,花花的小爪子上下扒拉着。这时,电视突然打开。
“现在是上午时间十点十四分,我现在站的地方是警方的隔离线。各位观众,距离乐医集体死亡时间已经过去三天,警方依旧未对……”一位打扮得精彩万分的现场播报员小姐正在现场叨咕着。
鱼悦伸出手关闭了电视,他不想看。
“仲裁所那边,还没消息吗?”萧克羌一边吃一边问。
“我没问,他们也没告诉我。”鱼悦打开今天的报纸。
【诸炽城乐医神秘死亡事件XXXX】很大的一个标题在头版,打开一份是这个,再打开一份依旧是这个。鱼悦烦躁地把报纸丢在一边,仰头看天花板。
“对了,下个星期,我陪您上班吧。”萧克羌坐到他身边说。
鱼悦笑了下,放下挡在头上的手:“你在担心我?”
“恩,两个月三起,都是高段位的乐医,我想……再说,我也失业了啊。”萧克羌拿着报纸来回逗弄花花。
“家里的杂事,你不是一直在帮我处理吗?如果没有你,大家的生活不会这么安静的。如果不喜欢,还是算了吧。”鱼悦轻轻摇头,他有一种感觉,他是安全的,他很奇怪,但是他确定他很安全。
“好了,我那套衣服也该拿出来晒晒太阳了,每天在床上穿给老婆看……哦,今天天气不错,我去……去一下!”失言的萧克羌抱着花花落荒而逃。
鱼悦呆坐了一会,低声笑了起来,原来,乐医的长袍可以用来讨好妻子。这样啊……
“您好,各位先生,请问您要去那一层?”电梯小姐轻盈的声音响起。
包四海看下左右小声说:“那个,据说有一种新上市的增高鞋。”
“哦,请进来,七楼左手会有您购买的商品,祝愿您购物愉快。”电梯小姐声音依旧轻盈,笑容依旧。但是包四海就是觉得他在被别人嘲笑着,嘲笑他的小个子,嘲笑他可怜的学习成绩。
包四海出了电梯,四下看着,这一层是体育用品店和器材店,电子游戏机等消耗年轻人能量的东西在此贩卖,那种增高鞋属于特型衣物柜台。正在左顾右盼间,一声招呼来自楼层的另外一边:“哦,四海,这里这里!”
“麻烦了,遇到熟人了。”这是包四海突然起的感觉,他讪讪地笑着看着那个人,不,应该是那群人。天,真是不好运,学校篮球队的队员集体出现在这里。
“哦,陈洲,你们怎么在这里?”包四海无奈地站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说话。他讨厌大个子,非常讨厌。
陈洲是包四海的同班同学,他的个子不是球队最高的,可是一米九十七公分的个子绝对不低。他站在包四海面前就像一座大山一般。
“我们校队的队服,都是这里定做的,我们实在太高,衣服不好买的,恩?你来这里?”陈洲这个孩子倒是很没心眼,完全没看出包四海的窘迫。
“哦,我来买……游戏机。”包四海回答。
“哇,真的,哪一款?真好,可以买新游戏机,我那套已经下架了,我老爸不给我买新的,畅想公司的卧式不错,机舱据说超舒服,等我下,我们一起去看。”陈洲毕竟是大孩子,一听游戏机就万分地兴奋。
包四海的内心被煎熬了,他勉强地扯着笑容点点头,坐在了一边。这里是体育组,徘徊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巨人,包四海觉得自己再次成为了小鸡雏,无比自卑。
陈洲跟队友打了下招呼,收拾了东西来到包四海面前:“我们走吧!”也许是高个子的随意动作,他拉住了包四海的手,有些人笑了,恩,怎么说呢,父亲拉着孩子的手一般的感觉。
包四海尴尬地甩开陈洲的手,一起向着游戏机柜台走。
“其实,我很羡慕矮个子,真的。”陈洲突然在包四海的头顶来了一句。
“呃,撒谎。”包四海停下脚步仰头看他。
陈洲走继续向前走,他走一步,包四海两步,跟得很辛苦。陈洲放慢脚步:“恩,真的,买不到合适的鞋子,交不到女朋友,进门先观察门廊,不然会碰头。我父亲总是帮我量身高,每次长高他都唉声叹气的,其实我父亲是物理教授,可是他说没有搞物理的超过两米。我才岁。哎!”
包四海觉得很奇怪,搞物理的和身高有什么关系。
陈洲笑了下:“我爸说,没人愿意垫着脚尖为我颁学位证,或者大奖什么的。”
包四海笑了:“你爸爸,很有趣。”
陈洲点点头:“对啊,我家人都很有趣。对了,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包四海趴在游戏展示台看着那些游戏仓:“我爸,去世了,我和我哥哥一起生活。”
陈洲带着一丝震惊看着包四海,包四海笑了下:“看什么?”
“看不出来,你总是很快乐,班里的人都喜欢你,觉得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抱歉我不是故意问的。”陈洲道歉。
“啊,没什么啊,其实我也没见过他几次,没印象了……”如果没有拥有过,就不太会有感觉,包四海回答得很自然。
一架银色机身的游戏仓,包四海挺喜欢的,绕着转了好几个圈,他未必要买。陈州看下价格吐吐舌头:“四海,好贵。”
“我就是看看啊。”包四海怕在机身上抚摸着,恩,真皮的恒温弹座,机身宽敞,真的好想买,也不知道哥哥允许不。
“先生,抱歉,这里暂时清场,您能去那边的座位等会吗?我们有一些不错的游戏教练演示盘免费放送。”楼层经理抱歉地笑着对陈州和包四海说。
包四海抬头,游戏柜台入口处,一个年纪不大的乐医,带着四五个乐盾,还有商场保安站在那里等待清场。原来如此,优先购买权,乐医的特权。
包四海坐在休息区的沙发,看着那边被售货员围拢的少年乐医,那个人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吧?他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知道吗?听说白水出现乐医杀手呢。”陈州神秘地说。
“噗……!”包四海成功地呛了。
“乐医杀手?哈?”包四海的声音,成功地引起那边人的注意。人们看着这边,神色不善。陈州直接捂住包四海的嘴巴,一脸冒汗地说:“嘿,你这么大声干嘛,小声点。”
包四海连连点头,陈州放下手,诡异地凑到他面前:“电视里的说的是大宗的,据说这几天有最少四位单身乐医被人杀死在寓所,现在乐医都不敢单身出门了。”
“真的假的?”包四海很震惊,因为家里的人,超级麻木不仁。
“真的,我发誓,你没看到吗?现在乐医住宅区基本属于戒严状态,这几天乐医都不单独行动了。”陈州对自己八卦带来的效果异常满意。
包四海放下饮料,站起来就走。
“哎,你去那里啊?”陈州大声问。
“回家。”包四海回了一句,转身就向外跑。家里的那些人,基本都在单独行动,他心很慌,不知道怎么了。
包四海直接打了车,向家跑,出租车停到小区口,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包四海付钱下车,扒开看热闹的人群向里走。
“啊,那里住了乐医,这么久了,第一次知道呢。”
“是啊,那家的主妇,前几天还和我们在一起在超市选购呢,据说是新婚,我当时还纳闷呢,小区里什么时候有这样气质的人。”
“不是说只住了几个兄弟吗?”
邻居在那里叽叽喳喳地八卦,包四海来到警戒线。
“先生,前面今天开始属于戒严区了。”一位警察拦住包四海。
包四海很害怕警察,他以前在他们手里没少受罪,现在看到他仍旧害怕。包四海咬咬嘴唇,看下那边的家,他接通电话,花椒接的:“花椒姐姐,家里出事了吗?外面的人不叫我回家。”包四海的声音略微带了哭音,很害怕。
花椒从家里小跑步地来到警戒线,她指着包四海:“那是我家小少爷。”
“真是抱歉,您也没仔细说,现在这个时候,您还是带您的乐盾出行,实在不安全呢。”这位警长非常好心地帮包四海打开警戒线放他进去。
花椒拉起包四海的手:“什么事情也没有,家里很平安,这里是仲裁所和附近的警署派来的人,说最近不少乐医遇害呢,大先生刚才还说叫车去接您。”
包四海抿嘴看下身后那些邻居,他闷着嗓子说:“担心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乐医。”
是的,包四海还没有参加过任何的乐医等级评定,所以,他也没有任何乐医相关的身份。
鱼悦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故人,真是奇怪,乐医被杀,第五课找他做什么?
周挽歌、李思再次见到鱼悦,看样子,过去他们实在没给这个人留什么好印象,他的态度仍旧这么不好。
“抱歉,鱼先生,我们的确需要您的帮助,因为这次死亡的人非同小可,您和他们的级别相同,所以,我们想请你看下现场照片。也许您能为我们找到一些线索。”
周挽歌不等鱼悦回答,却从身边的皮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慢慢地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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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说的半句话
鱼悦一张一张翻看着那些照片,从开始的漠然,变成了倒吸一口冷气。那些乐医,不是被凶器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杀害的,他们……是互相残杀死的,看脸上的表情,分明是被自己的痴缠,生生缠死的。
“为什么会这样?”鱼悦震惊。
周挽歌仔细地观察着鱼悦的表情,一个细节都不想放过。
“鱼先生,现在我们手里的资料里,可以用医器达到这种效果的人,不出十位,您是其中之一。当然我们不是怀疑您,其他的先生我们也去问了,我们想知道的是,如果您想把三十人以上的乐医带入痴缠的境界,需要多长的时间?这里有一位羽五的乐医,他一直隐居在诸炽城,这次他的三个儿子,还有家里的孩子、学生,无一生还。”周挽歌努力把自己的词汇用得很适当,天知道,他很少这样想着词汇和别人交谈。
鱼悦倒是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合适,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敲击着,他自己的境界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事实上他自己也没做过相关的境界评级。
“如果是我,大约二十五分钟。”鱼悦思考了下,说了个时间,事实上,他觉得如果环境、条件好的话,三分钟就可以了。他的痴缠是用在实验兽身上的,他听过相关的案例,也看过底地库的密档,那里记录的时间做对比的话,传说中的大逍遥用过十分左右,他总不能说他比大逍遥还要厉害吧。
这次换周挽歌震惊了,他迅速跟李思交流了一下眼神,鱼悦看下他们问:“怎么了?”
周挽歌收起照片:“您知道,我们看的记录吗?从警报开始,到最后的时间推断,案发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包四海猛地推开门,一院子的警察叫他浑身不得劲。
“回来得很早呢?怎么了四海?”鱼悦发现四海神色不善,一脸阴郁。
“很多的警察。”包四海放下背包,换鞋子。
“恩,出了一些事情,所以他们来了。不用担心。”鱼悦安慰他。
“是那个乐医杀手吧,我听说了。”包四海撇了一眼桌子,周挽歌面无表情地收起那些照片。
“乐医杀手?”这个鱼悦倒是不清楚,怎么外面的传言如此的多吗?
周挽歌苦笑了下:“事实上,最近真的有许多事情,这几天先后有七位独居乐医被杀害,所以外面有许多传言。”
“四海,你先上楼。不用担心,家里的人都在回家的路上,一切都好。”鱼悦冲包四海安慰地笑下。
包四海点点头,弯腰抱起咬他裤脚的花花,转身上了楼。
“先生,这是两件案子的,我们的重心放在这边。关于那些独居乐医被杀事件,目前乐医仲裁所和地方刑事庭正在侦破,初步怀疑是谋财害命。”周挽歌对鱼悦说。
“外面很乱呢。”鱼悦叹息了下。
“您看这件案子,如果要您预测,您觉得什么人可以做到这件事呢?毕竟您的境界现在在吴岚,不,六国都算魁首的。我们解剖那些被害者,他们的脑组织完全被破坏,里面大量淤积了内伤性的血块。现在,我们真的很为难,从有第五课开始,我们第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问题。”周挽歌的语气露出一丝无奈。这次,第五课的压力真的很大。
鱼悦敲敲脑门,沉吟了一会:“除非,当年的琴圣,早就死去的琴大先生,琴二先生,舞道先祖琴凤,都可以。但是除非他们从坟墓里爬出来。”鱼悦说这番话的时候一脸苦笑。
周挽歌也跟着苦笑了一下,他慢慢站起来:“鱼先生,根据现场和最近出的事情,我们把被害者判定为两类:一类是隐居的境界超高的乐医,还有……还有一类就是,算了,那个和您没什么关系。谢谢您的配合,最近,我们会着重找人保护您的安全,所以请您安心的工作和生活。”
鱼悦点点头,没有说话,虽然他很好奇周挽歌的后半句话,但是他觉得,知道得过多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
周挽歌和李思离开鱼悦的寓所,到下一位乐医家去问询。那位乐医是现在还流浪在外面的钬孟公,随家事件后,他一直在外面,未被召回乐灵岛。周挽歌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是,另外那一类死去的乐医,大多数,一直干着一件秘密的工作,就是追杀,消灭有风余孽。那个组织隶属乐灵岛,他们有个很有趣的名字“灭风宗”这次被灭门的三家乐医家族,当家的族长都参与过灭风宗的行动。
“李思,你算前辈,你说,我们这些国家机器,还真可怜,是个人就能欺负我们一下。难啊。”周挽歌坐到车子上,拿起一个路边排档买的蔬菜卷吃着,他一边吃一边抱怨着。
周挽歌的搭档李思,算是第五科的老警员,他拍拍周挽歌的肩膀无言地笑了下。他懂,他真的懂。
看着院子里突然增加的警卫,包四海丢失的惶恐再次回到了他的心里,他抚摸着花花的毛,坐在窗台上也不知道胡思乱想着什么。
“想什么呢,我都看你半天了。”田葛的声音突然在屋子里冒出来,包四海吓了一跳。
“哥?”包四海放下花花站了起来。
“收拾下,跟我走吧。”田葛拍拍包四海的肩膀。
“去哪?”包四海问。
“国家乐医职级所。”田葛打开柜子,慢慢地帮包四海挑选衣服。
“我去那里做什么?”包四海迟疑了下问道。
“大先生的意思,虽然不喜欢你和乐医界有来往,但是,现在你需要人保护,也需要评定一下。现在,各方面的意思都是这样,下个星期,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住到乐医聚集区。虽然我们都不想去,可是,马上大先生要出加三任务,家里到时候只有你和花椒,我们还是多少有些不放心。”
“那么,我要失去自由了吗?必须退学了吗?”
“乱想什么呢!安心,我们都在,你还是按照原来的生活过,只是身边会多一些人,事实上,早晚你也会这样走,虽然无奈,可是这是乐医的命运啊。”
“那么,如果我不想做乐医呢?哥,我什么都不懂,现在也不想成为乐医。”
“你以为做乐医那么简单呢,那是为别人的生命负责的事情,有些事情,注定的。四海,如果我是你,就会去,我不希望家人为我担心。”
乐医职级所(国家乐医,民间乐医,职业评定机构。乐医分宫、商、角、徵、羽。五大等级。每级别分七音。比如,宫一音,是最低级别,羽七音过度后就可以到达乐圣了。乐医到达角的级别后,会拥有可怕的音乐攻击力。)
包四海领着表格坐在职级所门口的石台上,这里来来往往许多人,有年老者,年轻者。包四海拿的是一份初级评定书,他需要排很久的队伍。坐在这里,包四海想起以前他经常编的一个瞎话:一位乐医要收他做徒弟,他需要学费。
在包四海行骗的过程当中,这是最失败的一个瞎话了,当时他记得,许多人嘲笑他。
现在,他竟然坐在了这里,这个世界的门,就这样被敞开了吗?
鱼悦坐在职级所外的一部车里,包四海不知道他来,鱼悦也不想告诉他。
“就这样把小包子推出去,太残忍了吧?”榔头趴在玻璃上看着,包四海穿着很普通的衣服,毫无讲究地坐在那里,来往的人好奇地他。他和那里格格不入。
“这个时候,随家突然叫我去完成承诺,虽然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可是,四海的学业、他的安全都是问题。我们一走,这些人不知道会如何接近他,不如叫他早点考完,也省得些人惦记。”鱼悦拉好车窗的窗帘,闭目养神。
“喂,小老板。”榔头很久没叫鱼悦小老板了。
鱼悦睁开眼睛看下榔头:“怎么?”
“最近,你好像在玩心眼呢?”榔头笑眯眯地开玩笑。
“知道吗,我在那个地库,学会了卑鄙无耻。”鱼悦也学他一脸包含它意的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包四海觉得自己像被遗弃的小孩,田葛拿了一本杂志,靠着一边的雕像上翻阅着,根本不理他,包四海的登记表被包四海揉得烂兮兮。
“包先生?”一位穿着粉蓝套裙的接待小姐,微微弯腰招呼包四海。
包四海看下依旧看杂志的田葛,他还是不看他。
“恩。”包四海把那份表格插进上衣兜。
“这边来,您准备一下。距离您的评定还有十分钟。”这位接待小姐带着客套的笑容说。
包四海晃悠悠地跟着这位接待小姐来到一间不大的等候房,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同了。这里的人,从十几岁到四五十岁的都有,人们轻轻地擦着自己的医器,看这些人的打扮,都是整齐、洁净、高贵长袍。
包四海看下自己,上衣夹克衫,校服裤子,白球鞋。汗,田葛害人。
其实包四海误会田葛了,当年的田葛,一样买不起乐医袍,打扮比他寒酸百倍。最起码包四海现在的衣衫都是新的,当年的田葛的裤子是去世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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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考试
“你说,万一他考试不及格,出来哭怎么办?”榔头的手指有节奏地在玻璃上敲击着,这个人的乐感自从学了舞道以后是越来越强了。
“我不担心他考不上,我是担心他无法摆正自己的位置。他的环境我们一直清楚,万一,万一他不适应今后的生活呢?”开车的萧克羌担心了。
田葛在外面敲敲玻璃,鱼悦摇下车窗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田葛笑了下:“开门吧,我要进去。”
于是,田葛、鱼悦、榔头,外加假装自己是司机的萧克羌面对面地坐到了一起。
如同所有焦急的家长一般,家长的紧张感远远比学生自身要多得多,车厢里大家默默无语地等待着,除了榔头的手指敲玻璃的声音,大家都很沉默。终于,萧克羌开口说话了,这叫大家多少都松了一口气。
“不是,不同意,四海进入乐医界吗??”
鱼悦靠着车厢座位,思考了半天:“下个月,我们就去完成那个奇怪的任务,家里,就四海和花椒。花椒的底子我们俩都知道,不管奉游儿那个人如何,花椒是奉家的人。我的力量太薄弱,最近,说实话,我得到的最大的教训就是,要想抗衡某种力量,最起码你要和他站在平行线。四海不考试,顶多就是个有强大靠山的小痞子,离开了我们,他是没办法的……”
田葛看下默默无语的榔头,榔头没有表情,但是他是这里最不愉快的一个。在四海身上他的付出是最多的,某些时候,榔头觉得四海是他童年的另外一个缩影。
“不要觉得那个孩子会沦陷进去,四海比大家想象的聪明,如果被简单的浮华、简单的奢华蒙住眼睛,他这辈子也就这么点出息了。我觉得即使那个孩子成为乐医了,也不是都是坏事,最起码我们出门他是安全的,对吧?事物都是两面的。”田葛开了口,榔头突然停止敲击玻璃,鱼悦松了一口气,一家人眼巴巴地看着职级所。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也许在民间,大家很崇拜乐医职级所,然而在乐医界它不是唯一职级评定单位。但是作为一个非宗族、非宗系传人、非正统十八空学院出身的乐医,如果想得到正式的乐医职称,那么唯一的大门就是这里。
对于这里,除了田葛,所有人都是陌生的,榔头小心地从侧面打听着里面的消息。田葛也在许多年前来考过,对他来说,真的不难,可是他忘记了,他好歹是师傅带出来的,可四海,他根本是个连乐医基础规则都不知道的初学者,此刻,他的内心的确是坎坷不安的。
这是一间不大的等候室,包四海拿到一块牌子,还有一份新的表格,那份表格是这样写的:你大概几岁开始接受乐医训练?授业恩师是谁?师傅的职级是多少?你认为乐医是什么?你的医器是什么类型的?你每天受多少小时的乐医相关训练?等等问题。包四海蹲在地上认真地填写起来。
你大概几岁开始接受乐医训练?包四海这样写:我觉得我小时候在梦里就开始被训练了,这倒不是假话,他经常乱做梦的。
你的授业恩师是谁? 我哥。
师傅的职级是多少? 没问。
你认为乐医是什么? 乐医呗?要不然呢?
你的医器是什么类型? 细长型。
你每天受多少个小时的乐医相关训练? 看心情。
。。。。。。。。。
包四海在填表格,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在观察他。这个人明显的和这里格格不入,而且他的耳朵上竟然带了音乐耳塞,是个乐医就知道,耳塞这个东西破坏听觉,是乐医学习中的大忌。
包四海把表格填好,交给一边的工作人员,接着乖乖地坐到一边。这孩子挺聪明,心里害怕,于是保持沉默,用榔头的话来说,如果不想别人小看你,就少说话,狠狠地盯着对方,别露怯。
对面实在是有太多人了,包四海也不知道该盯着哪个,于是他盯大家的乐器。哗!话说,你看看人家的医器,雕金刻银,镶玉镂花,是个地方就要镶嵌点啥,那颜色,那叫个奢华,包四海越加地觉得自己的医器寒酸,完全不知道他腰上带的那个袋子里的那个他所谓的细长型,可以买下这所房子里所有的医器,还剩余许多倍的钱。
考场的门缓缓推开,一些人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这些人没过关,过关的会进入里面的另外一道门。包四海站起来,跟在队伍最后,他看着那些失败者,想着,一会自己大概也会跟着他们出来吧?但是他想他不会那么沮丧的,自己才学了几个月,输了也不丢人,想到这里他自在了许多。
那些被淘汰的考生慢慢离去,许多考生已经四十出头了,但是仍然每次都来考试。有时候乐医这个职业,已经成为一种象征,至于象什么,就连乐医自己,每个乐医的解释都会不同。
包四海拿着一个小碗碗口大的牌子挂在裤子上,“”是他的号码。接着他跟着前面的四位考生慢慢进入一间比外面还要小的房间。
“请各位考生不必紧张,初级考试是非常简单的,所以,请考生们不要因为过度紧张,影响气脉,失去考试资格。”职级所的一位工作人员轻轻摇动一对小铃铛对大家说,那对小铃铛的声音对考试的乐医起到了一定的放松作用。
一个乐医,每三年才能参加一次职业评级,不紧张,能不紧张吗?即使不在乎岁月,那么一大笔考试费用,谁出得起啊!这里面除了不知道这个规矩的包四海在好奇地四下观望,剩下的人都在缓缓地做放松,比如深呼吸什么的。
屋子里的窗帘缓缓下坠,房间成为漆黑,包四海吓了一跳。
“各位考生,接着你们会看到面前有一颗二百五十克重的木球,这些木球被细线悬挂在空中,你们要做的非常简单,用医器制造出来的音刃割断绳子,拿到木球,就可以进入下一个房间了。”工作人员说完,每个考生面前一米处,缓缓下坠了一颗红色的木球,房间之所以会黑暗,是为了叫考生看到木球上的线,毕竟这是初级考试。
屋子里响起一声呐喊:“加油!”包四海吓了一跳,他身边这位小胖子,突然挥舞着拳头为他自己加油。包四海躲避到一边,没办法,这家伙的医器,那叫一个金光灿烂的晃眼,说实话,包四海在乐医相关的杂志上,看到过许多奇形怪状的医器,这胖子的医器外形很夸张,最少有一米半长的一支云角,要知道一般的云角最多一尺半长,云角是气鸣医器。
胖子的云角长也就不打紧了,问题是,太华贵了,除了金箔,这胖子的医器上还镶嵌了宝石,虽然乐医对医器都有着各种嗜好,但是,镶嵌着大块宝石的,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那位工作人员也好奇的看着这位小胖子,只见他,跺脚、摇头、开始吹奏,那张小胖脸憋得那叫个通红,终于,一阵挥汗如雨的演奏之下,三分钟后一个木球掉了下来,小胖子很是窃喜地拿着球递给工作人员,他的表格上得到第一枚印章。
小胖子走了,四海好奇地看着其他演奏者,他不着急,着急没用,既然来了自然要好好地看下。接着他看到了第二位考生,这是一位小姑娘,但见她挥汗如雨地,热情无比地,激情万分地来了一场大演奏,可怜的孩子手指都快弹出血了,面前的木球就是没动静。接着,第三位,失败,第四位,失败……终于轮到了包四海。屋子里的人都不看好他,包括那位工作人员,这家伙从头到尾的形态就是一副看热闹的外行人,第二位那位演奏结束后,他还大力地为别人鼓掌,气得人家小姑娘当时就哭了,他还一脸茫然。
包四海看下面前的木球,他伸手摸出腰上的那支耻辱的风笛。真是对不起观众啊,人家的,个个都是豪华富贵,他有些羞愧,虽然他的医器具有不重、好带、轻轻一拿就出来的特质优点,但是包四海还是觉得他的医器无法拿出来显眼。
“咻……咚!”
屋子里传来奇怪的连贯的两声,接着大家看到包四海弯腰从地上拿起木球递给工作人员。
屋子里的人目瞪口呆,互相看着,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包四海刚才的动作很快,迅速拿出风笛,“咻-----!”地吹出个音刃,切断绳子,迅速把他认为无比寒酸的风笛塞回腰间的包包里,接着木球“咚!”地坠地。就是这样,这个对别人来说非常难的考题,对包四海来说,真的很简单。这个本事不是鱼悦教的,是花椒教的,每天清晨,花椒拿着菜篮子站在家里菜地的植物架下,包四海用风笛吹音刃帮花椒摘菜,真是又方便,又省力。
外面人看职级所的考试,觉得真的很神奇,甚至许多电影电视都神话了这个地方,以前包四海对这里也有过推测,但是今天来到这里之后,包四海给吴岚国家乐医职级所下了个评语。
“白痴才来的地方。”
没错,一连二十五个房间,一个球到二十五个球,最后一个房间躺个生病的狗狗,帮小狗治疗好,一个老头郑重地发给他一支银色的风笛配饰,告诉他,他是乐医了?这不搞笑呢么?
其实包四海误会了,一个球到二十五个球,是宫到商的一个距离,有的乐医学生一生辛苦都无法达到角的距离呢!外面那些人,虽然很努力的演奏,但是五音不畅通,无法顺畅地找到气,于是怎么弹奏都没用,乐医的曲调是能进入人脑的特殊精神力。
二十五球以后,再治疗一个焦躁症的动物,那么就是角二了,角二后,会有专人去你的住所进行评定,对于乐医来说,从此就是天堂了。角二具有单独治疗患者的权利,虽然不会大富贵,但是衣食无忧也是有的,最重要的,得到那个银质配饰,今后可以开始堂堂正正地告诉别人,你,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乐医大人了。一个国家职级所,一个月也出不了几位,所以对于职级所,或者乐医本人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情。
包四海很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觉得自己很白痴地走了一趟黑屋子,接着一个嘴巴抽搐的老头告诉他,他可以走了。他合格了?
站在职级所的楼梯上,包四海吐了一口吐沫,抬头看去,却呆了。
台阶下,家里的人扯一个长长的调幅“祝四海,考试大成功!”
“嘿,真傻。”包四海咧着嘴唠叨着,一脸的郁闷完全消失,心情十分愉悦地举着那个配饰在家人面前转了一圈,接着牛逼兮兮地戴到领子上。
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15
不适应的两个新丁
还是那个小院,不过几天前还有残余的绿色,现在,院子里已经看不到了。包四海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举着一张卡片看着。昨天他收到了乐医职级所的信件,那些写了大段的恭贺词的信他就没看,不过对于这张卡他就有兴趣了。
这是一张写有他姓名的银行信用卡,从这一天开始,他每个月都会得到一百三十五华塔的基本生活费,这是国家给的钱。一百三十五华塔,也许对每个乐医来说是少得不能再少的钱,但是,这笔钱相当于一个公司高层白领的半年薪水,只要需求不多,这笔钱够一个普通人很好地过一年。
包四海的心情有些患得患失,想起以前到处蹭饭的经历,他不适应了。
“我可以看下吗?”孙宝云站在台阶上看着包四海举着的手臂,还有那张卡。
“哦,嫂子,看吧。”包四海回身把卡递给孙宝云。
孙宝云翻来覆去地观察这张东西,过了一会她把卡还给包四海:“我以前在公司,辛苦一年,大约拿十五个华塔,高薪水了,现在全球经济不好,最近公司给我升职了,我每个月现在拿大约二十个华塔,除了总经理,我赚的最多。我现在什么也不做也没人说我,大家的笑容虽然好,可是都对我保持了距离,我每天都能收到好多请柬,还有陌生人,陌生组织的邀请信,一些乐医妻子没事组织起来的什么贵妇协会,觉得我理所当然的应该和她们是一个群体。事实上我并不认识那些人……”
对的,现在不适应的,并非包四海一人,孙宝云对新的生活也不适应,没有安全感,没有归宿感,萧克羌不是个会帮女性排解心事的男人。这家的每个男人,情商都不高。
“我什么都没做,他们却给我钱花,以前我不明白大家对乐医为什么这样崇拜,有时候,乐医也代表不劳而获吧?”包四海把那张卡很随便地塞回衣兜,无奈地叹息。
“四海少爷,这样看乐医吗?”花椒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头。
包四海点点头,没有吭气。
“我六岁前,有个不错的家的,有爸爸,妈妈,妹妹。”花椒弯腰拽着菜圃里的残苗,冬天到了,不再需要了。
“有一天,我从外面跑回家,许多警察在那里,他们告诉我,父亲因为失业,感染积压了过多的负面情绪,得了暴虐症。我家不富裕,但是父母尽力叫我们活得很好,所以爸爸失业,我们都不知道,父亲所有的钱都拿去支撑这个家,失业后,父亲舍不得去看乐医排泄压力……”花椒慢慢站起来,突然停止了叙述。
孙宝云和包四海懂得不排泄负面情绪的后果,周围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这样的事情,暴虐症,是人类最大的隐患。他们不敢问,那个答案过于残忍,花椒沉默了一会,继续说。
“父亲犯病后,杀了妹妹和妈妈,还有邻居。没人收养我,我是暴虐症患者的后裔,那个时候开始,我恨乐医,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恨。后来,遇到少爷,少爷给我起名花椒,接着我成了奉家的人,我在那里年复一年地成长。陪着奉少爷,我看着那些要成为乐医的天之娇子们,每一天,每一天的练习,除了必须的休息时间,每个要成为或者已经成为乐医的人,每一天,每一天从不间断地练习着。有些人,活不到成年,治疗总是会出这样那样的意外,可是没人退缩,乐盾也好,乐医也罢,只是生物链的一个环节,乐医的雍容背后,是死亡、苦修和一辈子的清心寡欲。那之后,我不再恨了,我们也许付出了一辈子的辛苦,但是最起码我们不必面对死亡,乐医是值得受人尊重的职业,所以,四海少爷,这不是不劳而获,这是,你放弃你的世界的代价。”
花椒说完,把收拾好的残苗放到一边的篮筐里,她要做的工作有很多,所以,她很平淡地说完,很平淡地离开。
“克羌的毛衣还有一只袖子。”孙宝云转身进了屋子。
包四海依旧坐在台阶上,很久之后他突然说了一句:“为什么,我要放弃我的世界?”
没人愿意放弃自己的世界,但是世界总是如此无奈,就像鱼悦,虽然不愿意,但是他必须要完成他的承诺,答应随家的事情要做到,所以,他在为出行做准备。
“怎么跟四海说?”榔头看着收拾行李的鱼悦。
“不用说吧,又不是不回来了?”鱼悦关起箱子锁好,递给榔头。
“总归是担心得很。报纸上,这几天一直说那个乐医杀手的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你要叫四海考试,你不是最讨厌他失去自由吗?”榔头多少有一些负气,抓箱子把手的手怒出了青筋。
鱼悦看下他,突然伸手摸了下榔头的头发,还捏了下他的耳朵。鱼悦甚少对别人如此亲昵,榔头一时茫然了。
“ 我有我的道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鱼悦说完转身出屋,留下一脸愕然的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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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奉游儿约田葛去吃饭,在这个时候,田葛觉得很惊讶,因为在他眼里,这些天到处局势紧张,乐医人人自顾不暇,就连仲裁所那边,上班的人也不是很多。那个人突然悄悄地消失了十五天了,不,应该是十五天零八个半小时。 田葛每天都醒得很早,最近这些天不知道怎么了,做什么都没心情,即使是抚摸他最爱的医器都魂不守舍。有个人,一直一直就这么不经意地在身边转悠着,当你习惯了他的存在以后,他又突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连个招呼都不打,那个该死的混蛋,那个白痴,田葛心里抱怨着,从床上坐起来。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动作很快,洗漱到穿衣服出门,用了不到十分钟。
田葛穿了一套简单的休闲西装出了门,不这样,刘君他们绝对要跟着,那个四处游荡在阴影当中的杀手,已经成为了某种精神上的无形威胁。
白水南市角落,短短不到十公里,白水城最奢华的娱乐场、商场在此聚集了一千多家。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娱乐场不开门,商业区流连的是找打折商品的家庭主妇。田葛开着车子转了七八圈,打了无数的电话,终于找到了那个该死的叫“螺旋”的地方。
螺旋,一家说不清买什么的地方,餐吧不餐吧,酒吧不酒吧,舞厅不舞厅,歌吧不歌吧,面积不大,却在三十层大厦的顶端。这家老板是个盲人,他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吧台一边听螺旋里热闹的声音。
田葛推开门,这里很安静,几位服务员推开窗户,放进许多阳光,阳光照耀下,螺旋吧夜晚的醉生梦死的摆设被映照得真实,看上去却有些假。
奉游儿趴在吧台上,在上午九点半,喝着酒,田葛看着这个大约十五天没见面的人。他有些瘦了,还穿了一套很别扭的西装,奉游儿很少这样穿,不是衣服不好,但是田葛怎么看都觉得别扭,慢慢走过去仔细观察,田葛莞尔,西装是新的,脖子后的商标牌子都没拽。
“这段时间去哪里了?”田葛坐在一边的高椅上。
“离家出走。”奉游儿端着一杯红酒透过红色的液体看着田葛。
“哦。”田葛淡淡地回答了句,要了一杯清水,不是每个人上午酒店都能喝下去所谓高品位的红酒的。
“我……我去做了一件事。”奉游儿在一口闷下那杯酒后突然开口。
“恩,什么事情?”田葛很随便地问。
“去处决……两位乐医。”奉游儿顺手把杯子先后一丢,清脆的玻璃坠地的声音传来。
田葛眉头皱了一下,没有再问,他不想知道那些事情。
奉游儿一直在喝着,田葛默默无语地陪在一边。大约到中午时分,奉游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一架老式点唱机的前面,他把口袋里的大把零钱全部塞进去,放了一首震耳欲聋的歌曲出来,螺旋里的人们吓了一跳,都呆呆地看着奉游儿。现在是上午,这首歌出现得十分不合适。
“你醉了。”田葛走过去,用脚勾断电源。
奉游儿没说话,他走到田葛面前,突然双手抓住他的衣服,张张嘴巴,接着吐了他一身。
初冬的田野,一阵阵的沁人心脾的凉意弥漫着,奉游儿猛地坐起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小山坡上,奉游儿扯下身上盖的衣服,看着前方。
田葛把一些枯枝丢进火堆,木材燃烧得噼啪作响,这里并不冷。
“这里是哪里?”奉游儿把衣服还给田葛,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披着吧,这里是郊外。”田葛没拿回衣服。他坐在地上看着前方。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奉游儿站在那里,看着远处,这里是一处高坡,可以看很远很远。
“没为什么,过来,那边冷。”田葛屁股向一边挪动了一下,他身下是汽车后座的毛垫子。
奉游儿走过去,突然坐在了田葛挪开的地方,身下很暖和,田葛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田葛,你要出任务了吧?”奉游儿提起一根木棍桶着火焰。
“恩。”田葛点点头。
“我出去了十五天,做了许多事情,其实,第一次做那样的事情,我才十一岁。”奉游儿放下木棍抱起双膝。
田葛没插话,每个人都有埋藏得很深的东西。
“最近,死了不少人,我想,也许哪一天,我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无声无息地死亡,无声无息地变成墓碑,大家伤心两天接着忘记我……”
“不会的。”
“以前,我从来没害怕过,我觉得我是正义的,我代表的东西是神圣的。”
“你……现在害怕了吗?”
“恩,很害怕,非常的……知道吗?这些天,我突然发现我很想你,我总是在回忆我们在小店市的点点滴滴。做完那件事以后,我突然想,如果有一天我因此死亡,田葛,你会为我难过吗?”
“不会。”
“呵,真狠心。”
“这样说话,这不像你……喂?你……做……”
此时,正是初冬,在人迹罕无的郊外山坡上,两个男人亲吻在一起……
田葛猛地推开奉游儿,狠狠地给了他一记大大的耳光,奉游儿笑了下,擦下嘴角被咬出的鲜血,他看着田葛:“我喜欢你。”他确定。
田葛呆了:“你疯了?”他大声喊着。
“是,我也在问自己,我到底是怎么了?知道吗,快要死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突然都是你的影子,你的样子,多傻,一个男人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奉游儿突然拉开那套西装,田葛抬头却呆了,一些血透过白色的衬衣渗漏出来,像云彩一般,不小的一块。
田葛的心,突然疼了下,他不知道为什么,心疼?怎么会?为这个白痴吗?
“你过来。”奉游儿伸出手。
“……”田葛没动,没说话。
“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了……可是,你不能推开我,看,我受伤了。如果你想我伤势加重的话,你就推开我。”奉游儿嘴巴里威胁着,慢慢地走过去,轻轻抱住了田葛。
田葛看着天空,他的身体上下有节奏地律动着。现在是初冬,天气还有一些凉,可是他身上的衣服早被剥得精光,他就这样被那人赤裸裸地拥在怀里。他不敢动,不敢想,他就这样被这个人抱了,他很惊讶,自己不讨厌这样的感觉,他知道,他坠入了这个怪圈,无法挣脱了……那么,什么都不想了,不能回头了……
他闭上眼睛,咬着下嘴唇,好怪的感觉,如此强烈,心都要裂开了。
“看着我。”那个人命令他。
“不……”田葛发出很古怪的,压抑的拒绝声。
巨大的撞击,突然从身下传来。
“啊!该死……的,混蛋……呜……”田葛伸出手挡住了脸颊,太丢脸了。
好像睡了很久的样子,田葛慢慢睁开眼睛,他很饿,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任何东西。
这里是哪里,他看下四周,陌生的巨大宽敞的房间,田葛慢慢坐起来,许多白天的记忆回到了脑海里。他被那个混蛋抱了,竟然在一个郊外的小山坡上,犯罪现场还是他带那个人去的。
田葛四下看着,屋子里没有那个人的影子,这叫他非常愤怒,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却把他丢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
走廊里,鞋面踏在木地板的声音,有节奏地传来,本来想站起来的田葛,立刻躺了回去,闭住了眼睛。为什么他这样做?他自己唾弃着自己,可是就是不敢睁开眼睛。
食物的香味……被那个人指肚上的厚茧触摸的感觉,沉重的呼吸慢慢接近着自己的脸,田葛无法装下去了,他猛地睁开眼,奉游儿吓了一跳:“小……甜甜?”
该死的,他叫谁小甜甜?
田葛坐起来,脸色并不好看:“这里,是哪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着凉了。
奉游儿递给他一杯水,他的脸有些红:“呃,这里,是……我家。”
田葛一口水喷了出去,惊讶的问:“哪里?”
“不是,不是,这里是,是我经常休息的地方,不是家里那个家,我的意思是,这里……只有我和你。”奉游儿连忙解释,他想走上前去帮田葛拍背,因为他一直咳嗽。
鱼悦关闭了电话,神情纳闷地看着家里的人。
“怎么了?”榔头问他。
“田葛说,这几天他要在外面住,说是有个朋友身体不好,需要照顾。”鱼悦很奇怪地回忆,田葛的声音很奇怪,沙哑、尴尬,或者带着一些其他的味道,总之很古怪。
“朋友?据我所知,田葛在白水不认识任何人吧?”萧克羌放下手里的那本书,也跟着回忆。
“有女朋友了吧?田葛先生也到了年龄,该找一个了。”孙宝云发挥女性的八卦本质分析着。
“不会吧?那根木头,倔得要死,谁会要?”榔头摇头,他不相信。
是啊,田葛的确是木头,也真的倔强得要死,但是,确实有人要了他,那个人还是个男人……这一天,是十一月九号,天气很冷,许多事情不温情地发生了,不单只是田葛和奉游儿一件。
距离鱼悦寓所不远的一条小道上,一位年轻的乐医被人打劫后杀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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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乐医联盟
鱼悦站在白水城的法医解剖室,一具年轻的尸体躺在解剖床上。这人二十多岁,鲜活的年纪,只是身子不再鲜活了。这人的死多少和鱼悦有些关系——他是代表乐医仲裁所给鱼悦送文件的,文件没丢,身上的钱却被扒了个干净,据说医器也丢了。
这人只是个普通的乐医,能进仲裁所,说明他有强大的后盾,可是大半夜的,怎么不带个乐盾出门呢?
“他没乐盾。”帝堂秋弯腰看着死者那双不瞑目的眼睛,他帮他合了好几次,可就是不闭眼。死前的恐怖,依旧映射在他孩子样反光的瞳孔上。一刀穿胸,很疼吧?
走廊外,榔头靠着座位,他有些尴尬,因为他前后左右坐着的都是那位年轻乐医的亲属。这些人很安静,没有亲人去世后的悲哀,或者其他的什么情绪,一些隐约的低声交流的闲言碎语慢慢传入榔头的耳朵。
“恩,对于他(死者)父母来说,是解脱吧?”
“可不就是,据说非要买医器,死也不要租用,他父母到处欠债,据说连房子都卖了。”
“是啊,他解脱了,我们也解脱了。”
“仲裁所说给一大笔赔偿的。”
榔头理解这些人,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一个拥有音乐天分的孩子,并不是福气,虽然有国家大力的经济资助,但是这条道路并不好走。民间把乐医分五流,死去的这个青年级别和考试完毕的四海等级差不多,知道去仲裁所找一份跑腿的零工已经是懂事的孩子了。
乐医保护法、特权法制定于六百八十年前,这套六国全部适用的大宪法一直成为保护乐医特权的一个重要凭据,这部宪法的颁布,在某种程度上也为这个社会,这个世界建立了一个怪圈。
六国乐医保护法第一条:为维护、保护、发展和更好地利用,开发、发展、维护乐医资源,特制定本法。
第二条:乐医属贵重的社会资源,必须受到绝对的法律、法规的保护。
第三条 : 公民必须承担保护乐医、发展乐医、尊重乐医的义务……
乐医保护法其实是一部畸形的法律,在它的详细准则上能看到它的不公平性。比如:乐医的物权保护、乐医的集体和私人所有物的所有权、乐医的建筑区安全分布所有权、乐医私有土地税率全免规定、乐医劳动产权、乐医权利质权、乐医居住权……侵害乐医罪、迫害乐医罪……这些无形的东西维护保护着可怜的乐医资源。
但是每部法律都有适用人群,这部保护法,在某种程度上并不是适用于全部乐医人群。国家对乐医是又敬又爱,社会对他是需要且惧怕着。
死去的这位青年,他诞生于普通家庭,他的出生为一个家族带来负担,直系三系亲属都必须为他尽义务。如果成人后,他愿意私人分一些成果给这些可怜的亲戚当然是最好的,但是如果他不予理会,这些人也毫无办法,这就是当年的四海创造出奇怪的原因行骗被别人戳穿的原因,乐医资源实在是太少了。
鱼悦推开解剖室的房门,榔头站起来,鱼悦递给他一张支票。榔头找到那位青年的父母交给他们,榔头清晰地看到,那对父母如释重负,就像甩掉背后的一座大山一般轻松地离去。
“国家的悲哀,乐医的悲哀,民众的悲哀,世界的悲哀,对吧?”帝堂秋缓缓地关闭房门来到空旷的等候处,他对鱼悦说这样的话,鱼悦是懂得的。
“要是没有乐医没有焦躁症就好了。”榔头感慨道。
帝堂秋笑了下:“除了乐医,每个人都这样想,我们不止一次地抱怨研究所,痛恨实验兽。可是,实验兽真是为了消灭乐医这个职业存在的畸形物,世界……就是互相依存、互相伤害,人类再发展多少年也是如此。需要我们便感恩戴德,不需要的时候就会说我们是寄生虫,到底谁是谁的寄生虫呢?”
鱼悦附和地点点头。
“你们还是不去乐医聚集区居住吗?你住在那边也会为当地的居民带来麻烦吧?”帝堂秋再次提出迁移要求。
“我不是乐医,我只是在利用乐医的权利,达到我的目的。”鱼悦拒绝。对于帝堂秋,他不准备隐瞒自己的想法。
“恩。这样啊,随便你了,其实这样也好,毕竟你的生活方式对于许多乐医来说是个福音,乐灵岛第一次这样默默无语地忍受乐医的任性,也许这样对大家来说都是个好消息。”帝堂秋笑了下说。
“下个星期,我就要和他们去出任务了,所以家里那边你帮我照看下。”鱼悦笑了下,接过榔头递给他的热饮,他没开瓶,捧在手里暖手。
“我能问下是什么样的任务吗?”帝堂秋真的很好奇。随家这次的任务没有走仲裁所的手续,是私人性质的派出任务。
鱼悦摇摇头:“他们没说,我也不想问,关于有风的事情,还是请你帮我注意一下吧。”
帝堂秋没有说话,他看下左右,确定安全之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卷东西递给鱼悦。鱼悦迅速把那卷东西放进口袋,接着,他打开热饮若无其事地喝了起来。
一位年轻的乐医去了,官方通缉了大约四位嫌疑犯,据说这些人属于反乐医联盟小组成员。对于这个新兴起的恐怖组织,各国的态度是坚决打击绝不姑息,但是民众对此的态度却是麻木的……
包四海托着下巴从教室向外看,寒风卷了一些奇怪的物品在操场前行,此刻是吴岚下午三点三十五分,教室很乱,距离放学还有一个小时,上课的老师没有来,据说被警署叫去问话了。包四海对那位外号火猴子的老师并无特殊感情,不过同学说,她好像在公共场合发表过对乐医的过激言论,这些天,无数民众被当局以奇怪的理由叫去询问,白水城的警署这几天据说住满人群。
“啊,那些该死的乐医,要是他们都死了才好呢。”一位胆大的同学突然大发感慨。
“嘘……你要死啊!什么时候了还乱说话。”一位女生立刻提醒。
“没事,没事,我还没成年呢。”该生笑嘻嘻地表示无所谓。
“你没看过乐医保护法吗?第五条第四款,未成年人对乐医进行性质恶劣的侵害,一样会严惩。”班长大人推下眼镜提醒。
“哇!真的?”那位胆子大的同学立刻紧张地看下同学们,刚才年少的不羁已经消失不见。
“只是说一下,算不上性质恶劣的,没事的。”陈州站起来,拍拍那位仁兄。
包四海在班级里看上去和大家的关系都不错,可是深交的却只有陈州一位,突然听到陈州的声音,包四海回头看他。教室此刻安静了许多,校园原本是个纯洁所在,但是此刻,少年们的表情却带了不该有的忧愁,老师被带走了,没人告诉这些孩子,这是不是合理的。
“四海,有拉拉队照片吗?我要买,要最新的。”陈州是班级里的开心果,他打着哈哈走到包四海面前大声问。
“我退出社团了,你不知道吗?”包四海把脚翘到课桌上回答。
“嘿,我就是随便一问,对了,出了新款的游戏机,要去看吗?”陈州闲聊着。
“不去了,放学立刻回家,最近外面不安生,家里人很担心。”包四海回答。
“呿……你又不是乐医,谁会看得上你!”陈州讥讽。
“啊……嘿,说的也是呢。”包四海连连点头。
教室的门被缓缓打开,校长先生一脸灰白地陪着两位警官先生进入教室,学生安静下来,坐回位置。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此刻出现在教室,学生更加不安了。
“同学们不要紧张,这两位警官先生只是来问询一些事情。”校长先生安慰着自己的学生。
这两位警官也没多废话,他们先是出具了被带走询问的老师的照片,接着念了一封举报信,那封信件的大意是,该教师在学校和教室多处地方发表了对乐医的愤恨、对乐医不满的过激言辞,她甚至说,乐医是不被需要的,如果可能最好全部消灭掉。
“我们这次来,就是确定一下,各位同学是否听到过这样的言辞,这里我们来此做一个一般询问……”
那位警官喋喋不休地说着,包四海继续托着下巴看操场。上次榔头哥哥来学校跟校长和老师会面后,学校对他的存在一直是宽容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被放弃了,没人再去监管他的成绩,没人去批改他的作业,甚至他不来学校也没人说半个不字。榔头要求学校保密,自然老师和校方不敢泄露半个字,但是包四海开始不喜欢学校的生活。
“有人愿意为你们的老师作证吗?”警官一遍一遍地问着这些学子,孩子们很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包四海烦躁地推开椅子站起来:“我愿意。”
教室里的人全部看着他,那位校长先生神色到达了灰青的状态。
“警官先生,一个三十二岁没有结婚的老处女,每个月可怜的薪水一半买房子,还要交付大量的乐医治疗金,老师抱怨几句钱不够花,、收入太低、乐医的费用要是能降低一些这样的话,我觉得满大街,随便抓一个人都是这样想的吧!至于先生说的,老师说消灭乐医的话,我没听到,老师也不可能说那样的话,那位教师是很负责的老师。倒是您这封信件的来源我觉得您应该调查一下,据说我们这个学校,马上要提拔一位副校长,我们的老师很不幸地成为候选人之一。先生,这里是学校,我们还没走路社会,请释放我们的老师,还校园一个安宁吧。”
包四海在大家震惊的表情下,对那两位警官说着这样的话。
“这位同学,你能在证词上签名吗?要知道一但签名你必须承担此事的后果和责任,如果将来要上法庭,这份证词也是具有法律效力的证言。”警官当他是小孩子一般地解释。
包四海站起来,走到讲台,拿起笔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我们的老师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包四海放下笔问。
警官看着证词突然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这位同学对乐医是怎么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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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色之十四月
包四海站起来,走到讲台,拿起笔在证词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我们的老师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包四海放下笔问。
警官看着证词突然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这位同学对乐医是怎么看的?”
包四海笑了下,他是警局三进三出的小骗子,这样的诱供行为他是清楚的:“警官先生,我的看法也许会和您有分歧,但是,它们都在肚子里,不具备法律效力,也无法成为您逮捕我的行为。”
警官笑了一下,收起证词,他抬起头再次询问:“我想这位同学误会了,也许我们想的是一样的,那么……还有同学有话说吗?”
“还有我。”
“先生,我也愿意作证……”
陈州成为了第二个证人,接着第三个、第四个……这里是学校,学生们还是保留了一颗赤子之心。
警察收集好证词离开了,校长先生在人们未曾注意的情况下冲包四海点头致谢。包四海苦笑,他只是个小骗子,他自己一直这样想,现在,他敢于这样站起来为那位可怜的老师作证,何尝不是依凭了背后的大树。他不怕,但是这样的特权也令他无所适从。
“老师还能回来吗?”包四海问校长先生。
“虽然大家可以为她作证,但是,她毕竟有过不满的行为,学校是不应该有这样的声音的。教师,她是做不成了……不过,我要替她谢谢各位同学,谢谢你们的仗义执言,谢谢包四海同学,你的证词对她的一生都至关重要,谢谢了!”
教室里一片安静,校长先生低下了白发苍苍的头鞠着躬……
“校长先生……不好了,吴岚乐医大罢工……!”一位学校的工作人员突然推开教室的门大声说。
短短一个月,吴岚发生三起特大的乐医谋杀案,短短一个月,反乐医联盟先后十二次组织了恐怖行动,短短一个月,先后十二位乐医被杀害。吴岚乐医界被恐怖笼罩着,反乐医联盟一直信奉的教条就是:“暴虐症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惩罚,我们应当遵循大自然的自然规律,乐医是不被需要的,乐医的剥削是不合理的,乐医界的存在是不合理的。”
也许很多人都这样想吧!乐医在剥削着大众,乐医的存在不合理,乐医不应该拥有那么多的特权……
快一千年了,远古的过去,乐医饱受侵害,自从有了乐医特权法后,普通人和乐医一直按照这个规律活着,现在突然有人这样站出来反抗了,于是乐医惶恐不安了。
吴岚。暨历六七四一年十四月。深冬,吴岚国乐医第一次在无人组织,未接到乐灵岛命令的情况下,进行了自发性的拒绝治疗行为。乐医们的要求很简单,要求政府消灭反乐医联盟,要求器盟会降低医器购买费用,降低乐医教育经等问题……这一次的罢工,是由民间所称呼的下五流乐医所发起的。
同年十四月, 莱彦共和国正式与乐灵岛断交,该国宣称只承认一个乐医组织【有风】,该国将驱逐国内所有境内的乐灵岛旗下乐医成员,如果莱彦国境内的乐医成员拒绝迁移令,那么,该乐医必须在今后的生活当中遵守莱彦新的乐医法典。
莱彦最新的乐医保护法是这样规定的:乐医作为特殊职业者,在享受国家福利的同时必须遵守国家的法律,背负普通国民相同的义务,必须承认有风的合法性……
有风这个死而复生的组织,对于莱彦共和国的报答是:治疗费降低一半,不使用器盟会的指定医器等等各项有利于莱彦共和国的特惠条例三十三条。
两件事,同时在一个月发生了,对于六国,对于这个星球上的所有的人来说,人们都是惶恐的,不论是普通民众还是乐医。同年十四月,乐灵岛颁布了【反有风莱彦书 】
反有风书一共有十条。
一:融心乐医是存在于大陆的唯一正统乐医组织,其他乐医组织都是非法组织,应当予以否定。
二:要求五国必须驱除莱彦外交官,断绝与该国一切的外交行为。
三:乐灵岛指责有风支持恐怖组织反乐医联盟,有风组织更是实验兽事件的缔造者。
四:要求各国应当对莱彦的行为进行军事干涉。
五:要求五国接受莱彦乐医移民。
六:要求各国加大对有风余孽的打击力度。
七:只承认一个乐医组织,那就是乐灵岛旗下的融心组织。
八:有风的音乐流派具有攻击杀伤性,是在八百年前就被大乐圣先师所否定的组织。它是绝对不合法的。
九:要求各国政府严惩有风凶徒。
十:有风组织先后对乐医进行无端残杀,当前,有风的恐怖活动和其他犯罪行为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各国家和民众生命财产的安全,已成为全国人民最为关心的社会和政治问题。尤其是近一段时期以来,一些恐怖势力活动猖獗,不仅造成很多无辜的人失去生命,也给社会带来严重损害,也造成了一些民众的恐怖心里。各级政府应该对其采取一系列武装行动,捍卫乐医以及民众生存权利。
对于乐灵岛这次严厉的抗议行为,各国的态度十分暧昧。暨历六七四一年十四月末,五国先后跟莱彦断交,但是未对其进行乐灵岛要求的军事干涉行为,除莱彦外其他五国第一次这样暧昧不明的执行了乐灵岛的命令,过去政治需要融心,现在政治不再需要它了……
十四月是吴岚最寒冷的季节,尤其是今年,一部分市民在新年未曾到来之前已经开始大量地储备生活物质。受这样紧张气候的影响,鱼悦家里的两位主妇再也按捺不住了,这天大清早,包四海被孙宝云拉起来,连同花椒带着家里五位仆人一起奔赴了大卖场。
白水城中天大卖场,也许这里是白水城最后一片能保持原来状态的大卖场了,中天大卖场经销的货品大部分属于价格昂贵的产品,所以一般市民不会到这里来购买储备物品。
“嫂子,我们不需要三十条裤带吧?”包四海无奈地坐在休息座。从进入这里开始,嫂子和花椒就呈现一种癫狂状态,满满十辆购物车的物品,包四海看着那些成捆的内裤、裤带发愁,他就是每天穿一条,内裤够他穿一年的。
“谁知道呢四海,我娘家妈妈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买食物了,我爸爸说要开战了,有风要进入其他五国。”孙宝云贴着包四海的耳朵嘀咕。
包四海无奈地摇头:“嫂子,不会的,悦哥说,有风的力量只够支撑一个莱彦,未来一百年之类有风不具备垄断六国乐医界的能力,而且,五国现在的态度无非是想压制乐灵岛,所以你不要担心了啦。应该储备粮食物资的是莱彦人,不是吴岚人。”
花椒从一边的走廊再次推过三辆车子:“话不能这么说的,现在全家大小都不出去工作,据说东西要涨价,所以买一些是一些。”
孙宝云连连点头,包四海无力地瘫软在休息位:“随便你们,买吧,买吧,我看东西,别拉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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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又一层的窗户纸
鱼悦再次见到了周挽歌,这个人总是在不合适的地方出现,不过这次他真的不是来破什么案子的,他是作为国家代表走访高段位乐医的。自从莱彦承认有风之后,五国违抗乐灵岛的请求,态度暧昧不明,国内乐医人心的稳定性是个大问题。
这些日子,先后有十多位大段位乐医支持了罢工行为,但是他们的罢工是指着当局对有风暧昧的态度,直到这个时候各国突然有了一丝丝的惊醒,有风的力量薄弱,莱彦一个国家的治疗已经耗费了它所有的力量,在其他五国还是乐灵岛说了算。
于是,各国要员开始进行走访、慰问等行为,周挽歌是作为护卫跟随吴瑞蓦亲王殿下一起来拜访的。
鱼悦很少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好在面前的这位吴瑞蓦亲王殿下并未过度为难鱼悦,他只是来走过场。他们的会见很简单,除了带了大量的慰问品之外,他希望鱼悦作为一个乐医,一切以国家大局为重,摆正自己的位置。
送走吴瑞蓦亲王殿下之后,鱼悦看着周挽歌偷偷塞给他的东西,这份东西非常诡异。这是一份有风主要负责人的名单,它和帝堂秋塞给鱼悦的东西是一样的,这里有一个人鱼悦非常熟悉那就是有风第六号人物,乐医方舟,他现在是莱彦有风乐医仲裁所的所长。
鱼悦坐在书房,心里焦躁不安。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寻找着这个人,为了找到随知意,他不惜委身于国家乐医仲裁所。现在,世界很奇妙地摆了开了阵势,他站到了随知意对面的山峰上。哥哥到底离开家之后遇到了什么?哥哥为什么会委身于有风?哥哥到底想做什么?
鱼悦不停地打转,门外萧克羌轻轻敲门进屋:“乐灵岛的四季婆婆和钬孟公想见您。”
“他们?他们来这里做什么?”鱼悦反问了一句,抓了外袍向楼下走去。
很久没见四季婆婆了,她苍老了许多。鱼悦没有看钬孟公,他对他依旧带着不遮掩的痛恨,如果不是他,如果没有这个人,哥哥大概和帝堂秋他们一样,悠闲地生存着吧?最起码,不会站到山峰的另外一面。
“其实,我们这次来,是带来大岛主的一封亲笔信。”四季婆婆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很慎重地交到鱼悦手里。
“大岛主?”鱼悦很奇怪地嘀咕了一句。
乐灵岛现任大岛主叫琴汐冠,关于这个人的传说有很多,甚至有人说,这个人是不存在的,但是乐灵岛许多高层的文件上的落款都签署的是这个名字。鱼悦一直认为,他距离这位大岛主很远,但是为什么这位神龙不见首尾的人物会亲笔写信给他?说实话,他厌恶这个名字,这个家还有一个人更加地厌恶这个名字,那个人就是萧克羌。萧促严死前据说就接到过一封署名为琴汐冠的乐灵岛信件,接着萧促严自尽,这个家没人对此人有好印象。
这封信很厚,非常满非常厚的几大页,鱼悦坐在沙发上慢慢阅读着,他的神色越来越灰暗,最后连双手都是颤抖的。很久之后鱼悦嘴唇打着哆嗦看着四季婆婆:“请你帮我带一句话给琴汐冠。”
“请说。”四季婆婆点头答应。
“你对他说,鱼悦说,去你妈的乐灵岛!”鱼悦就是这样说的。
屋子里,诡异地安静,榔头叼着的香烟掉到了地上,萧克羌暧昧地笑了下,刚回家的田葛差点被医器的琴弦划破了手指,包四海两只眼睛刷刷地闪光,而可怜的花椒几乎要晕了过去。
鱼悦站起来,转身上了楼。四季婆婆的脸上露着一贯的平静,她拨通一个号码,汇报一般地说了一句话:“请转告岛主鱼悦先生的话,鱼悦先生说,去你妈……的乐灵岛!对就是这样。”
四季婆婆站起来离开,钬孟公看下鱼悦消失的楼梯,想说点什么,但是在四季婆婆凛冽的眼神下他嘴唇抽动了几下,转身跟着这个女人离开了。
鱼悦坐在书房,点燃了那封信件。这封信件真的,真的捅了鱼悦的最后一层心魔,鱼悦的天塌毁了。
那封信件的大意是这样的,随知意、随知之,甚至随知暖是特殊基因异变的出生品,随家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轰塌了鱼悦的所有世界——他,随知之,竟然是拥有着实验兽、大智慧先师琴闻人基因的实验品,而他的哥哥,那个总是拥抱他的哥哥,那个有着世界上最温暖笑意的哥哥,随知意,竟然是拥有实验兽还有大逍遥琴闻音的基因。鱼悦愤怒地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他无法想象,自己竟然是一个无法描述的产物,他到底是什么?
对,还有随家,他每次想起都会有愤恨的,又带着奇怪情绪的随家。他以前认为崇高至大的随家,竟然只是乐灵岛一块可怜的试验田。那么,爷爷呢?爸爸呢?妈妈?知暖呢?她们到底是什么?
鱼悦手腕上的镯子剧烈地叮当作响,鱼悦的焦躁情绪直接反馈到了很远很远的月光那里。是啊,他们是一体的,他的不安,就这样无法抑制地传达到了。
鱼悦抚摸着镯子,跪在地板上,两行泪水缓慢地流下来:“月光……你在哪里?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一个最意外的怪物啊,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鲜血,我还拥有了你的血,我的降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镯子快速地撞击着,有节奏地撞击,榔头跑了进来,看着情绪混乱的鱼悦,他慢慢蹲下抱住了他:“嘿,怎么了?别怕,别怕……”他一下一下地拍着鱼悦的背,那些清脆的撞击声终于慢慢地停了下来。鱼悦双目呆滞地看着榔头:“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好,我送你去卧室。”榔头想抱他,鱼悦摇下头,慢慢走出书房,走廊里,田葛他们呆呆地看着鱼悦,无从安慰。
清澈的水,温暖的水,暖和了鱼悦冰冻一般的血液,鱼悦躺在浴缸里清醒了很多,他回忆着那封信的意思。作为大智慧先生的再生体,他应当维护大智慧先生创造的世界,摆正自己的位置,那封信要求他去乐灵岛,去见那个叫琴汐冠的人,他说,他很想见见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亲人?鱼悦的嘴角扯了一个讥讽的笑容,在自己出生后,他在哪里?在自己被虐待的时候他在哪里?在自己被封印的时候他在哪里?当自己有了成绩之后他突然冒出来来了,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现在鱼悦终于明白了随知意的叛变,随知意为什么会在有风,他也知道这个真相了吧?拥有大逍遥的血统,一个玩笑般的出生,作为白鼠同类一般地生存着,当年知道这个真相的他一定很愤怒吧?
榔头推开浴室的门,他看着赤身裸体把自己的头埋在浴缸里的鱼悦:“我带来了一些舒缓神经的香精,我想你需要个放松按摩。”
浴室的水喉滴答滴滴的掉着水滴,榔头双手沾满了香气扑鼻的香精慢慢地帮鱼悦按摩着他昏昏沉沉的大脑。鱼悦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靠在浴缸边上,榔头的手劲很合适,一下一下地按得他舒服了很多,可是他的双手却缓缓地,慢慢地越来越向下移动着……
“榔头?”鱼悦闭着眼睛叫榔头的名字,他的声音带着不悦。
“我在。”榔头突然把脑袋从鱼悦的身后靠到了他的肩膀他。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爱你。”鱼悦坐了起来,但是很快他被那双手拢到了怀里。
“我知道,我明白,从我喜欢你那天我就清楚,可是,我没有任何办法安慰焦躁的你,所以,就当是一个意外吧,小老板,今晚,请允许我抱着你。我知道的,你需要,人有无数需要发泄纾缓的方式,现在我想这是最好的一个办法……吱吱,叫我抱你吧。”
榔头从鱼悦身后用力地拥抱着他,几乎要把他绷断一般拥抱着,水还在滴滴答答地掉落着。很久很久,榔头慢慢站起来,离开了这个地方。
鱼悦闻着空气里的香精味,身体不再那么冰冻一般地寒冷,他慢慢从水里站起来……
田葛、萧克羌、包四海、刘君、罗宽、孙宝云,还有不知所措的花椒呆在客厅里,他们在等待着,也不知道等待着什么,但是,每个人都非常地不安。榔头慢慢走下楼,大家都站了起来。
“花椒,帮我准备拿下衣服,我要出去。”榔头对花椒吩咐着。
“呃……哥,悦哥如何了?”四海走过来打听。
榔头拍拍包四海的肩膀:“安心,他是男人吧,会恢复的。我出去转转,别找我。”
榔头就这样悄然离开了,榔头离开了一会后,鱼悦穿着整齐地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看着家里的人,很意外地笑了下:“我出去两天,很快回来。”
榔头和鱼悦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家人呆立了一会,包四海指着门口,有些恨意地大声说:“他们干什么啊?”他回头看去,萧克羌抱着新婚老婆在看电视,刘君倒立着在做运动,罗宽不知道从那里抓出花花在蹂躏,而田葛继续认真地擦着他最爱的医器。
“呃……我回房间看书了。”包四海咬牙切齿地站了一会转身上楼。
有些东西,它发生了,它存在,它是属于命运赐予你的一部分,无法回避……
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16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几乎把耳膜震破,榔头走进了白水城最颓废最惑乱的地带,对于这里他是熟悉的,在没有鱼悦的日子,他就长在这个世界,每一天,每一天。
没错,今日,榔头想来找一把颓废.鱼悦拒绝的态度,对他是一种打击,他跟随了这么久,即使如此他依旧希望能跨越一步,但是,被如此干净利落地拒绝,他多少有些伤心。女人失恋了可以购物,可以去找一千种办法发泄,男人很可怜,只有酒。
这是一家舞厅,榔头坐在出租车内绕着白水城没有目的地转圈,他看到了此处的灯火通明,他需要,如同这里的人一般,大家不知道需要什么所以来此,来此一起玩一把颓废。
丢下一张票子,榔头没有等司机找钱.榔头轻轻耸动了下鼻翼,哈哈气,这里,怎么有些家的感觉?想着想着,榔头苦笑地摇下头,双手插兜慢慢向舞厅走去,此刻,那个穿着五彩拖鞋的榔头再次回到他的身上,他就如街边的一个蹲街痞子一般,摇摇晃晃没有根骨。看样子三寸长的钢板是白卡了。
这样的音乐多久没听到了,这样刺入灵魂的刺激之音。舞台上一位DJ狂热地带着蛊惑培养着气氛,DJ台下的红男绿女们忘情地发泄着,也不知道他娘的生活有什么可以发泄的。
榔头全身懒肉地趴在吧台上拍了几下,酒保走了过来,榔头看下他身后的架子,他随便地指了一瓶酒。
“到了这里,我们要一起抱怨!”DJ突然随着音乐一声大喝。
“抱怨!抱怨!”观众一起附和,大声地附和。
榔头双手下垂,用嘴巴叼着杯子仰头,一大杯的酒迅速被灌进了喉痛,他就是这样喝酒的,以前酒量就不小,跟着鱼悦这个酒鬼在一起,现在的酒量是越来越好了。一阵烧红的感觉趟过他的喉咙,榔头笑得很开心。
“你们有没有好好的工作,往死了做!大声地告诉我!” DJ呐喊。
“做!做!做!做!”观众癫狂着。
榔头继续叼着杯子再次灌着,这样的音乐,让人想喝酒。
“每天辛苦的工作,到底是为什么,现在……他们说,世界很癫狂,乐医们拒绝大联合,莱彦的飞机天空过!”DJ突然唱了起来。
再次灌了一杯的榔头,突然发现这位唱歌DJ很有趣,他坐直了看着高高在舞台上的他。
“上面放臭屁底下闻,吴岚的空气臭兮兮,你看那个傻X,他要做乐医,乐医是什么,你到底明白乐医是个啥XX?我两眼抹黑惨兮兮……”
这样的地方,如此公开地拿乐医调侃,榔头伸出手拿起杯子,慢慢喝了起来,有趣实在有趣。
DJ台上,一个梳着高耸的马尾捆着发亮发箍的青年在操控着观众的情绪,灯光摇曳下,榔头看到他嘴巴露着诡异的笑在唱着,榔头发誓他只能看到那个人的嘴巴,因为他的脸上带着一个蝴蝶面具。
“那是谁,不怕被抓吗?”榔头把空杯子丢给酒保大声问。
“他啊,他不怕,这家伙一个月进十多次警局,早习惯了,而且他也没说什么……”酒保帮榔头倒满酒杯大声说,周围的人也不去理会他们的交谈,似乎这位DJ的古怪,大家早习惯了。
“奇怪的人。”榔头就是这样想的,想是这样想,榔头的心情却难得地舒爽起来。
狂躁的音乐终于一曲完毕,那位DJ退了下去,榔头转身继续赖在吧台上,恩,他也放松了……
“你第一次来啊?”不经意地,身边出现一位搭讪的女郎,榔头看下她笑了下,深夜,每个人都寂寞。
“我不喜欢女人。”榔头帮这位女郎倒了一杯酒,女郎笑下,无所谓地举下杯子。
“那我祝你泡到蝴蝶君。”女郎说完转身离开。
蝴蝶君?那是什么东西?榔头不解,他抬头看下酒保,酒保很忙,没空理他。
酒吧里,震耳欲聋的声音依旧在持续,只是现在的这位DJ没有刚才那位那么穿透,没错,大概这个就是DJ的区别吧!好DJ的音乐是有穿透灵魂的功能的,榔头想着事情慢慢伸出手抓手边的酒,但是酒杯没抓到却抓住一只带着凉意的手。
抬头看去,榔头尴尬地笑了下,他抓错了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再次坐了一个人,榔头抱歉地冲这个人笑了下,仔细看去却发现,这个是刚才舞台上喊麦的那位J.此刻面具已经取下,这人的长相并不如他的歌声一般魅惑,从侧面看过去,他的鼻子有很美的弧度,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映得很白,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神出奇的清醒,没错就是清醒,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眼神,他没鱼悦漂亮,但是气质真的很迷人,细细看去竟然有一种存放了百年的陈酿味道。
榔头就是这么赤裸裸地看人的,他从来都这样,离开鱼悦的榔头,浑身都带着懒散,看什么都肆无忌惮.大概是被看得厌倦了,这位DJ瞪了榔头一眼,榔头冲他笑了下,是啊,他没什么恶意的,当然这样看别人绝对不礼貌,所以榔头拿起身边的酒瓶帮DJ面前空了的杯子倒了一杯酒,算是赔礼。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许多人看向这里,榔头奇怪地看下周围,他做了什么?只是倒了一杯酒,他又没开着莱彦的飞机放臭气.
吧台里的酒保突然无比兴奋地打开身后的柜子,接着一整排的蓝色杯子排列在榔头面前,整整十二杯,那些杯子原本是镇在冰里的,现在它们冒着奇怪的白色的犹如浓雾一般的雾气。
“干吗?”榔头觉得很奇怪,他纳闷地看着酒保。
“蝴蝶十二飞。”酒保做了个请的动作。
“干吗?”榔头更加地纳闷,酒吧新流行,还是他落伍了,成了老古董了?
榔头奇怪地看着四周,大家也郁闷了,有人说:“喝啊?妈的,有勇气给蝴蝶倒酒,没勇气喝十二飞吗?老子上次还喝了三杯呢!”
榔头坐直了身体,看着那些酒杯,他俯身闻闻了下,抬头问身边的人:“硫酸?”
他问得很认真,身边的人哄堂大笑。酒保笑着摇头解释:“这是这个区最烈的酒,叫蝴蝶十二飞,当年蝴蝶的哥哥去世的时候说,如果有男人能喝下这十二杯酒,就可以得到他的弟弟蝴蝶。”
“哦,这样啊,谁是蝴蝶?”榔头点点头,接着问了句。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身边DJ突然脸色气得灰白,他对酒保说:“收酒,叫他买全场。”
酒保点点头,人群发出切……的鄙视声。榔头有些无奈地再次赖在吧台上:“我说,我不认识谁是蝴蝶,也没心思追大蝴蝶的弟弟小蝴蝶,而且我不想为全场买单,我是个穷人。”
刚准备散去的人,再次聚集起来,原本一直带着笑意的酒保也生气了:“你什么意思啊,蝴蝶哥已经够给你脸了,找死没地方吗?”
哇,威胁,赤裸裸,爽呆呆的威胁,好像要打架了趋势,好啊,好啊,榔头希望打一场,真的,他心里憋闷透了。
“要打架吗?”榔头兴奋地突然探出手抓住酒保的衣领问。
“先生,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没人和你打架,只是,这个区的酒吧,今后任何一家都不许你进去了。”身边有人阻止榔头。
榔头抬眼看着面前DJ,他知道他是蝴蝶君,他只是无聊想找一些事情,白水城啊,真是到处都冒着奇怪规矩的地方,只是不想被强迫喝酒,没想到竟然被全场鄙视成这个样子。
榔头耸下肩膀,玩乐的心情完全没了,算了,不就是十二杯酒吗。他伸出手,抓起了杯子。
“啪!啪!……”室内空旷的酒杯扣杯声,蝴蝶君回过头,那个懒成一滩泥的人一杯一杯地喝着蝴蝶十二飞,他喝一杯,扣一个杯子。
一杯,
两杯,
三杯……众人鄙视的目光已经消除。
四杯,
五杯……蝴蝶君用震惊的目光看着榔头,从来没人能坚持到六杯,可是接下来的情形叫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这个人,真的,真的喝了整整十二杯的蝴蝶十二飞,一滴也没剩下来。
榔头吧嗒,吧嗒嘴巴,晃悠下脑袋:“别说,比老酒鬼的酒烈了点。”人群轰的一声开始吹口哨,鼓掌。
蝴蝶君慢慢走到榔头面前,伸出手托起他的下巴,突然笑了:“你就这样喜欢我?”
妈的,这酒还真他妈的烈,榔头的世界开始摇晃起来,他看着面前的人呵呵笑了起来:“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他们叫我蝴蝶君。”蝴蝶君托住榔头有些下滑的身体。
榔头挣扎了一下,从屁股口袋抓出一把皱巴巴的票子冲着酒保丢过去:“给……全场买单,还有那个该死的蝴蝶君。”
后来的事情,榔头不知道了,整整十二大杯度的烈酒,每杯混了四种类型一杯四两,原本十二飞就是不可能任务。
“呃……呕……”榔头趴在陌生的房间,抱着抽水马桶大吐特吐,他吐得天昏地暗,浑身软成一滩泥。蝴蝶君使劲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拍一边对外面的人说:“叫医生了没,再不来出人命了,看他吐得。”
“老板,医生马上来,你先撑一会。哇,臭死了。”酒保坤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连续三大管解救针被注射进榔头的身体,榔头终于安静下来,蝴蝶君连同酒保昆驾着榔头来到卧室,众人七手八脚地帮榔头扒了衣衫,酒醉后的榔头就这样被大家瞻仰了.醉酒后粉红色的肌肤,一身遮盖不住的新疤旧痕,均匀充满美感的线条,脱去衣衫的榔头一去懒洋洋的表皮,耀眼非常。
“哗!”酒保昆赞叹着,连连叹息,绝对想不到的。
“看什么看,出去了,打一盆开水来。”蝴蝶君瞪了酒保昆一眼。
医生收起工具,冲着蝴蝶君笑了一下:“你也不小了,也不必守着那个奇怪的诺言过一辈子吧,你大哥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就是寡妇守寡也该再嫁了,这人不错,肯为你这样喝。考虑一下。”医生说完,拍拍蝴蝶君的肩膀离开。
一块热乎乎的毛巾贴在榔头进皱的眉头上,他的表情纾缓了下来,蝴蝶君伸出手轻轻刮下榔头的鼻子:“你,是谁?”
鱼悦站在离开十四年的岩洞前,这池子里的水依旧碧绿碧绿的,他趁着夜色,从其他地方悄悄来到这里,他想那个人了,此刻他的心情完全平复了下来,没有去想什么融心,没有去想什么有风,鱼悦只是慢慢把衣服脱下,丢到一边。接着他赤裸裸地跳入深潭。
没有光线的海水深处,是一片漆黑的,但是鱼悦就是觉得这里无比温暖,无比安详,他闭着眼睛,感受着不停下沉的感觉,久违的空跨,久违的海的歌声再次缓缓地传入他的耳朵。
我不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
可是,
我能确定,
我是你的孩子,
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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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感觉
榔头慢慢睁开眼,吓了一跳……他的头顶七八个脑袋在俯视着他,榔头吓得抱着被子蹦了起来,之所以要抱着被子是因为他没穿衣服。
“谁?”他这样问。
“这个问题要我们来问你吧,奇怪的人。”靠窗户的那个白净的青年从一边抓过衣服丢给榔头。
榔头接过衣服坐在一边慢慢穿了起来,酒醉前的记忆慢慢地回到脑海。被鱼悦拒绝后,跑到舞厅浪荡,为了奇怪的人喝了十二杯“硫酸”一样的东西,接着就到这里了。看样子自己还是修炼不够,怎么又一时冲到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真是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此刻的榔头恢复了鱼悦身边的形态,正经八百的样子。
一个人酒醉前和酒醉后呈现两种人格,蝴蝶君觉得挺有意思:“也没什么,你只是睡了三天而已。”蝴蝶君回答。
“三天?不会吧?”榔头惊讶地重复。
“没错啊,整整三天,我们以为你以后都不会醒来了呢。”酒保昆插话。
榔头伸手摸下耳朵,跑到走廊里叽里咕噜了好一会,接着他跑回房间:“抱歉,虽然我不知道怎么了,可是现在我要离开了,那么,抱歉了。告辞。”
“喂,成穹,钱包。”蝴蝶君顺手把桌子上的钱包丢给榔头。
“哦,谢谢。你……算了,再见。”榔头很奇怪这个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很快想到了,钱包里有张身份卡,算了,知道他叫什么又如何,反正这个地方,他以后都不会来了。
“老板?这个人就这样叫他走了?”酒保昆指着门口问。
“不然呢?告诉他,我是他的人了?谁会相信呢!算了,本来就是没有交集的人,他自己在装糊涂,我们也忘掉这件事情吧。”蝴蝶君笑了下站起来走到阳台。
三天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家里人一定很着急吧,回去后怎么告诉大家,自己去堕落了?榔头坐在出租车上脑袋里一片胡思乱想。
“真是对不起,以后我不会这样了。”推开房门的榔头对着门里猛鞠躬。
“啊,先生,您回来了。”花椒抱着一些干花,一脸惊喜地看着榔头。
“哎?”榔头抬头,屋子里除了花椒再也没有别人了。
“他们人呢?”榔头看下花椒。
花椒把干花放到一边:“哦,鱼先生和您一样出去了三天,早上才回来,后来他的父亲大人约他出去了。您走后,萧先生陪夫人回娘家了,田先生约了奉少爷出去特训,刘君和罗宽去部队,据说开会,说是您回来也请您立刻赶回天盾营。哦,小少爷去学校了。就是这样,我帮您放水,准备衣服,您收拾一下也去吧。”
榔头摸摸下巴上的胡子茬,心安了许多,当然隐约的失落也是有的,在他想来,他无声无息地消失三天,回到家里他们应该先是痛哭流涕地一顿痛骂,接着最起码也要给个拥抱,然后煽情地对他说,以后请不要这样,他们会担心的,这样才正常吧?
白水城室内生态园,鱼悦跟在随景深的后面慢慢走着。他在潭水里呆了三天,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在想什么,不过当他出现后,他已经恢复了元气,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即使此刻他站在随景深的身后,他也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情绪,他只是默默的跟着自己的“父亲”。
“这是六色花。”随景深指着生态园的一个角落突然对鱼悦说。
这是一株巨大的花树,没有叶子,整个树冠上开满了有着六种颜色的花朵儿,非常,非常的美。
鱼悦走到树下,仰头看这些花朵,他闭起眼睛轻轻闻了一下。虽然花瓣的颜色不同,但是,是这个味道,四色花的味道,这种熟悉,亲切的味道。
“很美吧,这样的六色花。”随景深看着比他还高一些儿子突然问。
鱼悦睁开眼睛看下他,点点头:“恩。很美。”
“这种花,是四色花和其他十二种花树嫁接出来的品种,白水城未来二十年准备在街边全部种植这种花树,以后四色花只能是在记忆里了。真是怀念啊。”随景深叹息了下。
“您带我来就是来看这个吗?”鱼悦笑了下,把外衣铺到树下,坐到了上面。他喜欢这里,准备多坐一会。
“恩,就是来告诉你这个。知道吗?你丢了之后,我经常来这里,有些道理,即使是成年人,也未必能懂得的,四色花也好,六色花也好,都是很美丽的花,道理其实很简单,只是我自己一直不明白这个道理。”随景深仰头看着花树叹息着。
鱼悦伸手拿起一朵掉落在地上的六色花,他仔细端详着它,没错,它比四色花美多了。
“以前,我不懂得爱,你们出生后,我也把你们看成了必然的工具,我自己都是相同的工具,没人……没人告诉我,怎么去做一个好爸爸,我自己的爸爸也不懂得什么是一个好父亲。”随景深苦笑着看着儿子。
鱼悦惊讶地抬头看下随景深,虽然他知道了自己的来历,难道……他也是?
随景深笑了下,带着一种超脱感:“没错,我也是,其实,我们这一支的大房一直是乐灵岛某个人的实验品,不止我们,大凡继承家族都是之所以大凡继承家族,钬家,奉家,帝家,几百年了,为了乐医这个职业,为了繁衍最优良的血统,我们做了许多事情,光明的或者黑暗的。”
鱼悦靠着树干,无奈地笑着摇头:“既然如此,为什么钬孟公会来我们家伤害哥哥?”
“乐灵岛,十四年前,也有个派系争斗,只是我们那个时候不清楚,钬孟公出现得很诡异,我们乐灵岛的先辈正在查这件事情。”随景深回答。
“这样啊,那么您呢?您叫我来此,就是告诉我,或者说,你代表那个力量来招安我?”鱼悦靠着树干,毫不在意地闭着眼睛笑着问。
“其实也没什么,父子从来没这样谈过话,我只是想实验下。我不代表那个力量,你的血管里流着我的血,不管他们告诉你什么,你不要难过,你不是怪物,你是我儿子,是我随景深的儿子,你不必去为了那些奇怪的理由出去斗争,或者依附。你安心地过你的日子,其他的就交给我,也许以前,我不是个好父亲,也许今生你都不会原谅我,但是无所谓了,我只要背负我父亲的责任就好,我会找到你哥哥,然后把他带回来,接着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鱼悦突然睁开眼,随景深这番话令他迷茫。他看着随景深:“哥哥不会回来的,即使他回来了,他的血统,有人不会叫他活下去。”
随景深没有回答鱼悦的话,他看着不远处的一个人工桥:“我是在这里,遇到伊蓉的。”
“伊蓉?”鱼悦不知道那是谁。
“我的妻子,哦,现在和我一起生活的人。”随景深解释。
“哦。”鱼悦点点头,心里完全没有感觉。
“以前……我……我不知道,如何做一个普通人,如何做一个父亲,如何做一个丈夫,如何去珍惜一样东西,因为我的环境里,没有人那样教育我。我很庆幸遇到伊蓉,她给了我普通人的教育,我很感激她。伊蓉她为我生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没什么音乐天赋,但是他很崇拜我,常常说,要做父亲这样的伟大的乐医,其实我那里伟大了,可是每次听到孩子那样说,我真的很高兴,可是又很难过,因为孩子没什么天分,而伊蓉对孩子说,她不管孩子将来会做什么,她希望他首先要做一个品德高尚的善良正直的人,她不期盼他能成为什么伟大的乐医,她觉得,他能健健康康快乐的走完一生,就很好。伊蓉……她,她教会我,什么是爱,如何做一位父亲。”随景深略微带了一丝骄傲地对鱼悦叙述着。
鱼悦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前方,虽然还是没有表情,但是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真诚的笑意:“那么,你幸福吗?”
随景深摇摇头:“百分之八十的愧疚,百分之二十的幸福。”
“也很不错了。”鱼悦回答、
“是啊,对你妈妈,我这辈子都无法做到爱她,当然她也无法做到爱我,我们对于家来说是工具。我叫你来,是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虽然我的力量还不够大,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站在你身后,作为父亲那样,给你一个肩膀和一个力量。你是我儿子,除了这些,你不是他们所谓的那个什么东西,做工具我来做就够了。这是我要对你说的话,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情了。”
生态园的透明顶上,投下阳光的射线,这些光的线映照在随景深的头顶和身上,鱼悦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有了一丝人的温度。
“你知道他们找过我?”鱼悦问他。
“恩,拉拢一切可以利用的工具,就是他们惯用的手段,多少年前,有人也这样利用过我,所以我叫你来,怕你迷失。”随景深点点头,接着走到鱼悦身边,也脱下衣服铺到地面,坐在了儿子身边。
鱼悦向一边挪动了一下,叫随景深也可以靠住这颗高大树木的树干。
“您知道我怎么想的吗?”鱼悦觉得或许他可以把心里想的事情和一个人交流一下,可以这样交流是很好的。
“恩?说来听下,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些意见。”随景深也闭住眼睛。
“如果前面有荆棘,就劈开它,如果前面有阻碍,就趟平它,如果前面有妖魔,就消灭它,用我的手,失去的,存在的,只要能抓住,我一个都不会放弃。”鱼悦伸出手对着空气握拳。
随景深笑了下,睁开眼看着儿子伸出的拳:“恩,去做吧,我会全力帮助你。也许我这一生是个悲剧,那么我能做到的是,这样的悲剧无需在延续下去。去做吧。”
鱼悦站了起来,仰头看着这颗巨木:“真想……和他们一起来看一下,看一下它的美丽,闻闻它的味道。”
随景深点点头没有说话。
鱼悦抖动了下衣服,穿好它:“今天您约我来,我很高兴。那么我回去了。”
“吱吱,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帮我照顾伊蓉,还有你弟弟。”随景深的声音从鱼悦身后传来。
鱼悦停下脚步,看着前方:“我不会让你死的。”
随景深在他身后笑了两声,接着他带着轻松的语调说:“儿子,谢谢你,可以在那个时候拥抱我。”
鱼悦没有回头,他就这样慢慢地走着,向着前面的方向。
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16
有约
这几天,家里的女人心很齐,每天围着电视机看新闻。弄成这样,花椒她们也无奈,家里的男人嘴巴都好紧,她们只好可怜巴巴地围着电视机看世界风云。
最近这几天六国局势依旧紧张,莱彦举行了大型的军事演习,其他五国相继也用各种形式进行了军事演习,
尼沣尼往天上发射了十二颗军事卫星,茂陀发了七个,塞尼亚最穷还发了一个呢。最近吴岚先后处决了三批反乐医联盟小组成员,先后四十七个人在五天内消失了。总的来说六国形式是这样的:比划来比划去,一个声音比一个叫得响,就像街边的两队流氓,互相叫嚷着就是不肯再迈出一步。
鱼悦这几天因为随家级任务一直在做准备,随景深和他畅谈之后,他一直观望着,就拿这次级任务来说,竟然是去修缮大量的乐谱,虽然那些乐谱都是珍惜善本,但是没必要划入级吧?
“哥,我能进来吗?”包四海端着茶还有茶点站在鱼悦门口问。家里有个禁地,就是鱼悦的书房,除了榔头能随便进来,别人到这里,必须经过鱼悦的允许。倒也不是防着谁,鱼悦偶尔会做一些奇怪的练习,有时候控制不住音刃,会乱飞,鱼悦的音刃杀伤力是可怕的,密室一米厚的钢板都打穿过。
“进来吧。”鱼悦放下塞尼亚国家地理,笑着点点头。
“嫂子整了一些花露,说对睡眠很好。”包四海把那些茶点小心地放到鱼悦面前。
“替我谢谢宝云,你有事?”鱼悦端着茶杯看着欲言又止的包四海。
包四海抓抓脑袋上的乱发,笑了下:“也没什么啦,就是,我不想做乐医的后继级别评定。”
鱼悦浅浅的喝了一口茶,接着无声地优雅地放下茶杯,随家给他的最后的印记,就是他高雅的仪态和谈吐:“恩,说下原因。”
包四海坐在一边沙发上,学着鱼悦把双手交叉在身前:“恩,也许是我逃避责任吧,但是,我觉得我不适合像那些乐医一般夸张的,没有自由的过一辈子。如果可以,按照哥哥原来的想法,大学我想选择商科,哥哥常说,站得越高,承受的风越强劲,我不怕风吹,可是,我也想有个属于自己能够选择的人生。乐医的训练我会更加努力的去训练,可是,你们的那个世界,我不喜欢,直到昨天我才确定这样的想法,现在,学校里,老师们都不敢和我们随便开玩笑了,大家的情绪也很低落,我第一次讨厌乐医的存在。所以,在我可以有足够承担那些事情的能力之前,我想快乐地过几天日子。”
鱼悦笑了下,点点头:“恩,可以。”
包四海蹦起来,兴奋地叫:“真的?”
鱼悦点点头:“选择你想度过的人生,不管如何,你……只要健康地,快乐地做一个正直的人就好。”
包四海喜得在屋子里转了几圈:“那么,我想,我想和同学们一起在年假出去玩,我答应陈州做球队后勤,还有……呃,哥!别笑我。”
鱼悦看着那张舒展开的面孔,四海的笑容真的很像奶奶呢,自从知道有了琴家的血统之后,他隐约着对包四海又有了另外的情感。包四海兴奋地抽了一会,从屁兜里拿出一个方信封:“早上,花椒说丢在邮箱里的,很奇怪的信,没邮戳的。”
鱼悦笑着看着包四海离开,他慢条斯理地喝完茶,吃了一块舌饼,擦擦嘴巴,接着拿出拆信刀,拆开了这封没有邮戳的信件。
包四海趴在家里的沙发扶手上,拿着一只人造老鼠在折磨可怜的花花,一抬头却看到鱼悦慢悠悠地一边扣他那件长身的皮大衣扣子一边下楼,包四海奇怪地问:“哥,出去啊,外面下雪了。”
鱼悦站在楼下看下外面:“哦,知道了,晚饭不要等我。”
榔头拿着一卷报纸从一边的游戏室出来:“要我跟吗?”
这两天,这两人一直拒绝眼神交流。鱼悦坐在沙发上,两位仆人拿着他那双手工定制的牛皮长靴往他脚上套。鱼悦摇下头:“不用了,只是个私人的约会。很安全。”说完他站起来向外走。
“等一下。”榔头叫住他。
鱼悦回头,榔头从一边的衣帽间拿出一条黑色暗花格子编织围巾帮他套在脖子上:“下雪了,注意安全。”
鱼悦觉得脖子领口一片暖和,他笑笑:“恩,我知道,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会回来和你吃宵夜。”
榔头摇头,冲他笑下:“不用了,我那个到处乱跑的老妈过来了,说是年节之前,无论如何,要和我一起吃个饭,这几天,也许我过去陪下我老妈。”
“替我带好。”鱼悦拍拍他的肩膀。
“知道,路上注意安全。”榔头站在那里看着他。
“恩,我会的。”鱼悦推开屋门,一头扎入漫天的风雪当中。
这是一家人很多的著名餐厅,鱼悦是第一次来,他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这个外庭都有五百平米的巨大旋转餐厅。有几百人在此用餐,他满耳朵的吃饭声,和刀叉声,乐医一般不喜欢吵杂的声音,当然也偶有个性奇怪的乐医,比如奉游儿。
“请跟我到这边来,先生。”一位穿着黑白色马甲的侍者带着笑着对鱼悦说。
鱼悦看下自己的身后,最近他能感觉到许多窥视,当然如果鱼悦不想别人跟随他,那么,除了无法比拟实验兽的天生极速,他甩个尾巴还是轻而易举的。即使如此,鱼悦还是警惕地看下身后,接着,他跟着那位侍者穿座、绕路来到一间雅间。
鱼悦推开雅间,侍者请他坐下,接着回身扣紧房门。一阵细微的颤抖后,房间突然旋转了下,鱼悦的座位跟着墙壁转动起来,当震动消失后,另外一套一模一样的摆设出现在那里。侍者面无表情地打开房间,接着几位客人走进这里,点菜、要酒,他们嘻嘻哈哈,气氛融洽之极,而鱼悦就像在这里没出现过一般。
这是一条铺了驼色地毯的长长走廊,鱼悦转到这边后,迎面的就是一部向下的电梯。走出电梯后,接着迎面就是这一条十几米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门,鱼悦推开那扇门,接着他看到了巨大的……鱼?
“喜欢我们这里的风景吗?”方舟双手放在胸口带着微笑问鱼悦。
鱼悦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喝着。的确,这屋子三面都是透明的巨大水晶玻璃,玻璃那一边是海,这里是海底的深处:“你叫我来就是看这个?”
“许多人来到这个房间,都会被震撼,表示惊奇。”方舟说着奇怪的话。
没错,对于别人也许真的会惊奇,可是对于一个在海里流浪过十二年的人来说,这里的景色,寡而无味,充满人工雕琢的味道。
“我哥呢?”鱼悦看着方舟问。
方舟打了个响指,屋子突然昏暗起来,一面有鱼的巨大的玻璃墙面上突然转换成屏幕一样的东西,方真突然出现在屏幕上,他的身后是一个花园一样的环境,这里看过去,鸟语花香。
鱼悦慢慢走过去,看着屏幕上的那个人,那个人也在看着他,他们互相凝视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过了很久很久,画面那边的方真张嘴问:“还……疼吗?”
鱼悦摇摇头,冲他笑了下,就像小时候一般,不管多大的委屈,见到他之后都得到了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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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对话
鱼悦慢慢走过去,看着屏幕上的那个人,那个人也在看着他,他们互相凝视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过了很久很久,画面那边的方真张嘴问:“还……疼吗?”
鱼悦摇摇头,冲他笑了下,就像小时候一般,不管多大的委屈,都能被面前这个人安慰。他背叛过他,就在十四年前,他毫无惦念地离开,那是因为,他觉得没有自己,哥哥会活得更好。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我找遍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你都不在那里,我曾经以为,你……已经死了。”方真也站起来,仔细地看着面前屏幕上的弟弟。
“你找不到我的。”鱼悦回答。
“对啊,吱吱最会藏了,小时候,你要躲起来,我总是找不到你的。”方真笑了下,伸出手,想触摸什么,但是他抓到一把空气。
“哥哥,你是故意找不到我的吧,你每次都知道我在哪里的。”鱼悦笑了下,戳穿哥哥。
方真露出惊讶的神色:“哇,你知道的啊。”
鱼悦无奈地笑下:“我只是五音不全,不是傻瓜的。”他的语气带出一丝撒娇的味道。
方真笑了,转身回到座位上,再次沉默。他想了很久:“你……你长大了,不再……需要我了吧?”
鱼悦摇头:“需要啊,每天,每天都在想哥哥,想我们能一起度过我们的人生,不管贫穷还是富贵。”
方真苦笑:“我……恐怕回不去了,你知道……我们的身世了吧。”
鱼悦看着他:“那又如何?”
方真叹息了下,看下他那边的天空:“情感是奇怪的东西,它是我们面对这个世界各种行为的根源,因为我的情感,我去爱你,我的弟弟,因为你的情感,你离开了我,我最爱的弟弟,因为情感,我去做了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因为情感,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鱼悦看着他:“实验兽、小店市、我的亲人,因为情感,我恨过你,我不敢相信,那些事情,有你的参与,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
方真在那边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喂,我亲爱的弟弟,如果我们此刻面对面地坐着,你……会对我做什么?”
一股浓浓的悲哀在兄弟周围聚集着,鱼悦慢慢向前迈进一步:“找到你,接着拥抱你,告诉你,我很想你,在你怀里哭泣,然后,如同刚才一般问你,如果是你做的,如同十四年前一般,再次替你承担你的罪过,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我们就分担吧。”
方真看着他,突然愤怒地大吼了一声:“闭嘴!闭嘴!为什么你要为我承担?为什么你必须为我承担?我是哥哥啊!明明说好的,说好的,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的。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你就那么的恨我?”
鱼悦再次向前走了一步:“恩,恨呀,一直在恨着。我恨你,恨你不知道珍惜,恨你回家为什么不第一个找我,恨你为什么爱音乐超过我,恨你,为什么夺走了所有的关爱,恨你,为什么是你。我一直冲你笑着,我想着办法吸引着你的注意,我恨,为什么我不能霸占哥哥,哥哥为什么不能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后来,我拥有了很多爱之后,我觉得哥哥啊,非常辛苦,面对那样任性的我,小心眼的我,你一直努力伸开臂膀保护着我。哥,也许以前我不懂事,但是现在,我长大了。哥,不管你遇到什么,做过什么,回来吧,我们尽力,活着为死去的赎罪,只要能在一起,兄弟一起,那样,就什么都不怕了。就像小时候。”
他们伸出手,都贴在冰凉的屏幕上。
“吱吱。”
“恩?”
“吱吱。”
“哥?”
“呵,没事,我就是想叫一下,这些年,我叫了无数次,你在的时候我叫,你不理我,你走了,我叫,没人应我。”
“抱歉,哥哥。”
“呵,没事,真的,吱吱没事,还长得这么的高大,这么的漂亮,我都要高兴死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恐怕,不能在在一起了。”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因为时间是朝前走的。傻瓜。”
“哥。”
“恩?”
“真好呢,我叫你,你就回答了。”
“傻瓜。”
“是啊,我一直很傻,他们都这样叫。”
“吱吱。现在,我站在这里的阳光下,你等着我, 我会回去,和你一起正大光明地站在吴岚的四色花树下。”
鱼悦看着方真坚定的眼睛,黑黑的,就如看不见底的深潭。
“又要死多少人?那些无辜的人。”鱼悦放下手。
方真放在屏幕上的手,犹豫了下,终于缓缓下垂:“你知道的,我是逍遥后裔,融心杀了有风整整八百年,我背负着我不该背的责任。”
鱼悦笑了下,从身后拿出酒壶喝了几口:“喂,随知意,我还融心后裔类,我又没见过他,干吗要为他承担这些?再说,融心也好,有风也好,关我们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们就要为他们承担?我只知道,你,是我哥,是我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之一。我要带你回来,回到我们的世界。”
方真苦笑:“之一吗?我不再是你最亲的人了吗?不过,这样也很好,这样吱吱就不会再孤独了。”
鱼悦拧好盖子,看着方真:“哥,人在这个世界,自己无法独立生存吧?我要带你回来,有风阻挡我,我就灭了有风,乐灵岛阻挡我,我就灭了乐灵岛,如果你有罪过,那么我就帮你灭了那些罪过。世界上有阳光的地方很多,赎罪不是死亡就能肃清的,你杀一个,我救十个,总有一天,我要你坦然地站在最温暖的阳光下。”
兄弟对视着,鱼悦问方真:“你要过来吗?”方真摇头。
兄弟对视着。方真问鱼悦:“你要过来吗?”鱼悦摇头。
他们都无法走过去,但是,隐约着他们好像又做了什么约定一般。
鱼悦慢慢回头,没有告别,他向外走,走了几步后,他回头,指着他的哥哥说:“那些宗教,把人类的罪过后的惩处,放在来生,随知意的惩处,我判定他来生赎罪。今生,不管你在那里,我会找到你,挖你出来,不要躲,随知意,我会找到你,接着,一起生活,一起赎罪。”
接着,鱼悦离开了那个屋子,方舟看了一下呆呆站在那里的方真,转身去追鱼悦。
方真看着那个空空的房间,看了好一会,他伸出手,抓到一团空气。接着他无奈地叹息了下,弯腰打开身边餐桌的布,小豆蜷缩在桌子底下,犹如猫咪一般酣睡。方真笑了下,语调轻松了许多:“你这个小家伙,本来,我想介绍你给他认识的,哎……也是,我们都不是互相的唯一了。就如我现在,无法再丢开你一样。”
小豆慢慢睁开眼,爬到方真面前,搂住他的脖子,方真叹息了下:“这么脏,去洗澡吧。”
小豆趴在方真的胸前,安心地闭起眼睛,根本不管他带自己去哪里。
“等一下。”方舟叫住走廊里的鱼悦。
鱼悦回头:“有事?我好像和你没话说。”
方舟笑了下,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恩?”鱼悦不觉得他和面前这个人有什么话说。
“小店市的实验兽,不是我们放出来的,也许我们真的做过许多穷凶极恶的事情,但是,有风不是最肮脏的那个,无论是,实验兽,或者其他的什么。关于小店市的事情,有风不过是想讨个便宜罢了,你哥,我说方真……”
“方真?”
“恩,他现在叫方真,不过,要保密啊。”
“我知道。”
“小子,我很欣赏你,以前,我觉得方真就够奇葩的了,没想到他的弟弟更加有个性,我喜欢。”
“我不觉得你喜欢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啊,算了,算了,最后一句话,乐灵岛也好,我们也好,有一股力量,一股可怕的力量在搅动着这个世界,要小心。而且,有风的罪过,我们也没求你去赎,欠了有风的,我们要加倍讨还,不管用什么手段,那是他们该赎的罪过。不是有风干的,我们也不会为他们承担,我们求的不是称霸世界,我们只求能坦然地站在阳光下,和融心一样享受阳光,所以,请你摆正位置,不要把自己推到方真对面的世界就好,不然,他真的会很痛苦,虽然他没求你,但是……啊,算了,随便你吧。再见。”
鱼悦看下这个妖艳的男人,在小店市的时候,他为自己包扎过伤口,显然他对哥哥是没有恶意,甚至是在意的。这样很好,鱼悦微微低头:“谢谢。”接着转身离去。
方舟看着鱼悦消失的背影,转身欲走,那扇门再次被打开,春水却走了出来,方舟面色平静好像知道他早就在那里一般。
“老师,您怎么看?”方舟问春水。
“深不可测。我测量不到他的精神力,能够确定的是,他比实验兽还可怕,无论是他深不可测的实力,还是他狂妄的态度,我不觉得他说要灭掉长风是开玩笑,这个人,他为了他守护的东西,即使灭掉全世界,他也绝对不会皱下眉头。放弃之前的招收计划吧,不要招惹他,还有他身边的人,现在,我们只求他保持中立,这样就好。”春水很少这样夸奖谁。他的态度令方舟惊讶地再次回头看鱼悦消失的方向。
雪越下越大了,鱼悦决定,慢慢走回家。他不觉得冷,因为,一直装在心里的疙瘩,被解开了很多,他轻松了许多。他在思考问题,方真为什么会对有风如此忠实,他了解那个人,那个人有着极度的自尊和骄傲,是什么人能令那么骄傲的随知意臣服?
如果真如方舟说地那样,背后真的有一股深不可测的力量在主导这一切,那么,那个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
雪慢慢堆积着,即使在如此黑的深夜,那些白色连成很大很大的一片,又一片。鱼悦停下咯吱的脚步声,缓缓推开院门,咿?院子里谁堆了这么大的雪人?
雪人动了下,他拍拍身上厚厚的积雪,带着担忧地对鱼悦埋怨:“几点了?电话打不通,人也没消息,还宵夜呢,看下都几点了。”
鱼悦笑了下,走过去帮他拍积雪:“你不是说,你去看你妈吗?”
榔头拍雪的手,停了下来,尴尬地扭下脖子:“花椒说,全家一起吃火锅,你知道的,我是南方人,还没吃过……北方……的火锅。”
鱼悦笑了下,伸手打他的肩膀:“你这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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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
连续几天几夜的大雪,苦了几位可怜的南方人。萧克羌在星期一冻了可怜的脚,右脚的脚趾又疼又痒,幸亏他的岳父找了一些偏方,亲自给这位令他人生充满光彩的女婿大人送到了家。
白水城的雪,已经有几十年没有没过膝盖了,这里毕竟不是最北方。
“哦,克羌,脚怎么样了?”鱼悦站在门口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他穿着仲裁所送来的最新的乐医袍,宝石蓝的华贵袍子面,胳膊和脖子上都是雪白的兽毛,就连帽子都是蓝白相间的款式,帽子的一边镶嵌了金色的琴饰。
萧克羌也在换衣服,自从得到父亲去世后的真相后,他决定回乐医仲裁所上班。目标已经找到,他距离那个叫琴汐冠的人,还有三十三层的路程,在这之前,他要站在鱼悦的身后,慢慢地跟随他一起攀爬。
田葛和萧克羌都是宝石蓝的外袍,脖子和袖子都是纯黑色的兽毛。田葛挂了奉家琴饰,当年在小店市他就被奉家招募了,不过,他是个编外人员,而且他自己也不太在意这个,奉家没给过他什么好处,再说了,给了他也未必要。
“啊,看看我家的男人们,是多么优秀啊!”孙宝云拿着一把小刷子帮丈夫刷着不存在的渣渣。
花椒指挥着几位仆人帮着家里的三个军人穿长靴,本来乐医的靴子就够变态的了,乐盾的冬装竟然是皮裤加变态长的直靴。
刘君不耐烦地敲着身边的沙发扶手:“军部到底要做什么啊?最近一直在召集乐盾,虽然对于升职加薪人人喜欢,可是一个星期用不着三次吧?大人们怎么办?”
榔头无奈地看下门口早就装备好的乐医们:“啊,摆正位置就好,摆正位置就好,未来会很忙的,这几天能乐就乐吧。”
乐盾的衣服特别精干,尤其是冬装,漆黑的上好质料的大氅。这乐盾的衣衫也看乐医的钱包,许多乐医喜欢打扮自己家的乐盾,所以乐盾的穿着有时候加了乐医的私人兴趣在里面。鱼悦是没打扮过家里这三个“瘦小”的乐盾,家里的财务大权在萧克羌手里,但是萧克羌很宠孙宝云,出于女性对男性的欣赏角度,孙宝云成了家里的服装设计师。最初的时候,大家都很狼狈,但是随着孙宝云和那些乐医妻子的接触,人的欣赏水准自然就提高了,萧太太现在置装就一个准则:别的太太想买买不起的她都买回来。就是这样,和欣赏水平没关系,目前家里的男人依旧穿着孙氏格子睡衣,依旧难看之极。
“四海,不是放冬假吗?起得好早?”鱼悦奇怪地看着四海穿着一套出门的衣衫从楼上跑下来。
“哦,补习班要迟到了。”包四海一边套短靴,一边叨咕。
“补习班?”全家的男人唱和音,包四海上学习那是很惊悚的事情。
包四海叹息了下,站起来,接过仆人递给他的棒针毛线围巾和帽子戴上:“嫂子说,如果补习班考试不及格,不许跟同学出去过年假。我是乐医吧,为什么考试成绩非得及格?”他怪声埋怨了几句,出了门。
鱼悦冲孙宝云翘起大拇指,一脸赞赏,孙宝云洋洋得意地看着丈夫,就差摇尾巴了。
萧克羌捏下孙宝云略微发福的脸笑笑:“记得吃药,我们走了。”
家门口,车子已经准备好。包四海是坐公车的,他很少用家里的车子,雪地上有着他一溜急促的脚印。鱼悦打开车门看着萧克羌:“宝云病了?”
萧克羌难得地脸色红润了下:“不是……医生说子宫寒,叫暖一年子宫再受孕。”
榔头搂住萧克羌的肩膀:“啊哈哈,是你功力不行,子弹无力吧。”
萧克羌瞪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吧,你这个大文盲,乐盾基础考试的吊车尾。”
榔头咬牙:“说我,你徵级考试,三次没过。你……”
鱼悦拍拍手:“好了,好了,上车,开会的开会,考试的考试。”
孙宝云趴在窗台上看着那些人嘻嘻哈哈地调侃,接着上车离去的影子,一脸幸福地叹息:“啊,做梦一样呢。”
花椒坐在一边打围巾,四海穿的毛线东西,全部是她的作品:“太太,不是我说,乐医家我见多了,我们家啊,是最最顶尖的幸福人家呢。”
听到花椒的赞赏,孙宝云骄傲地点头附和:“那确实。”
“太太,不去贵妇俱乐部吗?”花椒好奇地问。
孙宝云笑下摆手:“不去了,不去了,闲了再去。以前我怕得罪她们,老是悄悄模仿,生怕说错话得罪谁,或者被谁笑话,好辛苦的,克羌说了,咱们家在乐医界是特立独行的,就是乐圣办的协会,想去就去,不去就不去,完全没关系。我要回去睡觉,中午饭再叫我,我吃饭继续睡,真好啊,像回到以前一样呢。”
“先生,很珍惜太太呢。”花椒点点头回答。
孙宝云幸福地笑下:“恩,克羌他,是好人,我也不知道哪里修来的福气呢。”
孙宝云刚准备上楼,享受个翻身觉,她的妈妈孙太太却推开门进来了:“宝云啊,我给女婿买了几套厚毛衣,天冷了……”孙太太的语气咋咋呼呼的,最近啊,更加地咋咋呼呼了。
“妈,克羌现在只能穿指定商店卖的东西。”孙宝云抱怨着,但是眼睛里全部是笑意。
帝堂秋和奉游儿站在仲裁所的门口,大冷天的,仲裁所全部的人在此恭候着——今天,是乐灵岛的代表到来的日子,未来,可以预见的是,这里将会成为三权分立的江湖了。虽然无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啊,怎么还没到,冻死我了。”奉游儿抱着手炉跺着脚抱怨着。而他的不远处,四大家族的族长们却笔直地站着,奉游儿的老爹奉家族长奉正年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奉游儿吐下舌头,继续我行我素。奉正年无奈地摇头,继续和身边的随景深小声交谈着什么。
“你说,景深,乐灵岛这次竟然派来的是小岛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看,这白水城啊,越来越不安静喽。”奉正年是四大族长里最随便的一位,他的宝贝儿子就完全继承了他的随心所欲。
随景深小奉正年一辈,所以他喊他伯父:“伯父,不管谁来,我们就是走个过场,现在不比十年前了,他们叫我们做什么,也要看我们愿意不愿意,融心和有风这场战争需要炮灰,这个炮灰啊,也要看我们心甘情愿不。”
随景深现在就是这个态度,随家这次受到了损伤,乐灵岛的安慰却不疼不痒,小店市一役随家几乎全军覆没,乐灵岛更只是发了一封嘉奖信了事。虽然理解现在时局紧张,乐灵岛力量不够,但是如此明显地把外系乐医当炮灰,还是令这些人很受伤的。
奉正年连连点头,深以为然,站在他身边的钬家新上任的族长钬汉泰却一声不吭,他的脸上一片麻木。全世界都清楚,狄汉泰不过是个傀儡,现在的钬家,做主的是站在大门口一脸恭顺的钬孟公,就连他的老爹钬加洛都无法做主的,三大家族,钬家是板上钉钉子的乐灵岛死忠派。儿子消失十四年,钬汉泰的脸上察觉不到太大的悲哀,这个人很少有人类的表情带到脸上。
站在钬汉泰的身边的人是帝以樵,四大族长里他的年纪最大,九十五岁——帝堂秋是独子,还是老生子。此公耳背,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不知道。寒风依旧刮着,一些清水鼻涕缓缓从此公鼻子流下,犹然不觉,帝堂秋回头看到,他笑了下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走到父亲面前,帮父亲擦了下:“爸,回家吧。”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大家都听到了,钬孟公看了眼帝堂秋,接着继续低头等待。
“好!”帝以樵呵呵笑着点点头,转身就走,招呼都不打。他是老糊涂,但是糊涂的时候有个原则,那就是,除了儿子,谁的帐都不买。十四年前,钬家、随家出了那件大事后,他再没出来应酬,对外说是老糊涂了,糊涂不糊涂的只有帝堂秋自己知道了。
刚刚清理好的道路上,又铺了一层薄雪,路面更加的滑了。几辆车缓缓地冲着仲裁所开过来,钬孟公的头更加的低,他身边的四季婆婆却桶了一下他:“好像不是。”她提醒道。
钬孟公再次抬头,车队却到了面前,鱼悦这群人慢慢走下车。榔头趴在车窗上来了一句:“哇!好大的阵势,哇哇!”接着一只手从车里伸出来,生生地把他脑袋搬了回去。
“注意安全。”鱼悦回头吩咐了一句,刘君在车里点点头,拍拍前座,司机心惊胆战地按下喇叭,迅速带着他们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鱼悦奇怪地看了下这群人,接着他冲着帝堂秋、奉游儿和自己家爸爸点点头,然后面无表情地直直向里就走。帝堂秋笑了下,心下暗爽,恩,这仲裁所有鱼悦这号根本没把乐灵岛放在眼里的人存在才是真正的有趣。很好,真的很好。
千把号高高在上的人物就这样看着鱼悦带着田葛和萧克羌从他们面前走过,好像他们是在迎接他们一般。一些人脸色露出不忿,但是很快他们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乐灵岛招惹不起,四大家族也不是吃素的,这位爷更加不是吃素的,要说吴岚这种社会关系还真是奇妙,这样的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出现在人们面前。自打有了融心,当乐灵岛狗屎一样的人,还真的存在着。接下来,谁知道呢?看着办吧!
四季婆婆拍打了一下衣服,深深地鞠躬,远处的路面上,黑压压、乌突突的一队车缓缓地,缓缓地开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公告:因牛嫂近期调动工作,新到单位需要重新适应,暂时没有时间写文,这段时间乐医的更新将以存稿支撑。鉴于存稿不多,经过牛嫂的同意,从今天开始乐医更新从一天两更改为两天三更,直到牛嫂有时间写文为止。如此做法实在是迫不得已,请大家谅解!同时也请大家相信牛嫂,有时间写文之后很快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更新速度的!by代理编辑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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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闻其名的小岛主
乐灵岛作为融心乐医的最高统帅,一直在乐医界有着高不可攀神一样的地位,关于乐灵岛的传说很多,当然,那只是传说而已。
眼前要来的这位小岛主,名字叫琴早,据说,琴早是个弃婴,当年乐灵岛的二岛主在外面游荡的时候捡到了这个孩子收养了做弟子,这才有了现在的小岛主。早期的琴早并不出名,但是他八岁后,整个乐医界却为他举行过一次庆典,因为琴早八岁过微,那之后关于他的消息就不多了,但是能确定的一件事情是,这位今年只有二十一岁的青年,早八辈子就是乐圣级别的人了。
乐灵岛一共有三位大岛主,外面的人唯一知道姓名的就是在文件上经常看到的那位琴汐冠岛主,据说他是三岛主。三位岛主下面大约有十二位弟子,最小的就是这位琴早,这些弟子们,都是乐圣级别的人,至于到底达到那个境界,外人就无从得知了。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的是,不管你以前来自哪里,不管你是谁的后裔,成为岛主弟子后,你就只能姓琴,至于过去你是谁,没人会再敢去详查了。
长长的一溜儿车队缓缓停下,侍卫、乐队、排场万分的仆从大队出列快速分立两边,车队中唯一一辆银白色的长得吓人的车子门缓缓打开。仲裁所的诸位深深地鞠躬,多少年了,在外面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来过一位姓琴的尊贵人儿的驾临,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许多人悄悄用眼角窥视着这位尊贵人儿,但是很快的,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因为,大家没看到那位人儿的长相,大家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酷卡龟毛拖鞋。酷卡龟是时下十二岁以下儿童最喜欢的动画角色,这只嫩绿色经常带着憨笑的小乌龟人,在吃了酷卡豆之后会化身龟超人拯救被海底怪人入侵的陆地世界。酷卡豆:一种动画片里杜撰的奇怪豆子,八角形。
那双酷卡龟拖鞋缓缓踩到地面上之后,接着打了一个大大的滑,一个雪白雪白的毛球从车里翻了出去,毛球身边的人见怪不怪地立马护住要摔倒的主人。接着毛球直立起来,一张粉嫩嫩、白净净的娃娃脸露在大家面前,如果不是大家早就知道这位小岛主已经二十一岁,大家一定会以为这人最多十七八岁,勉强吧,因为那双圆溜溜蓝汪汪的大眼睛太透彻、太天真了。
可爱,所有的人脑海里冒出来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词汇,接着大家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位差点摔倒的小岛主拍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他的声音清亮,带着一股子撒娇的味道。随后,车里再次滚出一团毛球,仔细看过去,那团毛球却是一个侏儒。这个侏儒一米一二左右的个子,看面相,能看出三十四岁成年人的熟练,他穿着一套童装,衣服的口袋竟然也是酷卡龟。一般的侏儒总是臃肿的、丑陋的,看上去总是有一些不适合,这位侏儒却不这样,他很均匀,除了眼神成熟之外,他的样子像个大孩子,清秀、白净,就像他的主人。但是众人怎么看他,怎么觉得这个人诡异无比,他的眼神太复杂了,复杂得叫你有些胆颤的感觉。
侏儒的手里,拿着一双银白色的小靴子,无奈地冲琴早笑下说:“您忘记换鞋了。”
琴早坐在仆人立刻端来的小凳子上穿好靴子,脸上因为刚才差点摔倒的惊吓终于消散,他这才慢慢地站起来,接着他一副恍然的样子,抱歉着点头不止地说:“抱歉,抱歉,才看到,别这样,我不习惯。”
四季婆婆抬起头,直立起她的腰,略微带着一些激动地走到琴早面前说:“师傅,您一切可好?”帝堂秋惊讶地看着四季,真是没想到,这样的四季,竟然是这个少年人一般的琴早的徒弟。
琴早眨巴眨巴眼睛,突然伸出手抱住了自家徒弟:“啊,四季,我好想你,我早就要出来找你,师傅不允许,他们说你受伤了,气得我绝食三天,那个老混蛋才允许我出来看你。”
四季一脸感动,伸手握住琴早的手:“师傅身体不好,您为我这样,我怎么担当得起。”
琴早连连摇头,很认真地对四季说:“别这样,四季是我最珍惜的徒弟啊,还是唯一的,要是你没了,以后谁给我做鸡蛋羹?”
四季无奈地叹息:“师傅哪里是担心我,根本是担心没鸡蛋羹吃。”
琴早连连点头:“对啊,对啊。”接着他一副失言了的样子,捂住嘴巴连连摇头。四季婆婆见怪不怪地笑了下,接着却冲他身后的那个侏儒也鞠了个躬:“更玉先生也来了.您一切都好吧。”
那个侏儒看了四季一眼,毫不客气地用训斥的口吻说话,他的音调低哑,但是不是很难听:“怎么会好,琴早每天闹腾要见你,饭都不好好吃,动画片都不看了,上次知道你受伤,他和二先生吵了一天架,还……还……(他的语气带了一些笑意)还把二先生的裤子全部剪成七分裤了。弄得二先生只好借三先生的裤子穿。”
四季婆婆听了,压抑不住地笑着:“师傅,我为您介绍吴岚的众位后辈。”
四季如此称呼,并不失礼,乐灵岛的辈分大得吓人,从根上说,就连帝堂秋的糊涂爹也只能算晚辈的晚辈的晚辈的晚辈。
琴早点点头,站在最前面冲着站直了的乐医们走来。雪依然在下着,众人紧张的情绪却缓和了许多。钬孟公还未起身,他是待罪之身,琴早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没有说什么,可是眼睛里却明显地带了一些厌恶,甚至,还哼了一声。对于钬家的人来说,这声哼确实很令人惊悚的,琴早应该最先拉拢的就是钬家吧?
钬孟公战栗了一下:“师公公还在生气呢?都是孟公的错。”
琴早没回答,从他身边直接走了过去,更玉却笑嘻嘻地对他说:“得了,得了,别担心了,他孩子气你知道的,他是每次听他们说那个吱吱的故事就感动得大哭,心里早就把你画成了恶人,没事的,你知道他的脾气的。”
钬孟公喃喃地,无奈地叹息了下:“这辈子,师公公都不肯和我说半句话了。都是我的错。”
更玉眨巴下眼睛:“琴早最近喜欢酷卡龟,都迷得不行了。据说吴岚酷卡龟的周边上市了。”
钬孟公惊喜地点点头:“孟公知道了。谢谢更玉先生。”
四季婆婆没按照辈分和级别介绍,她把琴早带到帝堂秋面前对琴早说:“这位是帝堂秋,吴岚国家乐医仲裁所的副所长,年轻一代人里的佼佼者。”
帝堂秋微微笑了下,鞠躬:“欢迎琴先生光临吴岚,祝融心长存,乐灵万世。”
琴早笑了下,冲他点头:“我知道你的,那个,那个……我师傅说,不是不是,我师傅叫我对你说,不是,不是……”
帝堂秋眨巴下眼睛,彻底被这个人打败了,众人也被他打败了,因为,琴早先生,伸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酷卡龟的笔记本,翻了好几页之后开始照本宣科:“老家伙说,小早,帝堂秋是年轻一代最有出息的人,要好好跟他学习,你太没心眼了,要小心那个帝堂秋把你卖了,你还给他数钱,要是卖了也没关系,但是卖亏了就太丢人了,老家伙还说……”
四季婆婆伸手捂住琴早的嘴巴,一脸尴尬地连连陪笑。她尴尬,大家何尝不是尴尬的,梦想了一辈子的乐灵岛的圣人啊。
接下来的一路介绍,简直是一地鸡毛,这位琴早先生完全不遮掩自己的脾性,想怎么就怎么,他身后的那些人见怪不怪地由着他胡闹,对他是宠爱之极,人人都是笑吟吟地看着他,简直是疼到心里去一般。
当四季婆婆介绍到随家人的时候,琴早却一改刚才的胡闹,他很认真地看着随景深问:“那个吱吱,长的可像你?”
随景深楞了一下,还是恭敬地回答:“并不像,小的时候,他像内人,长大了,却不知道像谁了。”
琴早点点头:“不像你那是最好了,我觉得你不漂亮。”随景深一脸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琴早低头想了下,这次却没用本子照本宣科:“乐灵岛虽然是乐界圣地,但是,也不必太神话它。当年的事情,是我们的错,家师和师伯师叔一直很内疚,虽然钬孟公是三系弟子(三位岛主的弟子是按照一二三区分的),可是总归他戴着乐灵岛的帽子出来的,所以他错既是我们的错。如果随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师傅说了,如果那位吱吱先生境界高超,已经超越了他,如果他愿意,哦,那位随知之先生愿意原谅我们,师傅说,愿意和他共拜大乐圣为师,乐灵岛分出四系也是可以的。”
雪越下越大,人们却呆了。乐灵三系,已经八百多年,能够触摸到它冰山一角已经是不可能,现在他们为了鱼悦却愿意分成四系,那个一直非常神秘的鱼悦如今竟然到达这样的级别吗?这话任何人说出来,大家都不可能相信,但是,如今这话却来自乐灵岛的小岛主,那么,它就是千真万确的。
随景深也呆了,他也万万想不到的,他看下不远处一脸震惊的父亲,可惜随伯禄无法给他任何信息。
“这个,如今……知之他早就放弃原姓,自立门户,我怕是无法做那个孩子的主了。”随景深无奈之下作出态度,这个事情太大,他不能管,也没办法管。
琴早叹息了下点点头:“我是知道,那位先生对乐灵岛积怨早起,可是,随先生,融心乐医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了几百年,现在有风突然再次出现,我们也不是说有风不好,师傅说,乐医的职业就是去挽救谁,这些名利的东西不必去想。可是统一了总比分崩了好,有争斗,连累的就不止是融心了,你是个医生安心救人就是,这些人啊,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我师傅说,融心一派已然不易,加上有风就更加混乱,万一那位知之先生再另起一派,不出百年乐医界绝对会打乱的,这样多不好,我是不喜欢的。所以随先生一定要劝阻您的儿子,一切以大局为重。”
琴早说完低头鞠躬,随景深吓了一跳连忙鞠了回去,他怎么敢当。帝堂秋看下奉游儿,奉游儿露着一脸耐人寻味的笑抱着暖炉看着他微微摇头。
琴早和要紧的官员见面之后,慢慢地向仲裁所里面走,大门入口的地方,却看到了早就带着乐盾队伍迎接的鹄立。琴早嗒嗒地跑过去,仰着头看着带着一脸暖和和笑容的鹄立:“鹄立,我们好久没见了,你可长高了?”
鹄立摇摇头,十分爱惜地蹲下抱起他,顺手放到肩膀上,等他坐安稳之后,鹄立笑着说:“鹄立已经快六十岁的人了,恐怕是长不高了我的小岛主。”
琴早叹息了下:“太可惜了。”
鹄立笑了下,大步向里走:“是啊,鹄立也想把小岛主举得更加的高些呢。”
琴早恢复了顽皮的笑意说:“其实,太高也是不好的,不小心会碰破头。”
鹄立点点头:“鹄立就经常碰破头,小岛主的乐盾不是许多比鹄立高吗,小岛主可以叫他们举您的。”
琴早摇头:“他们的肩膀没有鹄立温暖,鹄立是最好的乐盾了,鹄立……无所求,他们……有所求。”
琴早的乐盾一脸愧色地互相看着,鹄立和琴早就这样一问一答地向里走去。
帝堂秋站在仲裁所的门口没往里跟,奉游儿这会子也不说冷了,他把暖炉递给自己的乐盾,看下也没向里走的随知暖,他问她:“知暖怎么看这位小岛主。”
随知暖冷笑了下,带着一些不屑:“像个傻瓜。”
帝堂秋接过身边仆从递给他的暖筒,把两只手插进去:“个性清明,无欲无求,情感毫无遮掩,天真自然之色,这样的人,比满腹心思的谋略之才要可怕万倍。”
奉游儿点点头,深以为然。
随知暖不解:“为什么?”
帝堂秋叹息了下:“这样的人,只知道路是直着走的,他不会去拐弯,他觉得拐弯费劲,他用最正直的方式走路,用直观的态度看待问题。知道吗,知暖,无欲则刚,琴早,是个可怕的人。”
随知暖没有说话,脑海里却翻着琴早对哥哥的评价。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超越那个两个人了,此刻,她的心一片灰暗。妈妈的天空她到底要怎么支撑才好。
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17
大哥,你好厉害!
榔头急急从盾营跑了出来,刘君和罗宽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刘君指着那个背影无奈地抱怨:“他知道他做了什么吗?啊,顶撞长官,私自离开队伍,他哪里像军人了,而且今天是他的授勋日吧?多好,我们才是鹰翔银奖,他拿了金奖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吴岚帝国获得金奖的人都是死人了,他是唯一活着获得的。”
罗宽笑了下,拍拍他肩膀:“原谅他吧,他是半路来的人,怎么知道这些奖章的意义,就是给他个国家元首,也没鱼先生在他心目中重。再说了,比起那个奖章,他和咱们鱼先生在小店市付出的一切要重要的多吧,他们挽救了一个城市,对吧?”
刘君点点头,说的也是,比起鱼悦和榔头在小店市做的一切,现在吴岚才可怜巴巴地给榔头个没实职的少将军衔,一个小奖章,若这样比,还真是太轻了。再仔细想下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乐医和乐盾的关系很奇妙,自古乐医不喜欢当权者拉拢自己的乐盾,好的乐医会当乐盾是自己的半身,可是,大部分乐医只当乐盾是自己的私产、仆从、走狗等等,他和罗军是乐盾之中的幸运人,田葛当他们是兄弟,分外的珍惜他们。这天盾营上下几十代乐盾,他们是少见的幸运人。
“两位少校先生,王将军请二位过去一下。”一位高大健壮的实习乐盾跑过来对他们敬礼并恭敬地说。
“啊,又来了,没完了啊。”刘君无奈地看下罗宽,两人一起摇头。鱼悦他们一直拒绝配备乐盾,拒绝享受国家福利,新上任的执政党,甚至老皇族却变着花样地想讨好他们,可惜他们这家人全部都是油盐不进的样子,于是,刘君和罗宽就在中间受了夹板气。
王存庸,吴岚天盾营的最高当权者,此刻他讨好地把一整本三寸厚的名单递给刘君:“无论如何,今天你们要叫我给上面交个差,几位乐医大人一直是特立独行,我们压力很大,他们拒绝我们的保护,万一出了问题,那将会是吴岚的损失,不对,是世界的损失。”
罗宽无奈地看着这位老将军,他们曾经受这位严厉的教官训练多年,作为佼佼者,他是推荐他们入四大家族的推荐人,某种程度上来说, 王存庸是他和刘君的恩人。
“哎,您就别为难我了,我们也是没办法,家里那三位,脾气一个比一个倔。我和罗宽每天除了吃,就是喝,这些都是最好的乐盾,送到我家就废了。”刘君无奈地敲敲那本册子。
“随便挑几个,那怕只有一个也好,好歹叫老哥我交差。” 王存庸一脸苦恼地哀求,为这个破事头发都白了几根,别的乐医只嫌弃乐盾不够,从来没见过这样憎恶乐盾的乐医呢。
罗宽接过那本册子无奈地摇头,他对这位老将军笑了下:“您别着急,我找着看看。”
刘君惊讶地看下罗宽:“喂,你把人领回去,家里那三位,你怎么交代?鱼先生和榔头先生中间根本插不进去人,我们俩跟着田先生吃白饭,萧先生讨厌和家里之外的任何人接触,尤其是现在这些执政党,他原来的乐盾全体下课了,你告诉我,带回去给谁,你这不坑了师弟们吗?”
王存庸一脸苦笑:“随便找个,不带回去也成,我知道你们在那边说话是算数的,安心,一切费用国家负担,不住那边都成。”
罗宽眨巴下眼睛冲刘君笑下:“大的不要,不是还有个小的吗?再说了,每天放他一个人满地乱跑,你放心啊?虽然他现在只是初级,但是,也是该配双盾的级别了吧。”
王存庸疑惑:“小的?什么小的?”
刘君眼睛亮了下,连连点头。没错有些主他们做得的,小包子真的需要有人贴身保护了,他冲王存庸笑了下:“鱼先生的继承人,包四海,我们家的大宝贝。”
王存庸看着刘君,一脸感激:“啊,也成,级别不到没关系,存在那里,早晚可以配八盾的,我这里有最好的选择,不够还有。”
刘君没再搭理这个借坡下的家伙,低头认真地翻找起来。
“高大的不要,四海最讨厌高大的东西……恩,太壮的不要,四海不喜欢,太忠厚的不要……四海会欺负人家,恩……这个?还是算了……”王存庸一脸郁闷地听着那两个人评价着自己的心血,他们当挑蔬菜呢?这里全是最好的,帝国最好的。
王存庸大怒,指着他们挤在一起的脑袋吼:“你们给我差不多点!”
刘君突然奇怪地“咦?”了一下,接着举着推荐册问:“老大,这个是乐盾还是杀手啊?”
王存庸奇怪地接过去,看了下:“哦,没错啊,易两,第五课出身。以前他的确是做那个行当的,他是国家最好的人肉攻击武器,四岁就开始接受训练了,他以前是跟着前任执政党做贴身影子的,前任执政党下台后,他被下放到这里做炮灰。我觉得他还是个人才,就给他放在推荐册里了,你们知道我的,我见不到人才流失,有人想叫他做炮灰,我们乐盾本身就是炮灰,不过,即使是死,也应该响当当去死吧,所以我把他放在这里。”
刘君点点头:“就他吧,四海会喜欢的。”
王存庸摇头:“不合适吧,他的身份很敏感,一般乐医也就是算了,那位小乐医是那位大人的继承人啊。”
刘君笑下:“挺好,我们家没那么多讲究,再说,这么好的人才,四海交给他我们很放心。就这么着吧。”
榔头一溜小跑地跑到白水城最豪华的宾馆陪老妈,他军装都没来得及脱下来。啊啊,老妈可是比实验兽还可怕的存在啊!榔头气喘吁吁地跑到宾馆电梯前,不停地按动着电钮。
“好巧。”身边一个人,温声地冲他打招呼。
榔头不觉得有人会找他,但是还是抬头看了眼,接着,脸色顿时红了起来,他尴尬地冲对方点点头:“好……巧。”
蝴蝶君上下打量着榔头,意外,非常的意外。他没想到这个被他猜测了好几天的人,竟然是一位乐盾,而且级别还那么的高,这下,那,满身的疤痕有的解释了。酒保昆捧着几个礼盒也一脸惊讶地看着榔头:“大哥,你好厉害!”
是啊,是啊,这位大哥真的很厉害,但是你们误会了,他身上的疤痕和挽救伟大的乐医大人绝对没任何关系。
电梯缓缓地打开,电梯里的人看到榔头后,都微微点头,小心地从一边走出去。国家对乐医尊重,人民畏惧乐医,但是对于乐盾,他们也同样发自内心地敬仰和尊重。
榔头走入电梯,却发现蝴蝶君他们不进来,榔头纳闷:“啊,进来吧,又不是陌生人,真是后悔这么来。”
蝴蝶君笑了下,冲酒保昆点点头,他们走了进去。
“几楼?”榔头帮蝴蝶君按楼层。
“十八楼,谢谢。”蝴蝶君回答。
“好巧。”榔头笑了下按了下十八楼,再没按其他的楼层。蝴蝶君意外地看了眼榔头,但是很快在表情上保持了一贯的风平浪静。
榔头也不爱多说,他只是笔直地站在楼梯口的位置——职业习惯,最近的职业习惯越来越多了。蝴蝶君看着面前这个站得笔直笔直的乐盾,感觉……他就像一棵劲松一样。
过了一会儿,电梯缓缓打开,榔头径直走了出去,接着他也奇怪地看下蝴蝶君,十八楼只有一套房。
一位四五十岁的管家打扮的老头,早就等候在楼梯口,他看到榔头立刻满脸激动:“少爷,少爷,夫人一上午,催了无数次了,您可算是来了。”老头兴奋完,回身推开门大声说:“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蝴蝶君听完那位老先生打招呼就呆了,魍礁头的大少爷?假的吧?难以置信,比刚才在电梯口看到榔头带来的震惊更加叫他难以相信了。
屋子里冲出几个快速的人形,这些人形迅速把榔头压到地板上蹂躏:“哥,你怎么才来,我们好想你。”
“几天了,你这个家伙,就把我们丢在这里,当我们是什么啊……”
“大哥……呜……”
榔头甩开身上的那群可怕的家伙,无奈地站起来抱怨:“啊,我的腰,妈的,我垫着钢板呢!都给我下去。”他话音没落,屋子里冲出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贵妇:“宝宝,妈妈好想你,你还生妈妈气呢?妈妈以为你不要我了呢,我可怜的宝宝,呜……”
榔头一脸冷汗把袁芹从身上拽下来:“妈,你好假,我又不是博有仁,跟我就别来这套了。”
袁芹一脸怨气地抬头:“放屁,老妈想儿子有假的吗?”
榔头伸出手帮她抚去眼角的泪:“恐怕你是先杀到大街上购物,接着才想起儿子的吧。”
袁芹破涕为笑,伸出带着巨大宝石的手指弹下儿子的脑门:“死小子,算你说对了,进来吧。”
榔头回头看看蝴蝶君,蝴蝶君站在角落,一脸尴尬。
“宝宝的朋友吗?过来阿姨看看,多水灵的孩子。”袁芹笑眯眯地打招呼,语气像极了鸭店老鸨子。
“十分抱歉,我们是白水城酒街鹊言会的代表,听说魍礁头的当家夫人驾临白水,我们当家的雀爷身体不好,所以派蝴蝶来拜会下。”蝴蝶君低头对袁芹说。
袁芹看下榔头,榔头耸耸肩,一脸无辜。
“我们魍礁头如今是正当集团了,所以,这种拜会还是算了。回去替我谢谢你们雀爷,帮我请个安,雀爷是老前辈,当我们去拜访才是。可是,现在魍礁头不比从前了,我们做什么也是没自由的,看国家脸色的。再说,我们过来只是私人聚会,不会和那个老家伙争地盘的,所以你请他安心。”袁芹客气地对蝴蝶说着客套话,但是语气里的轻蔑却是不遮掩的。开玩笑呢,现在的魍礁头在吴岚,可是进入前五的大集团,谁会看得上一条破酒街?那个老家伙仗着自己是前辈,来她面前摆架子,门都没有。
蝴蝶君一脸尴尬:“那是,夫人和诸位是过江龙,自然看不上一条小小的酒街。”
“回去吧,告诉那只老麻雀,魍礁头不会参合你们白水的任何道上的事情,现在是别人捧着生意给我们做,还要看我们要不要。小店市重建计划已经耗费我们全部的精力了,谁有心情抢个没油头的地盘……”袁芹突然捂住嘴巴,一脸古怪地看下儿子。
榔头神色十分难看地看着袁芹:“我说,妈,小店市,是怎么回事?”
袁芹紧张地看下四周,接着陪着笑脸看下儿子:“宝宝,魍礁头是正当竞争拿到重建计划的。真的!你问他们啊。”走廊里的人一片附和地点头。
榔头瞪了下他们,大家神色一片尴尬地低头:“都给我滚进来。”榔头有些压抑不住的愤怒,转身进了屋子。
蝴蝶君看下酒保昆,酒保昆想了下:“蝴蝶哥,他说,说都滚进去。”
蝴蝶君笑了下:“恩,那么,我们就都进去吧。”
酒店最大的豪华包房的客厅里,榔头的军装丢在一边,三寸厚的钢板竖立在桌子上,除了袁芹,一家大小都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在那边不停地打电话。
“得了,糖球,我的脾气你知道,魍礁头受不起欣纬党这么大的礼物,几十万人未来的休养生息的地方,交给黑字打头的集团去做,他们怎么想的?……原来是他啊,转告那位亲王陛下,别拿那套政治棋在我身边下,我是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好……没着急,我就是气,恩,知道,回去我会跟鱼悦说的,啊!烦躁,烦躁……我怎么就不能烦躁了?……恩,知道了,你帮我想下办法,魍礁头必须从小店市全线退出,我知道……恩,所以找你了,恩,这个损失,我也赔不起,魍礁头也赔不起,估计是全部身家都进去了……得了,知道了,谢了,算我欠你的。……恩,就这么。”
榔头放下电话,看着哭得唏哩哗啦的袁芹,一脸无奈。
四海和易两(上)
屋子里空气很安静,榔头慢慢站起来,抓起桌子上的钢板慢慢往腰上围。
他一边围一边跟身边已经脸色发青的袁芹说:“得了,老妈,你一辈子都算计来算计去,怎么遇到这个事情就掰不清楚了呢?现在六国局势紧张,五国得罪了乐灵岛,现在都在努力卖好,我家鱼,最不爱的就是站到哪个派系里。小店市一役,万人死亡的代价,新的执政党现在在努力对乐医卖好,对我们这一边卖好,问题是他们的好卖不出去,所以就卖到你这里,给你工程的是吴瑞蓦亲王,你能帮王族复兴吗?你不能。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明天,魍礁头从小店市全线撤出,一切损失仲裁所会找其他工程帮魍礁头补回来,前期贷款,我做保人,帝家的堂秋说,能从银行为魍礁头拿到最低利息。得了,得了别哭了,老妈,魍礁头的兄弟好不容易洗白,这些人都是您看着长大的,您不能害他们吧?”
袁芹呜咽着:“魍礁头几代人的心血,都投进小店市了,你现在叫撤出,还拿贷款,以后怎么还啊?”
榔头抓起外衣一边穿一边带着无奈的语气说:“安心,前期投入全数退款,拿那么多低息贷款,够魍礁头做许多事情了。虽然是累一些,魍礁头最不缺的就是人。”
袁芹抬起头,哽咽地问:“真的?能全退?”
榔头点点头:“恩,全部退还,你们干的工程,全部帮你们结清款项,算下来也是不亏。只是以后,不要和政客搅和在一起,政客……驱虫一样的存在,你们啊,差远了呢。”
一屋子人终于安心了,榔头穿好衣服转身向外走,做了亏心事的袁芹没敢留儿子,她有些舍不得地看着榔头。
榔头向门口走了几步,从胸口摘下一枚金色的鹰翔抛給母亲。 “老妈,这个叫鹰翔,据说,吴岚历史上拿到鹰翔金章的人,都是死去的乐盾,我是唯一活着的。你的儿子没出息,给不了你你喜欢金钱、权势,这是儿子唯一能给你的,也许,这辈子我真的无法成为妈妈喜欢的那种孩子了。”榔头冲袁芹笑笑。
袁芹抓着那枚鹰翔,这次她的心真的无比沉重了:“宝宝,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以为,这些工程是宝宝拿命换来的,妈妈没考虑那么多。真的,不是为钱。”
榔头点点头:“恩,我知道,只是,小店市,多少条的无辜生命,我们背不起。因为,那些失去的乐盾,死去的乐医,还有无辜的几万小店市冤魂都在等着要个交代,这份交代我们给不起。没错,实验兽的确最后死在我和鱼先生手里,可是,老妈,不是说没杀掉它就没功绩了,这个功我们要不起,知道吗?好了,我有工作,得了,别哭了,过来,过来抱抱吧,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
榔头走过去再次拥抱袁芹,拍她一直抽搐的后背。他拍完,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看到站在角落的蝴蝶君和酒保昆,他冲他们笑笑,转身大步离开这间屋子。
易两提着破旧的网兜,兜里是他全部的财产,大冷的天气,他穿着一双单皮鞋,慢慢在雪地上挪动着自己的身影。从地下室旅馆到那位未来的主人家,要走三十里。
易两原来叫一两,据说当年在孤儿院里,他是最瘦小的孩子,当时有许多孩子,名起得都很简单,二两,三两,就是个称呼。
易两受训很早,四岁就开始了,十二三岁就成为要人的影,一作就是六年,接着他去过第五课,再回来做影,接着被贬。易两最大的军衔做过校官,现在他是个列兵,最低等那种。易两不懂得存钱,也不懂得花钱,他只知道拿卡付账,前任执政党倒台后,他的帐户被查封,军衔犹如下降的坠机一般,降低到最低等,他不是受训中的乐盾,所以没有国家给的免费饭菜和宿舍住,一个列兵,一个月最多拿亚塔,地下室的旅馆月租是一百八十个,幸亏军人接受乐医治疗免费,不然他真的早该自爆了。现在,易两的日子可想而之。
不过,这些,易两并不觉得苦,他习惯了,从小,训练不好两三天没饭吃是经常的事情。大冷的天,易两穿着一套春秋天穿的军装——他最厚的冬装旅店老板娘扣了,因为他欠了三个月的房租。易两一边在雪地里挪动一边想,未来的那位主人,只要管饭他就无所求了。
易两不觉得过去的日子和现在的日子区别很大,现在的日子虽然艰难,可是,没人再去命令他杀这个袭击那个。虽然饿了一些,冷了一些,最后这几天,被赶到走廊坐在排椅上,他也没觉得有什么。记得以前的教官说,他是一部机器,一部属于国家的机器,机器不需要思考,所以易两很少去想什么事情。被分到天盾营半年,没人找,没人理,他就老实地呆在小旅馆待命,昨天晚上,有人通知他有人要他了,易两第一个念头,就是今后有饭吃了。
雪停了两天,不下雪的日子比下雪更加的寒冷,易两收了下领口,身上依旧寒冷。出来的时候,老板娘正在烤面包,易两很羡慕那块躺在烤箱里的面包,如果可以,他想代替面包被放在温暖的炉火上烘烤。昨天晚上那位长官吩咐到一半,电话就没费了,易两的电话能坚持到今天,也很不容易,他只交过一次费用,三十个基门塔他用了半年,真的很不容易,没人找他,他也不认识谁。
从旅馆走到新乐盾家,易两用了四个小时。如果不下雪的话,两个小时就够了,易两有些气恼,要知道,最起码给那位乐医大人留个好印象才是,那位长官说,新乐医只有十六岁,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不过再难相处的乐医也不会叫他去杀谁,这一点是易两能确定的。
易两站在这栋普通的民居口,他上下打量着。这里不属于乐医区,就是一套前后相连的小楼,小楼很普通,三层,前二后三,属于中高档住宅,不特别也不显眼,易两前后打量着,这里没有门铃。他推了下院门,门缓缓打开,一条三米宽的打扫得很干净的钢砖路露了出来,路的一边,有一个一米多高的雪人,易两很羡慕那个有着红罗卜鼻子的雪人,因为雪人戴了一条货真价实的围巾。
易两打量一下自己,努力地拍下腿部的积雪,他跺跺脚,那双跟随了他半年的皮鞋,成功地在脚底拦腰折断阵亡了。易两想,新的主人会给自己买一双新鞋吗?如果可以就最好了,他想要一双牛筋底子的鞋子,最好是棉毛的。易两伸出手缓缓地拍拍面前的铜门环。
花椒在厨房忙活,现在是中午,家里的男人都出去了,只有个未成年的在家打游戏。孙宝云听到门环响,她看下左右,仆人们不知道在做什么。
孙宝云慢慢打开门,易两脚后跟轻轻碰撞了一下,伸手敬礼:“列兵易两,现服役于天盾营,报到!”
孙宝云吓了一跳,她捂住嘴巴,打量面前这个人。这个人的身高和榔头不相上下,细高的,理了个寸头,鬓角很长,属于那种天生长鬓角的人,寒冷的天气给这个人的五官挂上了霜,几乎看不到样子,那双眼睛却是透亮漆黑的。大冷天气,这人穿得非常单薄,孙宝云可以一眼看到他的腰线,一阵寒风吹过,那人站得笔直,只有手里的网兜晃动了下。
“这么冷的天,你是走来的吗?”孙宝云打开门请易两进屋,她好奇地问。
“是!”易两回答。
“怎么没坐车?这边公车是很多的。”孙宝云觉得不可思议。
“没钱!”易两实话实说。
孙宝云捂捂嘴巴,第一次见到公车都坐不起的士兵,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看下左右,这里还是没人,易两浑身带着强大的冰冷气,整得孙宝云也冷了起来,孙宝云看着门口站在那里滴水的易两,尴尬地笑了下,她弯腰从一边的鞋柜里拿了一双崭新的皮毛拖鞋放在地上:“进来吧。”
“不用,在下等下乐医大人,向他报到后再进去。”易两一切按照程序走。
孙宝云凌乱了一下,这个人说话怎么像古装大戏里的人一般,还……在下?孙宝云无奈地扭头对着楼梯就是一嗓子:“四海!四……海……你的乐盾到了。”
孙宝云现在也修改不了她以前带的习气,绝对不会温言软语地犹如一位贵妇一般,拿着小手帕掩着嘴巴笑或者说话,好在这家人完全没觉得这个是问题,所以孙宝云也不知道自己在犯错。
楼梯上,慢慢地响起脚步声,终于,二楼和后楼的衔接口那扇门缓缓地推开,包四海带着满眼按耐不住的好奇从楼梯上溜达下来。快到楼梯地下的时候,小四海停在倒数第二节,他睁大眼叹息了下:“哗,这么高。”
易两啪地再次并拢脚跟:“在下是盾营里比较矮的。”易两很担心被扫地出门,他已经没退路了。
霜水化开,凝结成水珠,包四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实话,他不爱要个乐盾,但是刘君给了他不少好处,大哥也答应帮他养,但是,这些不重要,为什么他以后必须身后跟个人啊?再说了,他们给自己养,这算什么。
“四海,你这个孩子,人家大老远走着来的,这么冷的天气。快叫人家进来。”孙宝云顺手给了包四海脊背一巴掌,拍得他生疼,包四海从楼梯上跳下来走到易两面前笑了下:“恩,跟我来吧。”
“是。”易两弯腰提起自己的破网兜,换了那双拖鞋走进屋子,从刚才进屋,他就周身暖和,现在,他的脚底更加的暖和了。
包四海住在后楼三层,自己有个套间,也许是年轻人爱独立吧,反正,放着二楼他不住,非要住三楼那个大套。他没什么审美观,房间里是布置得乱七八糟,花椒带着人给他收拾过,但是你收拾完,包四海就找不到自己的东西,反倒是随便丢着,他一准能找到。所以现在,包四海的客厅,鱼悦叫它“世界垃圾场”。
易两慢慢跟着前面的这个娃娃脸乐医,这人浑身上下都没任何乐医的形态,最起码以前他接触的世界,乐医不是这样的。走廊里一个仆人在换家里的果盘,包四海顺手捞了两个挺大的水果,一个自己咬,一个顺手丢后面。
易两抱着那个水果,没吃,但是握得很紧。
“进来吧,以后,你和我住一起,大哥说,你是我的人了,所以……恩,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包四海显然不会处理他和乐盾的关系,而且他这个乐盾就是个会走路的雕塑。哦,比雕塑还多一口气。
穿过浩瀚的“世界垃圾场”包四海打开一边的侧门让了下,他冲易两抬抬下巴:“进来。”
“是。”易两立刻高声回答,跟着大步走了进去,一不留神,脚下一声脆响,接着再次脚后跟利落的一碰:“抱歉!”
包四海的心在滴血,他的刚出炉热乎乎的,最新游戏光碟,没开封,没来得及玩呢,哭泣。
“进来吧。”包四海抽搐了下嘴角,带着易两向里走,易两再次向前迈了一步,又是一声脆响,包四海哭了,对着易两说:“大哥,小心点啊,看下脚底。”
“是!非常抱歉。请您处罚我吧。”恩,认错认得很快啊,但是包四海不知道怎么处罚啊,他无奈地小心搬走门口的东西,无力地招手。
易两提着网兜走进那个小屋,屋子很简单,卧室和客厅是一体的,很小,一张床,一条沙发,一部小电视。屋角是个转圈柜子,地板上是鹅黄色的地毯,窗帘也是鹅黄色的。屋子非常暖和,窗户外能看到后院还有远处的风景,靠右边的小门开着,里面是个不大的浴室,没有浴缸,可以直立着洗澡。
包四海看易两上下打量,他有些气恼地叨咕:“你不满意我也没办法,目前我只能给你这样的待遇,这个房间属于我的房间里唯一的空闲了。”
易两连连摇头:“没有,长官,非常满意。”
包四海看下他,有些不相信地问:“真的?”
易两严肃地点头:“是的长官,比起我住的那个地下旅馆,这里好许多倍了,我非常满意。”
包四海这下安心了,他虽然小,但是自尊心还是有的,他不能像田葛给刘君大哥他们那样的生活,更加无法比拟鱼悦给榔头的一切,他努力做个好乐医,因为,大哥说,乐盾是他的半身,感情好的话要终生相随的。
“那么,你先洗个澡,你把衣服丢进那个桶里,快点。”这是包四海对易两下达的人生中的第一个命令。易两用了十秒全身脱了个精光,接着握着那个水果进了浴室。包四海尴尬地摸下后脑勺帮他关门:“洗漱用品架子上有,虽然是以前的,但是还能用,恩,洗完叫我下。”
浴室里易两回答了一声:“是!”接着没有流水声,包四海却听到了咬水果的咔嚓声,声音很急促。他一定很饿吧,四海饿过肚子,他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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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和易两(下)
热乎乎的莲蓬头,哗啦啦流淌着暖和的水,易两站在莲蓬头下,仰着脸迎接这些温度。那位乐医大人,就这样接受他了?易两觉得顺利得有些惊讶。发薪日他会去盾营,在那里听说乐医很注重眼缘,也是,看着讨厌的人谁会演奏医器呢。可是,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收下自己了吗?
一个水果令易两抽搐的胃舒服了许多,他挤出一些发着香气的香波用力涂抹着,一会一定要给那位大人一个好印象。
包四海跑出房间,怀里抱着易两脱下的衣服:“花椒,花椒!”他大喊着。
花椒一溜烟地从前楼跑到后楼:“四海少爷?”包四海递给她那个方便箱:“叫人快点去我房间打扫,所有的东西都收起来,不然一会全部粉身碎骨了。那个,这些衣服拿去洗洗,照着这个尺寸帮着从里到外都买几套,大哥说了,公帐,公帐啊,不许用我的钱!还有都买大一号,我看他穿有些紧绷,还有,准备一些吃的东西送到我房间来,多送一些,还有……恩,恩,姐姐……乐盾要怎么养啊?救命啊!”
花椒捂着嘴巴笑了下:“哎呀,我们小四海也有乐盾了呢。乐盾啊,就是要为你付出生命的人,你要爱惜他、疼惜他,这样他们才会为你甘心情愿地奉献生命。”
包四海十分苦恼地抱着楼梯柱子:“我不懂,那个家伙有些可怕,周围的空气都是冷的。”
花椒拍拍他安慰:“慢慢来,不着急的,其他的交给我,一定不会叫小四海的乐盾有半分委屈的。”
包四海点点头,坐在楼梯上拿着个计算机唠唠叨叨地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易两推开浴室,浑身洗得很清爽,只是肚子更加的饿了。他看下门口,放自己衣服的塑料箱子不见了,他四下寻找了下,自己带来的网兜里全是书籍,还有一些不能丢的物品,衣服却再也没有了。他没穿袜子,赤着脚来的,夏天的时候,袜子已经丢了,易两是一个不会计划生活的人。没办法转身回浴室拿了一个毛巾围在腰上。
包四海看着那些仆人把自己那些宝贝收拾好,世界垃圾场变成了干净的漂亮客厅,他指挥着那些人把东西丢进一边的书房,于是书房变成了世界垃圾倾倒处。包四海做完这些,扭头看易两洗澡的房间,却发现房门开了一条缝,包四海慢慢走过去,推开门,接着目瞪口呆,易两腰上围着一条卡通毛巾站立得笔直笔直地等待训话。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半个小时前长官!”
“不要叫我长官,我叫四海。”
“是,长官!”
“呃,出来。”
“是,长官!”
包四海无奈地带着易两来到外间,他指着一边茶几上的一堆吃的说:“你先吃东西,衣服拿去洗了,替换的叫人买了。”
易两看下那些食物,再看看包四海,他嘴巴动了几下,走过去坐在那里开始狼吞虎咽,他饿坏了。包四海心里想:“果然。”
房间很暖和,走廊里,有人来回走着,刚才包四海清理出无数的奇怪东西丢掉了,搬运那些东西也需要时间。包四海看着那个身躯发黑的人,他身上伤疤好多哦,就和榔头哥哥都有一比,刘君哥哥的都在胸口,这个人前后都有,真是酷。包四海小心地接近这个人,现在不是易两害怕他,他也对易两有些尴尬的畏惧。完全不知道怎么交谈,可怜他是油嘴滑舌的小骗子出身啊!
“你,叫易两?”包四海假装不在意地接近一步。
“是,长官!”易两回答。
“你继续吃啊,还有很多。”包四海又接近一步。
“是,长官!”继续狼吞虎咽。
“这个给你……”包四海终于接近了易两,他从口袋拿出一张卡递给他。
易两放下勺子,一脸疑问地看着包四海。包四海脑袋扭到另外一边,有些别扭的说:“哥哥们说,乐盾是自己的半身,我不懂什么是半身,只是哥哥说,要爱惜自己的乐盾。我们家,我们家,乐医是不会叫乐盾去为自己为……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一个月一百三十五华塔生活费,我要存一百华塔,剩下三十五个,你二十个,我十五个,你比我大,你多拿一些,不要嫌弃少,我只能给这么多……那个,如果你不愿意,我也没办法,我只是个拿基本生活费的乐医。”包四海越说越没自信,低着脑袋开始小声叨咕。
易两站起来,再次立正:“不少了,足够了,很感谢了,长官。”
“我不是长官。”
“是!长官。”
“天哪,杀了我吧!”
易两用完这半年最丰盛的一餐,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立得和钢板一样笔直。包四海坐在一边拿着一本漫画,他一边看,一边小心地窥视着自己的乐盾。也许是屋子里太暖和,也许是吃饱了,易两的神经有些放松,眼睛开始打架,虽然他努力抑制,可是上眼皮一直冲向下眼皮。
包四海放下漫画,慢慢站起来,易两突然睁开眼,那眼神像钢刀利剑一样咻地一下射到包四海身上。
包四海的小心肝一阵颤悠,他指指房间:“你要睡觉吗?”
易两摇头:“属下不困。”
包四海无奈了,他学着电视里军人的样子,挥舞下手臂:“命令你去睡觉。”
易两站起来,再次来了个标准的立正敬礼,可怜的毛巾再也包裹不住,缓缓地滑落到地面上,包四海捂下脑袋,呻吟了一声:“你好好休息,睡到自然醒再出来,衣服买好我帮你放到门边,我有事,就……再见!”
走廊里,包四海落荒而逃的声音传来,易两捡起毛巾慢慢走回房间。他再次打量着这个小房间,他喜欢这里,如果可以,住一辈子也是可以的。他慢慢走到那张床的面前,这是一张比普通单人床大,比双人床小的床铺,枕头、毛毯、被子全部是浅色的,看上去很温暖的样子。易两揭开被子,抚摸下床垫,呼……好厚,易两几乎带着虔诚的态度,缓缓地钻入被窝,一种发自内心的踏实感缓缓从脚底向脑袋顶翻滚。易两举着那张卡看了会,接着小心地把它放到枕头下,如果长官允许,明天他想去赎回自己的冬装。
正在胡思乱想的易两,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硌着他,他慢慢卧下身体,伸手摸了下,很快一本厚厚的彩色裸体美女画册被举到了他的面前,易两翻动了几下,他看下外面,嘴角渐渐扯出了一个他自己都无法察觉出来的笑容。好困啊,长官命令他睡到自然醒呢,真是好。
列兵易两,就这样抱着一本价值二十五基门塔的黄色画报,在四海的房间睡了半年来最香甜的一觉。他自己不清楚,在他酣睡的时候,四海曾经小心地进来好几次,警觉了这么多年,易两从来没有如此放松过,即使面红耳赤的包四海从他怀里抽走那本画报,他都没感觉到。
鱼家的晚餐桌,刘君看下正在吃饭的包四海:“他睡了多久了?”
包四海擦下嘴巴,一脸惊讶地看着刘君:“哥,一天一夜了,太可怕了。”
刘君昨天出去找过易两的资料,对于易两的窘迫他跟家里人说了,孙宝云疼惜易两,愤愤地说:“军部没一个好东西。”
隶属军部的三位乐盾一脸尴尬地看着她,孙宝云立刻补充:“除了你们仨,当然政客也不是好东西。”她的丈夫,以前一直想做政客的萧克羌一脸尴尬地看着妻子。
走廊里,慢慢传来下楼梯的声音,一家人停止用餐,孙宝云母性大发地对着穿着新衣服,神色古怪的易两走了过去——他很惊讶自己睡了一天一夜。
“易两,快,开饭了。”孙宝云把易两拉到靠着四海的位置叫他坐下,接着帮他添餐具,加菜。易两觉得自己和这些人坐在一起吃饭有些不合适,但是,那位最大的乐医大人告诉他,这是命令,以后他在这个家有着和所有人一样的权利。易两不懂得什么是一样的权利,他点点头埋头猛吃。
一大杯麦酒,十个纯肉包子,一海盆汤,两盘子奶酪小姜饼,易两的胃就像个无底洞,刘君拍拍他的肩膀:“小子,比我当年还有前途。”
晚饭后,刘君递给易两一个新的军衔还有工资卡,军部重新安排了他的职位,少尉,还补发了他十个月的薪水,新的军装送来五六套。没办法,谁叫包四海是初级乐医呢。晚餐后,易两跟着鱼悦和榔头他们进了书房,大约谈了十分钟。
推开房间门,易两看着屋子里正在换衣服的包四海,此刻是晚上九点多,天色全黑,外面非常寒冷,但是包四海一副要出行的样子,
“准备下,我们出门吧。”包四海冲易两笑了一下。
易两点点头,回房间拿自己的军大衣和新皮靴。
白水城下行西街,白水城收入最低的人居住在这里,这里的人住在狭窄的简易棚里,收入还不如易两那个列兵收入。包四海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的炊烟,这里,对他来说,是另外一个羊皮弄。收入微薄,一个月六次基本乐医治疗,每天一睁眼就是为了果腹之物奔忙着,廉价的贩卖着自己的体力的下行西街人。
高坡上的风很大,易两站在包四海不远处,他看着自己的少年乐医,吹着他的风笛。易两侍奉过大员,见过很高级别的乐医,在他看来,包四海的技术,也许不是最好的,因为他的技术还很死板,音调转变还很生硬。可是,四海的音乐好温暖,温暖得就像雪融的天气,泥土里钻出来的绿芽一般,很舒服,很动听。
夜晚十一点三十分,包四海趴在易两的背上,易两背他下山,包四海开始不愿意,但是易两很执拗。包四海耗费了大量的精神力,易两觉得他很累。
“这里一共住了五百多户人家,每个月要去看六次乐医。”包四海唠叨着。易两没说话,他小心地看着路,仔细地听包四海唠叨。
“以前,我也是个孤儿,哥哥说,易两也是。我现在很幸福,所以我也会照顾好易两的。花椒说,易两是我的半身,我想,以后我只要易两一个人就好了,半身,一个就够了。”
易两停下脚步,把包四海又背得高了一些:“恩。”他这样回答。
“这里的住户现在每个月只用去看一次乐医了,前几天,我和同学去这里做调查,关于我的音乐,他们有好多传说,但是,你知道吗,他们不敢上来看我是谁,我也奇怪,为什么他们不敢来这个山坡上看下呢?不过,这样也好, 我喜欢。易两,你看到山坡下的灯光了吗?”
“恩。”
“每次我来,山下所有的灯光会打开,非常,非常的漂亮呢。”
“是。”
“我会努力修炼的,我的音乐,也许一辈子会吹给这样的穷人,所以,易两,作为我的半身会好穷。”
“没关系。”
“恩,有一天,你在意了,就告诉我,离开我也没关系的,真的,我不会生气,现在,易两就先在我身边呆着吧。”
易两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这条路,以前包四海每天晚上都要走。包四海觉得易两的背很有安全感,而易两在这夜发誓,今生,他只做这个人的半身,只做这个少年的盾!因为,他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光明,属于天使的光明。推开家门,一股温暖扑面而来,易两觉得自己来到了天堂。
关于易两对包四海崇高的评价他大概……也就……保持了了大约八个小时不到。
次日易两起床,推开房门,接着他看到,他的天使海在卧室中间盘膝而坐,他的双手分开举向天空,还翘了兰花指。他一脸虔诚,嘴巴念念有词。
易两纳闷地看着那位笑的诡异的天使海,他不懂他要做什么?
天使海也冲他笑,还跟他解释:“我觉得,这样做能接受到宇宙中的粒子光,这样对修炼非常好,你也可以试验下。我觉得再这样坚持一年,我就可以脱离星球引力,飘起来了。”
易两小心地从包四海的身边一步、一步地侧身走了出去,没错,他们说的没错,每个乐医都是有怪癖的非正常人,他确定。走廊里榔头抱着一只猫咪迎面走来:“早啊,易两哥哥。”
易两呆了一下,哥哥?他吗?榔头举起那只花猫儿声情并茂地介绍:“花花,这个是哥哥,以后见了记得打招呼哦,花花,叫啊……哥哥(他在学猫叫哥哥),……哥哥。”
易两一脸抽搐地去找他的早餐,推开二楼楼梯口,刘君倒立着从楼梯用手代替脚在楼梯上走路,易两觉得,倒立是一种好的修炼,但是很快他否定了这样的想法,因为刘君的嘴巴里叼了一块糕——他和罗宽打赌,倒立着也能吃东西,这两个人是少校吧?
易两没有去看倒立着的刘君会不会吃到东西,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叫他有些崩溃。楼梯上,萧先生对他说,如果愿意可以买一些金条储存,未来十年之内,什么货币都不会保值,建议他放弃以前的炒汇的想法。事实上易两从来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也没有金条并且也从来没拥有过外汇。
易两终于一路艰辛地来到餐桌,一口东西没吃,却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田葛抱着他的医器亲昵地说:“最近,你都瘦了。”
“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看到……”易两在麻醉自己,他伸出手,快要到手的早餐包竟然缓缓地擦着桌面冲着看今日娱乐的鱼悦飞了过去,鱼悦伸手抓住餐包咬了一口,接着抬头冲易两笑了下:“早啊,易两!”
站在阳光下
莱彦首都芭菏,传说,这个星球最大的神还是普通人的时候,他来到芭菏,在芭菏最高的山峰上,他遇到了他的妻子,也就是后来的大地之母,接着,相爱,孕育神子神女,世界开始繁衍。
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但是,即使是传说,莱彦的芭菏,也的的确确是这块美丽大陆上最古老、传说最多、风景最优美的高原之国。爱情芭菏,这个称呼要比乐医这个称呼还要久远,还要有历史。
方真没有站在阳光下,他领着小豆慢慢地从基地的监狱通道去外面的街面。莱彦的地下监狱是非常传统的,一层一层的环形光线从灰暗的天窗还有囚室的一些反光设施映射进来,这里是莱彦乐医的地狱。
方真慢慢地走着,小豆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一些隐约的咳嗽声和哭泣声从一些角落传来。这里没外面想的那么可怕,没人动他们一下,也没人理他们,只是单纯地把这些平时娇生惯养、高高在上的人们关起来,他们就称呼这里为地狱了。
“各国交换人质的日期订好了吗?”方真来到有阳光的地方,翻看一份名单。用莱彦的乐医换各国的有风囚徒,现在,这个计划似乎很成功,已经有三个国家答应愿意用历年来的有风囚徒换融心囚徒了。
方真坐在椅子上,他把小豆放在一边的位置,递给他一只黄色的鸭鸭,小豆坐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叽咕!叽咕!的捏着。
“这个,这个,这个都不能换,这个换的不合算,恩,这个?告诉他们,一个换十个。”方真对各国乐医的档案,还有乐医们背后的事情全都清楚明白,对外都是方舟出面,但是,骨子里,这一切,是方真在做主。
方真并不觉得小豆在捣乱,相反,偶尔小豆不捏那只鸭子了,他会抬头看看他。
方真花了两个小时,终于处理完地下监狱的事情,他带着小豆从夹角道来到街面上。现在,站在这个阳光下,他可以自由自在地穿行了,他不必遮掩自己的行踪,自由地去挑选任何一家餐馆。这样的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了。
“先生,要吃一些什么?”莱彦的内部,并没有外面那些国家传说的那么惨,为了这次的闭门锁国,莱彦准备了五十年,足够了。
“一份儿童套餐,我要一杯咖啡。”方真喜欢坐在街边的位置吃东西,他期盼小豆可以多接触一些社会,多有一些人性。
“丘!”小豆指着路边的一位卖气球的小丑,发音古怪的表达欲望。
“对,那是球,不是丘。要吗?”方真很高兴,小豆能这样清晰地辨认东西。
小豆没有说话。他虽然对人类的世界没有过多的感觉,但是属于兽的天生谨慎,令他对任何对他的存在有威胁的物品、生命都会作出奇怪的反应。小丑的气球突然一个接着一个地爆炸了,红鼻头的小丑从怀里拔出了枪,小豆突然从座位前消失了,瞬间的消失,大约不到一秒的时间,他又回到了座位,伸出手给方真看:“没……脏!”
方真摇摇头,拿出手帕抓住他的手,慢慢地擦起来,这时,街边一声尖叫,接着许多人尖叫……那个小丑,躺在下水道口的地方,胸口被掏出了一个大洞,还在跳动的心脏丢在一边的气球摊子上。
方真胃口全无,从口袋里拿出钱来丢到桌子上。小豆还在看着自己的手,明明没有血,为什么哥哥要说脏了了呢?方真抱起他捏捏他的鼻子。
阿绿已经有几个月没见小豆了,他是组织里少数的几个见过小豆格杀现场的人,也许,这个孩子真的诞生在他的手术中,但是,现在他带畏惧看着这个可怕的孩子。阿绿小心地为小豆做着体检,他努力地控制心跳,虽然来的时候,他吃过一些令心脏跳动过缓的药物,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不安的。他尽量镇静地做着这样的检查,一旦一不小心露出畏惧或者敌意,小豆不会区分情绪,只要是令他不安,不喜欢的情绪,他就会攻击。
小豆很安静,这样的检查他早就习惯了。方真倒是很担心,他不停地拿着资料翻看着。终于,阿绿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他拿下口罩对方真笑了下:“一切都很好,智力在增长,各项数值都非常好。”
方真点点头,安心了,他伸出手摸下小豆的头发,接着一件一件地帮他穿衣服。走廊那边,环奉敲敲窗户,阿绿回头冲他笑了下。
“失礼,那么,我离开一下。”阿绿已经很久没见环奉了。
方真点点头,继续自己的工作。阿绿一脸惊喜地站在玻璃窗的那边和环奉拥抱着,小豆坐在那里看着他们,然后……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那个女人看着他大喊着什么,她抱着这个男人的腿,冲他流着眼泪大喊着什么?接着,他……看到她一直在追赶着,追了很久……
小豆突然打了个冷战,就如……孩子撒尿完毕后的那个冷战,房间里所有的带着玻璃的东西突然同时破了,一些碎玻璃擦着阿绿的脸颊飞到了对面的墙上,带出了一溜的血珠。
阿绿捂着脸颊,一脸惊惧地看着小豆,工作人员在忙乱着,方真看下小豆,不知道是谁招惹了这个孩子,他抱起他,迅速从这里离开。
环奉拥抱着阿绿,阿绿捂着自己的脸颊,他惊恐地看着趴在方真肩膀上的小豆。那个孩子看着他,那双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阿绿惊怖地向后躲避着,他觉得,那个孩子在笑,他伤害了自己,他却在笑。
方真再次把小豆带到阳光下,这孩子还是非常喜欢阳光沐浴的感觉的。
街心公园的沙堆上,小豆蹲在那里,拿着一把铲子坐着,他不会玩,方真从身后抱着他,抓着他的胳膊一下一下地挖着沙子。公园的老式旋转木马上,有许多装饰的镜子,当阳光照射,一些光从那些镜子上反射出来,一抹光从小豆脸上擦过,小豆放开铲子,慢慢地跟着那些光走着。方真挥了下手,木马停了下来,小豆伸出手接到一抹,他好奇地打量着它,从手心到手背。
当晚,周身插着仪器睡觉的小豆,心率、脑波,都出现波动,甚至眼皮下的眼球都在转动着。方真接到电话从房间跑了过来,他趴着玻璃看着仪器上,那些难得的波动。
“大人,您说,他梦到什么了?”那位工作人员也看着那些波动,笑着问方真。
方真笑笑,心情很好地回答:“不知道,不过……这一定是个美梦呢。”
小豆做梦了,无声的梦。一个巨大的游乐场,许多孩子拉成圈子在奔跑着,他很快乐地追随,那里有个大沙堆,他们在玩耍。接着他觉得很伤心,受了委屈一般坐在角落……有个人出现了,他看不到他的脸,他拿着一包巧克力条,递给自己,好快乐……好高兴……他喜欢他,想拥抱他,可是,那个人却消失了,于是他到处寻找着,从这个大楼跳到那个大楼,为何如此孤独呢?为何只有他一个人呢?他大叫着,哀鸣着,人们看到他,惊恐地向后跑着……
“他……在哭?”工作人员站在那里看得目瞪口呆。
躺在床上的小豆,两行眼泪顺着鬓角流淌着,方真趴在观察窗上,也流着眼泪:“啊,在哭呢,学会哭了,然后开始学笑,刚刚开始呢,豆!”
鱼悦也做梦了,空旷的操场,他站在沙堆前,小豆站在很远的地方冲他微笑着,他大声喊他:“哥哥,你来找我啊!哥哥,你来找我啊!”接着那个孩子哭了,哭得非常委屈,他望着自己,两个陌生人领走了他,鱼悦大叫着,伸出手去抓他,他拼命喊着,却无能为力,于是,他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住在他对门的榔头披了衣服跑过来,点亮灯:“怎么了?你叫得很大声。”
鱼悦摇摇头,抱着枕头。
榔头倒了杯水递给他:“你……怎么哭了?”
鱼悦喝了两口,看下榔头:“我梦到,豆了。”
榔头接过空杯子,安慰他:“你找了他那么久,已经尽力了。”是啊,小店市所有人失踪人口,只要找不到,全部认定死亡,小店市的纪念碑前,小豆的名就镌刻在那里。很显眼的位置。
鱼悦站起来,拉开窗帘,冬日夜空,虽然繁星很少,但是,依旧有坚强的只出现在冬季的星星在顽强地闪烁着。鱼悦靠着窗户框对身后的榔头说:“你知道吗?我觉得,他一直很好,一直活得很好,也许,现在,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豆他站在阳光里,快乐地活着。”
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17
塞尼亚奇妙边城也齐
坐落在星球最中心线位置的塞尼亚,全称塞尼亚?琉图依奴?也齐联合王国。塞尼亚是由大小十二个零散的小国组成的国家,在这些国家未联合之前,这些小国的力量是相当薄弱的,文字、文化的不统一,各国农产品副业的相差,各国又距离太近,由于国家的制约,民众无法越境贸易,所以,一直以来,塞尼亚周边的国家是贫穷的。一直到大约八百多年前,当时的社会大面积出现焦躁症后,乐医实施治疗,在塞尼亚遇到了许多困难,最大的首要问题是越境问题,后来当时的塞尼亚的总督发起了倡议,得到周边诸国支持,最后,塞尼亚联合王国成立。
塞尼亚起步晚,分散成为制约它进步的阻碍,当各种问题终究被理顺后,塞尼亚还有个最大的问题——气候。六国中,塞尼亚是拥有大量湿度过低降雨量过少的干燥国土的国家,不论是农业、畜牧业还是其他,塞尼亚拿得出手的东西实在不多。
干燥的土壤和天气给塞尼亚带来了贫瘠,但是,对于乐医来说,这里却是一座大型的天然书库,乐医大家族的大量珍本、善本,还有古代的零散乐谱,都储存在塞尼亚的一座边城,这座边城叫也齐。
储存书籍需要的自然因素是指湿度、霉菌、灰尘、生物这些因素,其中经常起作用的主要是空气中温湿度的变化。温度和湿度极大的影响了图书资料的保管,使纸张变黄发脆,脱胶松散,缩短了图书资料的寿命,而也齐是个天然的,不用耗费任何能量就能存储书籍的好地方。
现在,鱼悦、榔头、田葛、刘君、萧克羌、罗宽,就站在也齐的火车站口——也齐没有飞机场,塞尼亚只有八个飞机场,最近的也距离贫瘠的也齐一千多公里。
“啊,呼吸困难。”榔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抱怨着。
“到达寓所就好了,随家在这里有一座巨大的图书储藏室,还有一座不错的寓所。”所以再坚持一下。鱼悦看着前面灰色的风景安慰着才几个小时,嘴唇就开始干裂的众人。
作为帮助随家完成的第一个级任务,鱼悦被派遣到了遥远的塞尼亚,他来这里不是治病救人,而是组织修缮随家这些年来大量囤积的书籍。鱼悦不明白随景深的意思,似乎随家那边许多人也是反对的,可是随景深的态度这次出奇地坚决,甚至几次三番地催着鱼悦离开吴岚。
榔头看下前方,笑了下,他拍拍鱼悦的肩膀:“我就送诸位到达这里,一个月后,我会与大家会和。”
鱼悦回头,看下榔头:“注意安全。”
榔头笑了一下:“放心,虽然莱彦针对融心乐医,可是我是乐盾吧?再说,我只是一般的秘密潜入,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鱼悦还想说什么,可惜,榔头未再给他啰嗦的机会,他走得很利落。
“他是在小店市活下来的人,实验兽他都敢下手,他去比你合适,你的目标太大了。我们这一系现在本身就和融心、有风分开了,所以,他就是有危险,那边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安心。”萧克羌适时地阻挡住鱼悦的视线。鱼悦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块银质怀表看了下时间,这块表是离开白水城的时候,四海为他买的礼物。
“鱼先生吧,我们等候多时了。”一个带着干涩嘶哑的声音,从鱼悦身后传来。鱼悦回头,十分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位老者。
“杨伯伯?”鱼悦惊讶极了,没想到,在随家看电梯的老杨头竟然在这里。
老杨头也惊讶地抬头,观察了很久,如今鱼悦完全没有了小时候的样子,也许他唯一还无法驱除的就是眉心这个红痣了:“我的天,竟然是十四少!我的天……”老杨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在塞尼亚这边管理书库,这里的信息基本和外界断绝,再说,他年纪大了,也没人告诉他什么。
鱼悦的手被老杨头紧紧抓在手里,老杨头是鱼悦在随家并不讨厌的几个人之一。为他的回归真心欣喜的,也许没有几人吧。
“两位少爷丢失后,大老爷把电梯封了,我帮随家做了一辈子的工,大老爷也不想亏了我,问我去哪,我想着,就来也齐吧,这里安静,没那么多纷争,我也算在这里养老了……可是十四少啊,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呢?说走就走,吃了不少苦吧?”老杨头拍拍鱼悦的手问他。
鱼悦呆了下,自打出现在众人面前,许多人都想知道这十四年他到了哪里,那身诡异莫测的技能是从哪里学来的,真正这样问他可吃了苦的人,一个都没有。鱼悦看下老杨头,冲他笑了下:“没吃苦,一切都很好。”
老杨头拍拍他的手,指指身边那辆汽车,他倒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随家这辆车,在窄小的也齐道路上行走着,这里遍山遍地的灰色。大家都沉默不语,开车的老杨头看大家不说话,于是开始介绍这里的风土人情。也许是多年不和人交谈了,当地土话和吴岚语交杂着的话语中大家隐约的也知道了一些这里的历史。
也齐,大陆上最贫瘠的一处原始小国,没有农副产品,没有矿业,它几千万年来一直就是这样的原始状态。即使如此,这里确是目前六国几十种宗教的最原始的圣地,千百年来,就是这块贫瘠的地方,还有这里的人,创建了各种各样的宗教。总的来说,也齐是一个精神力量强大的国度,是世界上精神世界最富有的一个国家。
鱼悦抛开对榔头的担心,仔细打量着这个干燥的国度。这一路,除了荒地,看到最多的,竟然是寺庙、祭司点、接天台、僧侣、修行者、朝圣者、祭司者,人们的面孔上,没有那么多对贫瘠的抱怨,大家都很满足地微笑着,为精神上的某种东西。
老杨头踩下刹车,回头冲车里的人笑了下:“来到也齐,我们要参拜下我们乐医的神,乐神。”
乐医们崇拜的神,不是琴圣。不知道为什么,琴圣本人都不承认自己是乐医的创造人,他经常祭司一位美丽的女人,他说他在梦中得到了这位美丽女人的指点,因而得到了神祇,有了贯通音乐的才干。
乐神庙。六国大陆最大的神庙,不在琴圣的故乡,却在也齐,鱼悦如今站在它的面前。他看着它光洁吓人的地面,他看着它泡满香料的浴池,他想着:“我需要参拜吗?我的音乐原本不来自这里啊?”
相对于鱼悦的犹豫,萧克羌和田葛却是脱去全身的衣物泡进满是香料的浴池。鱼悦看下站在岸边的刘君,刘君摊手:“军人不允许崇拜,只忠于国家。”
鱼悦点点头,还是脱了衣服泡进水池。洁净完身体,老杨头递给三位乐医一人一件白色的大袍子,大袍子中间有个洞可以钻进脑袋。老杨头一边发袍子一边笑着说:“这些袍子啊,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无数伟大的乐医都穿过。看吧,它们还是如此的洁白。”
鱼悦接过袍子套进脑袋,袍子上有一股子扑鼻的冷香,本来不安的心突然祥和了。
三位乐医,跟着沉默不语的僧侣慢慢向里行走,老杨头也换了袍子迈着碎步跟着,鱼悦从来不知道老杨头竟然也是乐医。老杨头举起自己残疾的手笑了下:“二十五岁的车祸。”
鱼悦点点头,放慢脚步跟他慢慢地溜达着,长达四百米的大理石平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地面折射出的光。老杨头叹息了下对鱼悦说:“很早的时期,这里匍匐着成千上万的朝拜者,大家都无比虔诚。”
鱼悦没说话,却蹲下抚摸了一下地面,地面很烫,因为阳光:“人的精神,当进入绝境会产生幻想,一部分人创立了宗教成为思想家,一部分的人成为疯子。”鱼悦说完,站了起来,突然仰天躺下了。
“十四少爷能想到这一层,很了不起,已经和他们不同了。”老杨头盘腿坐到他身边笑眯眯地说。
萧克羌和田葛,还有那位带路的僧侣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这两个人。
“杨伯伯,其实,我没受过什么好的音乐教育,乐医的教育对于我来说是零的,我的音乐是来自自然之声,所以我还是不进去了吧。”鱼悦闭住眼睛享受阳光。
老杨头沉默了一会,突然对鱼悦说:“乐圣,他对信徒说,我的音乐是自然之母的赐予,是天地万物之声。”
鱼悦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哎?我怎么不知道,家里有关的书籍也没记载。”
老杨头站起来向里走,鱼悦没办法跟了过去。穿越过四百米的拜台路后,老杨头停下脚步对鱼悦很认真地说:“越来越多的思想创大了乐医的精神世界,当思想带来物质上的极大满足后,原本的最初的东西,却消失了。每个宗教都是如此……进来。”
于是,鱼悦跟着老杨头进入了大陆最大的乐神殿,老杨头递给鱼悦一段香料,鱼悦没接,他和田葛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女神。这尊女神,白玉雕琢,活灵活现,人类认为美好的线条都被雕琢在她的形体和面孔之上,她是那么的美。
“乐神的本名,原本叫魅惑,其实,她是乐圣的妻子哦。”老杨头笑眯眯地对鱼悦他们说出这惊人的言语。
“不会吧!”萧克羌惊讶地出了声。
“没错的,乐圣沉思二十多年,创立乐医这个职业,当他拥有一切之后,妻子却死于劳累过度。那个女人叫魅惑,给乐圣留下了四个孩子,并且辛勤地抚养四个孩子长大。乐圣一生创立乐医,如果没有他,人类已经灭亡,可是,在接受众人的朝拜之后,他对他的孩子说,我只对不起你们的母亲,对于乐圣来说,妻子是神,是那个真正创立乐医的神。”
鱼悦他们点燃香料,供奉于这尊美丽的神像之前,老杨头带着他们来到后殿,当迈进这里,鱼悦只觉得一身的酥麻,他看着坐在后殿中间的那尊神像,那尊乐圣神像也凝视着他。这不是最令人惊讶的地方,最令鱼悦惊讶的地方是,乐圣的眉心,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红痣。一般的大小一般的位置。
萧克羌和田葛摘下身后背着的医器,拜倒在乐圣面前。在此不用焚香,乐医用音乐祭祀乐圣。鱼悦没动,他从最初的震撼惊醒之后,只是四下打量,乐圣的周围站立着他的四个孩子,三男一女,鱼悦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人的真身像,他们都长的并不如传说中的那么突出或者神通,很普通的样子。琴闻人亲昵地搂着琴闻音,琴凤搂着年幼的琴闻在削水果,他们原本是亲昵的一家人呢。
鱼悦缓缓地解下自己的水琴,放在乐圣的面前,他没有弹奏,他只是盘膝坐在那里,看着乐圣头顶的牌匾,那里写着四个大字【聆听自然】。
原来……早就是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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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笨蛋吗?
包四海突然觉得家里寂寞了,出门的时候,大哥对他说,他是这个家的男人了,要扛起这个家。他不知道怎么去扛,好好的新年,嫂子回了娘家,花椒有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要管,而包四海,两手一摊,他到底怎么扛嘛?哥哥没明说。
“易两,跟我去下乐医仲裁所。”包四海整理了下衣服,刚才仲裁所打来电话,说是需要去鱼悦的办公室拿一些物品,但是必须在相关人监控的情况下拿。没人跟包四海商量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其实,他们想悄悄进去,也没人管他们,包四海觉得仲裁所的做法好多余。
易两收回和花花对视的眼睛,站了起来。
“大哥说,我们能用家里的车,不过这里去仲裁所有直达车,节省一点是一点。”包四海一边走,一边和跟随在他身后的易两唠叨。易两没准备回答他,他们的主从关系就是如此古怪。
现在,六国关系比前一段缓和了许多,疯抢购物的风潮终于过去。半个月前,乐医界第一次降价,治疗费用下调十分之二,器盟会也把医器的价格和维修的价格下降了许多,大家都在默默地让步着。但是,有风再次打出了奇怪的一张牌:莱彦境内的乐医专门校实行学费全免,接下来就是看融心如何接招了。对于乐医界的内斗,各国都继续抱着友好爱护的态度观望着,谁知道呢?
包四海下了车子,公车站距离仲裁所要走一段路,包四海伸手在他的背包里摸了半天,一脸郁闷地看着易两:“徽章忘带了。”其实,他根本没把那个徽章当成过正经东西,每天乱丢,这下要进不去大门了。
易两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小徽章,帮包四海别在衣领上,包四海根本不穿乐医袍,外面的学生怎么打扮他怎么打扮。
“呃,谢谢。”包四海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易两了。
一路嘀嘀咕咕地唠叨着,包四海来到仲裁所大门口,他没有直接进入那里,因为,仲裁所门口有一景,叫他几乎笑破了肚皮。一个穿着乌龟拖鞋、厚睡衣的白痴,正在和自动售卖机发生大战。
本来,售卖机是你扔进去一个硬币,按下你想喝的饮料,就可以了。可是这个白痴拿着一张奇怪的购物卡正在上下左右前后找插槽,一边找还一边跺脚,十分愤恨的样子,都快急哭了。
“你是笨蛋吗?这个只要硬币的,外面倒是有要纸币的售卖机,这个区好像没有吧……喏,给你!”包四海从口袋里拿出几个硬币递给面前这个白痴。
琴早接过面前这个圆圆脸少年的几个硬币,他自动忽略了他骂自己笨蛋的这个事实。接下来的情形,包四海更加一头冷汗了。这个笨蛋把所有的硬币投进去,不停地按最大的那个按钮,就是不选择类型,于是硬币不停地被吐出来,他不停地再插进去。
“啊,你是笨蛋吗?”包四海郁闷地弯腰从钱槽检出硬币,自作主张地帮这个笨蛋买了几桶热果汁,这个笨蛋不像是到了能喝酒的年纪了。
“我……我……我不要这个,我要那个!”笨蛋很生气地指着售卖机上的一桶有卡通图案的饮料。
包四海眨巴下眼睛,他看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想他包四海,好歹也是羊皮弄挂牌小骗子,一时善心做点点好事,可是没想到竟然被人这样敲诈了,为什么要给他买?他又不欠他的。
包四海回身就走,再也不想理这个笨蛋。那个人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眼泪就像自来水笼头一般,说开就开了,哗啦啦!
“啊……”包四海张大嘴巴看着易两,易两面无表情。
“给你!”包四海把那桶饮料递给笨蛋,笨蛋没接,理直气壮地来了一句:“烫!”
我靠,烫,我还给你吹吹呢!包四海大怒,拿着饮料,一只手抓着这个家伙的耳朵大喊:“你几岁了,你不会说谢谢啊,烫,烫你还要?”
哗啦啦……自来水再次开闸了……
包四海蹲在地上,看着这位敞开了哭的自来水笼头:“你……多大了?”
自来水:“二……二十一!”
包四海叹息了下:“真可怜,你妈妈怎么能安心叫你一个人出来呢?可怜死了,好了,好了,哥哥错了,我帮你拿着。”
包四海摸着这个家伙软软的头发,真是可怜,谁的父母这么不负责,智障的孩子放出来乱跑。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问:“你妈妈呢?”
“没有。”
哇!没妈妈,那不是和自己一样,好可怜。
“那,爸爸呢?”
“没有。”
啊!没爸爸,没妈妈,那不是……太可怜了。小四海同情心大起地幻想起小白痴的凄凉生活:饥寒交迫,智力不健全,饿得发昏,只好折磨贩卖机。
“哥哥带你吃饭好吗?”包四海小心地哄着面前这个人。
琴早抬起头,小心地看下左右,太好了,他可以出去了!他大力地点头,十分赞同啊!
最后,包四海完全忘记了自己来这里做什么,他冒着被逮捕的危险,拐带了乐灵岛的小岛主向着城内的儿童乐园奔去。他们这一跑,可了不得了,仲裁所的所有警卫、四大家族、国家警备部、第五课……能惊动的全部惊动了。
白水城儿童乐园,琴早穿着包四海新帮他买的衣服,背着限量版的酷卡龟背包玩得不亦乐乎,而包四海也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至于易两,这个也属于完全没生活常识的白痴,根本不知道自己不小心参与到了吴岚建国以来最大的绑架案当中,他只是跟着自己的小主人就好。
“过来,过来,别玩了,看这一头汗。”包四海,拿着手帕帮琴早擦着一脑袋的汗珠子。
“谢谢。”琴早很感动。
“嘿,知道说谢谢了,你个小白痴。”包四海伸出手捏琴早的脸,太好捏了,真有手感啊。
“我叫琴早。”琴早实在觉得小白痴这个称谓难听。
“姓琴啊,很好的姓氏呢。”到底谁是小白痴,身为乐医,不知道琴这个姓氏。
琴早意外地看下包四海,太好了,这个小白痴不知道琴代表什么。他抓起包四海的手,把一个他认为很不错的酷卡龟贴纸放到包四海的手心,接着他有些惊讶的手按在包四海的脉搏一动不动了。
“干吗?”包四海很惊讶。
“别动!”琴早的语气带了一些命令式的语调,语调里竟然有了一些强大的威严在其中,易两眼神闪动了一下,盯着琴早露出了敌意。
“你很好。”琴早放下包四海的手腕,冲他笑笑。
“那还用说,免费带你玩,还给你买那么多东西,全白水城,也就我包四海能吃这样的亏了。以后喊我大哥吧,我会罩着你的。”包四海误会错了意思,只是这个白痴却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被这个乐灵岛的小岛主完全摸了个透。
眼看着天色渐渐昏暗,包四海想把琴早送到附近的警署,毕竟人家家长虽然不关心,也是要着急的吧,亏他还能想起来。
“少爷,不对劲。”易两突然发话。
包四海看下四周,没什么不对啊,就是人少了点。
“我送你去警署吧,他们能送你回家。”包四海拉起琴早,看他穿得少,又把自己的围巾戴在他脖子上。他这边正想着用什么办法哄着琴早跟他到警署呢,易两在那边却和人交上了手。
易两先把悄悄接近的几个暗哨丢到对面的表演台上,接着拿起一边贩卖机上的咖啡器丢到了楼梯口埋伏的几个人身上,滚烫的咖啡浇灌在那些警察身上,有人大声惨叫起来。
易两跟着飞身拿起一把卖烤肉的肉钳子要丢出去,他这一丢出肯定有些人是要见血的。
“教官,是我,周挽歌,误会啊!”空旷的儿童乐园,周挽歌的声音突然响起。易两惊讶地看下前方,他的身后包四海抱着琴早滚到了桌子底下一脸惊怖。
“第五课?”易两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放下了铁钳子。
半个小时后,三个逃家的孩子,被“逮捕”回了国家乐医仲裁所。
帝堂秋摸着自己的脑袋呻吟:“四海,你哥才走五六天,你就闯这样的祸,你叫我怎么交代啊。”他是真的痛苦极了。
包四海一脸愤恨:“关我什么事,都那个白痴,那个智障,那个混蛋!”
帝堂秋无奈地敲敲桌子:“那个白痴,是乐灵岛的小岛主,他的师傅是乐医界的第二号人物。”
“那又怎么样?”包四海很无知地扭头。
“好了,好了,只是个误会啊,放松,放松!”奉游儿推开门打趣,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人家小四海是好心的。
深夜十二点,可怜的包子才被审查完毕,放出了乐医仲裁所。他无奈地趴在易两身后:“我死也不要做好人了,易两。”
“恩。”易两也觉得做好事没好报,以后不管就是。
“对不起。”琴早站在仲裁所门口,看着一脸疲惫的包四海。
包四海无力地挥手,他很识时务,他招惹不起他,于是决定不说话。
“师傅说,我可以去你家住,真好!”琴早突然冒出一句话,包四海直接从易两的背后摔了下来。
“不行!我再也不要和你这个……你这个大白痴有任何关系了!”包四海爬起来,走到琴早面前,他真的怒了。
“为什么?”哗啦啦……水龙头再次打开了……
仲裁所的现场一团乱,愤怒的包四海要踹琴早,琴早哭着喊着要跟包四海回家。手足无措的众人无奈地拉扯着,哪个他们都得罪不起,一个是乐灵岛的小岛主,一个是那位大人的继承人。
帝堂秋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丢开面前的文件对着正在给他施加压力的更玉喊了句:“我休假!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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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
榔头披着毯子用眼角瞄着身边这位老兄,身边的这位老兄也用眼角瞄着榔头。偷渡船的底舱空气稀薄,人们颠上颠下,还有人呕吐,榔头不得不承认,他选择了一条空气环境并不好的偷渡船去莱彦。
“你猜,我带了什么去莱彦?”身边这位老兄突然冲着榔头神秘地一笑。很明显,他的妈妈在他换牙的时候没照顾好他,他的两颗门牙中间有一条宽大的缝隙。
“哈?”榔头适当的表示出了惊讶,未来还有五天的路程,他不想和他的邻居关系恶劣,本身他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没人交流太难熬了。
“粮食,粮食!五百斤上好的米,今年新打的。”那位老兄非常兴奋地指下他可怜的床铺,偷渡船的底舱全部都是上下床,也不能说是上下床,应该说算是上中下床。
“为什么是五百斤粮食?”榔头觉得不可思议。
“我老婆说,莱彦人饿得要吃人了,粮食能换到一切,一切!我老婆一直想要一条好项链。”这位老兄自信满满地对榔头说着自己的发财大计,他的语气里颇有一些暴发户的感觉。
榔头从来没听说过莱彦人要饿死了,事实上,目前的情报来看,莱彦人闭关锁国,似乎过得还不错。长达五十年的准备,莱彦的粮库里到处堆积着粮食,未来二十年,他们似乎不会饿着。榔头同情地看着为了老婆的项链而去走私的塞尼亚男人,他张张嘴巴,还是闭嘴了,这里距离塞尼亚已经有一天了路程,走私船不会为了五百斤粮食掉头,榔头决定什么都不说,最起码上岸之前,这个可怜的男人,姑且叫他快乐一些吧。
榔头这次到莱彦的目的就是深入接触有风,没有目标性。随着融心密探在有风一个又一个地被挖出来,融心这边的情报少得可怜,有风最终的目的是什么,随知意在哪里,实验兽事件的真相,这些一直是缠绕在鱼悦和这个家每个人心里的大刺一根。所以榔头这次去莱彦,从侧面了解长风,是绝对需要的。
但是在努力思考成为密探之前,他觉得自己有可能被摧残成一个塞尼亚油漆匠。
“油漆必须横着刷……”
“我有几个刷子,一直舍不得用,猪毛的排刷”
“我老婆不喜欢油漆味……”等等之类。
身边这位老兄总是创造各种各样的关于油漆的话题,弄得榔头不厌其烦,又毫无办法。有声音的世界总比没声音要好,但是这份声音过于吵杂的话,那就要另说了。
“您说,我心里没什么底,我到底换什么样子的首饰给我老婆呢?如果钱宽裕,我还想换一些上好的刷子……”
“我有些晕船,我去下甲板。”榔头冲这位塞尼亚油漆匠笑了下,转身上了甲板。
乐圣的妻子带着一副凄苦的样子操劳着,她卖掉了自己的嫁妆给乐圣购买了第一把乐器。鱼悦翻看着这本乐圣为感恩做的曲子,曲子不长,在成千上万的曲子中,它是唯一送给妻子的曲调,虽然那位品质高尚的女人,最后死于过劳,但是属于她的曲子真的不多。
“这些曲子,没有实质性的作用啊?”田葛叹息了下,放下一本曲谱。
现在,鱼悦他们已经入住到塞尼亚随家的书库当中,在这个书海一样的世界里沉浮、感动着。现在,在外面的乐医世界,使用着的大量治疗曲,要是和面前这些曲谱做个对比的话,犹如沧海一粟。外面……太注重实用性了,而早期的乐谱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诗、酒、哲学、爱情,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十分需要的食粮,被看做干扰乐医发展的物品被封存在此,已经有千百年。
“吟唱无用的诗歌,醉无用的美酒,读无用的书籍,钟无用的情感。”被看做是阻碍乐医发展的不需要的原罪。几位乐医翻看着这些乐谱,不由疑惑了。
“我倒是觉得,应该全部都翻看一次,该修补的修补,有感触的就应该记下。月光说,没有无用的情感,任何情感都是需要的。”鱼悦抬头看下有些失望的田葛和萧克羌。
萧克羌靠着书架正在看乐医行记,他笑了下:“恩,是这个道理。那么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杨伯伯指挥着一些当地雇佣来的仆从,把一些食物还有饮料摆放在书库的走廊里,看着埋入书海中的几位年轻人,杨伯伯的眼神轻微的闪动了一下。他看守着这个塞尼亚随家最大的书库原本的意图就是想摆脱掉随家的种种恩怨,但是,前几日族长给他电话,一定要隔绝十四少爷对外界的联系,一丝外界的消息也不要给这个年轻人获得。族长,到底要做什么?这个为随家服务了一辈子的忠仆,心里是万分不安的。
白水城,随家,云倾童拉着随知暖的手哀求:“知暖,不要结婚,你不喜欢他。”
随知暖抚摸着放在床铺上的新嫁衣,它是那么的豪华亮丽,没有女人能抵挡住它的美丽。随知暖拥抱下母亲叹息:“妈妈,每个女人都要嫁的,而且那个人并不讨厌啊。”
一直在装疯卖傻的云倾童,此刻一副神智完全清醒的样子,她这辈子已经完了,最后的孩子,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断送自己的一生。
“母亲,也许,父亲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这是唯一的路了。那个人还不算讨厌,随家现在需要他的力量。”随知暖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情绪释放出来,她很平静。
母女正在交谈的时候,院子里却传来几声吵杂,原本神色正常的云倾童立刻换上了一副呆滞的样子。随伯禄怒气冲冲地推开随知暖的房门:“我绝对不会同意你招赘那样的女婿,这会影响随家的血统,我绝对不会承认这门婚姻!”
随知暖小心地拿起那套嫁衣递给一起进来的女仆。
“爷爷,现在的族长,是我的父亲。您就是反对,恐怕也是无效的。”随知暖看着气急败坏的爷爷,并没有露出畏惧。
“他大你整整十五岁。”随伯禄的神色发青。
“爷爷,幸好,那位先生还是位君子。”随知暖帮爷爷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给他。
“随家没有堕落到需要政治的力量。”随伯禄没有接,他在做最后的努力。
随知暖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我的两位拥有强大力量的哥哥,一位跑去反对融心,一个拒绝和融心打交道,乐灵岛那边的情报是逐步消灭随家的力量,消灭这个古老的氏族。爷爷,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奉献着自己,为了这些奇怪的荣誉,虽然依靠政治力量真的是下下之策,可是,我们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依靠呢?再说,吴瑞蓦亲王那个人,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不堪,而且,王室对这门亲事还是很注重的。”
“孩子,可是……你不爱他。”随伯禄叹息了下,无奈地坐下。
“您爱奶奶吗?父亲爱妈妈吗?不许阅读无用的诗歌,不许饮用无用的美酒,不许观赏无用的书籍,不需要无用的情感,这是您传承给我的教育啊,我亲爱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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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好
“欢迎随小姐光临瑕文森庄园,祝愿您愉快。”吴瑞蓦微微冲面前的这位小姑娘弯腰,十天后,他们会成为夫妻。
随知暖缓缓地脱去手上的手套递给身边的佣人,她伸出手对吴瑞蓦亲王笑了下:“谢谢亲王殿下,我想我会愉快的。”吴瑞蓦笑笑,小心翼翼地握住这位少女的手,轻轻在她手背吻了一下。
随知暖的手背很细腻,光滑如丝缎一般,但是,她的手指肚上的厚茧却十分坚硬,吴瑞蓦触摸过无数女人的手,这样的手,还是第一次触摸到。
“怎么?”显然,被陌生男人如此触摸,随知暖很不习惯,脸颊顿时飞红。
“哦,抱歉,请跟我来。”吴瑞蓦很抱歉地松开少女的手,扭过了头。
瑕文森,是吴岚皇室剩下的不多的房产,当时代不再需要皇室之后,皇室的生活圈子越来越小,尽量维持老面子的皇室,日子并不好过。
“这里很美,比……我家的后山还要美。”随知暖客气地寒暄着。
“对于我,这里不止是美,我的祖父,曾祖父,都在这里度过他们的童年,当然,我本人也是在这里成长的。祖母说,结婚后,这里会送给我。”吴瑞蓦彬彬有礼地帮随知暖介绍着。
暖暖的人工水晶花园,随知暖在此享受着吴瑞蓦为她介绍的皇室下午茶,这样的天气,如此的寒冷,但是,皇室的花园中蝴蝶依旧在飞着。随知暖从未有过和男人接触的经验,所以,她只好尴尬地假装扭头看风景,其实这样的室内花园,随家也有,不止一个。
吴瑞蓦小心地把勺子放到碟子的一边,多少年来练就的好习惯,那把银勺子放在碟子上的时候,竟然没发出任何声音。
“你是,怎么做到的?”随知暖第一次表示出了自己的好奇。真的,这很神奇,瓷器和金属如此碰撞,竟然这样寂静,就像没发生过一般。
吴瑞蓦笑了下,再次演练了一遍,不光放勺子,他放杯子,放碟子都是无声,优雅的。
“小时候,我和家庭教师在一起练习,如果成绩好,我会允许多玩十分钟。”吴瑞蓦演示完毕后,对随知暖笑着说。
随知暖抬头看着这个马上要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说实话,虽然这个人大自己许多岁,但是还不算难看。他的眉毛很浓,鼻梁很高,略微有些鹰勾,他的鹰钩鼻是吴岚王室正统血脉的证明,他的眼睛凹陷有神,略微有些淡蓝色,在颜色上,他继承了自己外国祖母的特色,那位尼沣尼美女据说有一对宝石蓝一般的美丽双眼。吴瑞蓦的双唇不是很均匀,下嘴唇略微厚一些,甚至他的嘴角有些向上翘,因为他总是微笑,所以那个嘴巴就成长成了那个样子。他不是个美男子,但是也不算丑,如果真的要形容的话,这位亲王算是刚毅的一类面相。
“我没令您失望吧?”吴瑞蓦看着一直盯着他仔细观察的随知暖问。
随知暖想了下,摇头:“不……您说哪里去了,其实,来之前,我是看过报纸的。”
“这样啊……随小姐,如果可以的话,那么,愿意听我为您弹奏一曲,我祖母写的秋千吗?”吴瑞蓦站了起来,冲随知暖微微弯腰。
“啊?弹琴?”随知暖不明白,她是乐医啊,这位亲王竟然要给她弹琴?
吴瑞蓦笑了下,他慢慢走到花园的一边,在那里,一架古老的三角钢琴放置在那里。他缓缓地摸了下琴盖:“虽然,在乐医面前弹琴,有些托大的意思,可是,请原谅我的失礼,我认为,乐医的音乐不是音乐。”
随知暖缓缓调整了下位置,低头想了一下,她笑了:“恩,有时候,我也这样认为。”
花园的一角,闪光灯的灯光闪烁了一下,也许明天的报纸会出现这么郎情妾意的一幕。乐医大世家和旧王室的婚姻,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首带着童趣的清脆叮咚声慢慢传来,吴瑞蓦的音乐不包含任何的精神力,但是,曲调是优美和轻快的。并不难听。
音乐结束,随知暖缓缓拍下手掌:“很好的音乐。”
演奏完毕的吴瑞蓦却没站起来表示感谢,他只是依旧抚摸着面前的琴键:“知道吗?我的祖母,她请求我尽量讨好你,因为王室的血脉不再高贵,它需要新的助力。坦白说,我深爱过别人,虽然,只是单纯的深爱,随知暖小姐。”
吴瑞蓦站起来,步履有些快的来到随知暖的面前,他再次拉住她的手:“如果可以,您能拒绝这门亲事吗?我想,我无法做到爱您。”
随知暖的瞳孔闪烁了一下,花园的闪光灯再次地亮了一下,她抽回自己的手站起来:“即使我拒绝了,您能阻止它发生吗?随家想在乐医界之外建立力量,而王室又需要随家的经济支持,您的王兄,不是想在下任的总统竞选中获得最大助力吗?我不求您能深爱我,事实上,我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深爱着这样的事情。亲王殿下,我们无需深爱,我们各取所需。这是我的回答。”
榔头快步向前走着,身后的那位塞尼亚油漆匠吃力地拖着他的粮食车,他带着一脸讨好的表情,跟在榔头的身后。
“你跟着我做什么?”榔头有些郁闷地看着这个一起住了快一个星期,竟然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油漆匠。
“好先生,我谁也不认识,我一个人在底舱有些害怕。”如果这位油漆匠,换成是一位娇滴滴的美女,或者美少年,也许榔头真的愿意陪他溜达下带有海风情调的甲板,可问题是,他是一个不停啰嗦,五天来一直唠叨油漆的啰嗦家伙,榔头不喜欢。
“没人会抢你的粮食。”榔头无奈地安慰他。
“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好先生。”油漆匠讨好的笑容再次露了出来。
“该死!”榔头小声地嘀咕了一下,转身向上面的二层仓甲板爬。油漆匠在他身后哀求着。一边哀求一边看着自己那几袋粮食。
二层仓,是这艘走私船住宿条件比较好的地方,榔头不是买不起这里的位置,只是他不能很显眼。现在,他和鱼悦,在乐医界已经不能用有名来形容了。
“蝴蝶君,已经来到这里了,你就是跳进大海,也游不回塞尼亚了。”二层仓的甲板,一个海员正在追着一位榔头还算熟悉的人。
蝴蝶君快步地赤脚走着,他神色慌乱,在苍茫的大海上,在这艘孤岛上,他茫然地找着出路,一不小心他跟一个从底层仓上来的穿着一套蓝色运动衣,戴着运动帽的乘客碰撞到了一起。
榔头惊讶地搀扶住站都站不住的蝴蝶君,他万分惊讶,这艘船是在塞尼亚启航的吧?
“是你?”几乎是异口同声。蝴蝶君和榔头均是一脸震惊。
接下来的情形,所有人都震惊了,蝴蝶君挣脱开榔头的怀抱,转身投入了几乎发着黑色的大海。榔头呆呆地看着慌乱的船员,他看着那些船员慌张地解开救生圈向大海里丢,不停有人向下跳。榔头犹豫了一下,他单手扶下栏杆,接着也跳了下去。
过了一会,榔头找到了正在奋力向回游的蝴蝶君,他无奈地抓住他的后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喂,游不回去的,真的。”
蝴蝶君剧烈地喘息着,接着一些船员划着皮筏子来到他们面前,把这两个倒霉孩子拖拽到皮筏子上。
“我和这个人不认识。”蝴蝶君指着榔头对那些船员说。
一阵寒冷的风吹得榔头打了个喷嚏。鬼才要认识他,但是为什么在吴岚的蝴蝶君,一个普通酒吧DJ会出现在这艘走私船上?榔头的脑袋乱成了一团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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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风撒尿
鱼悦慢慢地推开这扇古老的大门,杨伯伯在前面絮絮叨叨的:“多少年了,多少年了,这扇大门一直只有我在开来开去,现在终于有人看望你们了。”
田葛和萧克羌对视了一下,自从住进随家的书院,发现这里的人都有些自言自语的倾向。
“这是……什么?”很少惊叹的鱼悦面对这一片宽广的书海发出了惊叹——眼睛所能达到的地方,到处堆满了一卷一卷的乐谱、书籍。
“随家,几百年的堆积全部都在这里了,一直一直寂寞地呆在这个地方,我们这些人啊,每天的任务就是开开窗户,修补修补。虽然有些东西我能看明白,但是您知道吗,十四少,这里是宝贵的精神财富啊!太可惜了,一个乐医所谓的知识教育,全部都靠了了一些单调的书籍,最大的魅惑系,一共二百多曲,外面只使用了不到三十首,哎,太可惜了。”
鱼悦快步地在这些书海里行走着,在小店市的那段时间,得到过一本曲谱,其中的受益是显而易见的,十二曲只是其中的一个分派,这里,这里拥有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宝贵财产,鱼悦觉得心都是疼的,为这些可怜的书籍。随景深派遣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似乎是明白了。
“工作,工作,要热情地工作,时间不多了,大家各就各位吧。”田葛压抑不住地兴奋,一头扎了进去。萧克羌矜持了两下,但是看到大家各忙各的,于是咳嗽了一声悄悄地来到第一排书架。
萧克羌解开裤子,对着一望无际的荒地,做着浇灌这档子事情。这男人啊,表达情绪有许多方式,但是如此光天化日之下的放肆令他身后的田葛满头三条线地瞄着他。
“我说……恩……田葛,白水城风大,这里没风,你不觉得很爽吗?”
田葛看下黄土土的远处,皱下眉头:“不觉得。”
“来试试,非常的舒畅啊。”萧克羌继续诱惑着。
田葛转身就走,再也听不下去了。
“喂……等下我,那个,鱼先生呢?”萧克羌急忙拉好拉链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没话找话儿。
田葛回头看下他:“说是,去附近的小镇喝咖啡?”
萧克羌笑了下突然搂住他的肩膀:“恩?心情抑郁哦,在这漫天黄沙的地方,我是想老婆了,你呢?”
田葛厌恶地拍开他的手:“别恶心人,想老婆就回白水城去。”
鱼悦坐在也奇小镇里的一间普通的咖啡屋,这家老式的店子里卖一些奇怪的咖啡物种,出于对香料的疯狂痴迷,这些当地人在烹饪咖啡的时候加一些例如葛根、薰衣草、甚至大料之类的东西,一杯所谓的夏日凉风花式咖啡里,鱼悦惊讶地看到了薄荷还有陈皮,外加两大块冰坨坨。
这是叫这么说的?这能喝吗?鱼悦低头研究研究着这一杯东西。
“不试下吗?也奇的特色也只有在也奇才能感受到它的不同。”座位对面突然款款坐下一人,这人,穿着当地宽大的礼拜袍子,脸部为了适应当地的风沙被遮盖得很严实。
“来晚了。”鱼悦没抬头。
对面这人,伸手端起鱼悦的咖啡喝了一口,接着低头吐到地上:“呸!难喝。”
这人却是在白水城请了长假的帝堂秋。
鱼悦抬起头,露出一些笑模样:“恩,再帮你点一杯吧,据说有十五中香料混合的花式咖啡呢。”
“好了,我没时间享用了。言归正传,我尝试和现任执政党接触过,皇室也接触了一些人,随家和皇室的婚姻,似乎已经板上钉钉,抱歉我没阻止得了。”
鱼悦敲敲桌子:“你没和知暖谈一下吗?她本人的意思呢?”
帝堂秋苦笑了一下,伸出手摆动了下:“你那个妹妹,就问我一句话,我代表谁来问她这些话?我代表谁?我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要说起来,知暖到底血液里混了什么,我还真好奇。有时候她的个性比男人还要强,知意懂得进退,你懂得避嫌,而她,根本就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即使头破血流也要撞。”
鱼悦半天没说话,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这什么,帝堂秋抬起手腕看下时间:“我时间不多了,后天,我必须回到白水城,接下来,我会提议吴岚乐医收费全线降价的活动,那位小岛主第一个针对的就会是我,所以,我需要乐圣级的乐医签名支持。”
鱼悦看下他:“我没有任何级别。”
帝堂秋笑了下:“知道吗,你是无冕之王,你有一大批的民间乐医的支持,而且……而且,知道吗,知意他在莱彦将要举行第四次乐医收费降低的行动,如果我们再不行动,也许未来,我们就真的被吞并了。”
“被吞并不好吗?融心也好,有风也罢,不过是个称谓而已,乐医的目标是治疗吧?何必弄得那么复杂。”
“啊,我也这样想,就怕,那边的目的不止那么单纯。有句话叫秋后算账,这笔帐,算下来,怕是融心要被血洗了,虽然谁也不是干净的,但是,最起码这个平衡还是不要被打破的好。”
“恩,我知道了。”
帝堂秋站起来,弯腰从裤子口袋拿出一份文件铺展开,推到鱼悦面前,鱼悦接过去详细地看了一次。现在莱彦获得的名声越来越高,五国的风头已经逐渐地转换到有风,融心的生存问题一下被推到台面上,如果想平稳的把两派融合,当然是最好,但是,有些人是不会愿意跟别人融洽相处的。帝堂秋和鱼悦做的事情就是平稳地把握这个平衡,如果随知意想再次回到白水城坦然地站在光天化日之下,帝堂秋和鱼悦就必须能把握新的力量。
鱼悦仔细看了一会,拿起帝堂秋递给他的笔,很认真地签署下自己的名字,把文件还给帝堂秋:“那么,你就费心了,这里的事情,我十天内解决,然后我会回小店市接一个人。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帝堂秋轻轻地弹了下这份由鱼悦第一个签署下名字的倡议书,他慎重地把它放进自己怀里:“会合作愉快的,恩,还有一件事,十五年前你被封印,知意失踪,还有试验兽事件,我已经调查出苗头。”
鱼悦抬头看了下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看不到的寒光。
“恐怕,依旧和钬家有关系,我申请了对实验室被害人员的第四次解剖,有些人有一些细微的很容易被忽略的鼓鸣乐器伤害的暗痕。知道吗?有风创立攻击痴缠之前,钬家的鼓鸣医器曾经是最具有杀伤力的医器。”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鱼悦站起来,转身要离开,帝堂秋突然在他身后说了句:“灿灿恐怕已经生了。如果我有什么意外,请帮我照顾三个人,我的父亲,灿灿,还有叶杨。”
“恩,我会的,我也不会叫你出事的。”鱼悦没回头,但是看着前方的的眼神里带着小店市最后一战的那种杀气。
走私船终于靠岸,榔头排在大队伍里缓缓从一个小码头下船。当脚步再次脚踏实地后,他回头看着依旧留在船上的蝴蝶君,此刻,那个人靠在船帮上一脸无所谓地冲他告别。那天被抓上船后,榔头再也没和蝴蝶君交谈过,偶尔在船上见到散步的他,那个人的脚腕上被钉上了一条长长的铁链。
油漆匠拖着他的粮食车,兴奋得浑身发抖,榔头转头对发抖的油漆匠大声说:“哎呀,我的外衣忘到了船舱内,我去去就来。”说完他丢下一脸莫名其妙的油漆匠,排开拥挤的人群向回走。
蝴蝶君惊讶地看着榔头向回返,负责护卫的船员并没有阻止榔头的回返,他们只是露出一副这个人真他妈事多的神情,让开了道路。榔头小步地奔跑回底层仓,他迅速打开随身的行李,把必要的钱财和紧要的东西打成一个卷放进防水包结实地捆在腰部,他左右看了下,轮船的一角放着一把红色的水手斧子,他拿起外衣卷起那把斧子,转身出了船舱。
把守在二层仓的两个船员正脑袋挤在一起吸着香烟,他们商量这晚上交了任务去哪里快活。这两人的语气放松到不行,一些污言秽语渐渐传来,他们很快乐,因为这趟旅程可算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榔头举着一根香烟,打着哈哈接近着:“伙计,借个火?”他笑着说。
接着,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负责疏导船客下船的水手们看着那个人快速地攻击了两位倒霉的看舱门的船员,接着他扶着一层的甲板绳子攀爬到二层,因为蝴蝶君的脚腕被钢索困着,他周围并没有看守人员,于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拿出斧子砍断钢索,拉着他们要看守的这次最大的一票买卖投入到岸边的水中。
人们乱成了一团,甚至有人开了枪,榔头迅速游上岸,像拎着小鸡一般把一脸仍旧带着震惊又隐约着带着兴奋神情的蝴蝶君拉上了岸。
接着,那两个人借着混乱迅速消失在附近的渔村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公告:由于存稿用尽,牛嫂又忙于工作抽不出时间来写文,因此,今天只更新一章。今后本文将尽量维持一天一更的速度,直到牛嫂能够从繁忙的工作中抽时间写文为止。希望各位读者大人谅解!某代表牛嫂谢谢大家了!by 代理编辑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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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不达意
“你要……带我去哪里?”蝴蝶君一边跑,一边问榔头。
“鬼知道……跑就是了。”榔头觉得,真的是出了吃奶的力气了,从海里游上来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没命狂奔。
“应该没事了,停……下来,我脚疼。”蝴蝶君再也无法忍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榔头借着惯性把他向前溜了几步,于是蝴蝶君只好趴到地面上,看这意思,暂时也没起来的欲望。
榔头蹲在地上,当剧烈的运动结束,一股燥热从体内传来,海水干去后,盐分扒在身上的感觉并不舒服。
“就这里吧,我们分开吧,我觉得应该是没什么事情了,恩,就是这样,再见!”
榔头说完站起来,却发现迈不动步子,他低头看着迈不动的那条腿,蝴蝶君伸出的手紧紧抓着他一护腿,大有你别想甩了我的决然气质。
“喂?你到底要怎么样?”榔头无奈地问,此刻他已经后悔救这个人了。
蝴蝶君缓缓伸出自己的手,一边说一边比手指:“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弱不禁风。”说完他松开榔头的手,趴在地上看着他。
榔头咬牙切齿地对他说:“你的意思你是赖上我了?”
蝴蝶君点点头,缓缓地坐起来,他的一只脚上的鞋子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他抱起那只可怜的脚底板已经磨破的脚丫子,皱着眉头带着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如无意外的话是这样。”
“我是去做很危险的事情,恐怕会连累你。”榔头好心地劝阻。是真的呢,他的确做得事情很危险。
“你已经连累了。”蝴蝶君撕下一块衬衣包扎可怜的脚。
哎?榔头惊讶地看这蝴蝶君,好像就在刚才,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这个无赖的吧?为什么这个人的语气像极了他把他推入火坑呢?
“我被抓回去,最起码他们也会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也不会跑烂我一只脚。”蝴蝶君说的是实话。但是脚是没事,还多了点东西啥的就不得而知了。
榔头张着大嘴冒凉气,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克羌缓缓放下手,脸上全部是满足的感觉。这次在随家的书库,三位乐医得到了很大的受益,虽然这些曲谱不实际,可是也是千百年来堆积下来的宝贵精神财富,每个人受益的程度虽然不同,但是大家都有进步。
鱼悦点点头:“挺好的。所谓巧后之朴,奇后之平,我觉得,你算计初入门径了,再多多修心,进步会更加的大。乐这个东西,我几年前也悟出一些东西,大概的意思就是,不管如何的转变,心性是最重要的,你的曲调仍然带了过去的华丽,修饰得过了。”
和萧克羌他们说话,鱼悦从来都是很直白,很不客气的。
萧克羌脸色一红,假意看面前的乐谱,头压得很低。
鱼悦没继续说他,他在想心事。许多天了,榔头安全到达了没有?帝堂秋的事情,还有家里又如何了?这其中最令人烦躁的事情,却是随知暖的婚事。他不懂得那些人怎么想的,感谢他成长的路途,到现在他的思维只进化到向前想一步的程度,至于聪明人所谓的一步看五步,他想他一辈子也到达不了了。
田葛打开书库,一脸不高兴地在鱼悦面前坐了下来。
“怎么?”鱼悦问他。
“我开车到达了二百公里之外最大的镇子,那边仍旧没有任何信号,最快的邮局,一封信送出去大约需要一个月,我想我们这次真的算是与世隔绝了。”田葛无奈地伸出腿,脱下靴子甩到一边,认命地看起了书。
杨老头拿着扫把在院子里清扫着并不存在的灰尘,一上午,来回大约有二十次。
刘君搓下新长出来而懒得修理的小胡子神秘地问罗宽:“你看过,废城杀人案吗?”
罗宽摇头,他蹲在那里拿着一把喷水壶正把珍贵的水浇灌在一个死去多时,已经干燥的壁虎尸体上。
“有一群空难的旅客,在一个古代废旧的城池寻找生机,他们中间有逃犯、医生、化妆品推销员、**,还有一个神棍等等十五人,他们在废城挖出一笔宝藏,于是接二连三的凶杀案发生了……”
刘君话音未落,鱼悦推开了书库的那扇两米多高,一尺半厚的硬木门。
刘君和罗宽连忙站起。
鱼悦慢慢走到正在勤快扫地的杨老头面前:“杨伯,我想用电话。”
杨老头放下扫把露出一脸为难:“十四少,真是抱歉,我知道少爷在这里很寂寞为难,可是也齐这个地方真的是与世隔绝,别说电话,平时这片地方连鸟都懒得来呢。”
鱼悦笑了下,他的笑容包含了许多意思,他没有像之前一样客气。这几日,他牵挂着四海那孩子,牵挂着榔头,空是最可怕的环境。
“恐怕您没弄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您每天半夜在房间里用的那个卫星电话,真是抱歉,我知道了。从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只是我觉得戳穿您,以前一些美好的记忆也会被伤害掉,可是,我没想到您就像一个窥视者一般,不但报告我们的动向,而且昨天我们的行李也被人翻动过,您到底要找什么,您直说,只要不过分,我会给您的。杨伯伯。”
杨老头脸色暗淡了一下,心里七上八下地想着许多事情,他苦笑了一下:“十四少,第一天来,我就接到好多联络,老太爷的、大老爷的、三老爷的、老太太的,就连被除名的乐医仲裁所,也主动联系我。十四少,虽然每天都打电话,但是,我只是个老仆人,我连手指都不是健全的,我又能说什么呢?我什么也不知道啊!至于您的行李,恐怕是这个院子的其他人动过了,这里也不干净啊……”
鱼悦看下远处的白云,那片白云很远,远得他都触摸不到的感觉,他心里想,那些人到底要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呢?他们明明知道,我什么都给不了,也不能给。他看着杨老头恳求的眼神,无奈地摇头:“杨伯伯,我只是给家中报个平安,除了这些再无其他,我会完成这次任务,毕竟这是父亲的好意,所以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绝对不会在任务未完之前离开的。”
杨老头看下四周,终于咬咬牙点头答应了。鱼悦跟着杨老头,慢慢地走着,从来这里第一天开始,他就什么都知道,他的耳朵比别人灵敏,从小他那副听力卓绝的耳朵,得到过不少随知意的羡慕。似乎那副耳朵是老天爷对他五音不全的补偿。
杨老头缓缓推开房门,从自己床底下摸出一个不大的箱子,他把箱子递给鱼悦 ,鱼悦缓缓打开它,一个长着长长天线耳朵的电话机露了出来。
鱼悦拿起电话,思考了一会,终于,还是先给家里拨打了一个。
“喂,花椒?叫下四海。”
“啊,先生,您一切都好吧?各位先生身体都好吧?在外面有好好吃饭吗?有吃粗粮吗?粗粮对人体很好,一定要坚持吃,要……”
“……花椒?我找四海。”
“啊抱歉,我马上为您叫。”
鱼悦无奈地笑着摇头,看下身边神情紧张的杨老头,他解释:“是花椒。”
杨老头一脸莫名其妙,他刚要张嘴,话筒里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哥…………!”
好大声。
“四海,冷静点,我……想问下,家里一切都好吧?”
“哥……!你不知道,家里来了个混蛋,到处捣乱,他玩我的医器,还到处进我们的房间,还碰坏我的摩托车,你知道我想要的摩托车吧?上个星期我终于买到了,为了这辆车我还去仲裁所打了两个月的工,哥,不是那种仲裁所的医疗工,我知道我的修炼不行,您不允许,我是跑腿啊跑腿,说起来,上个星期我遇到您父亲了,好奇怪,他摸我的头,说起来,哥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家里真没意思,嫂子都给你们定了春装了,还有四色花开了,你也不回来,很好看呢,花瓣好多吹到院子里,啊说起花来了,咱们家花花似乎有花粉过敏症,猫怎么会有花粉过敏症呢,怪物才应该有吧?说起来,啊!啊!哥,我的摩托车,你知道吗,那个乐灵岛的小岛主,实在太过分了,他碰坏了我的摩托车!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总是想进你的练习间,不过你放心,我叫人二十四小时看守了,易两在那里安装了陷阱,哈哈,谁进去谁就死定了,那个该死的混蛋,觉得全世界都该爱他,混蛋啊!他还进我的房间,拿我的游戏光碟,而且不还的……还有画报,上个星期非要跟我去上学,把我们教室搞的一团……?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鱼悦看下话筒,无奈地笑着摇下头:“四海,如果他实在想进,你打开门请他进去,你是大人了,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你了,我很放心,过段时间我们就回去,看样子你们都很好,我就放心了,就这样。”
鱼悦放下电话,再也想不起该给谁打一个,但是,最近烦闷的心情好了许多,他冲杨老头笑了下:“真的,只是给家人打个电话的。”
电话那边,包四海奇怪地看着微型话筒:“就这样?啊?哥哥什么也没跟我们问啊!比如我们都好不好,每天做什么,家里谁来了?”
包子,不等人家问你不是都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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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的凶心
帝堂秋站在乐医仲裁所的大门阶梯上,祭祀的咏叹调忠实地在循环着。
“您在等谁?最聪明的帝先生?”不应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仲裁所,而且这么的早,这么的巧,还说着包含了两重意义的话。
帝堂秋脱去手套,微微冲这位小岛主施礼,无论在乐医界的辈分来说,或者是拿隐藏在背后的那看不到的权利,他都当得起这个礼:“您好,小岛主,真是巧……您看,我不是最聪明的人,您才是。”
帝堂秋的语气没有过多的变化,但是,隐约着也带出来了更多的意思。今天,的确是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这段时间帝堂秋一直在到处寻找着那种力量,今天算是第一次的会和,有许多事情要谈,有许多议题要通过。
“我可以去吗?”这位小岛主微笑着说。如果包四海看到他这样的笑容一定会万分地惊讶,因为,他的脸色没有任何的天真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特别的孤独的,冷酷的,甚至带着嘲笑意味的笑容。
帝堂秋对他的笑容并不在意,他再次微微地点头低下他并不愿意低下的头颅:“您看,只是一群兔子在开会,狮子在那里,兔子就会受惊,您是一位有爱心的人,就不要吓唬我了。”
“怎么会呢?我只要乖乖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就可以,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的,年轻聪明的所长大人。”琴早客气地劝说着,声音略微带了威胁的语气。
“恐怕,要令您失望了,我真的想劳您的大驾,请您坐在那个地方,您看,只要您在,我们会得到更多的力量。但是,即使我们愿意,恐怕您也不会去的,真的。”帝堂秋突然抬头笑了下,语气出奇地轻松起来。
琴早对他突然换了的口气表示惊讶:“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失望呢?”
帝堂秋看下他身后:“您想得到东西,您有了目的,有了欲望,于是您开始伪装,狮子在捕猎之前,会匍匐在蒿草地里,隐藏起它的凶心。您看,您不是无敌的,即使您是他老人家的徒弟,有所求,您就输了。”
琴早扭过头看下仲裁所的大门口,他也笑了,还是很愉快的笑。
仲裁所的大门口,包四海顶着一顶锅盖头的头盔,骑着他那辆刚刚修好的三轮偏斗摩托缓缓地进了院子。包四海停好车子,易两从偏斗慢慢下了车,他扬起脚对着那辆停得并不规整的车子屁股就是一脚,车缓缓地向前移动了一下,包四海心疼地看着他挑挑眉毛。
“你总是停得不规范,这不好。”显然,这是易两踢这辆车的理由,足够了。
“你最近的话是越来越多了。”包四海开始怀念起那个简单利落,没有感情的易两来。
“你要求我每天早上跟着电视说一个小时的话。”易两有些气愤地看着包四海。
包四海耸下肩膀肩:“好吧,你看,成效是很大的。现在,你已经开始学会耍无赖,说冷笑话了。你要谢谢我……呃?他怎么在这里?”
包四海这时候才看到站在仲裁所那长长的汉白玉阶梯上的两个人,他很惊讶地看着琴早。这个人,绝对不应该在这么早的时间出现在这样的地点,因为他实在是太懒了,懒得每天上午十一点起床都是早的。
“他比你更加应该在这里。”显然,某些时候,易两要比包四海聪明得多,所谓沉默者大部分都是聪明人就是这个道理。
“四海,四海,我来打工!”琴早连窜带蹦地来到了包四海的面前,作势前扑,包四海眼明手快一把托住他的下巴。开玩笑呢,这里好高了,这笨蛋真的会蹦上来的。可怜他包四海,养到现在身高都是他最痛苦的和不愿提及的事情,可是这个混蛋最喜欢把自己抱在怀里欺负,无耻啊。
“哦,知道了。”包四海倒退了一步,松开把住琴早下巴的手。
“欢迎!”帝堂秋对包四海倒是很客气。
“我哥哥说,我可以代表他,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包四海看着帝堂秋说。
帝堂秋笑了下:“你联系到他了?”
包四海点点头:“嗯,都是哥哥联络我的,我不知道他怎么联系我的。”包四海这句话是对琴早说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想找鱼悦,包四海被缠得要崩溃,他一度认为,琴早是比最高等的痴缠还可怕的人,一旦缠上甩都甩不脱。
“会议室在四楼,你哥哥的名牌在靠右边的位置。”帝堂秋指指楼上,包四海点点头,招呼都没跟一脸委屈的琴早打,转身就上了楼。
琴早和帝堂秋目视着包四海的身影消失,话题再次回归了刚才截断的部分。
“说起狮子来,副所长先生一直是一只匍匐的雄狮呢,所以下口的时候,一定要多多口下留情,我们这里骨瘦如柴,几乎是不堪重负了,所以,还请一定要留有一些余地吧。”
琴早说完,笑眯眯地仰头看着帝堂秋,帝堂秋俯视着他:“狮子?啊,就算我是一只狮子,即使我有最锋利的牙齿,可惜我只是一只圈养的狮子,没有地盘的狮子,最多算是一只宠兽吧?而且,像我这样的狮子,您家里不是到处圈养着吗?那么多,那么多的,千依百顺的狮子,随便那只放出来也是原野上的……毕竟那么久没捕猎了,我想此刻他们一定磨好他们锋利的牙齿,正在找下口的地方,您看呢?”
琴早笑了下,超没形象地坐在台阶上,在屁股将要沾染到台阶的刹那,一边如同不存在的更玉迅速把一个软垫子铺到他的屁股下。
“您看,我有巨大的原野,足够大的搜猎场,但是,做一件事情总要有目的吧?您想象的目的,显然我是没有的。乐灵岛也罢,这里也罢,即使动荡不堪的莱彦,这一切和我一个足不出户的乐医又有什么干系呢?您假想着不存在的敌人,但是您忘记了,不是每个人都有勇于开拓的心,乐灵岛建立八百年,从来没人主动要求过下岛,难道您就不好奇吗?也许世界并非您想象的那么险恶呢?副所长大人!”琴早看着前方,似乎在说这套心窝子的话,真的非常地诚恳。
帝堂秋深深呼吸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小岛主,那么,告辞了。”
“等等,帝堂秋,你想过吗?如果你迈出这一步,那么连累的是多少先辈的基业,走出去,恐怕真的无法回头了。”琴早最后劝阻了一句。
“总要有人做这个炮灰,对吗?”帝堂秋看着前方迈出了坚定的第一步,很决然地离去了。
“更玉,我尽力了是吗?”琴早很遗憾地说。
“是的,您尽力了,您很努力了。”更玉站在他身边,肯定地说。
“为什么?我明明没有狮子的牙齿,每个人都要说我有狮子的凶心呢?其实,我要那么大的心做什么?用来吃吗?”琴早遗憾地挖挖脑袋,慢慢站起来向下走,一边走一边继续唠叨着。
“师傅,这一次,根本不是我们能阻止得了的,历史在前进,总有一些东西不再被需要,即使……它是好的。”
更玉心疼地看着琴早那一抹说不出孤寂意味的身影,他满眼都是心疼,当他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更玉狠狠地冲着仲裁所的主楼吐了一口吐沫。
仲裁所的四楼,这里一共摆满了二十五把椅子,包四海很尴尬地四下看着,他的身前立放着一面铜制的牌子。
“鱼悦”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的对面坐着一位露着冷笑,一直死死盯着他看的随知暖,随知暖前面的铜牌子上写着一个大字“随”
伴随着人越来越多,除了“奉”字牌,几乎每个名牌后面都坐了人。
帝堂秋整理了一下文件,他遗憾地看着那个奉字牌,心里还是多少觉得有些遗憾的,他咳嗽了几声,议论纷纷的众人,停住了话头一起看着他。
“各位长辈,以及各位盟友……”帝堂秋刚要把准备好的开场白说出来,会议室的大门缓缓地被拉开,奉游儿露着一脸微笑,慢慢走进会议室。今天的奉游儿,平时那副嬉皮笑脸,无赖无比的形态完全看不到,他的笑容是严肃以及肯定的。
奉游儿走到奉字牌后面,伸出手,轻轻地扣下了它,他遗憾地冲帝堂秋笑了下:“真是遗憾,我只能代表我自己,以及我的母亲来到这里。”
帝堂秋笑了下:“足够了。”
琴早没有回鱼家,他直奔了机场,此刻,在白水城最大的中心机场,许多人站立在那里,这个场面要比琴早来这里的时候隆重得多,严肃得多。整个机场,安静、肃穆,它的安静到了一种把人的恐惧和畏惧从最底层的人格中挖取出来,即使此刻蚊子飞过此处,都会被此处的气氛吓得从天上掉下来。
“师叔,真是抱歉,琴早来迟了。”琴早冲着一个三十岁以上,神情寡淡但是目光如利刃冰锥一般刺目的中年人微微鞠躬。
“你傻,我不怪你。”中年人说着变质的话。那些迎接的人群更加地恐惧,全部把脑袋压得更低了。这个世界杀人有许多办法,但是没有人会想到那股强大的存在感,强大的压迫感,一样如此可怕,如此的令人胆战心惊。
琴早无所谓地笑下,抱着新买的书包坐在了一边的位置上:“是啊,师叔一向喜欢用强大的压力和非常手段去处理事情,恐怕,这一次要令您失望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面对一盘你爱吃的菜,如果连续一百年叫你吃同样的东西,那么味觉就会变成厌恶而不是喜欢了。吴岚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师叔,也许这是师侄我唯一能告诉您的,真的。”
中年男人看了一下琴早,转身带着他的人离开,琴早默默地数着那些人的人数,不多不少五个。
“狮子露出了它的凶心,这一次我看谁来挽救你,帝堂秋,还有那些可怜的人……好吧,这并不关我的事,不是吗?我只是个傻子,对吧更玉?”
琴早说完看着更玉,更玉点点头:“其实,全世界说你是傻子了,那么你就成功了,老主人不是一直这样说吗?我的小岛主。”
“那个老家伙,骗你呢,傻更玉。”琴早站起来弯腰拍拍更玉的头顶。
帝堂秋正在和同盟们一条一条地过着各项倡议,表面上看来,一切都如此的顺利。就在这个时候,会议室的大门缓缓地被推开,那位在机场的中年男人慢慢地走了进来。他背负着双手,露着一股子讥讽尖酸的味道说:“帝堂秋副所长,你发出紧急召集令,有没有问过我这个正所长呢?”
“ 琴汐冠……岛主大人?”帝堂秋犹如被雷电劈了一般,呆了。
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18
奇怪的现象
鱼悦和田葛等五人换了当地人穿的那种宽大的长袍,也齐的太阳光还是非常强烈的,这样的衣衫成了当地人首选的衣服,纯黑色的大口袋一般的布料把人从头盖到脚,只露出一点鞋子的影子。
“你说,他们穿内裤了没有?在这里面。”萧克羌拿着一个摊贩上贩卖的水果一边抛一边问。
鱼悦他们没有回答萧克羌因为憋闷了太久而说出来的话,最近实在是令人烦躁的每一天,从早到晚地憋闷在巨大的几间书库里,如果说新的面孔和生命的话,大概就是偶尔被风沙吹到窗口的辛劳的植物种子了。那种干旱地区特有的植物,生命力非常坚强的灌木植物的种子。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集市,当地人每个月头在这里交换物品,钱和物都可以流通。鱼悦今天带大家来也是散散心,除了他,所有的人对书库里的生活都是无法接受的,这样的安静,这样的寂寥,并非习惯了闹市的人可以接受得了的。
空气里扑面而来的香料混合味道,掺杂着人的汗酸臭、食物的腐烂味道,即使如此,大家依旧逛得非常的有兴致——哪里都比那几间沉闷的书库强!这里的集市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也有有些差别。在集市的市头有许多憨傻的人在那里面无表情地乞讨着,这些乞讨者人数众多,单单这个小集市外环,就聚集了几十位那么多。
一队神情低落,面无表情的人缓缓地从鱼悦他们身边走过,鱼悦他们惊讶地互相对视了一下。一级暴虐症?人数还不少呢!
“您该去看乐医了。”鱼悦抓住一位从身边走过的老先生提醒。
卖水果的小贩把水果一个一个地从秤上拿下装袋子,一边装一边插话:“先生们是外地人吧?”
萧克羌奇怪地看下他,今天大家不是穿得很当地人吗?小贩笑笑:“也齐是没有乐医的。”
鱼悦他们很惊讶,小贩把萧克羌递给他的零钱收好,他拿着一方大毛巾出来,擦起了本来就很亮了的水果:“也齐的人,会每天去寺庙,任何寺庙都可以,那边有人唱祝祷词,听完可以坚持三天。”
竟然可以这样?太令人惊讶了。鱼悦他们决定去附近的庙宇看一下。
“听到乐医不再是唯一,有些失落的感觉。”田葛突然说了一句话,鱼悦笑笑:“这不是挺好吗?”
缓慢的钟声,有节奏地撞击着,一些当地人缓缓泡在沐浴池的香料中,互相说着闲话,打趣着。寺院内的祭祀者分发着一些奇怪的食物给这些当地人,等当地人从池子里浸泡完毕,他们会就着一些寺院特有的饮品吃下那些食物。
鱼悦小心地咬了一口那种和普通的糕饼一般大小的食物,说实话,味道并不美妙,甚至难吃至极。
“快吐出来少爷。”杨老伯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鱼悦呆了一下,还是把嘴巴里的食物吐了出来,他奇怪地看着杨老伯。
“这些食物是抑制一种内分泌的食物,人的大脑每天需要很多的微量元素的补充,我们的喜怒哀乐都来自我们特殊的脑神经,当这些神经出现麻木的状态,暴虐症自然不会复发,虽然这样不必再去看乐医,但是,少爷,随着年纪的增大,人逐渐会变得反应迟钝,记忆力减退,最后变成痴呆者。”
听完杨老伯的解释,鱼悦他们想起在集市外乞讨的那些呆傻者。原来是这样。
“政府、乐灵岛还有乐医仲裁所,每年都不是要求每个乐医要做最少十次以上的免费医疗援助吗?”田葛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情。
“没人愿意来的,尤其是也齐这样贫穷的地方。田少爷恐怕不知道,塞尼亜这样的地方,贫穷、没有资源,连政府都放弃了的死地,除了原住民,没人愿意来这里。那么高的治疗费,技术高的乐医不会来,技术不好的乐医,抑制的效果和寺庙是相同的,三到七天,来寺庙是也齐人为自己选择的生存方式。”
杨老伯说完小心地看下鱼悦,他此刻已经想起,他监视的任务完全失败了,而且还是自己蹦出来的。
“帝堂秋说,腐烂的乐医界需要改革,这一点真的没做错,虽然他算计的东西也许是以自身环境出发,可是这一次,总算是没支持错人。世界上何止一个也齐,之前小店市的冷冻库,我看资料,最老的一具冷冻体,已经放置了五年了。乐医的垄断,高昂的教育费、治疗费,这一切不止是乐医累,更是波及到了这些最底层的人。”鱼悦说完冲刘君点点头,刘君把背后背负的箱子递给鱼悦。
空旷的集市一角,一首古老的曲调轻慢地传来。
田葛惊讶地看下坐在那里,神情肃穆演奏的鱼悦。这首曲子,是最近刚刚在书库里发现的,这首曲是匹配了歌词的,在几十万本曲谱里,这是唯一的一首匹配了歌词的曲调。乐医的曲除了为了加深概念的童谣,大部分基本没有歌词——当然除了古曲,歌词被认为是局限想象力和破坏曲子整体性的非正统性的表现方式,在乐医最初的年代,它就已经不再被乐医使用了。这些天,大家从不同的地方找出那样的发丝弦,就在那本最后的曲谱里,鱼悦他们找到了第根发丝弦。
跟随着鱼悦精湛的演奏,田葛缓缓默念着:
1
音乐祝福的世界,乐已经死了,满是尘埃的琴键
又开始了变调演奏 把曲翻来覆去折磨
忘记心弦的主祭 没有灵魂点燃的灯。
空洞的曲调,送我们到神的绞架上。
远离算不了什么,伟大的音乐之神已经遗忘了我们,
心花不再为麻木者开放,乐者离开了曲的乡,
在岁月的长河里,乐者带着厚重的蓑衣,流离,
出入上流世界的河,假意体恤着善良的民。
2
乐者加速了死亡,世界不在清晰,在节奏河,
转世后安静,世界没有了舞者,咏唱者憋住了歌,
时间的黑箱中坎坷着,窗外再无安慰的光,
音乐开始,听不到结束的歌。
我的孩子啊,可有温暖笼罩你,再没有母亲温暖的摇篮歌。
琴弦不在是母亲的爱铸就,拨弄间温情无果,
不同的人生,在无数轮回里徘徊,就像四季花的年复飘零,
开后又腐烂,唯独没有母亲的歌。
3
时间的黑河,琴弦忍不住的啼哭,
年华砍伐后的情歌,相爱者祭祀无情的歌,
谁杀死了音乐和我的孩子,透过黑色的河流看不到断裂的弦歌
找不到窗子的屋 ,没有光线的抚摸。
再看,我冰冷的怀抱,孩子你们在那里?
再看,岁月轮回中一次一次的寻找着,
再看,我葬礼上没有想起妈妈的歌,
有刹那,我好像看到了,在祭祀中,你们的笑容,你们的歌……
乞讨者麻木的瞳孔转动着流下了眼泪,贩卖者停止了吆喝慢慢向这边走来,就连寺院里的僧人都慢慢地走出他们的祭奠台,他们聚集在鱼悦周围,缓缓地坐在那里。不是为了暴虐症或者其他的什么,大家只是来单纯地倾听这美妙的沁入人类心脾的音乐,这样的歌,在也齐已经多少年没有演奏起来了。
“你哭什么?”萧克羌惊讶地看着哭泣到换不上气来的杨老伯。
杨老伯没有回答,也许有些东西只有他才清楚吧。
也齐的日照时间是如此的昂长,当太阳缓慢地落下后,鱼悦停止了演奏。他的神情是满足的,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单纯地为了演奏和表达什么而演奏一曲了,手腕上的记号越来越亮了,鱼悦温柔地抚摸着那对蓝色的镯子,那个人,距离陆地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这令他整个身心都带满了期盼,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个去了莱彦后就断了消息的人,他到底怎么样了?鱼悦很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昨天没有更新,因为牛嫂实在是太疲惫了,没有精力更没有时间来写文。今天,牛嫂好不容易给出了一章稿子,某立刻就给大家发出来了,希望大家能够体谅牛嫂的辛苦,在这里某代牛嫂给大家鞠躬了!
另:今天有可能有两更的机会,如果有,某会在晚七点半到八点准时贴上来;如果没有,将不再公告通知。by代理编辑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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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炮灰
榔头瞪着面前这个男人,他已经用这样愤恨无比的眼神瞪了他整整一个小时又二十五分钟,而且他有继续瞪下去的想法。
“知道吗?这个美丽的世界有一种船只叫贼船,上来了你就下不去。”蝴蝶君倒是很惬意地盘腿坐在莱彦这家细小的乡村旅馆的破旧硬板床上。对于榔头的愤恨,他很理解并且表示深切的同情。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黑道的找你,现在白道的也到处发通缉令。”榔头眨巴下瞪得干涩的眼睛,放松下眼皮,这个家伙可算是说话了。
蝴蝶君再次扯着那床破旧的棉被叫身上暖一些:“想知道?”
榔头点点头,他非常地想知道,自从和蝴蝶君在一起后,世界就没安生过,这个家伙好似莱彦的全民公敌。被人追赶、围堵,全世界都在抓他,生平第一次榔头为自己的爱管闲事而后悔,这些天他连莱彦国家乐医仲裁所的边都没摸到,他就满世界地跟着这个倒霉蛋蝴蝶君世界大逃亡了。
“恩……我怕我说出来,你不会相信呢。”蝴蝶君显然并不想告诉榔头。
榔头咬牙切齿地走到他面前,把他拖出被子,接着,榔头推开窗户,头朝下地把蝴蝶君吊在窗户外。此刻外面真是大雨瓢泼,这场莱彦的大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并且毫无停下的意思。
蝴蝶君就这样被浇灌着,那些水抽打在他本来就不太健壮的身体上,榔头从上面俯看着他,看着那些冷雨从这个人的肚子流到他苍白的脸上。蝴蝶君没有求救,他无所谓地吊在空中,像个物体一般没有生命地那么呆着,被强烈的风吹着摇动着。
终于,榔头放弃了,他把蝴蝶君拽回屋子,丢到地板上,关起窗户。
蝴蝶君坐在地板上,慢慢脱去衣服,脱了个精光,他的皮肤是苍白色的,白得已经发青,榔头借着室内并不亮的光线看到了他背后一个圆形的伤疤,那个痕迹榔头很熟悉,枪伤,在心脏的部位。围绕在伤疤周围,是一只五彩蝴蝶纹身,那只蝴蝶的翅膀是破碎的,不全的。
静寂中,蝴蝶君脱完衣服,慢慢爬进那个被窝,小声地叹息了下,他怕衣服弄湿被窝,那样最后的温暖就感受不到了,现在,这样的效果很好,被子里依旧有刚才的温度,很暖。
“你知道,财政厅吗?”蝴蝶君在温暖过来后,终于问了榔头一句话。
榔头看下蝴蝶君:“我是个粗人。”
蝴蝶君裹紧被子,卷成一团滚进床铺的角落,那里是这个屋子里距离榔头最远的距离。
“我的外公,在莱彦做了二十五年的国家财政厅厅长,在莱彦这个地方,有这样一句话,我的外公是皇帝陛下的钱包。”蝴蝶君的声音夹杂着一些缓过来的味道,刚才那场冷雨把他浇灌得几乎背过气去。
“就你?”榔头不相信。这样无赖的一个人,能有那么高贵的出身?在吴岚他是酒街的痞子,在这里他浑身上下都显现一种终极无赖的形态。
“呵,对啊,就是我,别看我这样,我家孩子的初级读物是国家财政史,而我,十岁不到那本书我就倒背如流。我爷爷有十二个孙子,刚好一打,而我是最聪明的那个,因为我聪明,所以我爷爷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带我进入财政司,他对我说,你最聪明,所以希望你能在成为炮灰之后,能够利用你的智慧生存下来。于是,我就成了那个继我爷爷之后我们家的第二代炮灰……”
“为什么是炮灰?”榔头插言。
角落里,蝴蝶君的笑声慢慢传来:“恩……炮灰啊,无谓牺牲的人;替罪羊;垫背的。字面上就是这个意思,你觉得莱彦的经济状况如何?”
榔头想了下:“在闭关锁国后,社会安定,未受强大波及,应该是很好的。”
蝴蝶君沉默了一会:“我要说,在五十年前开始,这个国家就是这个世界最贫穷的国家你相信吗?”
榔头理所当然地摇头,别说他,是个人也不会相信,莱彦的财政状况能在国民的生活里完全的体现出来,这样的情况还活得如此自如,很不容易了,如果没有强大的经济积累,绝对不会如此的。
“我就知道,是啊,谁会相信呢?除了它真正的知情人,恐怕还真的没人能相信呢。知道吗,乐灵岛是莱彦最大的债主,这个国家欠乐灵岛四十二年的乐医治疗费,除了表面上付出的,暗地里,都是以国债的名义抵债的,那笔庞大的数字已经累计到,这个国家举国上下勒紧裤腰带三百年都还不起的天文数字。莱彦真正的情况恐怕连塞尼亚都不如。”蝴蝶君的语气里充满着讥讽的味道。
“为什么会这样?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榔头拉过椅子丢到床铺前坐了下来。
蝴蝶君那边再次向里靠了靠,他是真的害怕,外面真的不是一般的寒冷,那雨水,冰凉刺骨。
“我不会丢你出去的,我想知道,告诉我吧。”榔头觉得他触摸到了什么东西,最隐秘的东西,似乎,这次的莱彦之行得到意外的情报了。
“……这个计划,大约在六十年前就制定好了,我的外公那个时候只是财政司的一般人员,他的崛起犹如一个传说一般,经济天才、皇帝信赖的挚友、青年人学习的对象,这些光环造就了我们那个帝国第一的鼎盛家族,那个泡沫一般的家族。我的外公,其实从他出现开始,就注定卷入了这场阴谋,每一年,每一年呈现给国民的虚假数字,所有的国民都认为这个国家是富足的,是充满希望的,事实上,每年这个国家的财政收入都填补了一个看不到的黑坑,我想那个黑坑现在已经浮出了水面……”
“有风?”
“是,莱彦这五十年,一直暗地里支持着有风这个乐医组织,除了支持乐医组织,它所有的收入都拿来进行战备储备了,国债,粮食期货,那些看不到的可怕的囤积,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吗?一个国家的税收是可怕的,工商税、农业税、增值税、营业税、消费税、资源税、印花税、个人所得税、企业所得税、关税、农牧业税,还有各项专卖专款、基本建设收入、罚没收入、教育费附加收入、国家资源管理收入、杂项收入、捐款收入等等,每个国家百分之九十五的收入来自于民,一般也必须用之于民,可是,除了表面上的东西,国家真正的囤积全部悄悄地被分流消化了,这种消化的做账人就是我的外公,我的外公是对皇帝宣誓过的命定炮灰。”
“我不敢相信……”
“是啊,谁又能相信呢?九年前,举世震惊的莱彦财政第一巨头突然自杀,遗书上我爷爷写了长达五万字的忏悔录,他就这样死了,而他的孙子,第二代炮灰的我,就这样带着大笔的国家资产消失潜逃于国外,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改名叫蝴蝶君,一直在国外生活着,那些不存在的宝藏就像定时炸弹一般捆绑在我身上,原本我以为一辈子那样也好,默默无闻地就那么平安地活着吧……”
蝴蝶君突然陷入某种回忆当中,突然闭了嘴,榔头思考了一会,他的脑袋和经济没有任何关系,他不懂得,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蝴蝶君没有撒谎。所以他站起来给蝴蝶君在暖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蝴蝶君伸出手,接过那杯水,十分感激:“谢谢,你真好。”
榔头顿时尴尬:“靠……瞎说什么呢!”
蝴蝶君笑了下,一口气喝去半杯:“真的,你是个好人,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人挺好,我大哥说,会喝酒的男人,都是好男人。所以他定了那个规矩。”
“那个十二杯吗?”榔头问。
“恩,那个十二杯,我大哥怕我会不幸福,也算是一种保护我的方式。其实他这样说,傻瓜才会喝那些东西。呵呵……”蝴蝶君突然愉快地笑了起来。
榔头大窘,扭头看窗户:“鬼才相信你,那个……按照你的意思,莱彦是最不该追杀你的,为什么现在他们又找你了?你那个大哥又是谁?”
蝴蝶君把空杯子握在手里翻转着:“大哥就是大哥,他是世界上唯一没有任何要求,无私地照顾我,分享我秘密的人,他相信我。至于为什么莱彦会追杀我,这很正常,老皇帝死去了,新的皇帝登基,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带走了一座巨大的金山银库,面对一无所有的国家财政赤字是个人就会着急吧?看样子那位老皇帝死于突然,这下,我爷爷那份遗书成为坐实了的证据,于是我这个早就潜逃了的卖国贼,终于被正式地摆到了台面上,新皇帝要给上下一个交代,我能想象那个小可爱登基后那张吓白的小脸蛋,他总是胆小的,小时候,我……总是欺负他,那个时候我认为皇帝比较宠我,所以我……总是欺负他,我看不惯他懦弱,我看不惯他无能,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爷爷那张悲伤的脸,所有的人都放任我,那个时候的我……是多么的骄傲不羁,我谁也看不起,我认为我是这天地间第一的聪明人……呵呵……他一定害怕了,我知道的,那么强大的一笔欠债一定吓坏了他,所以他慌张地把老皇帝一直悄悄圈养的恶犬放出来支撑台面,恩,还算聪明,挂出了这么好的理由,闭关锁国,其实是锁国赖账吧?于是,两代炮灰,应招出笼,热气腾腾地被挂了起来,就是这样!他找我,他需要我,与其说需要我,不如说是他需要我爷爷那笔所谓被吞没的钱财,事实上,那笔钱,是不存在的,从来就没有过的,那些东西不过就是一张假账碟片,一笔充满腐臭的烂账,一个令全国恐慌的真实的谎言,就是这样!”
榔头默默地呆了一会,突然烦躁地站起来:“那么,有办法为你洗脱罪名吗?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要背负这样的东西呢?你有证据吗?如果有,就把自己洗脱吧,这个事情太大,你背不起。”
蝴蝶君缩回被窝,半天后喃喃地说:“证据?啊,证据……有也不能拿出来啊,我死了,那么世界上会多了一件美好的传说,想象下,今后千年内会有无数的冒险人去追寻蝴蝶宝藏,冒险者、漂亮美女考古教授,无数人会研究我的生平……这是……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拜托,摧毁一个传说是罪恶的,请不要这么做,那本账簿拿出来,那么这个国家该怎么办?举国恐慌,全民暴虐?这个你能承担,还是我能承担?他们骄纵了我那么多年,这个算是我这个沉默的炮灰唯一的报答吧,我也跟死去的皇帝陛下起誓了,我是莱彦人啊,不管如何流离,我的血脉都在警告我,不能背叛,不能失言,知道吗?蝴蝶……只能活一夏,美丽过后,也就算了。”
榔头缓缓推开窗户,依旧是那场暴雨,依旧是夹杂着巨大怨气的冷风,他任自己吹了很久之后回头对蝴蝶君说:“我……相信你,但是,我们必须分开了。”
蝴蝶君无所谓地躺下:“恩,我知道,榔头,你是个好人对吗?我知道你是的。”
榔头关起窗户,隔断那些寒冷:“你想说什么。”
角落那边,蝴蝶君沉默了一会后,慢慢从床铺那边爬起,他赤裸地慢慢走到榔头面前,他伸出手摸着榔头那张脸,一下一下地刮着他的眉梢还有他的鼻梁。榔头呆呆的看着他,有些无所适从,骨子里,他这个人并不想表面上那么什么也不在乎。
蝴蝶君伸出手臂,突然抱住了榔头:“如果可以,能给我一个记忆吗?被拥有、被拥抱的记忆,即使是没有爱,可是,看在我要死了的份上,抱我,好吗?求你了,你是个好心人,我知道你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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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人深省的胡搅蛮缠
琴汐冠坐在会议室最中间的位置,帝堂秋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窗台附近,他甚至拿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会议记录笔很认真地录音做记录。琴汐冠很久没说话,他挨个地打量着屋子里这些人的脸,对于这位融心乐医排位第三的大人,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他……也不是,应该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他,除了会议室外诚惶诚恐地恭候着的钬孟公,这里的人都不认识他,但是琴汐冠这三个字,对大部分人来说,是如雷贯耳的。
灭风的直接领导人、乐灵岛大部分重要文件的签发者、曾经培养了十位以上的乐圣级乐医、对鼓鸣医器先后作出六次重大改革的改革人、 痴缠第五卷的谱曲人等等,这些成绩都赫然昭示着琴汐冠的无上地位,他是一位无冕王者。
但是,琴汐冠坐到这些人面前,并未作出上位者大部分要显露的那种强大的气场,他甚至饶有兴趣地左右打量着这个会议室,甚至对墙壁上的一段琴圣语录看了很久,若有所思。
“咳……恩恩!”琴汐冠清理了一下嗓子,本来一直低着头的众人立刻息声宁气,附耳倾听态。
“似乎还年轻的那会子,我的问题总是很多,见到什么问什么,但是我选择第一把医器的时候,犹豫了很久,说起来呢,弦琴高雅、气鸣凄美、膜鸣雄壮、体鸣俊秀清雅,选择医器的前一天啊,我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结果第二天整整晚了半小时,结果被师傅打了板子,屁股肿了二指厚。”
琴汐冠比了个厚度,一些深有体会的人附和地笑了起来,笑声令屋子里压抑的气氛轻松了起来。
接着,琴汐冠伸伸懒腰,叹息了下,突然把两条腿放置在了桌子上惬意地说:“其实……恩,当年我挨了揍之后,师傅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故事是这样的,一个弄人从洪水里救起了他的妻子,他的儿子却被洪水卷走淹死了,事后,人们纷纷议论,有人说他做的对,因为儿子死了,可以再生个,可是妻子不能复活,有人说他错了,因为妻子可以另娶,可死去的孩子却不能复活,但是师傅问我,如果是我,我要如何选择?我回答不上来,不管是妻子也好,儿子也很好,都是最最至亲的人,后来我问师傅,他该如何选择,师傅说,那位农人说,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当洪水到来的时候,他的妻子离他最近,他一把抓住她就往附近的山上游,可是当他再次回到水中的时候,孩子已经消失于洪水,师傅叫我琢磨这句话,我思考了许多年。人的一生啊,总是在做着这样和那样的抉择,我们身边发生的那些重大的事情,我们为之作出的选择,多半如此,就像现在,前进也好,后退也罢都是抉择,所以,死妻子还是死孩子呢?这真是一个问题呢。”
琴汐冠说完,打量着屋里人的表情,除了随知暖还有包四海,每个人都隐藏着自己的眼神,低着头。
“啪……啪!”窗台那边,帝堂秋放下笔记本,非常认真地轻轻鼓掌,带着虔诚且赞许的语气说:“这真是一个好故事,引人深省,收益颇多,充满了哲理性。”
琴汐冠对帝堂秋的故意挑衅并未作出反应,他只是不在意地笑笑:“知道吗?抉择和命运是亲兄弟,有一种特殊的外在力量,人不能支配命运,只能支配事件发生后对命运的态度。一个人能冷静地,周密地考虑,命运对他的影响就会越少,控制命运其实很简单,有句话说得好,一步错,满盘输。棋可以再来,命运却不会,您说呢,周老?”
琴汐冠的枪口突然对准了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位姓周的族长:“如果是您,是救儿子,还是救妻子呢?说实话,真的很难选择对吗?可是啊,我突然想起八百年前的一段典故,圣师和叛逆者争斗,叛逆者派来了最强大的暗杀者,但是一位姓周的乐医拿身躯阻挡于圣师身前,圣师对将要死去的那位周姓乐医说,如有琴家一口,就有周家一口,那之后,圣师好像抚养了许多孤儿,许多都是亲自教导成人的,我记得,您的先祖正是和乐灵岛有着这样难以磨灭的一段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关系吧?”
那位老乐医张张嘴巴,一些眼泪似乎要掉了出来,这段被人遗忘了几百年的历史,当再次被提及,他听到了依旧心潮澎湃。他的家族就是为了这点纠葛,为那种虚无飘渺的精神世界生存了几十代人,他犹然记得,他的爷爷总是抚摸着他的脑袋瓜说:“你是,圣师抚养大的后人啊,要感激啊……”
“马里奥,您是遗族吧?”琴汐冠突然对一位有着一头紫红头发的中年人问话。中年人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点点头说,是的。
“八百年前,遗族因为自身的先天优势,受到了许多乐医门派的排挤,尤其是有风,我记得那段时间,有许多惨案都来自有风对遗族的迫害,这个时候,我们的大智慧先生说,不管是海外遗族还是存血的人类,都是有智慧有感情的,我们应该和平共处。后来七派遗族与大智慧先师在乐灵岛的明槐之下滴血盟约,我记得誓言是这样的。”
琴汐冠站起来,双手交叉在胸口,十分严肃地重复着当年的誓言:“灾难已去,友谊的大门在这春天到来之际为我等敞开,今有遗族与融心,我等应抛弃成见与血统,用更坚定的态度面对世界,融心与遗族在明槐三月暖阳之下,为友谊立志——遗绝不辜负融,融绝不负遗!生生世世,永记于心。代代传扬不敢忘记!”
马里奥开始只是呆呆地听着,到了最后竟然和琴汐冠一起开始默默背诵起来。琴汐冠说完对马里奥点头:“那份誓言,我们未曾忘记,乐灵岛的明槐堂依旧供奉着你的先祖,马里奥。”
马里奥坐下,没有说话,屋子里的气氛,那股原本很团结的气氛,开始逐渐,逐渐地散乱起来。
“那位农人,一定非常,非常地伤心吧?”包四海刚过变声期略微沙哑的声音突然传来。
“啊?”琴汐冠奇怪地看着这个少年,关于这位少年,他的资料非常的少,只是有一份单纯的汇报书。这位少年是那位奇人的继承人,据说是精神力难能可贵的天才。
包四海的神情很悲伤,他很认真地看着琴汐冠:“我是说,哦,大叔,不对,大爷?也不对。我的意思,我该叫你什么好?我不是乐医界的人,却也是乐医界的人,他们都很尊重你,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总要叫你个啥吧?”
对于包四海略微带了攀亲戚的话语,琴汐冠从来没接触过这样的问话,是啊,这个人该叫自己啥呢?要是按照随家的辈分,自己算是老祖宗吧?可是鱼悦根本是被封印抛弃的人,所以根本不沾边,要是按照职位吧,喊自己先生?琴汐冠很认真地思考,突然又醒悟过来一般,他看下周围,原本制造好的气氛竟然突然出现了奇妙的转变。
“你随便叫吧。”琴汐冠很亲切地对包四海说。
“您贵庚?”包四海真的是实心实意地问呢。
“哈?”从来没人问过他贵庚。
“您不是不知道吧?虽然我知道乐医大部分都有些痴呆……哦,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大家都太专心致志了,以至于和现实太脱节了。”包四海说着他认为的事实。
“喊我先生吧,你有什么问题。”琴汐冠的脑袋爆出两根青筋。
“我是问您,那位农人后来可曾结婚?也不是,他妻子还活着的,我是说,后来,那位农人和他的妻子如何了?他们的家一定没了吧,真是可怜,他们的新家一定要盖得高高的,这样洪水来了,就一定不会再被卷走了,他们后来又有了几个孩子,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如果有好多个,那么有几个男孩子或者女孩子呢?有了新的小孩后,他死去的那个孩子,他们一定会总是想起吧,他们会总是拿死去的那个孩子和新的孩子做对比吧,那,新出生的孩子一定可怜了。”
包四海唠唠叨叨地说着刚才他思考的事情,好好的一个充满寓意的故事,竟然被他摧毁得面目全非,琴汐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好。帝堂秋轻轻把脑袋扭到一边,按耐不住地开始笑了起来,屋子里其他的人均是如此。
“后来的事情,师傅没说,我也不清楚。”琴汐冠实话实说。
“啊,不会吧?您八百年前和您没关系的事情都这么清楚,说话都不带大磕巴的。我不信,您是不想告诉我。”包四海坚决彻底不相信。
“我真的不知道。”琴汐冠有些生气。
包四海笑了下,也学着他的样子伸伸懒腰,没敢翘腿到桌子上,他翘了个二郎腿:“您知道吗?他们都叫我小骗子,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是个食不果腹的小骗子,我每天睁开眼睛就为了三餐食物而担心,为了吃的,我什么人都敢骗,最后我还住过少年教养所。现在我过着比以前好一万倍的日子,但是这并不代表,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小骗子包四海了,我的意思您明白吗?伟大的哲学家大爷?”
琴汐冠放下腿,看下包四海,这个人,不简单。他不畏惧自己,而很遗憾的是,自己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令他产生畏惧的,这第一局,他竟然是输掉了。
“我哥哥说,世界上谁的降生是必然的呢?都是偶然的。即使在一个特定的环境,到底是哪一粒种子能在大地上发芽,这个全凭运气。想象下,一不小心错过了,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我或者你了。我们出生后,漫游、交往、恋爱、成功、开心地去做抉择,失败了就沉思检讨,下次不再有这样的错误就好。为什么要拿那些伟大的、虚无缥缈的哲理来吓唬人呢?八百年前,那位爷爷的先祖是你们的恩人吧?你们养人家的孩子应该吧?为什么现在还要以这样的事情去欺负别人呢?真是可笑,农民可以为地主死,地主抚养了农民的儿子,农民的儿子却要报答几辈子吗?这个就是您那位有智慧的先师教育您的道理吗?那位红头发大伯,他的祖先和你们的祖先盟约,但是八百年前是八百年前吧,您这样说,我就觉得这位叔叔大爷您讲话真的是好没道理了,明显的在欺负人吗!”
包四海很直白地说出心里的想法,他是初生牛犊,怕什么老虎呢?
“你在胡搅蛮缠孩子,有些事情你根本不明白,你还小,如果愿意,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讲给你听。”
琴汐冠压抑着怒气对包四海说。
包四海站起来,冲大家点点头,摆手耸肩:“我没时间,我要上学,打工,而且,我只知道,乐医不过是万千职业的一种,这么高的价格,这么混乱的管制,这么多无用的条款,不该要的就不要。社会在进步,法律都在每天健全,为什么乐灵岛就是不能违背的呢?我哥哥说,面对无法逃避的厄运和失望,绝望的人总会找出一条新的道路,所以,堂秋哥哥,那份文件呢,我签名。”
帝堂秋站起来,从一边的桌子上,双手把文件放置在包四海面前,包四海签署上了自己那笔超难看、超七扭八歪的大名,他甚至吹吹那张纸,接着他用鄙视的语气对琴汐冠说:“乐医是帮助人的医生来的吧?您的医德呢?您们乐灵岛奉行的德行呢?那位大智慧在坟墓里知道了,会哭吧?”
说完他用力地把那张东西拍在桌面上,转身离去,无比潇洒,好不得意。
室内的空气再次安静起来,几分钟后,那位周姓老乐医站起来,走到文件前签署了自己的名字,签完他抱歉地对琴汐冠说:“抱歉,岛主,我是一位医生。我深爱着我这份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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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有雾
清晨的小店市,奇怪地起了一场大雾,浓浓的大雾铺垫了整个的海岸线,能见度还不足一米。这场大雾来得非常奇怪,最起码,小店市的气象部门未得一点预兆。
通往崖口的羊肠小道向下蜿蜒着,一层新起的苔藓薄薄地铺在小道上,这路暂时还不能走人,大约凌晨四点左右,崖口附近的灌木林慢慢地走出一人,从这人身型上看去,他大约有二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一件并不起眼的运动衣,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这人慢慢地走到那条异常危险的羊肠小道前,他正正自己背负着的那个大包裹,向前迈出一步,如果此刻有人看到,如果有人能够看到的话,一定会惊讶万分的,因为那个人竟然从悬崖峭壁上直直地蹦了下去,还是头朝下。
从岩上跳下的人,正是悄悄从塞尼亜潜出的鱼悦。别问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此,似乎在白水城那边,有更大的事情发生,所以,他周围非常难得地竟然安全了,原本他想委托萧克羌来,但是思考再三,还是决定这个秘密只局限于他和月光还有榔头三人知道就好。
今晨这场浓雾,是月光造成的,因为,他要借着这场突然而来的大雾无声无息地上岸。
悬崖底,依旧很贫乏的是被冲刷得圆满的岩石,还有潮湿的泥巴地。鱼悦找了一处略微高的地方,慢慢放下包袱,他抬起腕表看下时间,接着眼睛盯着大海的方向,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那个人到底离自己有多近,此刻的鱼悦是激动的,甚至有些安奈不住的狂喜。
一天前,他从塞尼亜一家私人飞机场,租用了一架小型的私人飞机,一天一夜到达小店市。没人知道他有多疯狂,因为那架飞机是市面上根本不适用的已经淘汰的老式飞机了,也就是塞尼亜那里会用它做一些短途的运输或者走私,但是如此昂长的距离,连驾驶它的那位机长都说,他疯了,鱼悦也疯了,他为鱼悦付出的那笔足够他买一辆崭新的新型小私人飞机的现金而疯狂,而鱼悦却是为了那个人的早早到来,而完全狂喜到失了正常的形态。
鱼悦坐在悬崖底的石头上,他一会儿站立起来,一会儿焦躁地在岩石面上翻滚下,他甚至拉开自己的行李来回翻看那里的东西,生怕漏放了什么。
“如果,月光只是单纯地回来看看我呢?”
“如果他只是,回来看下我,转身又要离开,可这么好?”
“不管了,这一次,无论如何,即使是现实的一切都不要,我也要跟他走。”
鱼悦对着岩石自言自语着,是啊,如果那个人只是因为单纯的不放心,回来看一下他,那么,他还能忍受这人生的第三次分开吗?绝对不可以,即使这一次是自私的,被人说他没有情义,他都不要和那个人分开了。
大约八点左右,鱼悦已经脱去长裤,只穿了一条四角裤在水里走了无数次了,此刻,他已经停止了徘徊,因为海面非常不正常地在翻滚着。那种翻滚绝非我们想象中的海底喷发,或者龙卷风造成的翻滚,它就如海石花开放一般,一朵、一朵,接着越来越大,这种花先是浅浅地在海底深处开放,接着逐渐、逐渐地开放到海面之上,越来越大,越来越美。
鱼悦把脑袋顶的鸭舌帽高高地抛起,甩到一边,接着脱去自己的上衣、长裤、背心……接着跳入大海,向下迅速地潜了下去,海石花终于开放完毕,海面回复了平静,悬崖底部的海面上,鱼悦的衣服安静地浮在那里……大约又是十分钟,伴随着海浪的一个翻滚,月光抱着鱼悦从海底慢慢走了出来。
鱼悦抱着月光的脖子,眼睛撑得好圆,他不停地打量着这个人。他还是老样子,除了巨大的尾部变成了两条修长的腿之外,他还是一副海底野人的形态,蓝色的发丝又长又乱,巨大的鱼皮口袋像个讨饭搭子,眼睛里的微笑还是如此的温柔,充满的浓浓的爱意,身上的味道依旧是如此的腥咸。
月光慢慢把鱼悦放置在海水冲不到的岩石上,鱼悦此刻竟然多少觉得有一些不好意思的意味,因为他浑身都不着半缕,现在他已经长大,不再是小时候了。片刻的尴尬,被见到此人的狂喜迅速冲散,但是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按照人类的规矩,我应该说,早上好,对吗?”月光站在鱼悦面前,他也是赤裸的,但是他并没有鱼悦的那种羞耻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对于人鱼来说,应该是不存在的吧。
鱼悦点点头,他看着月光那两条修长健美的大腿,啊,多么好。多么好!
“你……月光,不走了是吗?是吗?”鱼悦的语气带了一丝期盼,还有害怕的意味,是啊,那样的分离,他不要。
月光撑开自己蓝色的发丝,从脖子上摘下一条款式特别典雅的古式项链,那条链子是特别的金属制作,款式很优美,在项链的那个巴掌面一半大的坠面上,镶嵌了一面一寸见方,打磨的非常平滑的恚石,很大,非常的大,大到未来几十年也许几百年,他们都可以在一起了。
“你做的?“鱼悦觉得,月光不具备这样的手艺,而这块恚石似乎,好像原本就在那条项链上。
月光摇摇头:“你们人类,拿它保存躯体,在海那边的沉积了几千年、上万年的废旧人类遗都内,人类有许多这样的陪葬品。知道吗,那些尸体,那么多年了,新鲜得就和睡着了一样。我当时吓一跳呢,这个石头有着奇怪的、巨大的力量。”
鱼悦点点头,没有说话,怎么都好,管他什么力量,只要这个人不离开,怎么都好的。管他尸体或者其他的什么呢?
他打开随身的背囊,拿出工具开始帮月光收拾头发,拿着干毛巾帮他擦干身体。他激动得手脚都有些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一直是不安的,我能感觉得到,这里,很难过。”月光拉住弯腰帮他擦腿的鱼悦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
啊,不安,是的,也许全世界都看这个男人,总是神色淡然,面无表情,但是他的焦虑,这么能隐瞒得过这个人呢。
“对不起,总是叫你不放心。”鱼悦小声道歉着,手里的毛巾慢慢地滑到了地面上,他搂住月光的脖子,就像小时候一般低低地嘟囔着。
“我……其实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好,我害怕,担心,许多事情不知道这么应付,但是又没人商量,他们都依靠我,依赖我,但是我又应该去依赖谁呢?”
月光笑了下,摸下他的脑袋:“我对……人类的世界,不如你熟悉,所以,你即使跟我商量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但是,你可以依赖我,一直地依赖下去。”
鱼悦慢慢地拆分着月光那奇迹一般拧在一起的发丝,他把一些贝壳、寄居在上面的鱼类,甚至海藻一样的东西小心地分离出来——人鱼的头发总是招惹这些奇怪的生物。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以他的方式贴近着这个人。
“我找到了我们未来生活的地方,那里很美,一半在海洋里,一半在陆地上,在海洋中心那边的小岛,我喜欢那里,你也会喜欢的。”月光突然说。
鱼悦手里的梳子突然停顿了下来,过了一会,他略微带着抱歉的语气说:“对不起呀,月光,现在……现在的我,恐怕无法和你离开,你……会怪我吗?”
月光笑了下,虽然鱼悦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他知道他在笑:“恩,知道的啊,现在,悦儿跟我走,是有牵挂的,没关系,我可以等,就坐在你身边等你,一直到我们可以离开为止。”
鱼悦点点头:“恩。”是啊,全世界都可以骗他,但是,月光不会。绝对!他可以保证,这一天开始,自己有了可以依赖的臂膀了,鱼悦慢慢地帮月光打着辫子,他有……有一种再次回到童年,再次敲击那扇窗户的喜悦,他知道,只要稍等片刻,世界上最美味的小点心会被悄悄地递出来,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莱彦的大雨依旧下着,冰凉入骨,榔头一口气跑出很远,他喘息着,剧烈地喘息。为什么要逃出来,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要推开那个人?不可否认的是,他吓坏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被人突然拥抱,热烈地亲吻,而他,竟然突然有了情欲。他怎么可以有情欲?他怎么能除了对待那个人之外,对其他人产生这样的、这样的罪恶的情欲!
榔头扶着膝盖,弯腰喘息着,雨水透过脑背缓缓地流到面颊,甚至他的鼻腔里,他清醒了很多。
一边经过的路人奇怪地看这个男人,如此大的雨他竟然像疯子一般地冒雨狂奔。榔头喘息完毕慢慢站立起来,他看下四周……
“啊……!”他突然狂叫起来。
对着路边的柱子猛地踏着、踹着、呐喊着,仿佛要把一切怒气宣泄出去一般,正在这个时候,榔头突然捂住手腕上的那个记号。记号发着蓝色的,有着美丽光线的柔亮,一切都是突然的,就如讥讽的狗血剧一般。
“……他回来了……”榔头捂着胸口,缓缓地坐下。记号的那边是相聚的狂喜,热烈、亲昵,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吧?但是记号这边的榔头,却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甚至开始后悔拥有了记号,此刻的他不想同他人分享自己的心事,因为他失落、焦躁、无奈,想呐喊,却失去了呐喊的勇气。他压抑着坐在街边,任由雨水缓缓地冲刷着他。
冰凉的雨水,慢慢唤醒榔头的情绪,他站起来,神情麻木地转身向来的那家小旅店走。一路上他不停地对自己说着,不能在任性下去,一切保持原样就好,回去,告个别,对那个人说,他有爱的人了,然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他,原本就不熟悉,那么就这样走下去吧,这一生,也许他都无法接受他,即使是不必背负任何责任的背叛,不管那个人是谁。他想,暂时,也许永远他都无法爱上任何人。
榔头正胡思乱想地想着心事,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惊讶的抬头间,他看到小旅馆的门口,大票的警察围拢在那里,在雨水中蝴蝶君赤身裸体地被拖拽、被拉扯,榔头站在人群后面,呆呆地看着,看着蝴蝶君,就那样赤身裸体地被揪来扯去。他不反抗,任由那些人折腾他,人们没有给他任何的遮羞布,卖国贼,家贼,是不需要遮羞布的。
围观的人群中,甚至有人拿一些垃圾丢掷在他的身上。
大雨中,榔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只能呆呆地看着。蝴蝶君突然挣扎着,甩开一边的束缚,对着大雨喊:“我!看!不!起!你!你这个大混蛋!大白痴!孬种!”
榔头知道,他在说自己,但是,他却无法还嘴。他只有一个人,而逮捕这个人的是整个的国家,这个时候,任何戏剧形式的英雄主义都不适合这个场面,他身子向后,把自己缩了起来。
警察用黑色的胶皮棍子狠狠地击打在蝴蝶君的背部,他倒在地面上,接着有人对他拳打脚踢了一会,最容易出来的鼻血先流了出来,顺着雨水冲刷的地板流出去很长。蝴蝶君一声不吭地忍受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人群被驱散,榔头小心地跳到一边的高楼的掩体下,他小心地看着,孬种也好,混蛋也罢,有机会,人还是要救的。
几辆镶嵌着皇家徽章的汽车缓缓停在路边,大雨中,有人竟然在铺垫红毡。巨大的黑伞一把一把地被撑开,榔头的身体突然惊讶地颤动了下,因为接下来的这一幕,叫他惊怖万分,也许,即使是此刻鱼悦从天而降也无法带给他如此大的惊讶吧。有个拿着国王权杖的男人,走到蝴蝶君的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拿权杖搓他的肉,蝴蝶君仰起头,看着这人笑,他突然吐了他一脸带血的吐沫。那人弯腰抱起他,掐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脖子咬得鲜血淋淋,蝴蝶君突然惨叫起来,也不知道是真的疼还是假的疼,总之,榔头的心突然今天再次被刮了一下,可是比起这些,榔头更加在意的是。
那个男人的背后,榔头看到了两个人,小店市的方真——照片中的随知意,还有方真领着的小豆。此刻,小豆的手紧紧抓着方真,他恐怖地四下打量着,观望着。是的,小豆在害怕,甚至他是恐惧的,这种情绪来源于小店市的最后一日。
那一日,榔头亲手把利剑刺入他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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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探
雨水终于停下,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切的罪恶都都被掩埋了,当然对于这里的人来说,这并不是罪恶。
榔头拦截了一辆城市中的电出租,慢慢地跟随在那个神秘车队的不远处。虽然车队那边是戒严了的,但是它是那么地显眼,那么地招摇,任谁都能找到它的落脚点!
车队终于停下, 榔头也下了出租,他到路边的一家衣帽店里用口袋里剩下的钱买了一身衣服,那种服装店是售卖最廉价衣衫的地方,榔头身上已经全部湿透,实在不能再穿了。从服装店出来后,榔头摸着口袋里剩下的可怜的几个零钱苦笑,所有的财产他都丢在了地下旅店,现在,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一盘子便宜的食物,一杯麦酒,这是榔头目前买得起的午餐,小饭店的老板娘,就像一只浑身都长满肥肉的赖皮犬,她在榔头身上闻来闻去,又问来问去。
“外地人?”她问。
“是。”榔头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天才的间谍,他完全不会遮掩,尤其是……那一口遮盖不住的吴岚口音。
“来做什么?”老板娘和店里的不再说话,大家都看着他。
榔头喝下一口麦酒,驱下身上的寒气,他想起那个油漆匠,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样了。
“我来……卖粮食。“榔头回答。
小店里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有人高声问:“啊,这是个不错的生意,你的粮食卖了多少啊?可不能便宜卖了,一定要卖个好价钱。”
榔头做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低下头“羞愧”地喝酒吃东西,于是他这样的举动更加满足了莱彦人的某种情绪。
“吃吧,不要你钱。”那个肥硕的老板娘,突然端了一些燕麦粥给榔头,她的脸上倒也没带多少嘲笑的神情。这几天,莱彦街头到处流浪着手拉肩挑粮食的可笑的外乡人,这些人再也没有回去的路费,于是悲哀地流窜在异地的街头。
榔头感激地看下老板娘,突然觉得她那张脸看上去不是肥硕,而是慈祥。
时间如此难熬,榔头无处可去,他呆的这家小饭店,正在皇宫的外墙,榔头在此等待夜幕降临的时刻。他很担心被驱赶出去,一旦出去,就意味着他无法再在此地徘徊,皇宫周围的巡逻总是有很多的,他这样一看就能看出来是外来的人,估计会被驱逐吧。他的身上,实在再也找不出一枚钱可以叫他再去一家店消费了。
好在,这家老板娘人真的不错,她任由榔头躲避在店子的角落,看着电视上的新闻,今日的电视,蝴蝶君那张高额悬赏的面孔,没有再出现。
夜幕降临,榔头慢慢站了起来,他弯腰把自己那卷湿衣服放置在屋子的桌子上,那些衣服很好,也许能偿还一些老板娘的情意。他冲老板娘点点头,那个老太太看了他一眼突然大声说:“以后不要来了。“
是啊,如果他天天来,人家还要这么做生意呢?榔头点点头,冲老板娘笑了下,无论如何,他是一位如此英俊的男士,顿时,老板娘的脸红了。
皇宫的护城河水安静地流淌着,它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高耸的围墙和古代监狱的围墙无甚区别,河流、高墙,这些是皇宫的天然屏障。
榔头突然想喝一口,可惜,他现在真的实现了一贫如洗这个词汇,他望着围墙顶端的亮光,他的目标就在里面。
当午夜的城市大笨钟敲响,两队士兵交班,榔头悄悄地下了河。他游得的非常快速,此种试探对他来说是手到擒来,有时候,一个丧尽天良的黑社会分子的家,会下意识地装满各种各样的保全设施,甚至那些人会雇佣杀手、保安、保镖以及传说中的特种兵,今天的刺探,对于榔头来说是如此的驾轻就熟,因为他也曾经做过“刺客“。
犹如深夜的黑猫,榔头踩着他特有的猫步,无声敏捷,夜幕中他犹如走在自己家卧室一般惬意地在皇宫屋顶窥视着,一扇又一扇的窗户。很快,他发现,那些乐医只是住在皇宫的外围,并未进入中心区,他犹豫了一会,还是留在了外围窥视。
从下午开始,小豆的情绪就极其不安稳,那双总是很平静不表露任何表情的眼睛里竟然露出了毫不遮掩的情绪。坐卧不安,心绪不宁,如果这些浅薄的形容词汇可以形容,这个孩子正在奇妙地表露着这样的情绪,犹如一只可怜的家猫遇到了每天流浪的彪悍野狗一般,小豆整个身体都紧绷着,如果他此刻拥有试验兽的毛发的话,大概已经全部倒立地炸了起来。
方真看着阿绿,阿绿无奈地摇头,全部检测都做了,这孩子出奇地配合,他竟然露出了可怜之态,手可怜巴巴地抱着方真的脖子,紧紧的就是不撒手。
“豆?恩……告诉哥哥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畏惧?是什么惊扰到了你的心呢?”方真摸着小豆的小脸,轻轻地抚摸着,问询着。阿绿摇摇头,转身去拿小豆喜欢的那只水鸭子,一个没拿好鸭子掉落在地上,这原本没什么,只是一只塑料鸭子掉在了地板上,但是,小豆突然大叫了一声。
是啸声……小店市里试验兽的啸声,最起码,来到这里之后,小豆从未发出过这样的声音。小豆嚎叫完毕后一些抵抗力弱的工作人员立刻进入了二级暴虐状态!
伴随着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受惊的小豆突然推开方真蹦了出去,从四楼的窗户。
一个野兽,它的思绪也许没有人类复杂,遇到天敌也许它会逃跑,可是如果逃不掉呢?它会做最后的反抗,最后的以死相博。
“豆?”榔头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个孩子,他们找了他那么久,久到大家豆以为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榔头很激动地想去拥抱这个孩子,他的思绪甚至没有回复正常,甚至没有考虑到,这孩子刚才几乎是从天而降地蹦到他面前来的。
榔头伸出手,有些激动,他就连这孩子脸上的不妥都没看的出来,小豆突然迅速地伸出了爪子,一道又深又长的五指抓痕,迅速出现在榔头的胸口。那些抓痕每一道都很深,若不是榔头是学舞道的,此刻他应该已经命丧黄泉。
榔头迅速向后飘了几下,原地打了个旋子,他惊讶地看这那个有着小豆面孔的孩子,他的手奇怪地延伸着,指甲上还沾染着自己的鲜血,滴答滴答的。
“你是谁?”榔头身后突然传来方真的声音。
榔头回头看着方真,他的嘴唇扭曲着带着讥讽的意味:“这话,我该问你吧?你是谁?随知意?方真?莱彦阴谋的缔造者之一?当然这些没有关系,即便是那个人发誓也要找到你,甚至他千里迢迢地派遣我来这里找寻你,叫我对你说,如果可以,请你跟我回去,你的弟弟说,他是如此的想你,即使他的哥哥如今已经成为融心乐医的一级通缉犯,他也不惜余力的要保护你,即使跟全世界去作对,他都不在乎,接着,我来到这里,找到了你,您可真好,送了我一个天大的礼物呢。”
方真并不明白榔头到底说什么,有些他知道,有些他是完全不明白的:“你先别慌,他只是一时狂躁,很快就好,我保证你会没事的,所以你最好一动不动。”方真安慰着榔头,他对于弟弟派来的人并没有伤害的意思,甚至如今看到鲜血淋漓的榔头,他已然慌了,不知道该如何和吱吱解释。
“小豆,你对他做了什么?”榔头突然指着犹如一只亮着利爪的野猫一般匍匐在附近的小豆问。
方真大惊,他看着榔头:“你怎么知道他叫小豆?”
榔头依旧是那副笑容,他看下随时都要蹦起来的小豆说:“随知意,你知道吗?你的弟弟是个寂寞的人,不管在这个世界到底是谁抛弃了谁,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鱼悦现在有他最珍惜的人,为了这些他最最珍惜的人,鱼悦即使丢出自己的性命都是在所不惜的,当然我也是如此。你知道吗?这个孩子,他是你弟弟在小店市,最最,最最珍惜的人之一,他是鱼悦的弟弟,我们家的孩子,我们的小豆。作为这个孩子的家长,我想问问你们,你们这些人对我们的孩子做了什么了?我们的孩子怎么成了野兽了?还有刚才那声啸声,那声音是这个孩子喊出来的吧,那种啸声分明带了童音,说吧,你们有风对我们家的孩子做了……”
榔头的话音未落,小豆那边却再一次地发出了攻击,榔头一味闪躲着,空气里小豆发着不符合他身躯的嘶鸣,每一下都毫不留情地冲着榔头的身躯攻击而去。
阿绿带着几个手下冲了过来,接着这些人惊呆了,因为现场的空气因为某种厮打而卷起的气流几乎使人站立不住,他们即使带着厚厚的耳罩依旧被那些小豆呐喊出来的声音攻击着,有些人的眼眶已经崩裂出了道道鲜血。
“真不敢相信,人类的速度可以快速到如此的程度!”阿绿大声地对方真说着,方真劈手从阿绿手里抢过**,小豆的皮肤并不像实验兽,他是有弱点的。
“那是,舞道,那个人是舞道者。”方真解释了一句,手却抬起瞄准了上面缠斗着的两道快速的身影。
他也不知道该打哪个,此刻他已然心慌意乱,实在不知道应该攻击谁。榔头的质问,那些话语犹如利剑一般,他的心已经被穿得满是窟窿。
“豆!”方真突然大叫了一声,缠斗中的小豆下意识地身型顿了一下。
接着,那孩子被高剂量的麻醉剂袭击到了。
缓缓地缓缓地,小豆从高空陨落,方真丢开**上前接住了这个孩子。小豆眼神朦胧地看着方真,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躯麻木,他害怕极了。
“别怕,孩子,哥哥在这里,别怕,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相信哥哥。”方真安慰着,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小豆安心地合住眼睛,两行泪水缓缓地流淌下来。
“哥哥,哥哥……”他呢哝着,带着哀求还有一些撒娇的味道。
榔头喘息着,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把我家孩子还……给我。”
当紧绷的身体,全然放松,榔头撑不住一般地跪倒在地上,但是他的手还是倔强地伸出去。
方真把小豆缓缓地放在地面上,脱去身上的皮大衣弯腰帮榔头披上:“你要跟我去治疗一下吗?好像有些不妥当。”
榔头摇头,打开他的手,方真叹息了一下:“恐怕,我无法把他还给你,能还的只有我这条命了,如果你要,你拿去吧,我知道,即使如此,有些事情发生了,已经无法挽回了。”
榔头慢慢走到小豆面前,俯身伸出手,摸着孩子冰凉的小脸:“豆,哥哥来接你了,是榔头哥哥啊,以前你最喜欢骑在哥哥的脖子上了,豆……我的天,你怎么会这样?哦……我该怎么跟鱼悦交代,天哪?妈的,天那!”
方真走到他面前,弯腰抱起小豆:“你走吧,在方舟回来之前,我能保证你十二个小时的安全,你舞道者的身份我会帮你遮掩的。你去跟鱼悦说,我浑身罪孽,已然洗不干净,等到我等待的那个时刻来临,我会和豆,一起同归于尽。有些东西过去了,也许就只能成为记忆,告诉……吱吱,他的哥哥,早就死了,尸体都凉了。”
榔头慢慢站起来,抚摸着胸口的伤痕,血还在不断地流淌着,他考虑了一下,凭他现在,恐怕什么都无法做到了,他无奈地再次看了下沉睡中依然不断流泪的小豆。
“我来,还要带一个人走,我已经做了令自己终身遗憾的事情了,这一次,我不想再后悔。”榔头看着方真说。
“除了这孩子,随便你带走什么人。”方真对他说。
“今天上午,逮捕的那个人。”榔头实话实说。
方真奇怪地看了眼榔头:“那个人,很麻烦。”
榔头笑了下,天知道,他的麻烦还少吗?
“那边,快去吧,在黄色角楼的三层,三十分钟内,这里的人暂时我不会叫他们出去,那边的人估计没人是你的对手。海峡那边,有个小渔村,叫哈代,那边有个渔具店,渔具店的地下室直通大海,有艘游船在那里,游船上的物资够你到公海的。当然一些简单的医疗物资也是有的……”
方真毫不遮掩地把自己原本为自己准备的后路告诉了榔头,此刻周围几十米之内,除了他和榔头,恐怕没人能听得到。
榔头点点头,收紧衣服,转身向内院走。
“喂……!”方真喊榔头。
榔头回过头去看着他。
“告诉他,就说我已经死了。忘记我吧。”方真此刻已经一脸平静。
榔头没有回答他的话。死了?这么可能,鱼悦那个执拗的脾气,怕是即使是这个人真的死了,恐怕他也会把他从坟墓里挖出来。
这是一间非常豪华的卧室,卧室的墙壁上贴着金色和红色的壁纸,五彩缤纷的手工地毯悬挂在墙壁上显示着主人的富贵,还有桃木制成的精雕细琢的家具、青铜雕像、壁炉。
卧室内那张华贵的金丝绒四柱大床,床沿的周围坠满了漂亮的流苏,床铺在有节奏地因为某种撞击在抖动着,屋内很安静,只有沉闷的喘息。
蝴蝶君的嘴巴被一条流苏紧紧地捆扎着,这令他再也发不出他那刻薄的、充满讥讽的辱骂声。他的胳膊,被紧紧地捆着吊在床头的铜灯把子上,两条腿被分的很大,大到大腿根都在充血,这样的姿态对蝴蝶君来说是羞耻且痛苦的。
蝴蝶君垂着眼帘,没有表情,只有在偶尔的剧烈的痛苦的撞击下他才无奈地哼一下。面前这个人,一边做那种不符合他身份的无耻之事,一边低低地嘶吼着,他全心全意地投入着某种报复的行为,即使刚才前院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都没出去过问半句。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喜欢你?……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对我不屑一顾,不管我对你多么的好……啊!求我啊?抬起你的头,看着我,如今你拜服在我的身体下,看吧,流了这么多血,多疼啊,千佑,求我,流出你的泪水,看着我,我会疼惜你,千佑……这是你的温度……啊,真好……我很早之前就想这样了……就这样……狠狠地……撕碎你……千佑为什么不哀求我呢?那怕一个软弱的眼神……求我,我会温柔地对你,就像小的时候一样,真的,千佑,一样的。”
蝴蝶君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他的眼神里划过一些带着嘲笑的同情。这人,几年没见都长了这么高了,高大到可以这样欺负自己,无耻地蹂躏自己。他还是老样子,那头曲卷的头发更加地卷了,眼睛依旧是那么的亮……那么的寂寞。蝴蝶君看了一会面前这人,接着再次闭起眼睛。
于是,大力的撞击更加残忍,蝴蝶君觉得自己被折叠了起来,他浑身颤抖着,下体不停地在流血,某个地方就如被掺杂了石子的砂纸打磨一般痛苦,但是他就是不吭气,默默地忍受着。他想着,昏过去吧,昏过去就一切都过去了……
突然,剧烈的撞击停止了,那个人闷声哼了一下,缓缓地从蝴蝶君身上滑了下去。蝴蝶君惊讶地睁开眼睛。
榔头手里拿着一个台灯雕像,他喘息着无力地靠着床柱对蝴蝶君说:“抱歉,我尽量早点来了,这是最快的速度。”
蝴蝶君不知道说什么好,即使想说他也说不出什么。他扭过头,这样屈辱的形态他实在不想被这个人看到,接着一股子汹涌的委屈,满肚子的心酸突然排山倒海一般泛滥过来。他竟然流泪了……
榔头帮蝴蝶君除去束缚:“我们,只有二十五分钟离开这里,如果你想打他一顿的话,我在外面等。”
蝴蝶君蹲在地上休息了一下,喝了点水,他看下门口,感谢那个人,为了遮掩他的无耻,他把所有的人都赶离了这里,甚至他的母亲,自己的姨妈的哀求,他都没顾忌。“麻烦你,在外面等我十五分钟。”
蝴蝶君对榔头说,榔头点点头,转身走出门,他坐在外面的地板上,暂时休息一下下。门口的茶几上,一盒子皇家特供香烟摆放在那里,香烟的边上甚至有一瓶打开的酒,榔头走过去,喝去半瓶,又把剩下的半瓶浇灌在自己伤口上,酒精的刺激令他张大嘴巴浑身冒汗地呐喊了一下。接着他找了一条还算干净的布条捆扎好自己的伤口,慢慢地走回那件卧室的门口,他很好奇,蝴蝶君会对那个国王说什么?
是的,那个男人正是莱彦的国王,让?哈金。正面的墙壁上,他挎着佩剑戴着王冠的登基图很是招眼。
榔头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隙,接着他再也按耐不住地,受了惊一般地把香烟的烟雾从鼻子和嘴巴里齐齐地呛了出去。
屋子里,蝴蝶君重复着刚才让?哈金在他身上做的每一道工序,此刻让?哈金已经醒了,在剧烈的疼痛刺激之下,说来也奇怪,他竟然也没反抗,也没挣扎。
榔头关起门,拍拍自己的胸口坐了下来,太惊怖了,蝴蝶君在强奸国王。
大约十五分钟后,蝴蝶君换好衣服走了出来,榔头脱口来了一句:“好快!”
蝴蝶君有些恼怒地看了榔头一眼:“我没休息好,还着了凉。”
显然,这是针对榔头对他的逃离以及拒绝而做的控诉,榔头耸肩:“抱歉。”
“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蝴蝶君笑了下,带着奇怪的情绪慢慢走到榔头面前。
榔头把烟头甩倒一边,一把抓起他:“得,大爷,别逗了,快跑吧,我袭击了国王的后脑勺,你却强奸了国王,不管我们谁折这里都够死一百次的。”
就这样,两个闯了天大祸事的一对夜行人,终于消失在这个多灾多难的可怜的皇宫夜色当中!
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19
浓雾中的航海人
“吃吗?”鱼悦拿着一枚酱梅子问。
月光笑着摇头。
再拿起一罐果汁:“喝吗?”
摇头。
“好大的海风。”鱼悦。
“恩!”月光。
关于此类无聊之言,一直在不停地持续着,只有对白没有内容。从塞尼亜出来,接着买了一艘游艇,得知榔头已经平安离开莱彦之后,鱼悦就彻底地安心和月光四目交投,秋波互动。他两人从早到晚就是没够地那么看着、说着,一点也不觉得乏味。
“啊。别的什么都不要紧,随便怎么收拾我们,为什么还要强迫我们看呢?”田葛无奈地锤桌,在公海呆了五天了,就看了五天,也许刚开始看这些东西还有些新鲜感,但是被这样强迫着轰炸……
“你们说点实质性的内容好吗?”萧克羌哀求,是啊,海上的生活是无聊的。
鱼悦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下他们:“实质的啊,具体的要看榔头收集回来的情报了,吴岚那边帝堂秋踌躇满志地要建立事业,参与我们是参与了,但是总有一天会分道扬镳,我们要做事,又不想被人利用,就是这样。随家最近给我的情报是,乐灵岛那边最近已经控制住了大部分局面,帝堂秋的日子不好过,上个星期他彻底地跟仲裁所决裂了。如今他身单力薄,全部指望我回去。”
“那,先生的意思?”萧克羌思考了一下继续问。
“暂时挂靠帝堂秋,斩断乐灵岛的控制,调查出小店市灭城令的签署人,找到我哥,再想下一步。”鱼悦的表情突然阴沉起来,榔头和他联络的时候,话里有话,一股强大的不安笼罩着他。
“如果真的按照您说的那样,局面如果大了,怕是不好抽身。”田葛抓着重点说。
鱼悦笑了一下,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但是偏偏他就不是搞手段的人,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兵来将当、你虞我诈、虚与蛇委的技术活他实在干不了。与人类打交道,不如和海里的鱼打交道。
月光点点鱼悦的脑门,强迫着把他的眉心打开。
“来了。”月光突然说了一句,接着站了起来。
鱼悦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去甲板,他也感觉到了,榔头来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一条船,是很多条船以很高的速度从远处开来。
海面上的风越来越大,游艇摇摆着,就像婴儿摇篮被大人推动,鱼悦站在船头看着远远的海面。
萧克羌和田葛跟在他后面,刘君和罗宽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准备好了武器,大家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榔头带着蝴蝶君在海面拼命奔逃了整整七天,他的伤势很重,被小豆抓过的地方不好收口,一路上都是蝴蝶君在驾驶着那条游艇,幸亏这船有自动导航,不然,他们早就生生地累死了。
让?哈金亲自带队,在后面紧紧追赶着,他们的距离不到三公里,最接近的时候,双方互相都能看得到。令榔头他们惊讶的是,对方只是通过一切手段想劝他们停下,并没有使用杀伤性的武器。
榔头没力气说话,蝴蝶君也懒得开口,但是榔头知道蝴蝶君一定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不然让?哈金那个家伙怎么会吃这么大的哑巴亏。
再坚持一下,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安全了!一路上榔头不停地安慰着自己,鼓励着自己,就是要死也要撑到那个人的面前。
他隐瞒了自己伤重的事实,一路上尽量把呼吸调整到正常。
“我看到他们了。”蝴蝶君在驾驶位发出一声夹杂着惊喜的喊声。榔头精神一振,打开被子扶着栏杆上了甲板。
鱼悦他们看着榔头他们的船逐渐接近,开始,只是一个在海面上起伏的小黑点,接着他们看到了小黑点后面的无数黑点。看样子,追兵真的不少。
鱼悦打开舱门对里面的月光点点头,月光笑了一下,悄悄脱了衣服从船舱的另外一面悄悄地下了海,
雾气奇妙地在海面升起,开始它们犹如水蒸气一般,接着它们汇集,逐渐、逐渐地汇集。不到十分钟,海面上的海浪突然停了,一切都安静得吓人,因为大海安静得就像没人触碰的水缸里的水。现场突然诡异万分。
那种奇怪的浓雾,非常地浓密,能见度不足半米,不管是榔头还是让?哈金那边都停了下来,因为,大家都看不到对方,都想从对方的马达声里找到对方。
蝴蝶君惊讶地看下榔头,他终于明白榔头说的那句话了:“只要看到鱼悦,就会有奇迹。”
榔头摇晃了下,蝴蝶君想搀扶他,可是,这个时候浓雾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抱歉,我来晚了。”
榔头解脱了一般,瘫软下来,鱼悦伸手抱住了他,血腥的臭味儿扑面而来:“是谁,伤了你?”
鱼悦问他,声音安奈不住的愤怒。榔头苦笑了一下:“一会说。”
蝴蝶君对突然出现的这个人看不清楚,但是他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那种压迫感来自于那两个人的相互信赖感、包容感和心意相通。他顿时失落了,和榔头奔命期间累计的自信,突然又消散了。是的,他发现自己爱上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榔头苦笑了一下张张嘴,鱼悦把他往上抱了一下:“好,我们先回船,你需要治疗。感谢您对他的照顾,请跟我这边来。”
鱼悦没有看蝴蝶君,但是蝴蝶君知道那个人在邀请他,他回头看下自己和榔头朝夕相处的船舱,慢慢地下了旋梯跟着鱼悦走。
当他站到这个人面前之后,他惊讶地发现,眼前的浓雾竟然犹如看不到一般,让?哈金的游艇离他们不到五百米。
蝴蝶君吓了一跳,差点喊出来。
“嘘……”鱼悦回头冲他笑笑。
“千佑,千佑!”寂静的海面,让?哈金的声音借着船上的喇叭慢慢传来,他在呼唤蝴蝶君。
蝴蝶君愣了一下,鱼悦他们也愣了一下,因为大家不知道谁是千佑。
“我知道,你在生气,你恨我,可是你不能怪我,千佑,你留给我的地址我去了,我找到了那样东西,千佑……对不起!”让?哈金突然开口道歉,蝴蝶君冷笑着靠着栏杆,他没参与进救治榔头的大队。现在榔头不再需要他了。
“千佑,回来吧,好吗?就像小时候那样,我真的不知道,我伤害了你,我会补偿的,千佑,只要你回来,回来……帮我,我刚刚登基,一切才开始,我需要你,千佑,我和有风有协议,他们会好好地扶持我,而我也愿意为这个国家,为了我的梦想去努力,千佑,可是……从我登基那天开始我就不快乐……因为,我的仪式上没有千佑你……我们……我们是兄弟……不是吗?”
蝴蝶君苦笑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转回身,却惊讶地发现从通向海底的梯子那边上来一个男人,一个非常,不,一个漂亮得无法想象的男人……还是裸体的……今天发生的奇怪的事情是在太多,他觉着一生的奇遇都要在今天用完了。
月光甩甩头发上的水滴,头发瞬间干了,他走到蝴蝶君的面前,他歪着脑袋看下他,突然伸出手指使劲地在他眉心展了几下。
“怎么和悦儿一样呢?”月光觉得很奇怪,因为他见到的每个人类,都不是快乐的,尤其是面前的这个人,简直是不快乐到了顶点。
蝴蝶君想进仓,舱门却先他一步被打开,鱼悦神色古怪地走到月光面前。他情绪很激动甚至有些不知所谓。
“返回去,我能找到我哥哥和小豆,但是我哥哥和小豆不再是以前的小豆和哥哥,不回去,注定要和乐灵岛对立,如果我不建立出更大的力量,万一,我哥哥失败,那么……我就无法保护他……还有那个被他波及的家……”
“榔头?很严重?”月光问他。
“已经睡着了,我们帮他做了紧急救护。”鱼悦回答。
鱼悦说完就开始烦闷地在甲板上转圈,月光毫无办法地跟在他身后。蝴蝶君惊讶地看着那一对奇妙的组合,因为不管怎么跟,怎么快速的转身,他们都不会碰到一起。
“我不爽,就这样回去,我是在是憋屈,他们伤害了榔头,还伤害……他们伤害了谁?”鱼悦突然问蝴蝶君。确实,他和莱彦没什么冤仇,他只是和有风有恩怨。
“他们还伤害了我,我的爷爷,我的家人,以及,那些不认识的人。”蝴蝶君算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鱼悦笑了下:“啊,对啊,伤害了你,或者你的爷爷,你的名字?”
蝴蝶君笑下:“千佑。”
鱼悦奇怪地看了下他,接着了然:“千佑,恩,你知道吗?我现在很犹豫,榔头需要救治,吴岚那边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可是我想去莱彦,因为那边有能要我命的东西。”
蝴蝶君想了下:“我觉得命重要。”
鱼悦也笑了下:“可是我觉得,榔头比命重要一千倍,而且他们每个人都依赖我,其实我是最无能的那个。”
蝴蝶君:“于是?”
鱼悦慢慢地从身后的布包里拿出一根风笛:“然后我就不爽,其实有时候我很任性,虽然我知道任性不好,偶尔我会小心眼,虽然我把这种情绪隐藏得还不错,可是我就是看着那些船上的人不爽,所以……”
平静无波的海面,一股奇妙的音乐突然响起,在安静到顶的环境下,这种声音很突出。它响了不到一秒多钟,但是它带来了可怕的、强大的、巨大的冲击力。
蝴蝶君惊讶地看着让?哈金那条不大的军舰,还有他身后几十条船被巨大的,突如其来的海浪丢到半空中,再重重地丢了下来,几十条船无一幸免地翻了,那边顿时混乱起来。
鱼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啊!现在,我舒服多了。”
接着他回头冲蝴蝶君笑:“你就当没看到吧,偶尔我会不由自主地办坏事,所以……啊,我去跟月光忏悔。”
月光无奈地伸出手,捏住鱼悦的鼻子:“我一直在这里。”
鱼悦仰头靠在他肩膀上:“我知道,怎么办,我有些乱了,月光,我看到榔头那样,心犹如刀割一般,比得知我哥哥伤害了小豆还要难过。你不认识小豆,是啊,小豆,小豆,月光,我终究是自私的。我们回吧,回吴岚,我会和帝堂秋站在一起,爬得高高的,我要弄明白,那个伟大的随知意,骄傲的随知意,为什么会成了这样……”
“气都出了,就先回去吧。”月光有些被鱼悦的唠叨窘到,事实上,鱼悦很少这样。
“我不聪明。”鱼悦回头看着月光。
“我知道。”月光当然知道。
“我甚至不知道,吴岚有个宇宙人计划。”鱼悦。
“那些和你没关系。”月光。
“如果我再走下去,这些东西早晚就和我有关系了。”鱼悦。
“有关系的时候再说。”月光。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果然是不聪明的,当然只是在你面前。”鱼悦唠叨完翻身抱住月光,犹如孩子依赖父母一般地依靠在他肩膀上。
蝴蝶君看着那两人,他已经分辨出谁是他的情敌,谁是榔头的情敌,看样子,这场仗没打,他们就都输了。因为面前这对人,根本就是感情上的一对笨蛋,完全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的人。但是他们就是这样奇妙地在一起了,别人,谁也插不进他们,任何人都不可能。
蝴蝶君看着远处那些慌张的人们,许多人还在海面上挣扎,呐喊着,他放松了一下伸伸懒腰。好吧,榔头输了,他不是还没输吗?他有大把的时间,看样子以后他也算是自由人了,只要好好地跟着那个人,总归会有机会的,他有耐心,一切……都会好的。
海面上,浓雾渐渐散去,收起惊惧之心的人们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他们追赶的那条船孤零零地停泊在海面,而船上的人,却消失在了茫茫大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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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总威胁你
帝堂秋看着面前的一本关于人生励志的书一言不发,从三天前他这个吴岚乐医界的天之娇子,就从云端跌了下来,他失去了所有的权利,那天在计划书上签名的十六人,全部被登报驱除。不得不说,琴汐冠这最后一把文字游戏玩的非常好,媒体上的驱逐告示写得非常微妙,不是有句话吗,你有手中剑,我有笔如刀。
那份告示上暧昧不明地请帝堂秋等人回头是岸,早点警醒改之,回头后乐医界将既往不咎,如不然乐医界将不会再承认他们的所有资格,他们的亲人将永远和他们断绝关系。
知道的,啊,这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帝堂秋发起的融心改革而出的告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做了多么大的伤天害理呢,不然能这样被赶出家门啊?乐灵岛啊,那可是人家乐灵岛的告示。
现在,这里是吴岚白水城中心商区的一间商铺,这件商铺左边是个高级发廊,右边是卖化妆品的,对面是间咖啡小点屋。当然,这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这间商铺的名字【一诺】,好吧,其实叫【一诺】也没什么,问题是,这是一家乐医的医家店,它的出现简直在商业区炸了锅一般,虽然它的规模和普通的心理医生诊所一般大小,诊所的门口接待护士的制服一样是白色的。
乐医治疗费不到过去一半,危重病人可以提前处理,三级暴虐症第一时间救助,价格免费。
这是【一诺】的宣传广告,当这个广告出现后,乐医界,不管是融心上层也好,还是下层也好,帝堂秋这群人,成为了没有定罪的罪大恶极的职业罪人,各种奇妙的流言蜚语漫天飞舞着。所以,【一诺】开店三日,半个病人都没,恩,这个也正常。
上午十点五十分,奉游儿提着一个保温壶,食物篮子,嘴巴里唠唠叨叨地从商业区那边走过来。保温壶里放的是帝堂秋的早餐,奉游儿应该在上午九点十分出现在这里,当然这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中间要经过一大片的游戏展示区,于是,奉游儿十点出现就不错了。
“可可,今天你还是那么可爱?”奉游儿大声地打着招呼,接着笑眯眯地打开诊所的门走了进去。门口负责接待的小护士顿时脸上飞了红。
“糖球啊,你不能怪我,你选的地方实在是不好啊。”奉游儿一边把保温壶里的汤倒出来,一边唠叨着。
“你多吃点,萧太太的手艺不错。说起来,琴汐冠真够狠的,我们十六家的所有资金来源全部冻结,人家有家产的可以扛着默默地支持,可怜我们两个,就这样被赶了出来,你老爹真是的,不是一直犯糊涂吗?怎么突然明白过来了?”奉游儿打开食物篮子,拿出一盘切得很漂亮的各种面包片。
没错,帝堂秋被赶出来了,虽然他老爹默默支持了他的计划,但是依旧为家族留了后路,承认文件存在,不承认自己亲生的儿子存在,不提供任何资源。多奇怪,那么大的活人,就这样被抹杀了存在,琴汐冠的花招越来越多,没错,这一点上,帝堂秋嫩了点,别说他,就是把他的脑袋,连上最自负的萧克羌的脑袋,再加上某些人N=+的脑袋,也没一个一辈子玩阴谋诡计的老奸巨猾的老鬼狡猾。明的乐灵岛没迫害你,甚至默默无闻地退到了一边,你想干吗就干吗,琴汐冠摆出了绝对高的姿态;暗的,复杂的生活会摧毁你,柴米油盐这些东西,就犹如一把把看不到寒光的利刃,这些东西会慢慢侵蚀着你的乐医简单的世界。
帝堂秋和奉游儿和马里奥他们这些签名的家族不一样,马里奥是遗族,他们压根没靠过乐医为主体产业,那些签名的家族之所以会签是因为乐灵岛早八辈子就找了理由排挤人家,不然帝堂秋能说动人家吗?所以,靠乐灵岛也许会恢复荣耀,不靠,人家也靠了自己多年,独立惯了,所以,对那些家族没啥。
当世界展示了他真实的美丽之后,帝堂秋和奉游儿在第一时间,提着行李住进了鱼家大宅。现在的鱼家还真是奇妙无比,住了一位乐灵岛的小岛主,两个刚被融心遗弃的孤儿,杂色花猫一只,体态瘦弱型乐盾三头,想当高官的前权迷一位和医器有着微妙爱情的怪胎一头,至于这家的女人,根本就是只有母性没有脑筋,毫无可以举出的优点,当然他(她)们的家长也未必正常,一条鱼和一只半兽。这些也就罢了,这家的第三代……还是不说了。
“你吃吗?你不饿啊?”奉游儿停止了唠叨,他很奇怪,帝堂秋怎么还一言不发地盯着书,最近他可真奇怪,又不近视还带着墨镜。
“好吧,我错了糖球儿,我发誓,下次我看到……那些,我再也不去试玩了,那些试吃的东西我也绝对不会去吃的,可是我最近没钱,一个小鸡(基塔)都没,那么多好吃的,难得吗。你这里又没生意……喂……喂……”
奉游儿凝神仔细听,帝堂秋低着的头颅下突然发出了缓缓的,有节奏的呼噜声,他竟然在睡觉。
“呃……你睡着了啊。也不早说,那要……要这样……说实话,我有些饿了,刚才玩了一身汗,那……糖球儿,你早点我就吃了。”奉游儿讪讪地笑了几下,把手缓缓伸向帝堂秋的早餐……
【一诺】对面的咖啡小点屋,包四海趴在柜台上,看着高脂肪、高热量的、超高美味的特大“爱他,爱她,圈圈甜如蜜”大流口水,别怀疑,这个有着奇怪名字的点心,是这家咖啡屋的镇店之宝,十人份的超大、特技、很贵的甜点。
“我要吃这个啊,易两,可是我们要吃的确浪费啊。你不觉得很好吃吗?”包四海赞叹,真的看上去就很美味啊。
“你在当班。”易两好心地提醒。
没错,包四海是对面那家店的第三位员工,除了上学时间,他负责帝堂秋出诊后临时顶岗的“坐台”医生,至于奉游儿,完全依靠不上。
“没事啊,我看了员工守则,没说不许吃甜品啊。”包四海继续堕落着。
“你已经没有乐医工资和福利了。”易两很为未来担心。
“可是作为家里的孩子,我还是有零花钱的啊。”可怜的包四海已经按耐不住了。
“你的零花钱和你所有的积蓄被帝堂秋骗去开店了。”易两再次提醒。
包四海站了起来,回头看下易两,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啊,我是那家店最大的股东老板,为什么我要听他们的?”
易两很认真的想了一下:“你傻。”
包四海涨红了脸:“易两,有时候实话很伤人,不过(他突然竖立起指头一脸自信斜着脑袋问琴早),我比琴早还是要聪明的对吗?”
易两的嘴巴,微微向后勾了一下:“不对。”
包四海无奈了,被打击了一般,他慢慢地推开咖啡小点的店门,唠唠叨叨地顺着商区走,易两没哄他,只是默默地跟随着。
这是两张普通的刮刮乐,国家发行的那种合法奖券,奖券的最大金额是一千万华塔,奖券的票面只要个小鸡。
包四海停下了脚步,站在刮刮乐面前用最后四个小鸡买了两张奖券,他递给易两一张,自己刮一张一边刮一边唠叨:“也许,我能刮出一个一千……什么也没有。”
无奈地丢废票进一边的垃圾桶,那么容易中,全世界都中一次了。
商场的促销音乐还在响彻着,巨大的屏幕里,随知暖今日订婚,包四海双手插在裤兜仰头看着随知暖。过了一会,他笑着摇下头:“果然,都比我聪明呢。”他回身,易两却拿着一张崭新的十个亚塔的钞票看着他。
“哎?”
“中了……五等奖……很抱歉,没一千万。”易两难得说那么多字。
包四海兴奋地接过钞票,在大厅里大声喊着易两万岁,他笑着拉着易两冲向那家咖啡小点,他跑得飞快,却完全忽略了身边的告示牌——这个月开始,吴岚国家奖券公司五等奖是二十华塔。
“我。请你吃。”琴早叫了两大份“爱他,爱她,圈圈甜如蜜”放在包四海面前。
包四海已经三天没和他说话了,琴早觉得很委屈,根本不关他的事啊。
包四海特小人地挥舞着那张钞票,他的表情是如此的飞扬,如此的小人得志。
“你认识这个是啥吗?”包四海。
“钱。”琴早很实在。
“你拥有过这么新这么美丽的的亚塔吗?”包四海。
“没。”琴早没拿过现金,有也不知道怎么花。
“呿……无知的岛民,不对,乡下岛民,还是和猴子一起生活的没见识,没水准的乡下岛民。这个不是钱,这个是情谊,是易两的情意,用这张钞票买的点心,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知道吗?”
易两脸色顿时红了,原本……人家根本什么都知道。
琴早缓缓坐到包四海对面,这次没露出平时的那股子哀求和可怜样子,他是正经的:“小包子,你们要保重自己,我已经尽力了,我和……我师傅都不是那种……,算了,你相信吗?我喜欢你们家,你们家……很温暖,我喜欢花花,花椒,宝云姐姐,我很羡慕你,你有世界上最好的家人。”
包四海坐到了琴早对面:“你来跟我说这个?”这样的琴早叫人欺负不下去,很奇怪。
琴早笑了下看着包四海:“小心……我师叔。还有,他们说你哥哥回来了,现在正在去乐医仲裁所的路上。”
包四海蹦了起来:“什么时候。”
琴早苦笑:“他大约十分钟后到达乐医仲裁所,我想我要搬走了。”
包四海本来跑到门口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奇怪地转回身问琴早:“为什么要搬走?”
这个家伙真是奇怪。
琴早看着面前的“爱他,爱她,圈圈甜如蜜”苦笑:“十五年前,乐灵岛封印了你的哥哥,逼迫走了他的哥哥,他不会喜欢我的。”
包四海想了一下,他慢慢走到甜如蜜面前,伸手拿了一块沾染了奶油的水果放到嘴巴里,吃完他甚至还吮下手指。
“你是我的客人和我哥哥没关系,住着吧。”包四海说完冲琴早笑了下。
琴早惊喜得立刻展开他那双天然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惊喜:“真的吗?”他身边的更玉更是一脸的高兴和感动。
“恩,我觉得,你不讨厌。再说,你是你,乐灵岛是乐灵岛吧,我哥哥的事情是我哥哥的事情,我哥哥被封印那会你还是个孩子吧?就是这样,我去找我哥哥了,那个,花椒说,晚上有土豆饼。”
包四海说完拍拍一脸感动的琴早,转身离开了那里。
路上。
“为什么留下他?”易两是真的真的不理解。
包四海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易两非常非常非常认真地竖起手指:“易两,你要听好了,生活是一件非常、非常严肃的事情,往往我们赚取一份钱,却要为一生的无数账单买单,所以,做一件事要多想十步。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易两不懂,所以摇头。
包四海又说:“乐灵岛很有钱对吗?”
易两点头。
包四海神色慎重且认真:“那么小岛主一定有许多零花钱对吗?”
易两点头。
包四海一只手握成拳头打在另外一只手的掌心:“这就对了,我允许他住进我们家,然后我把我的购物账单给更玉,更玉一定会帮我买单的,就是他不买,我们家也是要收取房租和伙食费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对吧易两。”
易两恢复了面瘫的表情,决定不发表意见,但是,在包四海再次回头准备奔跑的一刹那,他的嘴角列得很大,笑得很开心。
琴汐冠亲自接待了鱼悦,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吴岚怪物,他不得不慎重,为了鱼悦,他几夜难眠,最近情报还是不少的,尤其是关于这个人的,最新的情报显示,他和有风对上了,这是一件好事。
“欢迎您,我的天才乐医,吴岚的骄傲。”临时走马上任的乐医仲裁所副所长一嘴肉麻地迎接过来。世界很奇妙,鱼悦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四叔,随景致,他的身后跟着神情古怪的随知闲。
鱼悦看着面前夸张的迎接大队,还有展露着最真诚微笑的琴汐冠,他思考了大约四五秒之后,接着神情恢复正常,他绕过自己家四叔的拥抱径直来到琴汐冠的面前。
“你,是那个琴汐冠。”他问。
虽然这话很无礼,但是琴汐冠还是忍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包子会那么变态了,果然系出名门:“正是我。”
鱼悦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笑了,他张张嘴巴,露出嘴巴里最前面,最洁白的八个门牙。
“我来跟你说一件事情。”鱼悦。
“尽管说,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无不答应。”琴汐冠觉得这个开端真的是好极了。
“其实,也没多大事,我就是来告诉你,我来威胁你的。”鱼悦笑得更加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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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胁的筹码
鱼悦一行人,从在国家乐医仲裁所下车之后,他们的到来就引起了种种的猜测。无论乐医这个职业有多么的超脱,无论如何,乐医是人类这一点就注定了他不管如何改变,那种原始的、与生俱来的惰性令他们在此刻不免落俗,于是所谓高雅清幽的圣地不免传出不和谐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当然是小声的。
乐医假装在走廊打水,眼神悄悄地瞄着刘君的靴子,看吧,他们从那里来一定在路上被追杀了,不然,怎么能如此的狼狈?乐灵岛的大人们岂是好招惹的。
乐医属于天生敏感型的乐医,他觉得一次最大的乐医战役就要爆发,最好他赶快收拾行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他飘来荡去地找最后一手确切的消息。乐医仗着某种关系已经开始耀武扬威,一副业内人士的论调四下飘散着,也许他的人生这次最最威风,看吧,他的周围围绕着无数的所谓天之娇子。
这次到底是谁倒霉?
对于那间接待室里的种种猜测,已经进行了许多天,从帝堂秋被赶出这里就开始了。但是,那间接待室的里面,气氛并非大家想象的那样剑拔弩张。不管一会儿会将如何,它的开始是平静的,甚至它是带了一丝丝温情的,比如,随景致的问候。
琴汐冠上下打量着这个出言不逊,自称要威胁自己的年轻人。很早开始,他就知道他,他的出生、他的鉴定资料,接着十多年的断层,当封印在某种阴谋的促使下误印他之后,这个漏网之鱼悄悄地从水底冒了出来并且溅起惊天动地的响动。等他回过味再去查他的时候,他再次消失,那么小的孩子,他用了何种方式逃出乐灵岛的情报网?就是这个人,他为那个传说制造出一个盲点,一个需要深挖的谜。
等他再次出现之后,他拥有的竟然是那样可怕的力量,他创立下的功勋令乐灵岛不得不放下架子屈尊降贵地来对待这个丢不得、打不得、骂得不、亲不得、恼不得、远不得、近不得的贵客。他就像个拥有着最鲜美味道的果实,但是周身又长满了锋利的尖刺刺,叫人想觊觎又怕扎手。
琴汐冠足足打量了鱼悦大约一分多钟。按照基因,这位青年应该和供奉在乐灵岛主堂内的那位贵人相像,可是,令人奇怪的是,以前的资料他是这样的,像那位贵人的后裔,但是,现在他长得竟然完全脱离了他的遗传基因链子,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半点的相像。
这位青年今年应该年纪也不小了,但是从外表如何寻找他都没有二十三岁以上的那种逐渐展开的故作成熟的样子,虽然边角依旧有一些原始的青涩稚嫩,可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犹如千年深潭,深不可测。他的皮肤很好,细腻白净就像婴孩的肌肤一般,这一点有些不像人类了,因为人类一过十五岁,风吹日晒,苍老的首先是那接满生活心酸的毛孔,它会越来越大。但是这位青年的面颊简直可以用细腻精致来形容。他的形态很优美,毫不做作,众所周知他是没受过更多的好的教育的,但是,当一个人拥有了力量,那么那种没有忌讳的形态会被认为不做作,是真挚的本色——当然也有人会称之为放荡不羁,惹人讨厌,但是这位青年的本色并不讨厌,虽然他威胁了琴汐冠之后就很无所谓地坐下,可是他懒洋洋的样子竟然叫人看上去说不出的有好感,亲切、温暖。
“那么……”鱼悦想说什么,一回头却发现,琴汐冠根本没在继续看他,他转头盯着门口,事实上大家都去看门口了。
琴汐冠的眼睛盯着门口,因为门口这个人。这人很美,形容不上来的美,他周身都是遗族的特点,但是却没遗族的气质。每个人都要在某种环境中作出应该有的姿态,最起码在这里,琴汐冠认为大家应该围绕着他和鱼悦这个中心点,显然,这位美人没这样做,他的眼睛从进门就盯住了桌子上的那个节拍器,那人趴在那里,眼球跟着节拍器的慢拍节奏左右摆动着。他做得非常认真,谁都能看出来,他很高兴、很专注。
“恩哼。”鱼悦小声地咳嗽了下,琴汐冠连忙回头坐到了鱼悦的对面。
“你很憔悴。”琴汐冠打量着鱼悦那一身风尘仆仆的衣衫,那衣裳上面满身灰尘,他的皮靴上面满是泥土。
“对啊,我千里迢迢地从外地刚回来,家都没回就来威胁你了。”鱼悦笑了下,自己拿起面前的茶壶倒了一杯水。他还没把水送到嘴里,身后一只手劈手夺过他的杯子,显然,小杯子上的蓝色青花荧光引起了月光的注意,于是他毫不客气地打开身后的鱼皮袋子,连鱼悦手里的,带桌子上的那套同套的器皿全数卷入月光私藏——一但收集概不退出。
鱼悦把手放在嘴巴上咳嗽了下,他冲一肚子草稿刚要说的琴汐冠笑了下:“我会付钱的。”
“没……没关系。”琴汐冠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他丰满的词汇中的哪一句来完美地应对鱼悦这一句话和面前的情形。
“我们说我们的,他想玩就随便他,我会赔偿的。”鱼悦努力拉回琴汐冠和这房间里人们的眼神。实在……不知道会这样,早知道不该叫月光进来了……鱼悦无奈地站起来。他无法谴责月光破坏了他的威胁、他苦心制造出的气氛以及压力,即使他现在正趴在墙壁上抠那只可怜的布谷鸟艺术挂钟的那对左右摆动的眼珠子,他也无法谴责他。
月光满意地抱着那只可怜的挂钟,眼睛又盯上了桌子上的水晶摆设,这次随知闲很机灵,他立刻走过去拿起那只摆设递给月光,月光撑开口袋允许他放进去。
鱼悦无奈地看着月光:“这个不是咱家的。”
月光想了下很认真地问:“谁家的?”
鱼悦思考了下:“国家……哦,他家的。”
他实在不想跟月光解释,国家是谁的家,于是他指了下对面的琴汐冠,月光抬头立刻对琴汐冠微笑:“可以给我吗?”
“呃,可以。”琴汐冠能说什么呢?
月光冲他笑了下,是感激地笑,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会发光的贝壳递给琴汐冠:“换。”
琴汐冠无奈地举着贝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随知闲走过去打开房门,一身便装的随知暖站在那里:“我二哥回来了是吗?”
鱼悦回头,看下瞒着自己结婚的妹妹,鱼悦冲她摆摆手。随知暖做了亏心事,于是低着头来到哥哥面前小声的叫了一句:“哥。”
这一次到是没有了以前的针锋相对。虽然没多少日子,这位大小姐已经失去了她可以依仗的东西。
“先带月光出去参观,要告诉他,不能随便拿别人家东西,你知道用什么办法的,你和他相处过。家里的事情家里处理,我们回头再说。”
随知暖点点头,还是加了一句:“爸爸去了阿姨家,爷爷说,家里要和我们断绝关系,现在四叔家是大房。”随知暖说完挑衅地看下随景致,随景致苦笑了下。
“知暖,家里谁做主,你爷爷说了不算。”
随知暖爆炸了一般蹦起来:“恩,前脚把我嫁出,后脚把我妈妈送回娘家,接着驱逐我爸爸,这些都是爷爷说了不算,乐灵岛做的主吗?是乐灵岛命令的话,命令呢?谁说的,谁为这件事情负责,拿出证据来?”小丫头再次恢复了戾气。
鱼悦皱下眉头,看下对面的琴汐冠,他也很想知道,琴汐冠摊手:“你们的家事和我们没关系。恐怕老爷子这样做是为了保那一大家子人不被你们兄弟连累吧?”
想下,也确实是这个道理,那个老人家,考虑事情很少顾及情感,一切以家族为重。
“回去再说。”鱼悦不想听下去了。
随知暖闭了嘴,站起来拉起月光,月光除了不抗拒榔头,对随知暖也不抗拒,因为知暖身上有和鱼悦近似的东西。
“我一会去找你。”鱼悦看着月光,安慰他。不管他存活了多少年,月光对陆地的感觉是惶恐的。好吧,只是分开一小会。
月光点点头,站起来突然指着琴汐冠说:“他的心跳很快,呼吸压抑,掩饰情绪,不是好人。”说完被一脸惊怖的随知暖拖走了。随知暖胆子再大,也没大到指着乐灵岛的岛主说:你不是好人。
“抱歉,月光他在与世隔绝的地方长大,心地纯良,所以请别见怪。”鱼悦也尴尬起来。
“算了。”琴汐冠长长出了一口气。
“我们继续吧,你大老远的回来威胁我,我想听下你以什么方式威胁我,比如你能威胁到我什么程度,你的威胁能对我造成什么样子的伤害,如果我想避免你的威胁,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
琴汐冠不想再废话,直接切入主题。
鱼悦看下身后的萧克羌,萧克羌点点头,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走到了琴汐冠的面前,接着他坐下看着这个人:“我的父亲,叫萧促严,是你下达的希望他以自刎的方式结束小店市的一些事的命令。”
琴汐冠笑了下,浑然不在意地说:“乐灵岛一年要下达无数命令,我的名字只是一种代号,或者是一种象征,你这么说,那么就算是吧。”
萧克羌点点头,没有带任何情绪地直起他的脊梁:“我是这次这一方的谈判代表,下面开始我将简明扼要地向你阐述我们的条件以及我们的谈判筹码。作为这次谈判的代表之一,我想我会寸土不让,因为,一切和你们作对的事情,都是我愿意看到并且想做的。”
琴汐冠笑了,很有仪态地说:“那要看你们的筹码,我们是不是感兴趣。”
萧克羌也笑了:“不是筹码,是威胁。”
琴汐冠敲敲身边的沙发扶手:“好吧,说一下,我看下你们是不是能威胁到我。”
萧克羌竖立起两个指头:“两个月内,白水城的居民,将会不需要乐医的治疗。如果两个月后我方的条件未达成,那么就会变成四个月,两个城,如果一直坚持,那么我们会竭尽全力增加这个数字。也许我们的力量在未来无法覆盖六国,但是,融心乐医的生存我们会令他保持在温饱线上,想象下,那么大的机构,今后只好你们自己买单了,最起码,在吴岚,将不会有你们的市场。”
琴汐冠脸变了下,接着笑了:“我不信。”
萧克羌看着他的眼睛:“我们可以实验下。送你们个礼物,有风有专门针对融心的杀伤力“武器”(萧克羌悄悄看下鱼悦的脸色,鱼悦眉梢动了下),相信你们已经看到了,很难对付是吗?而我们,不想在这个时候讨什么便宜,我们要生存,就这么简单。有风和融心的战争,我们不参与、不偏帮,我们只是要你们承认我们这第三个乐医组织,享受和融心拥有的同等福利、义务以及取消对舞道者的制约。我们制定相等条约,不存在谁领导谁,我们是平等的,有风已经作出了同意这些条件的姿态,可是,对于他们是否同意,我们并不在意,因为我们是和融心生存在一个土地上,融心同意,我们可以共同进步,共同为这个社会服务,我们的要求真的不多,只是要一张很坦荡的纸,和一份有良心的声明。怎么说呢,我们的威胁就是,融心十万乐医,今天开始都会成为我们的人质,君子也罢,小人也好,我们很高兴现在找到了这个机会,乐灵岛现在摇摇欲坠,即使全部的力量都拿出来,也只够对付有风的吧?市场就只有这么大,你们失去了莱彦,接着会失去吴岚,如果我们的威胁不成立,那么抱歉了,我们不介意一辈子做免费医生,我们不缺钱。人人都有实在的生存技能,所以,琴岛主可以好好想一下我们这个小小的要求,就是这样。”
在萧克羌一番叙述中,琴汐冠的手是颤抖的,因为他被对面这个人的无理以及狂妄不止一次地激怒了。当一个乐医精神力达到某种程度,他的力可以控制半径以内的一些物品,当萧克羌一再提起威胁这个词汇的时候,沙发附近的一个鱼缸几次有飞起的征兆,但是每当它离开座台,都是缓缓升起,接着慢慢落下。
鱼悦露着淡淡的笑容看着琴汐冠,而琴汐冠则是一头汗水。
琴汐冠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看下一脸平静的鱼悦,眼底那种挫败感被深深地掩饰了起来:“你们只有不到二十人,我背后有融心八百多年的基础。”
萧克羌寸土不让:“我们有六国几十亿的病人,当真相暴露,当更好的条件抬出来,社会就会出现你我双方都不想看到的不良竞争,这种竞争现在只是简单的两派私怨,但是如果再卷入第三方,相信我,没有巨大的代价和上百年的修复,融心绝对无法恢复。再加上各国权利机构的介入……相信我,当乐灵岛如有风所愿无法控制融心,那么政权会把控制乐医当成制约民众的手段,这也是我们不想看到的。基于此上原因,我们要保持乐医的中立,乐医的事情就乐医内部解决。你想一下,无休止的有风的报复,政府不间断的渗入,还有反乐医联盟的黑枪,乐医就是乐医,对于阴谋的东西我们都不擅长。所以直来直去的说,孩子长大了,要独立,父母即使舍不得,留在身边也是负担,不如这么自由地放我们出去,遇到事情,孩子多少也要念下父母的好。那么,我们的威胁你们是否能详细地再考虑下呢?”
琴汐冠站起来,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接着走到鱼悦面前:“我有话对你说,私下里。”
鱼悦轻轻摇头:“没什么好隐瞒的,就这里说吧。”
琴汐冠咬下牙,努力遮盖住自己强大的怒火,他压低声音:“十四年前的真相,随知意投奔有风的真相,他被何人送走,你的身世,你真的不想知道吗?你跑到我的面前来威胁我,随知之,从一开始你就针对错了对象你知道吗?我需要一个和你私下畅谈的时间,你不能拒绝,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个姓氏属于你,也有一份属于这份姓氏的与生俱来的责任你要背,所以,我也威胁你,谈还是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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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才是应该出生的(上)
现在,这间接待室再次恢复了平静,除了琴汐冠和鱼悦,人们都退了出去。鱼悦和琴汐冠的位置很奇怪,鱼悦依旧是那样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而琴汐冠却背对着他站在窗户下面,双手背负,一副深沉的样子。
这个男人一直在思考着,怎么把接下来的话好好组织清楚传递给面前这个年轻人。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鱼悦提醒他。
琴汐冠点点头,语气严肃:“你认为,我们人类是怎么样的存在?”
鱼悦想了下,把脑袋仰靠到沙发后背上:“这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事情,谁创造了我们?谁给我们学习能力?我们到底来做什么?”
琴汐冠转身,慢慢走到沙发面前,缓缓地坐下:“我们的诞生,也许是个恶作剧,他(她)创造了我们,却给予了我们必须活下去的种种附加的、无理的条件。”
鱼悦有些不耐烦:“请你要把你想说的话,很直接清楚地告诉我。”
琴汐冠的脸突然失去了他刚才依凭的某种东西,它开始变得暗淡无光……
“你,和随知意都是不该出生的人,都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你们不应该拥有生命,你们的存在是违反常规的,是不自然的。”琴汐冠突然冒出一番这样的话来,在沉默了半晌之后。
鱼悦眉头皱了一下:“我在这里,在呼吸着,我的心脏和其他人类一样很自然地跳动着,我是自然存在的。”
琴汐冠低垂着头,肩头奇怪地耸动着。然后他突然仰天哈哈大笑:“啊!是啊!你们就这样以人类的形态活下来了,还得到了承认,真是一场好笑的滑稽戏!实在是太滑稽了,哈哈!”
屋子外的人们听到这样张扬的笑声,互相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我很累,长途跋涉,我需要回家见我的家人,再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鱼悦缓缓站起来,他不能理解眼前这个人莫名其妙的疯狂举动,也没必要理解。
“等下,等下,叫我最后想一下,想一下……”琴汐冠叫住了鱼悦,他站在那里,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一副急切又迟疑的样子。
鱼悦看了他一眼,缓缓坐下,他觉得面前这人很矛盾,非常地矛盾。
“你认识四季吧。”又是沉默半饷,琴汐冠突然问。
“是的。但是不是很熟悉。”鱼悦回答。
“她的祖先,是位伟大的基因工程学家,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琴汐冠说。
“我念得书少,不懂得什么是基因工程。”鱼悦看了一眼琴汐冠,不明白他为什么提到这些。
“基因学家就像饭店后厨内的配菜工,他们站在操作台前,按照菜单或者自己的想法,把人类的基因或者植物的其他的什么基因,自由组织配成一盘又一盘的菜。”这是琴汐冠对基因工程的形容。
“然后?”鱼悦对这个解释很好奇。
“然后,大约一千年前,人类的第一次基因拼接在盛兢试验成功,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盛兢?”
“对,消失的第九个国家,那个,罪恶的地方。”琴汐冠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五个字,像是诅咒。
“啊,然后呢?”
“然后?一种消灭人体不完美基因、促进人类更加完美进化的基因药物诞生于世,接着全世界开始广泛使用这种药物。它被投掷于江河湖海,加到各种食物、各种动植物的基因中,在后来的五十年里,绝症、遗传病都慢慢消失成为历史,那五十年,一代又一代的新人类出现,这些新人类脑组织发育完美,敏捷、聪慧,那场基因改革据说缩短了人类进化生长期一千年还要多。”说这些的时候,琴汐冠的脸上带着笑容,一种讥讽的笑容。
“再然后。”鱼悦的神情不再轻松,琴汐冠的笑容让他轻松不起来。
“再然后,在人们欢欣庆幸地享用着第四代基因药物的时候,暴虐症出现了。我们没有合理地进化,所以上天给了我们合理的惩罚——支配、平衡人类情绪的微量元素再也无法从食物中摄入。就这样,星球最黑暗的年代到来,七亿多人口在不到八年的时间死去,盛兢轰然倒塌。正因为如此,我们乐医的地位才如此超然,得到神一般的推崇,从侧面说,我们的确挽救了人类。”说到这里,琴汐冠语气是骄傲的。
“恩,这样啊?你就是叫我来追忆历史的吗?”有些东西,鱼悦早就知道,有些的确是第一次听,但这些不会是他要说的重点。
骄傲的表情一下子消失,琴汐冠苦笑了两声:“并非如此,那段历史和你有着直接的关系,你的生命基因,是无数遗传学家毕生的心血。最早的一排基因组合来自大智慧琴闻人先生,而你的哥哥,随知意,现在的方真,他的血液里流着大逍遥琴闻音的基因。还有一个人,钬家丢失的那个孩子钬溪节,他身上流着琴圣的血。最初……的确是这样的。”说到这里,琴汐冠苦笑的表情更带上了苦涩。他刻意地,或者是迟疑地顿了一下,慢慢地继续说。
“因为那组罪恶的基因,后来不知道又被排列了多少次,又加入了多少奇怪的东西,最最搞笑的是,那组最原始的基因,也是实验兽的初成体样本提供体,呵……所以……”琴汐冠干涩地笑了两下,没再说下去。
所以什么?鱼悦的脑中一片空白,他努力地张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不是说……为了保证家族荣誉、优化血脉,四大家族的大房孩子,血统大部分都掺杂了其他基因吗?我不懂你的意思,什么是最初?什么是我有别人的血脉基因?我不相信,你在开什么玩笑!我的基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鱼悦突然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琴汐冠的衣领硬生生将他提高一寸。
他的眼睛在充血,他的大脑已经一片模糊。谁来告诉他,这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一种被人玩弄命运的无力感,狠狠地扭抓着他的心。
“四大家族?他们算个屁!寄生虫,索取者,卑贱的人,他们怎么能跟你比呢!玩笑?啊,我倒宁愿是个玩笑!”琴汐冠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阴测测地笑着,完全不顾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六十年前,乐灵岛整个的实验室被破坏,我们供奉在灵台上的几组基因全部被偷取,其中最珍贵的一组基因,是“神子”。说起来,那几组基因,许多都是历史上著名的乐医的基因样本,如今都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哈哈!多可笑,我有时候都在想啊,如果有一天走到大街上,有只猪对我说,‘HI,我是你的祖先,孩子,来叫爷爷’,我都不会觉得意外。”琴汐冠还是笑着,只是这次僵硬的笑脸和着铁青的脸色,看上去无比凄惨。
鱼悦无力地松开手,他倒退回沙发后一屁股坐在那里:“告诉我,告诉我……全部。”
琴汐冠扯扯皱巴巴的衣服慢慢坐到沙发的另一边:“是的,全部,好吧,如你所愿…………”
“第一代乐医诞生后,曾出现过无数派系,但是,乐医的人数少之又少,为了怕乐医血脉断绝,所以当时的遗传学家才把一代又一代乐医的血液基因样本保存了下来。即使如此,乐医的精神力——说白了,也就是一种染色体异变,这种异变并非是每一个后代都能继承的,有时候它是隔代遗传,有时候是单双遗传,为了触发这种异变,使每一个乐医后代都能完美地继承乐医的基因,于是,就有了第一代乐医研究所。
“当然这是秘密形式的,当年为乐医研究所贡献出最完美基因的除了乐圣一家,还有海外遗族,以及那个年代最优秀的大流派乐医领袖们,这一组基因,我们称呼为“神子”,意思是,背负神圣使命的孩子。当初,也许贡献基因的那些人是包含这样美好愿望的,但是,随着社会发展,暴虐症被遏制,第二代痴缠被谱写出来,这个大千世界演变了无数的最新的科学技术。
“克隆、脑移植、思维整体切换、激发生命潜能……那是一个追求科学技术的年代,为了弥补过失,人类从未如此疯狂过,要制造更加完美、更加完美的基因。于是,那组可怜的“神子”被不停地组合、不停地组合,一直到,一直到融心有风的第一次战争,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鱼悦没有发表他对那组基因以及那个疯狂年代的任何看法,此刻即使再说什么也是苍白的、无奈的。他的生命被那么多人触摸过、亵渎过,他的生命到底是什么?原来……就那么一直被轻贱着。
琴汐冠慢慢站立起来:“我的生命到底是什么?从我懂事后就不停地问这个问题。作为“神子”基因的保护者,你的诞生预示着我的失职,知道吗?我不止一次想扼杀你,还有你那个满身罪恶血统的哥哥……”
“管好你的臭嘴,我不想听你说半句诋毁他的话”鱼悦厉声说了一句。
琴汐冠没有理会鱼悦的威胁,他继续慢慢往下说: “三十年前,我得到情报,那组最珍贵的神子基因已经被找到。我很高兴,几乎狂喜,可是当我带着人赶到吴岚迎接它回乐灵岛的时候,作为监管者的两位家族的族长却监守自盗,私下偷换了那组基因。你知道每个人N都不相同,它是我们的密码,我根本没想到他们会胆大妄为到那种程度,当我们回去辨认之后,才发现上当了。父亲勃然大怒,命令我回去找回神子,可是当我回到吴岚之后,随知意已经出生,而你也已经成型,有了心跳,有了生命。”
琴汐冠似乎陷入了回忆中,他面带微笑,很柔和的微笑,絮絮叨叨地说着:“知道吗?我第一次站在密室看你母亲产检,我听着你健壮的心跳,我的心是多么的激动,啊,你是我的兄弟啊!知道吗?我曾经是那么孤独地成长在这个世界上,我终于有了个伴,我不再孤独了!于是鬼使神差的,因为你,我允许了另外两条贱命的成长。我等待着你的出生,我想着,等你出生后我就抱着你回乐灵岛给父亲看,他一定会喜欢你的,可是,没想到,在你出生的前一个月,父亲的移植体再次发生排斥,我不得不赶回乐灵岛。临走的时候,我委托了一位看护人在你身边保护你,那个人,你认识,就是你的四叔,随景致。可是,没想到,我这一走就陪着父亲闭关十多年……”
说到这里,琴汐冠转过头面对着鱼悦:“你知道为什么你拥有那么优良的血液竟然会是个五音不全的人吗?那是因为我从你还在胚胎的时候就封印了你,除了我,我不允许任何人利用你、亲近你,所以,我要你天生就是个废物,这样,当我再出现的时候,那么你只会亲近我,你会趴在我的怀里撒娇,对我道尽你的委屈……小吱吱,这是我那个时候经常幻想的场景……但是……”
琴汐冠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恐。他抓着面前的茶盘,想把水倒进茶杯里,几次用力,却无论如何,茶壶口对不准茶杯。
已经被震惊到麻木的鱼悦,伸手拿过他手里的茶壶,但是他的手却一把被琴汐冠抓住:“吱吱,对不起!我只是叫他们去封印随知意的,我不知道,竟然害了你,请你……”
鱼悦迅速抽回手,心里冒出毛森森的一股子凉意,那股子凉意就像大冬天掉进冰窟窿,冰下是万年寒水,他不停地下沉,但就是够不着底。他扭头看下大门,他想出去,他无法思考。
“吱吱,在密室,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有趣,为什么你会叫吱吱呢?可惜我无法出去问你,那个时候,乐灵岛分成三派,我不能告诉别人世界上有你的存在,即使是父亲,我都不愿意和他分享你,你……是唯一的,我才是你唯一的哥哥,而那个流着肮脏血液的随知意,他只配去死、去腐烂,他凭什么做你的哥哥,凭什么?”
“不要碰我,滚开。”鱼悦用力打开他的手,几乎把他推倒在地。
琴汐冠一脸悲哀地看着鱼悦,他的眼圈都红了:“吱吱?”
“不要叫我那个名字。”鱼悦不想听,他一直压抑自己,如果怒气能自由地发泄,他已经把这个星球用怒气爆炸了好几回了。
琴汐冠失望地坐回沙发,不发一言。
“那么,哥哥为什么出事?为什么哥哥会在有风?为什么……哥哥会变成那个样子?父亲,又是谁?”鱼悦强压着自己无奈的愤怒,抬起头看着琴汐冠问着。是啊,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一切都要搞清楚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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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才是应该出生的人(下)
琴汐冠缓缓站起来,又回到窗户面前,他背对着鱼悦看着远处的街道,看不见表情。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问:“我和你的那个哥哥,如果我们要杀死对方,你会帮哪一个呢?一个是同一个基因培育出来的亲兄弟,一个是一起长大的哥哥?”
“一起长大的哥哥。”鱼悦没有犹豫。这是理所当然的,他又不认识琴汐冠,他说是就是吗?是又如何!
琴汐冠苦笑了一下:“果然是这样的,我的命实在是不好,真是遗憾呢,小吱吱,我只是……(他歪歪脑袋,很努力地压抑了一下要哽咽的语调)我只是不小心错过了你的童年啊!可是我是那么地期盼你的到来,我一个人孤独地活了二百多年,从来没人明白我,从来没有一个属于我的亲人,我只是为了琴汐冠这个名称诞生的,我甚至不是我,我没有自己的名字,没有自己的世界,我只是为了三个苍白无力的字诞生的可怜生虫,我一次又一次地感谢老天爷,啊,谢谢他,我终于、终于有个伴了,可是那个该死的随知意却夺走了你!”
琴汐冠猛然转身,扭曲的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容:“所以……我一点也不后悔,我要让他受尽折磨而死……呵呵……哈哈哈!”
走廊外,人们又听到了那种可怕的笑声,这次竟然这么的惊怖,令人毛骨悚然。
鱼悦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琴汐冠面前,封住他的领口,把他固定到墙壁上,一个一个字地问:“你.、到、底、对、哥哥、做了、什么?”
琴汐冠歪头看着外面,嘴角咧出一丝丝满足的笑:“也没什么,我对随伯禄说,如果要保住他的家族,就必须亲手杀死随知意,这样我就不会再追究他们偷换基因的事情。所以,想象下,被最爱自己的父亲、爷爷砍断手脚丢进大海的滋味,啊……那滋味是多么的美妙,真遗憾,我竟然没有亲眼看到……”
“呯!”愤怒的鱼悦一拳把琴汐冠打了个鼻血满天飞。接着,他把琴汐冠按在地上,拳打脚踢地一顿发泄一般的乱打。
鱼悦的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泪水,他无法想象,是啊,没有人能比他更加了解海水的冰凉。被亲人出卖的滋味,他可以不在意,因为压根就没拥有过,但是他的哥哥,他的哥哥一直是被人爱着的啊……
“啊!!!!!!!!!!!!!”鱼悦仰天大喊,楼道那边,月光早就因为鱼悦情绪不稳而向回跑。
“我杀了你!”鱼悦大喊着。
“你不能杀我,你杀不了我,我太了解你了,你和我一样孤独,但是你比我多了一颗人类的心,那是因为随家那个下贱的血液!你不该那样成长,但是你就是那样长大了!你下不了手的,当你不知道的时候你就无所畏惧,但是你知道了,你就杀不了我了,我们是兄弟,我们流着一样的血液,我们千百年来在同一个试管里可怜地依偎着,毁灭了我,你就真的成为孤独的一个了,想象下,多么的……”
琴汐冠还在唠叨着,他的语言越来越恶毒,这个时候月光冲进了会客室一把抱起鱼悦,几乎是刹那的时间,他的手伸到了琴汐冠的脖子上:“那么,我来杀你吧,抹杀鱼悦一切快乐的人,我不会允许他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谁。”
巨大的气流裹着琴汐冠,屋子里的物品愤怒地飞旋着,琴汐冠的脸色逐渐发青,他万分惊恐,心脏被巨大的刺激冲击到几乎要停顿下来。这个人他展露的精神力竟然比父亲还可怕,还要可怕!
“不要,月光,放下他,他说的没错,我知道了,我杀不了他了,我也不能叫别人杀他。”鱼悦喃喃登记伸出手拉住了月光的胳膊。
琴汐冠从半空中掉落到地面上,他大力地喘息了一会后,第一句话竟然是对着门外的人喊:“都给我……滚出去!”
人们退了出去,田葛担心地看着鱼悦,他们没必要理会琴汐冠,但是……鱼悦对他们点点头,这里不需要更多的耳朵了,知道那些肮脏只会害了他们。田葛他们担心地看下鱼悦,此刻他脸色发白,一点也不从容。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平静,琴汐冠死死地盯着月光,终于他开口:“你是带走他的人,一定是你!就是你夺走了我的弟弟,我的吱吱……”
月光很担心地抚摸着鱼悦的脸、鱼悦的头发,他根本没看琴汐冠,甚至没听他说的话。
“不开心,我们就回家吧,好吗?我给你唱歌,唱好多好多的歌。”
鱼悦点点头,浑身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叫我靠一下,就这一次,就软弱这一次。”
月光弯下腰抱起了鱼悦,他抱着他准备离开。如果可以,他再也不允许他回到这个地方,再和这个人接触——他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一个人。
“等一下,等一下!”琴汐冠从地上爬起来,喊着。
鱼悦从月光怀里挣扎下来,慢慢走到他面前,他看着这个人,上下打量,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
“无论如何,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全世界都伤害过你,包括你要保护的那个人,而我却是唯一要保护你、从你出生就关心你的可怜人,不管你承认我也好,不承认我也好,吱吱,父亲,怕是要出来了,你的存在,我再也无法掩饰,父亲他……”
“父亲是谁?谁的父亲?”鱼悦突然发问,他的眉心,那个艳红的胎痣,红得妖艳无比。
琴汐冠看着那个红痣:“和你长了一样红痣的人,给你血脉生命的人,大智慧琴闻人,我们的基因提供者,融心的缔造者,乐者世界的王。”
鱼悦瞳孔收缩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了。”说完他转身拉着月光的手离开。
“你不惊讶吗?”琴汐冠在他身后大声问。
鱼悦看下月光,面前有活了几万年的生物,这个世界,唯独这件事他不会表示惊讶。
“不,怎么了?” 鱼悦渐渐恢复了平和的形态,他只想着,先回家,回家,回到家就有力量了。
“没什么,随知意身后的人,是大逍遥琴闻音,你要小心,那个人他是个疯子,八百年前他就是个疯子,所以,你想找回随知意,就小心点吧,你的血液在他眼里,是不允许存在的,如同父亲厌恶随知意一般,所以……我说,你们是不该出生的人。好了,走吧,走吧,我也要回去领罪了,我会同意你所有的要求,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只要你不针对融心,我就会保护你,我就会保护……你的。”
琴汐冠喃喃地说着,好像说给自己听,又好像说给别人听。
鱼悦慢慢走到门口,他突然转回头,看下琴汐冠:“不必,我能保护自己,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当你想保护什么的时候,那么你就会拥有世界上最坚韧的力量,随知意不是我唯一的挂念,所以,为了其他人,我也会更加努力地活着,你……你……你……。”鱼悦不知道该跟这个可怜人说些什么,他重复了几遍无意义的第二人称,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
鱼悦走了,屋子里掉满了家具的碎片,琴汐冠坐在地上,看着那些七零八碎,琴早悄悄推开门走了进来。
“师叔?嗨……师叔?嗨!嗨嗨?傻看吗?”他试探着,带着一贯的白痴风格。
琴汐冠慢慢恢复了他原本的样子,他突然转回头冲琴早笑了:“知道吗?他听到了,知道了,而且,他在意了。我很高兴,你呢?”
琴早吓了一跳,快速地躲避到一边。露出白森森牙齿笑的琴汐冠太可怕了。
从塞尼亚赶回海岛的方真,正跟缨然汇报塞尼亚的事情,关于舞道者这件事,他不能隐瞒,也无法隐瞒。
缨然在屋子里露着笑容,是的,他露着笑容转着圈子,发自内心地高兴,甚至他跟一边看着他微笑的春水说:“春水,这真是这几百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听到了吗?春水,姐姐她,她有继承人了!”
春水笑着点点头:“是的,我的先生,这真是个好消息。”
方真惊讶地看着他们,突然,他的心犹如被什么扎了一般,疼痛无比,他捂着心口,缓缓地蹲在地上。山洞内,绿色的光线照在他的手腕上,几道深深的疤痕映照在那里,丑陋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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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四色花
萧克羌吸吸鼻子,穿着一件棒针毛衣站在门口嘀咕:“昨天晚上,刮了一夜的怪风,你听到了吗?宝云?”
妻子满意地看着丈夫身上的手艺:“恩,可不是,刮了一晚上,就像谁在哭一样。”
那日回来,鱼悦一声不吭地回到卧室,一头扎在床上呼呼大睡,这一睡就是三天,连榔头出院他都未曾去接。
榔头靠在二楼的窗户上,他和鱼悦还有月光,有时候情绪是紧密连接在一体的,一个人不高兴,其他两个人必定知道。
春天最后的时日,风很歹毒,温柔的刀子到处切割着人们的唇片。今年的雨水实在是少,天气预报说,预计吴岚今年的冬天是个少雨的天气,而老百姓都说,去年天哭得太多了,今年天的泪水流干了,不想再哭了。
“我扶你下楼吃一些东西吧?”蝴蝶君放下报纸站了起来,他就这样堂堂正正死住进鱼家,而这家人对他的到来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要被当中的某个人认同,住进来就住进来吧。甚至孙宝云还带着蝴蝶君挑选了自己的房间,她还给他买了绣了蝴蝶的枕套,纯棉的,躺上去很舒服。
榔头摇摇头,抚着才收口未拆线的胸口慢慢走到床边,蝴蝶君连忙走过去扶着他躺好。
“是不是,他不吃饭,你就要饿死?”蝴蝶君的抱怨略为带了一丝怨气。
“这话说的, 我只是没有胃口。”榔头从一边的桌子摸过遥控,打开电视开始看新闻。
“乐灵岛那边承认你们成为合法的第三方组织了?”蝴蝶君小声问着。
“恩,帝堂秋昨天说,那边正在起草声明,应该就只是这两天的事情了吧。”榔头点点头,对他来说,这些令帝堂秋欣喜若狂的消息没什么分量,他更加担心的是鱼悦的问题。
“那个怪人……昨天问我,是不是喜欢你。”蝴蝶君想了一下突然说。
“怪人?你说月光?”
“恩。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哦。”
“你不好奇我的回答吗?”
“不。”
“好吧,我今天想回酒街拿我的行李。”
“……叫刘君送你回去吧。”
“恩……谢了,我去去就回来。”
“蝴蝶……君?”
“恩?”
“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好吗?继续骂你的乐医喝你的小酒,做你的老板。我的世界不适合你。”
“那是我的事情,再见。”
鱼悦微微动了一下,眼睛还没有睁开,手却在身边不停地摸索,终于他找到了目标,于是缓缓睁开眼睛。
“月光,我做了一个梦。”他对坐在一边的月光说。
月光坐在床铺边斜躺着,房门是反锁着的,因为他要晾起他那条又大又长的尾翼。
“梦到什么了?”月光放下手里的针头,向鱼悦身边蹭蹭。
“我哥,随知意。小时候,我在他面前总是不讲理的,可他总是容让我。”鱼悦说完慢慢坐起,摸摸下巴,那里竟然长出了青茬。
月光看着那里,只是觉得有趣,于是他伸出手摸了几下,又摸了几下自己的下巴——可惜人鱼是不长胡子的。
“是个好梦,我看到你微笑了。”月光说。
鱼悦点点头,伸伸懒腰:“恩,呃……睡得好舒服,月光,我梦到我们带着我们的家人,去了你说的海岛,那里真的是一块美丽的地方,我和我哥哥划着皮筏出去采扇贝……”鱼悦突然停止了述说。
“后来呢?”月光问他。
“哦,后来起了海浪,我和哥哥被抛下大海,哥哥被漩涡冲走了,越来越远,我怎么拉也拉不住他。”鱼悦站起来,摸摸后脑上的乱发,转身进了洗漱间。
月光摆动下巨大的尾巴,那里瞬间变成两条修长的腿,对于月光这种瞬间变换的本领,鱼悦开始的时候当成有趣的事情看,但是很快他发现,月光完全没有危机意识,这就令他颇为担心了。
月光缓缓站起来,走到洗漱间的门口靠在那里:“悦儿,你忘了,如今在海里,是我说了算的,我怎么能看着你和他被漩涡冲走呢?我会保护你的。”
鱼悦从浴室伸出头,头发湿漉漉的,下巴上全部是胡须泡沫,显然,他的手艺不是很好,一条血痕浮在泡沫上。
“对啊,月光会保护我,真好。”鱼悦笑了下,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一般。
月光伸出手,使劲撑开他的眉心:“难看死了,假的。”
鱼悦这次倒是真的笑了:“好吧,什么……也瞒不过你。”
榔头继续赖在床上,那个人醒了,他知道,但是他没有任何理由过去。三天了,月光毫不客气地为了自己的秘密反锁了房门,他找不到理由进去,私下的有些生气,甚至,多少有些不甘。
房门有节奏地被敲了几下,他更加生气了,于是缩了下身体裹紧被子没理外面那个人。
鱼悦端着食物笑眯眯地进来,月光拿着一个特大的苹果跟着他后面啃,这两人就像连体婴。
“我说,你要是还睡觉的话,那么我就一个人吃了,真的,我实在是饿坏了。”鱼悦看着榔头枕头上露着的黑发调侃。
榔头一把拉开被子,无奈地喘了一下。他不回身,冲鱼悦摆摆手,鱼悦端过一个床上用的小饭桌,接着他们面对面地开始吃东西。
“我只是没胃口,你知道我伤还没有好。”榔头为某些不能提及的事情辩解着。
“我知道,这个……你吃点,挺好吃的。”鱼悦点点头,把几个花菜放进榔头的盘子里。榔头是个极为虔诚的肉食主义者,他不爱吃蔬菜,任何蔬菜都是。
房门缓缓地被推开一条缝隙,两颗不小的人头出现在门缝那里窥视,包四海的大头在上面,琴早的大头在下面。
鱼悦拿起一边的丝帕擦下嘴巴回头:“都进来吧。”
于是包四海打开门,站在门口讪讪地笑着,天知道他有多么的想哥,一个人在家这段时间,心里满满的全部都是惦记,每一天,每一天抱着脚丫子算日子。
“哥。榔头哥。”包四海喊了两句,慢慢走过去。
“过来。”鱼悦招招手,包四海站在了鱼悦面前。
鱼悦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捡来的弟弟,心里再次想起琴汐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他没想到这个孩子真的和自己有血缘关系,但是如果真的算起来,不能叫哥哥吧?那要叫什么?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吗?多傻。
“好像……长高了。”鱼悦摸摸包四海的头。
“真的,真的长高了吗?”包四海眼睛一亮,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好了!他蹦起来,转身冲了出去,没半晌他又跑了回来,用手比了一个细微的高度:“长……长了……一厘米半,一厘米半。还……胖了三斤,真是奇怪?我以为我每天想念哥哥们无论如何应该瘦的。”
鱼悦看下榔头,他们眼神交汇了一下接着一起笑了:“看样子,把你自己留在家里,又能长个,还能长肉,以后我们要多多出去,这样你会又高又壮的。”榔头打趣着。
“不要吧……会要命的,一次就够了,再也不要分开了。”包四海呻吟一生,假装抽搐,“死”在了地板上。
鱼悦他们哈哈大笑着,琴早站在门边眼睛带着按耐不住的羡慕。
“请进来,听宝云说起你,还是第一次见面,请进来。”鱼悦招呼着,就像招呼弟弟的同学一般。
琴早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进来,这一次,倒是真的很规矩。
包四海看到规规矩矩的琴早,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人严肃起来,简直……
鱼悦瞪了一眼要张嘴的包四海,这个小混蛋他一张嘴,他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话,包四海的声音在未发出之前,咽了回去,接着也规规矩矩地坐到了一边。
“我打搅了很多时间了,未经允许就住了进来,我并无恶意,所以请千万不要多想。”琴早开口就解释。
鱼悦笑了下,接过榔头递给他的空汤盆转手递给包四海:“没有什么,这个家很大,您想来尽管来,别想多了。”
琴早点点头,他看下更玉,更玉轻轻摇摇头,琴早冲他笑了一下回过头对鱼悦说:“您爱您的家,还有您的家人,对吗?”
鱼悦接过包四海捧给他的一盆热汤,转手放在床上的餐台上,他对榔头做了个命令的手势。榔头皱着眉头盯着飘着青菜的那盆“恶心汤”,他死也不想吃了。鱼悦敲敲小餐桌,榔头无奈地拿起勺子继续奋斗。
“是,为什么要这样问我。”
鱼悦扭头问琴早,琴早双手紧紧抓着沙发的扶手,他的手一直保养得很好,但是此刻,上面青筋裸露压抑到了顶点。
“我……是个孤儿,师傅把我捡回乐灵岛,记忆里,我就在那里成长,以前我很向往外面的世界,但是这几天我特别想回家。鱼悦先生,我的家,遭受了困难,马上要四分五裂了,所以我必须回去捍卫它……我知道我说这些您是明白的,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有要守护的东西,我的树屋、最疼我的师傅、我的小徒弟、我的兔子,没有……任何东西比他们更加亲切的了,我来此……想请求您,能放过我的家吗?您的第三乐医组织一但成立,那个人……他一定会出来,那个时候,我的家就会被波及了。所以我来此求您,能收回您的要求吗?因为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会对我的家,唯一的家造成损害。”
琴早说完,走到鱼悦面前,深深地鞠躬。鱼悦惊讶地和榔头对视。
鱼悦不懂得琴早的话,最起码一半不懂,为什么乐灵岛会四分五裂?那个人又要出来了?难道是那个琴汐冠所谓的父亲吗?
他张张嘴,刚要说什么,萧克羌推门走了进来。
“先生,您的父亲……还有您的爷爷在下面的客厅。”
正在喝汤的榔头突然呛了一下,紧紧捂住了胸口,他和月光对望了一下,转头一起看着面无表情的鱼悦。他们的心刚才突然疼得要撕裂一般,能影响他们的,正是在他们身边这个面无表情的鱼悦。
鱼悦慢慢走到窗户前,一把推开窗户,看着家门口那队奢华的车队。他们喜欢那样,喜欢那种被簇拥、被崇拜、被畏惧的感觉,他们一生都是为这种浮华的荣耀而生存着,他们没有自己,也没有别人,他们的祖先选错了教育方式,于是这种丑恶的思想一代代地腐蚀着他们扭曲的心,就像,一个丧心病狂者,他们挣扎着、攀爬着、利用一切可以帮他们延伸的藤蔓自己衍生的,别人心血浇灌的,都不在意,只要能一直一直保持着那个位置。看啊,鱼悦看着,那长长的车队是那么的奢华,那么的被世人崇拜着,印在车门上的那个印记,犹如烫在他们灵魂上的丑恶罪证一般,金光灿烂地昭示着他们的腐烂。
鱼悦转身走到萧克羌面前,他附耳对萧克羌低声说了一段话,萧克羌一脸震惊,接着神情严肃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鱼家客厅,随伯禄、随景深坐在那里。最后一根攀爬的藤蔓,断了自己的根系,冲向属于他的阳光,这家人伸出手,却发现,一切可以利用的都消失了,于是他们胆战心惊。今天早上,随景深去找倾童,倾童的父亲递给这曾经令他无比骄傲的女婿一张离婚申请,云家放弃了,也许是倾童醒悟了吧,现在,剥去最后面具伪装的随景深有些无所适从了,当他得知某个人已经说出那件事之后,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所以他来到这里,想和儿子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最起码,从小店市一役之后他是有所改变的,这一点他想鱼悦是看到的,但是,有件事,错误犯的太大,他不知道能否得到儿子的原谅,无论如何,他是后悔过的,从失去知意之后,他是后悔的,他想告诉儿子这一点,能不能得到原谅他不清楚,可是,他觉得他已经付出了代价,现在他妻离子散,要什么没什么,就连乐灵岛的支持也失去了,他认为他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接着,只要他虔诚忏悔,他想他多少能挽回一些同情分。
萧克羌慢慢走下楼,非常客气地冲着看着他下楼就立刻站起来的父子两人笑了一下:“我家先生说,他是姓鱼的,并不认识姓随的这家人,对于两位所提及的身份,他表示遗憾,也许你们记错了,他唯一认识的是一位叫随知意的先生,但是那位先生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所以,他请两位今后千万不要在外面再提及他与各位的所谓那份亲情关系,对于不存在的东西,无论找多少虚假的证据,也是没有用处的,所以,请回吧。”
随伯禄一脸震惊地看着萧克羌:“知之不能这样做,即使我们千错万错,随家养了他十多年,并未少他半口粮食,少他一件衣穿。而且,他流着的是随家的血,这点不容置疑。”
萧克羌笑了下:“我看不尽然吧?这样,我家先生说,该还的,他一定会还,加倍的还,欠了的东西哪里有不偿还的道理呢。他叫我问下两位先生,是不是有些东西也该做个交代呢?这样骗来骗去的,各位不累,他倒是很累了……”
家门口的车队长长地开过来,又长长地开着离去了,鱼悦看着它们,一阵晚春的风缓缓吹来,鱼悦伸出手,迎接了它。他看着窗外对屋子里的人们说。
“我知道有一处四色花,它总是在所有的花开谢之后,才静悄悄地开放,因为它开得太孤独,所以没人注意它,但是,每年花期之后,它总是要开的。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如果大家有空闲,我们……一起去看迟开的四色花吧,如何?”
他回过头,笑得分外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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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影
我们无法得知,这个海中心的小岛上四季是怎么周而复始的。有人羡慕南方,因为它缺乏了困惑的季节,但是,如果一年四季都是初春,不冷不热,不寒不冰,人很容易失去某些能力。想象一下,树叶不会约好日子一起瑟缩地掉下来,它们失去集体贴着大地的机会,再没有脚踩上去的沙沙声,昂长的白昼,令人厌恶的沙子。一切都是令人如此的厌恶。
方真靠着四色花树,看着满树冠的花儿,它现在经过培养已经失去了它的癖性、它的执拗,它真正地在每个季节都循环开放着。这些花树,是方舟请人为方真种植的,记得第一天得到情报后,那个人就在某个地点等待着方真从悬崖上被人抛下去。
方舟记得他从冰冷的海咸的水里抱起方真时候的情形,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感情色彩,麻木、冰冷、呆滞。
那时候,方舟轻轻附耳安慰:“坚持一下,一切都会好的,再没人能伤害你。”
过了很久,好像那个季节是四色花开放的季节吧,一些从城市中心被风刮到海面的花瓣路过他们,方舟听到方真的呢哝:“四色花……吱吱,看到了吗?四色花。”
那之后的一年,方真做了四次大手术才把手脚筋脉接好,这期间,方舟一直窥视着这个就像睡着了一样的男人。他浑身都带了梦,总是不想醒来,全身都是寂如空廊的清宁,仿佛他的生命就是一副黑白色的画。
那个时侯,方舟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这个神秘的少年,那个从到来之后就被大先生关注的孩子。他们一起吃、一起住,大先生为这个孩子起名“方真”,岛上有无数的孩子,只有这个孩子非常特别地得到了大先生和春水先生的关爱,几乎到了呵护备至的程度。但是这少年,就是不想接受,他拒绝、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方真的第一个笑容不是对这岛上任何一个人展开的,他是对盛开的四色花展开的。原本北木南栽就有困难,这里更是远离陆地的海岛,那些花犹如方真一般,换了土壤,也换了骨血。这花树,第一次在九月开放的日子,当时的方舟贪婪地看着第一次微笑的方真,他喃喃地站在花树下低哝:“吱吱,花开了呢,可惜你不在。”
没人知道那个少年的那段非人的岁月他是如何过来的,但是,犹如戏剧一般的人生,命运再次塑造了一个人格给他——冷漠的方真,对一切生命都不在关注的方真。
“在睡?”方舟慢慢走到花树下的方真面前。
“没有。”方真慢慢张开眼。
方舟伸出手想拉方真起来,但是想起以往的拒绝,他的手停到半空滞留在那里。
方真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下花树缓缓地对着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方舟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他的笑容很美,在这个无名岛,如果说大先生是最美丽的,那么方舟一定是第二,可惜方真对方舟很自信的优点一直有些视而不见的态度,可是,全世界都知道方舟爱方真,爱得几欲疯狂。
“小豆怎么样?”方真犹豫了还是问了出来,这段时间他没去见小豆,那个孩子突然结了一个厚茧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方舟和方真并列站着,伸手去掉他头上的花瓣:“阿绿说他心跳很正常,我们都知道,他不是人类了,所以……这种现象也属正常,我知道你担心,担心就去吧,去看看他,也许他会回应你的。”
方真奇怪地看下方舟:“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他吗?”
方舟笑了下:“也不是讨厌,我说我感谢他,你相信吗?”
方真再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方舟抚摸下树干:“你总是冲他笑,你知道,你的笑容是多么的珍贵,所以,即使他独占你,即使他袭击我,我……我也觉得没什么,我喜欢看你快乐,方真,如果可以,多笑一下好吗?”
方真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他走了几步回头:“没什么值得我笑的事情。”
方真离开了,方舟坐在了方真坐过的地方,他贪婪地感受着泥土下方真的余温。这是他做过的地方,这里有他的温度。
依旧是那个岩洞,依旧是那个不急不缓的开凿岩壁的声音,方真站在岩壁下,背负双手,面无表情地等待着。
一个小时后,缨然把手里的工具递给侍女,接过侍女们递给他的茶碗,缓缓地喝了一口水,开始用他那慢条斯理,音调尖细的声音问:“考虑好了吗?”
方真没直视着他:“考虑好了。”
缨然:“如何?”
方真:“我拒绝。”
缨然做出一副意料之中的微笑:“春水说的没错,你们真是兄弟,他拒绝了月灵岛的好意,你拒绝我的好意。我叫春水找人接触过你的弟弟……”
缨然说完,仔细地看着方真的表情,方真眉毛向上挑了一下,一丝不想遮盖的不悦露了出来。缨然笑了,这孩子,生气之前的样子多么像他。
“安心,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伤害他的,事实上,我也的确无法伤害他……好了,不说这些了,对融心 “灭风”的动作先暂停,那只小兽……”
方真突然打断他:“他是人,有名字,叫豆豆。”
缨然顿时无奈了,他不想每次都因为这个问题和方真生气,他摇头:“好吧,你最近就不要出去了,那只小兽蜕变之后,我担心无人能控制他,所以,你就在我身边多住几天,你看,我也想你了。”
方真转身看下岩洞的另外一面,那里有个暗道,直通地下,地下那边那个叫秋水的人还在做他十年如一日的老工作。
对于方真的不置答,缨然显然已经熟悉。人是奇怪动物,他后来的几百年只是性格薄凉、刻薄无比,甚至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即使贴身在他身边侍奉几代的春水都是如此,唯独对这个方真,真是,打不得、骂不得,甚至他对他是骄纵的。当然方真也值得他骄纵他,短短十四年,方真的能力是同龄人,甚至上一代的春水都无法比拟的,这一点他令缨然十分骄傲,毕竟他身上流着缨然的血液。
缨然见方真并不理他,他继续说:“最近,我找到一把医器,据说是你那个弟弟做的,他的手艺非常好,我叫方舟买来就放在你的房间。”
方真看了他一眼:“你想叫我做什么,直说,软禁或者其他的,别每次牵扯了吱吱在里面。”
缨然竟然露出嗔怪的脸:“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会害他呢?”
方真听他说这话,只觉得好笑:“大先生每天的时间,不就是算计算计这个,谋害谋害那个吗?难道我说错了?”
缨然顿时大怒,但是看着那张和自己以前类似的脸,却又有些无可奈何:“我惯坏了你,你越来越放肆了。”他这样说。
“你可以杀了我,要么刺瞎我的眼睛,刺聋我的耳朵,要么就把我丢进大海由我自生自灭。”方真的语气充满了愤怒和难以抑制的某种东西,压抑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其愤怒的炙热。
,他知道,自己又被缨然以这种方式软禁了,自从他把榔头放掉,引起莱彦的不满之后,他就被软禁起来。他再次回到了以前的某种时刻,死,死不掉,活,活不了,除了比死人多一口气之外半死不活。
“好的,那么,我告退了,先生。”方真施礼后转身要下去。
缨然从他身后一把抓住了他:“不要胡思乱想。”他这样说。
方真点点头,没开口,他的眼神很惊讶,透着一股子不可思议,因为他有些失态,大先生他从来没有这样子过。
“没什么,你去吧。”缨然放开双手,是啊,他今天真的很紧张。
方真离开后,缨然在屋子里不停地转着圈子,压抑不住地焦躁起来。他几次想拿起面前的雕刻工具,又几次放下,他兜兜转转地把手里的事情不停地重复做着。
“先生。”春水从一边的暗门面露喜色,音声颤抖地冲出来,他跑得太急,险些被一边的桌脚绊一跤。
缨然迎接过去,竟然伸手接了他一下,这令春水受宠若惊。
“如何?”缨然问他。
春水点点头,未开口,竟然泪先流淌了出来:“先生……先生终于可以出去了,可以看到真正的阳光了!这一天……我们盼望了多少年,先生,真是恭喜你了!恭喜了!”
巨大的狂喜冲击得缨然这个从来都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身体晃动了两下,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不敢相信,张张嘴巴,春水竟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先他一步开口:“是真的,是真的。”
缨然笑了:“秋水呢?我要见他,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
春水指下地下通道,缨然快步向那里走去。春水看下侍女,侍女连忙递给他一件厚衣服,春水接过去之后,向地道追了过去。在下地下道的一刹那,他回过身看下岩洞洞口的方向,眼神闪动了一下,接着没说什么向下追去。
缨然和春水的身影消失在岩洞中,十几分钟后,岩洞口,方舟从一边的掩体挪动出来,他看下那个洞口,又看下那些看着他却面无表情的侍女们,转身离去了。
秋水躺在地板上,神情快乐无比,也许,他输了,可无所谓了,他终于不用再无休无止地打水、倒水,再打水、再倒水了。那个秘密隐藏在他的心里许多许多年了,也该说出来了,说出来
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20
早餐协奏曲
“如果你把一种波长,以这种曲线传播出去,那么它的算式是这样的,但是如果你用现在的方式这样送出去这样的波段,我保证白水城一半的人是听不到的,所以根据我们数学老师上一节课讲的新算式,我们应该以这种方式排列,说到排列,上个星期,我们学校的球队第十三次全灭……我们老师说,如果那些球员一个球也踢不进去,那么体育系的大学他们是别想了……”
包四海拿着一张演算纸在鱼悦面前连比划带唠叨地画着一道,又一道的数学算式。
鱼悦无奈地放下手里的早餐粗粮饼:“四海?你要说什么?”
包四海抬起头:“哥,能不能增长我的零花钱,我的钱被帝堂秋骗走了。”说完一脸沮丧,后悔万分的样子。
帝堂秋优雅地放下手里的汤勺:“四海,我没骗你,是你哭着哀求我的。”
包四海立刻把求救的眼光投向对他关爱万分,总是当他小宝宝一般疼爱照顾的伟大嫂子孙宝云,孙宝云看着自己的丈夫根本没回头看他:“老公,你知道吗,上个星期,我们公司,你知道我们公司吧?我们设计女性穿的内衣,这个牌子不错……(萧克羌在看报纸,根本没看她)。说起我们公司上面的那家公司,那家公司的老板,被警察带走了。”
萧克羌翻了下一页,给老婆顺嘴捧场:“为什么?”接着继续看。
孙宝云扭过头看着包四海笑:“涉嫌商业欺诈。听说单方毁约,罪名是很大的。”
包四海无奈了,他指着帝堂秋有些抗议地说:“是他和奉大哥说,这样的买卖不做是傻瓜。”
蝴蝶君放下餐巾,端起面前的食物,他要去二楼给正在睡懒觉的榔头送。他端着托盘从包四海身边走过的时候随意地说了句:“这样的买卖,做了,也是傻瓜。那家店根本没人去吧?”
说完转身离去,鱼悦看着这个奇怪出现在自己家的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说,大哥,你觉得这个世界,什么买卖最赚钱?我的意思是,您见多识广,我在白水城也没什么人脉,以你的经验的话,就……我……我这样的,做些什么事情来钱快,还不用费力?你知道哥哥不许我做治疗换钱,但是我需要钱,一大笔钱。”包四海站起来,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继续说:“恩,我这样的,有什么赚钱的路子?”
帝堂秋吃得很满意,心情很好,他放下手里的餐具,拿起餐巾擦拭下嘴巴:“有的,而且只要做几次,保证来钱快,不费力。”
包四海眼睛一亮:“真的?就我这样的小身板,你说能做什么?先说好,这次不许再骗我。”
帝堂秋笑了一下:“四海,我从来没骗过你,每次都是你求我,不答应,你还跟我生气。,还是算了吧,我怕你又说我骗你,到时候,我要怎么跟这里的家长解释我的无辜呢?”帝堂秋说完看着鱼悦,鱼悦根本没看他,他正小心地把一些糕点的油炸皮去掉——月光吃太多的油炸物会掉鳞片。
包四海连连摇头:“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帝堂秋:“你可以贩卖你的精子,真的,事实上,许多天前,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以我现在的位置,我觉得,一次怎么的也能卖个几百万华塔,至于四海吗,现在大家都知道你天生五音精神力全通的大天才,你的精子吗……恩……一百万还是值得,所以,赚钱,真的不费劲,只需要一次手淫,就一切解决了。”
正在和奉游儿含情脉脉对视的田葛,一口含在嘴巴里的早餐,喷了奉游儿一脸,鱼悦抬起头,憋着笑看下一脸涨红的包四海。他刚要开口说话,一把闪着银光的叉子,从桌子的最末一个位置直接飞到帝堂秋面前。叉子闪着银光,擦着他的面颊,狠狠地扎在了帝堂秋面前的桌子上。
叉子没入厚厚的原木大餐桌,桌子上留下一个扁扁的洞。
易两看着帝堂秋,依旧是那一张永远没表情的木头雕刻脸:“不要捉弄他,不然,杀了你。”
“哇……”刘君。
“哇……哇……哇……”奉游儿。
“正宗皇家老街家具,市价一千卡逊塔,我从古董市场淘来的。四海,这笔钱你出。”萧克羌看下桌子,继续翻下一页。哎,作为财政大臣,也是很为难的。
鱼悦站起来,拉起在一边和猫咪互相瞪视的月光:“恩,从他下个月的零花钱里扣吧,我上去了。”
鱼悦拉着月光走了,包四海一脸悲愤地看着帝堂秋:“混……蛋……,你害我……那个,精……子……哪里收?”
正在上楼的鱼悦,身体打了个晃,他哭笑不得地回头:“四海?你就这样穷?”
四海哭丧着脸点头:“好穷,我想要好多钱,非常多的钱,我去练习的那个街区,上个月政府下水管道爆裂,许多水淹没了简易屋区,许多人的家都不能住了,我和易两路过街区的时候,看到许多孩子,身上都起了皴裂……有个长得很像奶奶的婆婆,她的手,裂了很多缝隙,还不收口,所以,我想买一些简易屋区的板材还有药物……可是我没钱了。”
“政府不管吗?”田葛问。
“管了。还给了不少补偿金。”包四海有些气愤地说。
“那么,为什么你还需要钱呢?”管家的孙宝云很认真地问。
“根本不够啊!房子他们在凑合,许多人拿那笔钱,做其他的了,所以,现在春雨季节一到,屋子大多霉烂了。我挺喜欢那里的,所以……所以,想做点什么……”
顿时,小四海的形象无比高大起来,家里人一起怒视帝堂秋。帝堂秋无辜地摊手:“别看我,我现在的乐医计划正是降低贫民负担的一种最好方式,我是计划的发起人,我可是好人。”
好人?谁信!这家人是没人当这个人是好人的。
鱼悦刚要张嘴,一边的月光却盯着他身体的某处十分确定地说:“悦儿的精子一定比他们的值钱,值好多钱。”月光非常肯定以及确定地说。
鱼悦的手在空中无奈地抓挠了两下,当然他什么也不可能抓住:“从家里的账上拿钱吧。”
神色古怪的鱼悦和月光迅速消失在去榔头房间的方向,餐厅片刻安静后,发出雷一般的笑声。孙宝云放下手里的东西对正在擦眼角泪的包四海说:“我去帮你转账,批发市场那边的东西应该便宜。药物就从家里拿,上次我们买了好多用不上的东西,你也一并带去。”
包四海点点头,无限感激地对孙宝云说:“谢谢嫂子,还是你最好了,他们都欺负我。”
“我也可以拿一些钱。”琴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家里的玄关口。
满室的笑声瞬间消失了,并不是对琴早这个人怀有多大的敌意,而是最近这个家,所有的不愉快,都和乐灵岛有关系。
“请别误会,只是我单方面的资助,和乐灵岛没关系,帮助人不分阶级吧?”琴早是昨天搬离鱼家的,也许正因为他的离开,所以今天家里有了难得的轻松。
帝堂秋站起来,拍拍包四海的肩膀:“拒绝别人的善意是有罪的。“包四海想了下冲琴早点点头。
刚要打开的水龙头刹那,关住了。
乐灵岛的敌意就像军队临城一般,现在就陈列在这个家的窗台之下,无论鱼悦打开哪一扇窗户,他都能从来自不起眼的角落的各种光线之下,感受到这种不舒服的——带有恶意的窥视之光。
春雨季节,连续一星期的梅雨,整得人身上黏糊糊的,鱼悦把窗帘一把拉开,榔头躲避在被子里呻吟。
“每天都这样,每天都这样。”他在抱怨着。
鱼悦笑了一下:“总要做一些恢复训练吧,我知道,你早好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最近总是脾气古怪。好吧,不管我做错什么事情,我跟你道歉,现在放下你的孩子气,你需要振作起来,收拾一下,我们必须赶在某些人前面。”
榔头打开被子,探出头:“某些人?”
鱼悦摸着窗帘:“恩,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谁,但是,月光感受到海的两个方向有两股强大的精神力,正向这个城市靠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概和乐灵岛有关系。”
榔头慢慢坐起来,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蝴蝶君看下屋子里的三人,他站起来,冲大家笑笑,转身走了出去。
“你从没给我正式地介绍过这个人。”鱼悦看着关闭的房门说。
榔头慢慢站到地板上,他脱去上衣,他的胸口,依旧裹着一层层的纱布:“没什么好介绍的,他需要个屋檐暂且藏身。”
鱼悦点点头,不置可否,对于家里奇妙出现的各类人,他觉得无外乎是多出了一套餐具。
“伤口还疼吗?月光的草药是很管用的,大海里的螺旋藻总是有奇妙的治疗能力……以前,在那边挨打,月光也总是帮我用。”鱼悦打开衣柜,取出干净的衬衣递给榔头。
;榔头一边换衣服,一边看着窗户外那几个一边向外走一边高采烈地谈论着某些话题的四个人,奉游儿、琴早、易两、包四海。
“他们去哪里。”榔头问。
“说是,贫民区需要一些建筑板材,他们去做这样的工作,帝堂秋说是义工,其实我觉得他们是太清闲了。随便他们吧,毕竟这样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鱼悦解释完,慢慢走到月光身边坐下,月光对跟在他后面的那只大肥猫一直很困惑,最近她是越来越不怕自己了。
“现在,你觉得你能舞到什么程度?”鱼悦靠在月光身上问。
榔头回头,却看到那两人亲密的一幕,他们很随意地依偎着,任何人都无法插进去。 榔头避开那刺眼的一幕,对着穿衣镜慢慢地系着自己的衬衣纽扣:“细雨涕零。看绿芽暖,雨谢虹起。燕翔春泥归,明瞳处、细芽翠发。携舞处旋春风,咏水洗百翠。姿翩翩,鱼跃鹰飞……大概可以努力到这里,如果愈合得好的话,应该差不多。”
鱼悦点点头:“加上月光的歌声的话,应该是够了。”
蝴蝶君缓缓推开房间门,鱼悦刚才在楼道里和他擦肩而过,所以他立刻回来了。
“他就像一个皇帝,很威严,当然也很亲切,可是他却总是权威的大手一挥,接着大家都要为他的目的去努力。”
蝴蝶君假装很随意地说着。
榔头收拾干净了自己,此时的他看上去更加的英俊,这种英俊里夹了一份无奈的沧桑,蝴蝶君看着这样的榔头,觉得很养眼。
“你误会他了,在他的眼里,恐怕,什么是皇帝什么是平民的最基本区别都不知道。他很单纯,有时候……甚至是很傻的。”
榔头扭头对蝴蝶君笑了一下,这样解释。
“你爱他爱得很深吗?”蝴蝶君问。
榔头笑了一下,打开抽屉,拿出一副军装袖口慢慢地卷起衣袖别了上去:“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着各种各样并不好的经历,这些经历大部分和死亡齐肩而过,但是我却觉得很愉悦。他不懂得关怀,我不在的时候,那样粗线条的他却会思念,见了我又没什么话说,没他的时候我觉得空虚,见到他之后,却不知道他背后到底能给我带来多少无法预见的可怕命运……但是,就是心甘情愿啊。人有时候真的很傻,对吗?”榔头说完回头笑了下。
“你以为你们有心电感应呢。”蝴蝶说着笑话。
“就是有啊,呵!”
榔头苦笑了下,他凝视着外面,这时候一团揉成一团的纸团从天而降打在他的脑袋上,榔头奇怪地回头,蝴蝶君冲他笑。
“看见我了吗?”他说。
“怎么了?”榔头觉得很奇怪。
“你能看到我吗?”蝴蝶君慢慢站起来。
“当然,我又没有瞎。”榔头觉得这样的蝴蝶君很奇怪。
蝴蝶君笑了一下:“你可以随时回头,找一下,我一定站在那里看着你。”
蝴蝶君说完,拿起托盘离开了这个屋子,留下了一脸迷茫的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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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浮浮名利圈
春夏交界的茶会,是吴岚的传统,每年到了这个季节,举国上下上到皇室,下到贫民百姓都要举行大型或者小型的家庭聚会、茶会、同乐会。
但是,今年的茶会还未开,吴岚各界的话题就没有中断过了,因为那个荣耀的随字打头的请柬已经悄然消失,许多世家都没有印随字头的请柬。
“父亲,这是三十五份退回来的请柬。”随景致把厚厚一叠足足有一尺多高的请柬轻轻放置于随伯禄的办公桌上,接着他后退两步,小心地观察着父亲的神色。
还不到一个月,这个一生被人当成神一样瞻仰的老人,这位一生冷酷挑剔,自认见识广博、超人一等、自负骄傲的老人,只是在短短的一个月,竟然头发全白了。之前的随伯禄是那么讲究的一个人,如今,他穿着一件老式的棉马甲叼着烟嘴坐在他的位置上,他的头顶,毛发已经掉完,边上的头发可怜巴巴地勉强支援住了中央。
他老了,他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这是随景致如今的想法。
“那么,我们收到了多少份请柬呢?”随伯禄抬起头问自己的儿子。
“不到十分,四星级的请柬只有一份,是知暖的女婿,那位亲王送来的,这个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父亲,其实有时候遇到一些磨难总是好的,这次的经历能令我们看清楚,谁是真真正正的挚友。”
随伯禄无奈地冲儿子摆了一下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随景致心里微微叹息了一下,他知道,这个老人根本没有放弃,他在想办法,他要挽回他的劣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随景致缓缓地关上门,随伯禄放下烟斗蹦了起来,他先是冲到门口反锁了房门,接着背负着手在屋子里开始犹如困兽一般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当墙上的古董装饰钟报出某个钟点的时候,随伯禄安静了下来。他走到办公桌前,拿出一本漂亮考究的宣纸,又拿出了他的墨盒,接着他从一排十几块方墨中挑选出他认为最合适的一块,开始慢慢地磨了起来,他一边磨一边想着合适的体面的词汇,终于,他的手腕停止了转动,他拿起一支毛笔掂足了墨汁。
许多年前,年轻的随伯禄的报告书,是用古体字写的,那个时候的他年少轻狂,觉得只有漂亮的狂草能体现自己的性格。当时,乐灵岛给过他一封回信,信中,琴汐冠岛主这样夸奖他:“你有一笔非常漂亮的古体字。”从那以后,随伯禄再也没使用过任何的现代工具去书写。
我尊敬的琴汐冠岛主大人:
您是世界上最公平,最仁慈的人,您一定会怜悯我,体谅我这个垂暮的老朽,如今,我饱含着悔恨的泪写着这一封忏悔的信件。
随家这座大厦将倾,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于他人无关。想我随家,八百年前承蒙乐圣他老人家的抬举,成为四大跟随者,这一跟就是八百年几十代人,如今随家主干八十余人,副枝弟子无数,这是一股力量,一股对乐灵岛忠诚的力量,随家能成长到现在,得到了乐灵岛那么多的关心以及爱护,八百年的追随随家一直站在第一线忠诚地守护着乐灵岛的尊严和他的王国。
现在,我尊敬的琴岛主,这个一直追随您的孩子,您真的要放弃吗?放弃你们八百年培养出来的忠实奴仆吗?那么今后还有谁会如随家一般对您竭尽全力,全身心地效忠呢?您是个慷慨的人,我知道您做出放弃随家的决定,一定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
因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随家的的确确犯下了罪孽,但是这个罪孽跟随家本身是毫无关系的,三十年前,是老朽一时贪心,换下了“神子”基因,造成了今日之恶果,得到这份报应原本是理所应当,但是千错万错皆因老朽之错,与随家无关……
以上,便是随伯禄在房间内,挖空心思写的一封忏悔的信件,写信途中他几次掉下眼泪,要说忏悔也的确是虔诚地忏悔了。这封信于当日下午由随景致交付到琴汐冠的手中。
琴汐冠简单地看了一遍随伯禄的信件,他弹弹那张宣纸,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直接得到随伯禄的信件了。
“你的父亲,终于愿意退出他的位置,自从你大哥即位他一直是个傀儡,你的父亲,真是一位酷爱权利的人。”琴汐冠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
随景致笑了一下:“父亲一生做事,处处以家族立场考虑,本质是毫无错误的,他只是站错了队。”
琴汐冠慢慢把那张写满漂亮古体的宣纸揉成一团,他轻轻握了一下那张纸,再次摊开手的时候,它已经化成了碎片。
“你去接一下相关的东西,明天我会正式为你主持一场继任大典,恭喜你,你是乐医界唯一的一位旁枝继承人。这是对你多年守护那个孩子的报答。”
琴汐冠说完,挥挥手,示意随景致可以出去了。随景致点点头,恭敬地鞠躬,眼神里竟然毫无登上高位的喜色:“有一件事情,无论如何要向您重申。”
“说。”
“一直守护吱吱的人,是随知意,从来不是我,无论我做什么,那孩子都不跟我亲,所以,对于您说的守护,在下实在不敢居功。”
随景致说完,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琴汐冠慢慢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点击了一个文档输入密码,接着……
成千上万张的鱼悦的照片展开在他的面前,琴汐冠坐在那里看着,满月的吱吱,一岁的吱吱,哭泣的吱吱,嘻嘻笑的吱吱……
第二日,随伯禄因身体问题,悄悄地让出了随家祠堂后面的那间有着特殊象征意义的房间——家主屋。随景深煎熬了五十多年,只是得到一个名字,这间屋子,他连那把椅子的边都没沾过,如今,他的弟弟就这样不声不响、无声无息地坐在了这里。当随景致第一天搬入这里的时候,随景深就突然因为身体原因,住进了医院。
“先生,这是您的报纸。”花椒把吴岚早报放在餐桌上,鱼悦喜欢看娱乐版,这是他少得可怜的一个生活习惯了。
鱼悦拿起报纸慢慢抖开,接着铺天盖地的偌大的题目印入他的眼睛。
《随家老族长海外疗养、旧族长急病入院、旁枝新族长大获全胜、白水城上演新一代豪门恩怨》
一边也在看报纸的萧克羌,小心地把自己整理起来的报纸合起来放置在鱼悦面前。
“新的族长正式上位,随家主枝旁落,您……您的父亲,一定非常气愤。您看,要不要去看望一下?或者以你的名义送个花篮过去?”
萧克羌说完,一桌子的人看鱼悦。鱼悦轻轻摇摇头,放下报纸淡淡地说了句:“我先上楼,你们慢慢用。”
月光放下手里全把握着的餐具,转身要跟,榔头拉住他:“叫他一个人呆会。”
月光连连摇头:“要去。”
榔头无奈只好放开他。
鱼悦回到房间,重重地把自己倒在床铺上,还没翻身呢,身上又累加了一个人也重重地倒在他身上。鱼悦的悲哀情绪顿时被打散,他哭笑不得地说:“月光?”
“恩,我来陪你。”月光没动,就那么赖着。
“那个人……”鱼悦想了下,想起月光对人类的语言有许多还是无法区分清楚的,你不能暗喻,只能明喻。
“我是说,那个我叫爸爸的人,我只有他三分之一的血统,倒是我和那个死去了的,化成灰的乐圣有着分不开的关系,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个什么,怪物?或者其他的,我和哥哥,就是随知意,我们都是被迫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们就像一个产品,被生产出来,摆在橱窗里,那个人……就是我叫父亲的人,我不爱他,甚至我是恨他的,如果可以,我想狠狠地打他一顿,可是……我又不能那么做……”
鱼悦趴在那里喃喃地唠叨着。月光坐起来想了很久之后,困惑地回头看着他:“我不懂。”
鱼悦伸出手,玩着月光的头发,他摇头笑了下,这人总是这么可爱。
田葛推门进来:“您有客人,说是您的母亲。”
鱼悦抬起头,看下田葛:“母亲?”啊,这个词,真的很陌生。
云倾童坐在鱼悦家那个大客厅里,这里和随家的大和奢华是不能比的,她上下打量着这个家。大概是刚吃完早餐,几个仆人一边收拾一边小声交谈着,这样放肆的事情,在随家是根本无法想象,并且看不到的。
客厅里的摆设很随意,两套沙发,都不是一套的,一套米色,一套鹅黄。一些手工勾出的垫子四下丢着,身边的沙发上,还有一副未完成品,一位微微圆润的女子跑出来,拿起那副未成完成的沙发坐垫,她冲云倾童笑了下,转身离开。云倾童收回视线,看着脚下那只肥得吓人的猫,这只猫正伸出它的一对利爪,发疯地在沙发扶手上磨着爪子,纵观家中所有的沙发扶手,几乎都被这只猫抓出了流苏。
“您好。”鱼悦站在云倾童身后,对她说,您好。
云倾童站起来,看着鱼悦,此刻她发疯、发癔的形态全部不见了,她神色平静,衣着简单朴素。
“这里很好。”云倾童冲鱼悦笑了下,再次坐下。
鱼悦慢慢走到她面前,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包四海端着一些热饮小心地走进来,他是认识云倾童的,所以有些不放心。
“我来,有两件事要告诉你。”云倾童直接切入出题。
鱼悦的眉毛拧了一下:“您说。”
“随景深病了,这次是真的病了。所以,你应该去看看他,无论如何,他是你爸,即使你恨他,我恨他,知意……知意他恨透了他,你还是要去。”云倾童说。
“……我哥的事……你知道吗?”鱼悦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云倾童停顿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措词:“他没告诉我,所以他压力一直很大,我们是夫妻,最起码曾经是,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他每天晚上做恶梦,嘴巴里不停地道歉、忏悔,还会哭泣,时间久了,我自然也就知道了,我不敢问,怕那是真的,所以我就到处找你哥。你知道我一向爱他超过你,幸亏我只爱一个,如果是两个,我想我已经死了。”
鱼悦端坐不动。
“我想爱你,但是,周围的环境压着我没办法爱,当然这是我为自己的不合格想的措词,当年,我非要嫁给你的父亲的时候,我妈妈对我说,他家的院子太深,会淹没我,可是我爱情小说看得太多,实在相信了那些可笑的童话,现在我终于知道,那些美丽的故事,为什么只是写到终成眷属就结束了,那些编故事的人,实在不敢再写下去了……”
云倾童还准备说下去,鱼悦打断她:“我想听你说第二件事情。”
云倾童停住嘴巴,看着鱼悦,她侧过身,看着屋子里边上的角门。角门那里有条缝隙,最起码有五个头叠加在那边偷窥着。
鱼悦回头,咳嗽了一下,那里……咻的一下,安静了。
花椒小心地走过来,放下一些点心,关紧了那道门,月光从一边悄悄地走过来,握住鱼悦的手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是谁?”云倾童看着月光问。
鱼悦反手握住月光的手看着他笑着说:“给我温暖的人。”
云倾童呆了一下,无奈地苦笑:“这样啊……哦,我来告诉你,我和你爸爸离婚了,我昨天再次结婚,对方是个小学老师,收入不高人很本分,他在边城的小学当校长,他妻子去世许多年了,有三个孩子,大的已经结婚,剩下两个都在上学,他从来不知道我的过去,是乐医之外的那个世界的人。”
鱼悦轻轻抚摸着月光的手背,他看着那只漂亮的手:“那么,恭喜您了。”
云倾童瑶摇下头:“也没什么可以恭喜的,大家都要活下去的,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我来是尽我最后的努力,你爸,他恐怕,不行了。”
鱼悦惊讶地抬头看着她,云倾童的脸上并无悲哀之色,她就像说邻居家的不幸事情一般,甚至带了一份邻人的同情和惋惜:“恩,他要死了,他是自杀,他服下了大量的致命毒药,你即使去看他,他也认不出你,昨天晚上我去了,他看着我哭,只是说不出一句话。你还是去一下吧,无论如何,即使是他是个坏人,你总不是坏人吧?给他一些慈悲,这样,最起码你再次想起那个人,总归是没有遗憾的。”
云倾童说完,站起来,她打量了一下这间客厅笑了下:“等孩子出生,我也布置一个这样的客厅。”
鱼悦跟着站起来,他看着云倾童:“您……”
云倾童温柔的带着笑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是被祝福过的孩子,是带着我的意愿、完全继承了我和他爸爸的血脉出生的孩子。”
“那么,您多保重。”鱼悦看着她,不知道再和她说点什么好。
“照顾下知暖,她太像你父亲了。”云倾童说完,拿起手包离开了这个地方,她甚至没再回头看一下自己的儿子,她的脚步急促,解脱了一般轻松地离开。鱼悦看着她的背影,久久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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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的清晨
每天傍晚,包四海都会带着易两来到这个小山坡,做乐医的治疗练习。一样的地方,今天却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因为此时此刻,这里是黎明,不是他每天秘密治疗的傍晚山崖,他觉得此处格外的美丽,格外的清新。
他看着远处那一轮浑圆的,红彤彤的暖阳,是如此的完美无缺,那是世界上最最规范的圆。是的,没有比他看到的那轮红日更加圆的圆形了,它挂在山的那一边,此刻未散发出它的热度,只散发了它温暖的红色。
山崖上,从早炊人家缓缓升起的烟,变成袅袅淡青色在山崖下盘旋着,上升着,缓缓的来到包四海的脚下。山崖下,背着书包一溜烟的孩子嬉笑着奔向学校,包四海默默的感受着,感受着他们现有的,和即将到来的幸福。
包四海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家人,今天,在这里,能和他身后那几个人一起在这里合奏,他想,这是他此生都无法忘记的记忆,即使有一天他死了,他也会记得这一天。
“这里,是白水城的最高点,从这里看上去,你不觉得这个城市就像一粒美丽的珍珠吗?”奉游儿看着远处的建筑,他生在这里,也长在这里,他的这句话,说给田葛听。
田葛拿着他的那块软布,擦拭着他的医器,那是他最珍惜的东西:“恩,挺好的,但是,我还是觉得小店市最漂亮,那里有海。”田葛这样说。
“嘘……”帝堂秋小声的对大家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鱼悦抬头,远处那轮暖样已然消失,在白水城的某个方向,低低的丧炮声缓缓传来,一声,接着一声。
随景深,死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能再吸引住他的注意力,所以,他觉得他累了,接着他放下一切尴尬的笑了下,消失在这个世界。他创造了一个奇迹,一生唯一创造的最大的奇迹,他成为吴岚第一位自杀的乐医。
随景深死了,作为吴岚四大家族的旧族长,乐灵岛给了他最大的尊荣。这个时候,没人会再触及这个可怜男人的尊严了,他躺在那个奢华的盒子里,送葬人为他绑上丝带,他的妻走了,他的子未来,他的女不能送他,因为某种传统。送他的只有他可怜的,头发掉光的老父,还有他年轻的情人和那个可怜的私生子。
有人哭了,嘴巴里说着随景深的好话。
“可以抬走吗?”送葬人要合起棺材。
“不可以。”随伯禄摇摇头。
随家大大小小几百上千的人,看着这个从权利场顶峰掉下来的老人,没人违逆他,即使他不再能支配任何人。
“爸,您看,客人们,家里人,都站了很久了。”随景致小心的问父亲。
“不能抬走,他的孩子还没来,即使他是不合格的父亲,景致,你没看到吗?你哥哥的眼睛睁着呢,他在等人,等一句话。”随伯禄指着棺材里死不瞑目的随景深对小儿子大喊着。
随景致点点头,悄悄看下人群里唯一坐着的那个人,琴汐冠。
琴汐冠,冲随景致点点头,如果能等到那个人,能看到那个人,他不介意等。
鱼悦看着远处,到底,他也没去看他,即使他知道他要死了,他也没去。
他站在山崖上,拼命的想想起一些什么,比如一些美好的记忆。他在自己的思想里认真的,仔细的寻找着,从随家那扇巨大的高贵门厅,他的记忆一遍遍的扫描着,荷花池,老鹤,老花园,小院子,闻音阁,思过堂,松院,小点心,那个人翻来覆去的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那些记忆每一段都和痛苦有关,那些忽视的痛苦带给他的伤心苦楚似乎比倾童还要多得多,他的眼睛从来,没有为他停留过半分半毫。
鱼悦打开他水琴的蒙布,这把琴原本属于月光,现在属于他。
“我想,演奏一首快乐的歌,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鱼悦苦笑了一下回头看着他的家人们。
萧克羌拿起了他的医器,虽然他很久没有抚摸过它,帝堂秋和奉游儿只是淡然的相对着一笑。
榔头站在一边活动着自己的四肢。
山崖下的小道,刘君和罗宽还有易两守卫在那里,他们今天要捍卫的不只是一首单纯的乐曲,他们要捍卫的是白水城的未来,还有这一家人的梦。
“四海,就由你开始吧,演奏吧,演奏你心里的歌。”鱼悦看着包四海,他的小弟弟说。
包四海点点头,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他看着远去的求学的那些儿童的背影,突然脑袋里乱成一团糨糊,他把风笛拿到嘴巴边,一天到晚,学了无数的乐曲……
一首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笛声节奏缓缓的在吴岚上空响了起来。
那是一支小学生音乐课上出现的最早的乐曲了,一个童话故事。一朵小黄花,开放在庭院的角落,夏天到来的时候,下了一场雨,小花在屋角默默开放,没人注意那朵花,虽然它是那么的努力,然后,花谢了,小黄花的花冠上结出了许多的蒲公英,当微风吹过,风儿带走了小花儿的孩子,带着它们去海角天涯。
包四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吹奏这样的乐曲,但是他的脑袋里只剩下了它。
单调的风笛节奏后,一阵流水轻柔般的水琴一层一层的在吴岚的天空慢慢的响起,接着,乐的和鸣带着一个又一个希望的节奏完美的配合在了一起,这些演奏者,在这之前从来没合作过一次,甚至他们都没提前商量过,但是,这些音乐就是这样的完美契合在一起,浑然天成。
坐在崖边的月光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些节奏,这些音符,他觉得无比舒服,连毛孔都畅通了起来,他想唱,想唱一切愉悦的声音,于是,他便唱了起来,不是千百年来唱的那首寂寞的歌,此一曲,虽无声,却有魂。
榔头挽起白色衬衣的袖子,脱去他的鞋子,打着赤脚站在地上,他缓缓的伸出手,接住了那些音符,那些歌,接着他旋转,愉快的旋转舞动,接着那些快乐的充满着希望的音符,被他一倍,两倍,三倍……无限扩大的舞动了出去,扩散到了这个街区,这个城市,这城市的每个人的心中。
山崖下的刘君他们是第一个感受到第一波音符的,这些经过千锤百炼的,意志无比坚强的乐盾们,不约而同的抚摸着自己的心脏,找着可以依附的地方,即使是心如寒冰的易两也缓缓的扶着身边的大树,慢慢的蹲下,他的心啊,被揉碎了,刹那之间,被无声的歌,看不到的舞,还有那些虔诚奏乐的乐者的心的鸣揉碎了。一遍又一遍的因为感动,激荡,扯拉,它破成无数的碎片,不断的破碎,不断的粘合,但是这种触及心灵的演奏,并未带给他任何忧伤的感觉,他只是感受着那些乐带给他的一遍又一遍的安慰,抚慰,于是,从未哭过的易两嚎啕大哭,充满委屈。
灵堂里,琴汐冠最先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音波,他慢慢站起来,拨开人群跑到院落里头,他看着远处的高处,当然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却真实的能感觉到,他就在那里,就在那个人不远处,他看着他奏响这一支心的歌。
“吱吱……为什么,是这样一首歌?”他叹息着,接着带着对乐者的尊重,双手垂下,默默倾听。
孩子们停住了嬉戏的脚步,他们到处观看着,寻找着,这么美好的音乐,到底是从那里传来的,孩子们的心灵是最干净透彻的,于是他们最先听懂了。
那些花儿也懂了,尤其是那些开放在屋角的不起眼的小黄花,第一次被如此赞颂,于是,花开放了。
孩子,花儿,大人,鸟儿,老人,风儿,全城……的时间突然静止了,那些音符缓慢的擦洗着人类的心,穿透,净化着。
吴岚郊外的一个普通机场,一架民用飞机缓缓的停在它的跑道上,方真慢慢从打开的机场门里走了出来,当他接触到吴岚的空气那一刹那,他笑了。
“欢迎曲吗?”他慢慢走下悬梯,向着某个必定要去的方向走去
那首曲子,时间并不长,只有短暂的三分二十多秒,但是,那之后的几百年,它一直是一个传说,因为,再也没有一首曲子能超越它了。后辈们在历史书上这样描述:“有人说,完美的音乐能抓住心灵,但是那一支崖顶歌,却抓住了命运,紧紧的抓住后,又不屑的抛开它。”
“悦儿,恭喜你,这一次,你真的放开了。我想,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教给你了。“月光冲鱼悦笑了下,拥抱他。
此刻,鱼悦的眼神无比清明,以前那些带着利剑一般的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然天成的,一种形容不清,描述不明,暂且可以用圆这个字来替代的眼神。
“我要去一个地方。”鱼悦说。
“恩,我在家等你。”月光放开他。
鱼悦慢慢转身,从那些还沉醉在音符带给他们震荡的人们中走过,这些人没看到鱼悦离开,他们的神智在另外一个世界,当一切结束,他们的境界会直线上升,这一点不容置疑。
随家的灵堂,音符消失后半小时,人们反复大梦方醒一般,缓缓的恢复了神智,接着犹如水花掉入沸腾的油锅,这里顿时爆炸了。这里都是资历很高的乐医,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清楚,明白,刚才那首乐曲为大家带来多么大的震撼以及损失,这首乐曲结束后,白水城这个大都市的居民,三个月都不必再去看乐医了。
鱼悦是步行来到随家那扇大门前的,当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远远的,他就看到了那个人,那个总是伸开双臂保护他,拥抱他的人。十五年了,他们终于……看到了对方,鱼悦走到方真面前,伸开自己的双臂。
接着,这对兄弟拥抱,就像小时候一般。
他们一起伸出手,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方真看下里面,伸出手摸摸鱼悦的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他说:
“小时候,他总是送我礼物,有喜欢的,或者不喜欢的,那些礼物很快会被我丢弃,因为我这个人,总是没常性。他是个失败的人,他的命运,他的人生,他的家庭,他的世界,他都是失败的。”
“你恨他?”鱼悦看着方真问。
方真摇摇头:“我已经够不幸的了,如果我再恨下去,那不是和他一样了吗?”
鱼悦笑了一下:“进去吧,送送他。”
方真点点头,带头走在了前面,那是做哥哥的习惯,鱼悦默默跟随着,那是做弟弟的习惯。
“不知道他在哪里学的大道理,不一定坏人都是说恶言的,相反,有些人一生都在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我记得他对我说,一粒种子,变成千万粒种子,那些数字在无限增大,但是不管它怎么涨,总归是那里来,还是要回那里去。”
随家的灵堂,几乎全城有头脸的乐医都聚集在这里,此刻人群缓缓的分开,人们被震撼,被惊吓。
随家丢失的两个孩子,就这样出现了,没有任何预兆的出现,就像他们从来没消失一般,他们一前一后的随意的走着,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他们去看。
这对丢失了十五年的孩子,慢慢走到随景深的棺材前,他们平静的看着这个平躺在那里的人,接着像邻居一般,点亮一盏忘灯,微微冲那个叫父亲的人低头鞠躬。
“抓住他。”琴汐冠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里是随家!”随伯禄冲他大喊,一副拼命的样子。琴汐冠狠狠地瞪了根本不看他一眼的兄弟两人,转身带人走了出去。
鱼悦和方真直起他们的脊梁,转身慢慢向外走,就像他们来的时候一般,依旧那么随意。
随伯禄在他们的背后喃喃的唠叨着:“景深啊,闭眼吧,该知足了,该知足了……”
“一会,我先出去,你只管走,我在,没有任何人能伤到你。”鱼悦看着随家门口黑压压的人群说。
“恩,知道了,吱吱。”方真突然呼唤自己的弟弟。
“恩?”鱼悦回答完,突然觉得这个称呼很奇怪,他看下自己的哥哥。
“真好。”方真这样说。
鱼悦笑了下,继续向前走。
“小豆他,蜕变了,就像实验兽一般,他长大了,力量更加可怕,别看我,我知道,这件事……我无法对你有个交代,我时间不多,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吱吱,小豆蜕变了,逃脱了,他的思维,如今大约有人类七八岁的样子,但是……在他的记忆圈里,有个无法忘记的事情,那就是,你杀了他,所以,吱吱,小豆逃脱了,他来杀你。”方真说完,鱼悦已经迈出了门槛。
“我知道了,我等他回家。”鱼悦没有回头,但是在他周围,突然出现奇怪的强大的风墙,那风墙隔断冲上来伤害方真的人,这一次,他要保护他安全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代班编辑曼曼:很高兴第一次帮忙发文能发这么令人感动的一章~~实在不好意思,之前说第二部明天会完结,刚才和牛嫂再确认了一下,原来是我搞错了,牛嫂说离完结还有一小段,起码有2-3万字,望大家多多包涵我给错的消息~~~
PS:牛嫂发烧了,祈祷她快快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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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罪的误会
花椒战战兢兢地端着一个托盘,她无法站得笔直,无法保持平时的样子,她的颤抖,从脚心的位置一层层地向上攻击着她那颗脆弱的心。家里来了了不得的客人,家外站满了佩戴了真枪实弹的军人。
这个家要毁了吗?
萧克羌从一边的边门走出来,接过花椒手里无法拿稳当的茶具,他小声对这位可怜的女人说:“安心,鱼先生不会叫这个家出事的。”
花椒点点头,但是她被惊吓到的内心,是不会被萧克羌那一句淡淡的安慰安抚下来的。
萧克羌,单手托着托盘,一只手去敲门。
“请进。”鱼悦的声音,从里屋传出.他的声音就像平时一样,听不出个好坏来,但是萧克羌一走进去,就觉得,今天的鱼悦,眼神里有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
萧克羌为屋子里的两个人送来了一些花茶,还有花椒做的小饼干,瓷器是花椒最珍惜的一套绿色古瓷,平时都不舍得拿出来用。
“克羌,麻烦你叫榔头带月光去参观下白水城的海底世界。”鱼悦端起茶杯很随便地说。
萧克羌不放心地看下鱼悦,鱼悦端着茶杯轻轻吹去杯子口的花瓣:“安心,我与这位琴先生,还没有到了兵戈相向的地步。”
“好的。”萧克羌安心了,他转身离开屋子,轻轻带住门。
鱼悦放下茶杯,看着面前从进门就一直上下打量他,对四处都非常好奇的琴岛主。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就不要作出这样无害的样子了吧,琴岛主,你给我的家人带来了困惑,所以,有什么话就快点说,说完早些走,你影响到我的生活了。”
琴汐冠眼睛看着鱼悦摆在桌子上的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小店市的疗养院,当时为了打发时间,鱼悦学了一种军事棋类,照片中的他,凝神沉思,眼睛看着下面的棋盘,他的侧影非常漂亮,非常安静。
琴汐冠有许多鱼悦的照片,但是能这样拍摄出鱼悦安静祥和一面的照片几乎不存在。
他把眼神依依不舍地从照片上,挪动到面前的真实版的鱼悦身上。今天的鱼悦一改平日在他面前不苟言笑,神情严肃的样子,他竟然懒洋洋地冲着他笑,令他最最意外的是,他竟然脱去鞋子,把腿舒服地盘在沙发上。
“你……?”琴汐冠,不知道怎么问才是好。
“我?怎么了?”鱼悦放下杯子,继续冲着那几个饼干奋斗。花椒难得出手,这些饼干,他一个也不准备让给面前这个人。
“你明明知道我来做什么的,怎么还能如此安逸的坐在这里!”琴汐冠有些着急。
“你来做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安逸?”鱼悦真的觉得这个人奇怪了。
“你伤了那么多乐医,而且,还放走融心的大仇人,如果不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我真的不好对大家做交代。”琴汐冠的手紧紧抓着膝盖。
鱼悦笑了下,喝了一口花茶,冲下堵在嗓子眼的饼干:“我会赔偿医药费的。”
琴汐冠郁闷了,他看着完全没危机感的鱼悦:“你……啊,鱼儿,听我说,我安排好了船,就在小店市,父亲到来之前,你赶紧离开这里,不然我真的保不住你了,你现在牵扯进去的,不是单纯的小孩子的任性事件,父亲可以容纳任何事情,但是唯一不能容纳的就是有风,所以……”
“等等……等等……”鱼悦伸出手打断他。
“第一,不要叫我鱼儿,这个名字……恩,别人还好,你叫肉麻,怪兮兮的,恩,总之你还是不要叫的好,我们不是很熟;第二呢,为什么我要躲避那个所谓的父亲?第三,他是融心的头,他和有风有仇,我理解,但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琴汐冠呆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三个问题。
鱼悦身体向后懒洋洋地靠了过去,继续道:“我根本不是你们融心的人,你们融心的规矩不要用错了对象,从头到尾,我没拿过你融心半个钱,至于你说的那个父亲,我又不认识他,他和有风如何,要死要活、要打要杀、容纳与否,干我何事?”
鱼悦摊开手,无辜非常,他的眼神里甚至带了一丝丝无赖的笑意。他今天心情好,非常的好。
琴汐冠无语了,他真的不知道该这么好,他无法违抗那个人,但是也舍不得伤害鱼悦,父亲态度未明,鱼悦又完全不合作。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白水城未来三个月,都不会有人去看乐医,你现在已经完全站在融心的对立面了。在这里我可以保护你,但是,只要你走出这个门,你就是所有乐医的仇人,你的能力太可怕,可怕到,他们甚至父亲都不会允许你自由地生存在这个世界了。鱼儿,人要学会藏拙,不然很吃亏,哥哥这是肺腑之言。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哥哥就带着你回乐灵岛,你只要呆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一丝丝的伤害的……”
琴汐冠喋喋不休地说了很久,总归一个意思,鱼悦得罪了所有的乐医,还有那个未曾露面的所谓的父亲,所以,他要鱼悦藏在他身后,接受他的庇护。
他说完后,眼巴巴地看着鱼悦,期盼着从那张始终填满食物和花茶的嘴巴里说出一丝半句的服软的话。无论如何,他是好意,他希望鱼悦能明白他的苦心,他希望他们可以进行某种类似于他看的那些小说中的哥哥和弟弟的交谈,比如大哥苦心规劝,弟弟终于迷途知返等等之类,但是,很明显面前这个人,根本不领情。
看吧,他现在的态度,也许不会像之前那样了,也许,昨天他悄悄帮他挡了几下音刃,他难不成对自己改观了?
“对不起,琴先生,恐怕不行。”鱼悦拍拍手里的饼干渣,真好,全部吃完了,一块也没给他剩下。
“他们说,我可以利用你的爱心,达到某种目的,但是,抱歉,我做不到,我也想过,就在昨天,你指挥那些人攻击我的哥哥的时候,我当时非常生气,但是我看到你尽力化解我身边那些音刃的时候,又稍微……”他伸出手指比出一个稍微,很小,细微的手势后继续说:“我又觉得,也许换一个环境,比如,我真的在你身边长大,也许我们的关系真的会很不错的,毕竟,我拥有的,太少了,我说这些并非想勾起你的某些同情心,可是,从一开始,我们就没在一条路上,从开始站在一条路上又能如何呢?所以,我拒绝你的庇护。有一段时间,我对什么都觉得无味,我满不在乎,觉得即使这个世界毁灭了那才是真的好呢,可是,现在不行了,我有一个目标了,这个目标令我的人生有了意义,我知道,达到那个目标之前,我的世界会到处蕴藏着危险,可是,你看,花花都不怕,我又有什么脸去害怕呢?这个世界,偏离了它的位置,我的力量很微弱,可是,我想努力地把它扶正,即使只有一点点。”
“你太天真了。”琴汐冠负气地说。
那个花花是谁,他真的很想问,但是,他又无法开口。
一边的地毯上,一只黑白色的土猫,正奋力地在沙发扶手上磨爪子。
“哦,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夸奖我的人。”鱼悦回答。
“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可怕,我是说,创造我们的那个人。”
“创造我们的是大自然,不管它使用了什么样子的规律创造我们,就连创造他的,都是大自然。我们的存在,必然有存在的理由,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不要违抗他,月光说,违抗大自然的人,会被大自然排斥、消灭。”
“鱼悦,抬杠没意思,你必须看清现实,你面对的不是某个人某个团体,你面对的是几十万乐医,包括那个有风,这场马上要到来的战争,会使得你进退两难,境界无比尴尬。”
“不向前走,怎么会知道是不是正确呢?”鱼悦弯腰,抓起花花脖子后的皮,打开窗户丢了它出去,再磨下去,花椒该唠叨了。
琴汐冠无奈了,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终于下定了某些决定一般回头看着鱼悦说:“这个世界,天才很多,乐灵岛每年收录大量的人才,乐灵岛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可怕,它真正的可怕在于它几百年来的积存。也许单一力量无法对付你,地方政府也乐见我们的对持,但是,相信我,你这样的境界,父亲几百年前就达到了。毁灭,比创造简单得多,他是一个霸道……且没情感的人。”
鱼悦沉默了一下,莞尔:“我从来没为我的境界去骄傲,我的要求很简单,我有个家,我想为这个家在世界上找块土地,建个房子,就是这样,我没去妨碍谁,谁也别来妨碍我,不然……我真的不会客气的。我也在积存,虽然年代不久,但是,相信我,我也偶尔霸道,一个星期……恩,大约两次。”他比出手指。
琴汐冠的心里,无比失望。糟透了,真的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他清楚,那个人离这里还有多远,他到底要怎么办才能劝服这个人,听从自己免受波及。他是真的、真的很想保护他。
鱼悦站起来,看看外面:“不早了,你在我这里总归不好,家里人看到你发慌,我何尝不是,你的出现,从来就没带来过任何好消息,真奇怪,我竟然无法恨你,但是……你也别误会,并不是我就对你产生了什么,比如你希望的那种感情,我只是觉得,恩……怎么说呢,我和你一样寂寞过,你能来,能来告诉我远离危险,在我的世界和认知里已经是难得的了。所以,我还是要谢谢你的。我能感觉到你所说的危险,南来北往的两股力量,正缓缓地向这里行进着,它很强大,强大到了毫无遮掩也能放射出压力,以前,也许我会蜷缩在角落,现在,我想我不会了,我很兴奋,能有这样的对手……当力量碰撞后,世界会画出什么样子的轨道,我很好奇。”
琴汐冠打断鱼悦:“他不是对手,他是我们的父亲,他的血脉被我们传承,你要尊重他。”
鱼悦扁下嘴巴:“我和他不熟,我有个父亲,昨天刚入了土。”
琴汐冠扭扭脖子,很奇怪、纳闷地说了句:“你怎么了?”
鱼悦不明白抬头看着他:“啊?”
琴汐冠慢慢走到门口,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下,还是扭头对鱼悦说:“你好像很兴奋,我觉得很奇怪,现在不适合谈话,我想我还是明天过来吧。”
琴汐冠说完,带着一脸奇怪的神情离开了。
鱼悦坐在沙发上,突然伸出手缓缓地摸着自己的嘴唇,兴奋?是啊,真的好兴奋,昨天晚上,有个人,悄悄地亲吻了他的嘴唇。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从那一刻开始,他就觉得,腹内蕴藏了个大炸弹,他憋得难受,发慌、兴奋,心脏还跳得很难受,他不懂得这样的感觉是不是正常,但是……感觉也不赖,他今天看着谁都顺眼,真的,即使是这个最最讨厌的琴汐冠,他都看着他顺眼。
榔头陪着兴奋的月光在海底世界转来转去,他觉得今天的月光,好像……恩,怎么说呢,很奇怪。他趴在那些厚厚的玻璃上,召集了成群的鱼儿说无声地说着什么。
海底世界的人,看着这惊奇的一幕,所有的鱼儿,都汇集在一起,这个场面是令人惊奇的。
榔头悄悄的拉了一下月光,月光回头看着他,脸颊绯红。
“你……怎么了?”榔头小声问。
月光立刻做出一副完全非正常的样子,他羞答答地扣着身边的玻璃:“榔头……那个,悦儿早上亲了我,你说,我要亲回去吗?”
榔头没有回答这条在兴奋中的鱼人的话,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股子绝望从心里延伸起来。
昨天晚上,经历了演奏大战后疲惫万分的鱼悦,回家就倒在了床上,榔头看着他微张的嘴唇,再也忍不住悄悄地吻了那个人,那个他深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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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陆地
方真到达港口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方舟站在航船的最前方,他在此等候了整整七个小时,他一直站立在这里等候着,怕那个人有危险,怕那个人不回来。但是在看到他之后,他又一言不发默默地回到船舱里。
方真从一边临时搭好的舢板上了船,他站在方舟站立了很久的地方,从那里看到远处城市中微亮的光。他看了一会,一直看到船开远了再也看不到了之后才返回船内。
船舱内,方舟半支着身体,手里拿着一只黄色的小水鸭子。
“你说,他现在在哪里?”方舟一边说一边捏着那个小水鸭子。
方真坐在了他身边,他几乎是一屁股就坐下的,他很累,那一场大战,他和吱吱面对成百上千的痴缠。“不知道。”他这样回答。
“很累?”方舟放下水鸭子,慢慢站起来,走到他身后,伸出手帮他按摩已经抬不起来的肩膀。
“恩,但是……心情很好。”方真闭着眼睛,脸上带着笑意回答。
方真高兴,方舟觉得连带着自己也高兴起来,他喜欢他快乐。
“大、大先生,快要到了,春先生叫我们去内海接。”虽然很扫兴,但是方舟还是出言提醒。
方真仰头看着船舱外乌黑的天空,闭起眼睛,表示知道了。
环奉小心地捧着一件披风,他的内心是激动的,因为这位大先生很少正眼看自己,可是今天的他特别有兴致地跟他说了很多话。
私下里,下面的人经常悄悄议论这位有风之父,颇有些胆量的人也说过,此人性格暴躁、神经过敏、语言尖酸、特别小气,但是今天的他不是,他的眼睛里虽然燃烧着压抑不住的烈火,但是,他很和善,多了许多感慨一般,大谈死亡或者天堂、人类的前生后世。
“我以前告诉过你(事实上他根本没告诉过环奉任何话,他甚至不认识他),如果神忘记了你,那么一定有他的道理,当有一天,神想起你来的时候,他会加倍地怜悯你、补偿你。”
“是。”
“你说,我见到那些人,该怎么对待他们呢?多少年了,这些东西,越挤越小,它该暴躁了,爆炸成无数的碎片,碾碎他创造的一切,我以前告诉过你,我是受害者,所以这是他们的报应,对吗?”
“是。”
缨然扭过他那张美丽的脸,看着环奉:“我并没有说给你听。”
环奉缓慢低垂下他的头,压得很低:“抱歉。”
缨然很开心地挥挥手:“算了,我说给他,他也未必爱听,那个孩子总是很倔强的,但是,他是最优秀的对吗?”
“是。”
“我没有问你,你也不配回答我的话。”
“……”
“他来了。”缨然看着远处的黑点,方真的船离这一艘越来越近了。
缨然立刻离开了那里,走回他那间巨大的、奢华的、犹如皇宫一般的船舱——从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喜欢奢华的东西,比如美酒、美丽的东西。
方真和方舟上了船,从迎接他们的环奉还有大先生的一些属下身边匆匆走过,大先生最讨厌迟到,但是显然,他们晚到了十一个小时。
“你为什么看着我,用这样奇怪的眼神。”方真突然停下脚步,看着用异样眼神悄悄窥视他的环奉。
“抱歉,先生,我没有。”环奉连忙垂下头。跟在方真身后的阿绿一脸焦急,却又没有办法。
方真笑了下:“我今天心情好,恩,下次嫉妒或者对别人有敌意,记得隐藏起眼神,不然,你永远不会有上去的一天。”
环奉的手抖动了一下,那件始终不敢放下的披风几乎掉到了地上。
方真转身走到甲板那边,他看下方舟:“进去,别说话。”
“你知道,不可能。再说,怎么说,都回避不了的。”方舟无所谓地笑了下,伸出手拉开门。
缨然拿着一杯红酒,斜靠在他那张新定做的奢华的椅子上,他晃动着酒杯,看着那美丽的红色。他玩弄了好大一会才抬头看下站在门口低着头的方舟和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方真,他勾了勾指头,两人慢慢地走到他面前。
“虽然我心情好,但是我最讨厌别人失信。”
方真慢慢跪下:“是我的错误。”
缨然把酒杯放到一边,他慢慢走下座位,掂起方真的下巴,他看着他,两人面对面地对着:“你知道,我不会生气你的气,但是规矩就是规矩,所以按照老规矩,你的错,方舟扛,这一次六十鞭,最大号的刑鞭。”
方真抿下嘴巴:“我的错,打我好了。”
缨然笑了:“你还是这样,你知道我不舍得在你身上留半点伤疤,我亲爱的玄孙,或者,我亲爱的……儿子吧,反正就连我也搞不清你到底是我的第几代基因制造出来的孩子,叫爸爸吧……恩……如果你叫我爸爸,我会非常高兴的,我怎么舍得打你呢。一个好父亲会原谅孩子做的所有的错事,所有的。”他说完,看下一边没动弹的方舟。
“是。”方舟慢慢站起来要走出,他不想再听。他了解那个人,看上去无比坚强,但是他有软肋,那个地方,鲜血淋淋,每触碰一下都能令这个人心上的伤加一分。
“等一下。”方真叫了一声,转头看着缨然:“我知道,我不该回去,不该和他们联络,不该……不该迟到,我的错,不要总是把我的错误归到方舟身上,请不要因为我的错误,去惩罚别人!如果您想惩罚,惩罚我一个好了和方舟无关!无关!”
“哎呀?今天真是奇怪了,你怎么舍得跟我说这么多话?”缨然慢慢走回座位,他托着他的下巴,甚至露出惊讶的天真表情。
假如不知道他的年纪,也许真的会被这份天真而惊艳,因为缨然实在是一位漂亮的男人,甚至能用绝色来形容。但是这屋子里的每个人都了解他,了解那副美丽完美的皮囊下是有着多么可怕的一个灵魂。
方真打了个寒战:“是我的错,您……您惩罚我吧。”他缓缓地跪下。
缨然笑了下,翘起的二郎腿,那双豪华铮亮的靴子头一点一点的:“恩,很少见的服软呢,怎么办?我想知道你能为他做到哪一步,我说过,只要你能坦诚地承认我们的关系、我们的亲情,我会原谅你,原谅你一切的错误……看吧,我只是个可怜人,无亲无故的,作为我唯一的血亲,我一直在宠溺你让着你。但是,即使是爱,也有个度,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怎么办,我心情又不好了,一百鞭!”
方舟点点头,他想迅速离开这里,这些年,他成了缨然逼方真的玩具,被玩了一次又一次,小店市也是,灭风事件也是。是的,他就是个无形的人质和玩具。
方真看下手马上要按住门扶手的方舟:“等一下。你先等一下。”说完,他回头看下缨然,无奈地摇头,真的是一脸无奈。缨然看着他,这些年方真一直一副木头脸,这份木脸之外的无奈表情竟然是唯二的,难得的表情。 很高兴,缨然很高兴!
方真张张嘴巴,他费劲地努力着,努力到太阳穴的青筋都暴了出来:“爸……爸爸,请原谅我的迟到,对不起!”
缨然的手重重地拍在那张奢华的椅子扶手上:“好……呵……好啊,真是好啊,果然是好,放你自由的出去一次,竟然有人能改变你,真是好……不管什么原因,我真的很高兴,真的……啊(他扬扬头好像要憋回眼泪一般),真是难得,我总算是听到了……春水。”
“我在。”春水从一边犹如幽魂一般站了出来。
缨然指着房间里的两个人:“你听到了吗,他叫我了。”
春水点点头,露着喜色:“是的,我听到了。”
缨然:“我真高兴,所以,五鞭,由你亲自执行。不要见血。”
这一次,方真没再说话,他知道,这是缨然退得最大的一步了。
方舟的手,缓缓地在门把上挪动开,他看着方真,满眼的抱歉。”
春水带着方舟离开了,缨然看着方真笑,非常的满意。他拿起放在桌子边的一瓶子红酒,满满地为自己倒了一杯犹如血液一般的红酒,他把两只杯子互相撞击了一下,上好的酒器碰撞后的脆响十分悦耳。
缨然笑眯眯的举着酒杯来到方真面前:“我们要干一杯,我亲爱的儿子,我要带着你回去了,回到陆地。这一次,爸爸要带着你,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世人面前,爸爸再也不会让你被人伤害,知道吗?看到你活活被人烧死的……”
“从来没人烧死过我,你认错人了吧,那个儿子早死了,化成灰了。”方真接过酒杯,打断他的话,掐断他的幻想,他就这样,他不叫自己舒服,自己也没准备惯着他。在某些时候,缨然和方真的个性有着说不出的相像。
缨然笑了下,他越是愤怒,越爱笑:“是……死了,一个个的,就在我面前,妻子、女儿、几个儿子,一个个的死去,还有那些无辜的弟子,一个个的化成灰。对啊,你不是他们,对不起,我惹你不高兴了。”
方真惊讶地看下缨然,他竟然道歉了,他喝了一口红酒,拼命遮掩心里的震惊。
缨然恶作剧得偿所愿一般地笑着陪了一口,他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老照片。那张照片里坐在中间的那人,长得非常像现在的方真,不,应该是,方真非常像当年的他,自信、自负、聪明、神采飞扬的他,温柔的妻子就坐在他的身边,他那些可爱的儿女环绕着依偎在他身边,照片里还有一位长得和缨然一模一样的年轻人。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真正的缨然,那个为了他献出自己躯体的人,为了纪念他,自己改名叫缨然,每一代的换躯体前,他都要把相貌整的和那个人一模一样,那个深深爱着他,而他自己却一无所知的那个人。
方舟趴在床上,背后热辣辣的疼痛无法遮盖他心里的无奈和难以描述的憋屈的感觉,那种想大声地呐喊但是却没有发音的喉咙一般的无奈的感觉。
“出去!”房门被人缓缓拉开,方舟大怒。
显然,门口那人没听,他竟然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身边,方舟不顾背后的鞭伤,要爬起来。
“趴下,我帮你上药。”方真的声音从方舟背后传来。
方舟安心了,他趴在那里,由着那双带着凉意的手,慢慢地把一些伤药小心地铺在自己的那些伤口上。以前他从未这样管过自己,这一刻,方舟真是恨不得伤口再大一些,再被责打多几十鞭子都是值得的了。
时间缓慢地过去,刺鼻的药味在屋子里蔓延着,突然,两人一起说了句:“对不起。”
方真把脑袋扭到窗口外面,脸上露出一些笑纹。
“方真。”
“恩?” “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错,但是我还是要招惹你不快一下。”
“你说。”
“我是说,小豆,他的智力在飞速地发展着,如果原来的小豆的意识无法战胜那只野兽的意识,未来……恐怕你担心的那个人,真的无法活下去,你我都知道他有多么的可怕。”
“……我知道,我等着,我在想办法,有些苦果总归是自己酿的,再难吃也要吞下去的。”
“我说,你是不是说,啊,我要付出自己的生命赎罪这类蠢话?”
“怎么会,你傻啊,那是最傻的人才要说的话吧。”
海面上有一丝丝的微风,船舶路过的海疆难得的风平浪静,方真和方舟躺在一张床上,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从他们认识开始从未如此畅谈过。
方真觉得自己算是突然悟了的。以前他拼命扛着、拧着、坚守着,到了最后他发现,无论他怎么去努力,那些事情他真的无法改变,即使扛着也是自找难受,所以他服软了。是……只要能舒服的活着,他想从现在开始舒服地去过每一天,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但是他现在的感觉,就像一个得了绝症的人,突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一般,他决定向生活屈服,做一做以前从来不屑去做的事情,比如,比如,和方舟聊天,比如,离开他房间的时候亲吻一下那个男人的嘴唇,留下犹如被雷劈的焦黑的人,一脸笑意地离去。
一日后,白水城的有风登陆点,缨然慢慢地走下船,方真和方舟惊讶地看着那个男人。那个神秘的、高高在上的男人,那个全世界上最不快乐的男人,他走下船,伸开双臂,大大地伸开,他跪下,呐喊,亲吻地面,五体投地虔诚地趴在那片土地上。
接着他翻滚着,拼命地在那里奔跑着,然后他跪又在那里,双手举向天空大声喊着:“琴闻人……!我回来了,你看到了吗?我回来了,姐姐……你看到了吗?我又回到了陆地,我活着,我在呼吸着,我回来了……琴闻人,你看到了吗?哈哈……琴闻人,我来了,就像你当初毁灭我一般,我会把你的世界一层又一层地扼杀掉、痴缠掉,我会毁了你喜欢的人,你的弟子,你最爱的融心,琴闻人……”
缨然在呐喊着,那些船舱上涌出来的有风后人在激动地附和着,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放肆地呐喊着,呐喊着内心的憋了几百年的委屈。
方真靠着船上的栏杆,他没看那群已经癫狂的人,他看着远处的海岸,那里升起一层黑云,而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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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到
偌大的室内体育馆中,少男少女们在骚动着,任何一丝好笑,或者不好笑的事情都能引起这些少年男女们发出夸张的笑声和共鸣。
球砸在木质球场地面的砰砰声,球鞋擦动地面的咯吱声,嬉笑声……
包四海穿着一套运动服,坐在加油的队伍里,他盘着腿,手里拿着画板,很随意的画着场地里那些毛手毛脚,嘴巴乱喊,眼睛骨碌碌乱转的同学们,他个子太低,班级球队轮不上他上场,即使轮上了他也不能上,他要好好爱护自己的手,不能参与那些有直接身体碰撞的运动,乐医这个行当,从选择开始他就必然要放弃那个完整的世界。
关于完整,大概吧……
包四海在画一幅画,他每天都在画着各种各样的素描,老人的,孩子的,男人的,女人的,鱼悦告诉他,要他画出一万副不同的表情,一万副不同的心情。
一万张,每张都不许重样,这样才可以,包四海不知道这些练习能带给自己什么,但是,他知道,听哥哥的总是没有错的。
一个球画着弧度,旋转着高速的撞向盘腿坐着的人群,包四海没有抬头,身子向边边躲避了大约半尺,他的动作看上去很随意一般。
球……擦着他的耳朵,撞向了他身后的那位眼镜同学,那位没有防备的同学,当场鼻血长流,倒了下去,包四海露着惊讶的样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面巾纸帮忙救护。
那个球,不是无意飞来的,关于这种看似不经意的碰撞,每天都有很多次。自从上次那位老师的事件后,包四海就在学校出名了,很多人喜欢他,男孩子,女孩子,他被人追捧,少年们的崇拜总是盲目的,有时候,他(她)们甚至为一个人浮浅的长相而去崇拜。一个敢于和警察顶撞的人,得到追捧,理所当然。
那么,被那些来自同龄人的嫉妒也是理所当然,这种可笑的,毫无趣味的,甚至玩得很低级的碰撞,下绊子,破坏他的私人物品,比如,剪断他书包的带子等等之类,层出不穷。
包四海扭头看下场地中一脸无辜的某个同学,以前,这位同学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高大,帅气,家世好,舍得为同学花钱,这些浮浅的理由奠定了他在学校的地位,许多人喜欢他,他一直顺风顺水,如果没有包四海的话,如果没有那个意外的话,他大概能威风到毕业。
捡起丢在地上的画板和飞扬在体育场,被人故意踩上几个脚印的素描,包四海觉得那些人很可笑,他是谁,他是包四海,他是一个小骗子。他出生,成长在最低等的羊皮弄,他能从最贫穷的人手里骗到钱,当然他也算蹲过一次监狱的人,他也见识过比这些残忍百倍的欺负,他认为饿肚子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呢。
包四海拍拍画架和那些画,跟着瞄了一眼那几位少年,眼神里带着一丝丝嘲弄,嘴角勾起一个他什么都知道,我就是不在乎你,小看你,藐视你,气死你的冷笑,接着转身离开。
一位球员,狠狠的,把一个篮球砸在地面上:“呸,该死的矮子。”
是的,包四海个子不高,在同类的孩子里他属于低人一头的孩子,以前也许他在乎,但是现在他没时间在乎了。自从那一天,他看到了那一段可怕的,昂长的距离之后,他想他的人生只有一个目的了,他看着那个人的背影,他要努力的追赶他。
“您不应该在这里,您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几个人处理了吧。”易两不知道从那里悄悄的站了出来,他总是神出鬼没。
包四海扭头看着易两,最近他可以说的字眼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啰嗦,当然这也只限于他面对自己的时候。
“你傻啊,这是学校,不是战场。”包四海伸出手,搂住易两的肩膀下了楼,易两悄悄的微微屈膝,努力维持着某人身高能够得到的高度。
下午,放学的路上,不,也不能说是放学,他翘课了,原因是,化学课,他不能上,这不被允许,所以他只好无奈的“翘课”了。
包四海继续抱着自己的画架,他坐在学校附近的巷子口,巷子口对面有几位修鞋的匠人,他们的表情总是很有趣,包四海很喜欢,决定好好的画下来。
正画的当口,隐约着,身后的巷子里隐约的传来一阵阵的嬉笑的声音,那种不怀好意,笑的很恶心的声音。
包四海放下画夹子,他敲敲太阳穴,这个动作的原始主人叫帝堂秋,他总是作出这种,不要逼迫我,其实我真的在忍耐你,不要烦躁我,我真的不想理你的样子。包四海在生活中,每时每刻的都在模仿着,当然他的年纪正处在模仿的阶段。
“变态。”
“靠啊……你看到没,他没穿衣服!”
“喂,你是傻瓜吧,白痴吧,你怎么不穿衣服呢?”
巷子口垃圾堆附近的角落,包四海看到那几位学校里所谓的偶像,校园球星,他们也翘课了,他们从学校溜出来,跑到一个巷子里,欺负一个连衣服都没穿的人,这人为什么不穿衣服呢?但是,被这几个人欺负的,肯定会是包四海救助的对象,这一点不容置疑。
“我说,你们相信吗?我帮你们拍了照片,另外,我还叫了校监,你说,我们那位伟大的,严肃的,充满正义的校监看到你们,会不会把你们剩下的那点可怜的积分扣掉啊?我听说,有些人,今年的学分再扣的话,最后只能跟幼稚园宝宝同班了”
包四海的声音从巷子口慢慢传来,几位玩耍的正兴奋的学生,扭头看着那边,包四海摊开手:“真的,你们听。”
他伸开手,远处,隐约着,犹如巨象进村,地板被缓缓震动着,几位刚要发飚的学生,互相看了一眼,被那位体重三百多斤的胖校监抓住,他们真的死定了。
“你给我们记住!”领头的说了一句场面话,接着和同伴翻墙跑了。
包四海咧咧嘴巴,觉得这个场面好恶心……他慢慢走过去,看着缩在墙角的那个人影。这人从身体形状看,大约和自己差不多大吧,包四海伸出手,犹豫了一下,他缓缓蹲下,伸出手:“嘿?你……没事吧?”
那个人,双手紧紧抱着头,浑身发抖,隐约着一些抽泣声慢慢传来,这种哭法,一般发生在小孩子的身上。
这哭声不对劲,包四海又叫了这人几声,他只是不应,一门心思的低头抽泣。
包四海无奈,只好站起来,脱下身上的衣服,盖在这人身上,他总不能就叫他这样吧?毕竟光着也不像话。
也许是来源于衣服的温暖,那个人停止了抽泣,慢慢的从臂弯里抬起半个头。
这人有一双,非常,非常漂亮的眼睛,他的眼神无比纯真,畏惧,害怕,忧郁,寂寞,恐惧,胆怯,犹豫,盼望,包四海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能有一双眼睛,能包含着这么多情感。
“别怕,我没有恶意。”包四海安慰着那个少年,但是,那个少年受惊一般再次把脑袋压低下去。
一边的易两站在巷子口对包四海喊了一句:“时间到了。”
是啊,天要黑了,包四海,要去做每一天最重要的练习了,从西城到北城,白水是个巨大的都市,等包四海赶到那个地方,需要最少倒腾四次车呢。
包四海看了下这个人,他把手伸进裤子口袋,摸出一把零钱放在这人面前:“你一定遇到了事情,不过,我看你也不愿意说,听我说,我觉得,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是肚子饿,除了肚子饿,没有更加悲惨的了,真的。”
包四海转身站起来离开了,他没要自己的外衣,甚至他走了几步后想起来,自己的书包里似乎还有一个面包,早上离开的早,嫂子给硬塞了个面包。他走到易两面前,伸手从易两背着的书包里摸出那个面包,转身来到这人面前,轻轻的放置在他那双满是泥巴和伤痕的裸足面前,接着他转身离开。他认为,自己做的足够多了,也许这是包四海和那个家其他人唯一不同之处吧,帮人有度,这是做人的基本,因为每个人的人生都未必圆满,需要帮助的人遍地都是。
这种思想,来自,羊皮弄。
披着包四海衣服的人,慢慢的把手从臂弯里彻底抬起,他很脏,出奇的肮脏,即使他抬起头,仍旧无法叫人看到他的五官,除了那双眼睛。
他伸出手,慢慢的拿起放在地面上的那个面包,接着看下远方。
“哥……哥哥。”这人努力的吐出几个字,接着开始狼吞虎咽的吞咽那个面包,他很久没吃东西了,失去蛋白质和维生素的身躯在一艘货轮的冷藏室整整睡了一个多月,等他上岸的时候,这个身躯无法提供给那个贪婪的大脑以营养,于是,一直沉睡着的某种思想,慢慢苏醒,慢慢的开始恐慌……
一个面包,并不大,但是它能迅速提供给那个需要的大脑以启动的营养,当一个面包缓缓入肚之后,那双满是情绪和思想的眼睛,消失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呆滞中的仇恨和仰起头在空气中拼命闻着味道的某种怪异的兽的样子。
巷子口,再次传来一阵阵的怒骂声,显然,包四海的工作没做好,谎言被戳穿了,那些“球星”原路折返。
六月二十七日,全国休息日
天气逐渐发热,花椒买了新的种子,今年,如果花花不捣乱的话,她希望可以种植出更多的蔬菜。
包四海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双手枕在脑袋后想事情,今天不上学,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值得他去做的,宝云嫂子回了娘家,最近她怀孕了,两个月,家里人都很高兴,越发的不想叫她在家带着,这个家,目前不太平,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
“想什么呢?”田葛难得有兴致管别人的闲事。
包四海没回头:“一双眼睛。”他这样回答、
田葛笑了下,觉得这孩子,竟然也学会玩深沉了,他摇摇头,看下家门口不远处,躲避在墙角边玩神秘的某个人:“哦,我出去一下,你要买东西吗?”
“我没钱。”包四海拒绝,最近他真的很穷,非常的穷。
“不要你钱,只要不过分。”田葛笑了下,伸手揉乱这孩子的头发,有时候他觉得有个弟弟真的也是不错的事情。
“恩,帮易两买几套新衣服,要换季节了。”包四海这样说。
田葛点点头,转身离开了院子。他走了好一会,包四海突然从院子里的躺椅上一屁股猛地坐了起来,花椒吓了一跳。
包四海冲回屋子里,拿出画板,犹如鬼上身一般的在画板上很流畅的画着,他画的很快,几乎是短短的几分钟,一双,充满各种情绪的眼睛跃然于纸上。
包四海很快的画完那双眼睛,除了眼睛他描绘不出任何东西了,画完他似乎很疲惫,他直直的躺下,好像跑了几百里地一般,疲惫已极的闭上眼睛,缓缓睡了过去,不远处靠着花藤的易两缓缓回头,看到包四海的睡相,他微微笑了下,转身回屋。此时虽然是初夏,却也有些凉意,几分钟后,易两抱着一床薄毯子,慢慢盖上,那张画纸,他想拽出来,但是包四海抓的太紧了,他无奈的笑了下,放弃了念头。
柔和和的初夏的风,缓缓吹入某人的梦境,他梦到了羊皮弄,梦到了巷子口那个炒栗子的大叔,奶奶的旧居,还有那些久违的霉烂味道,但是为什么不讨厌呢?
包四海在梦境中拼命的跟人打招呼,但是他犹如透明的一般,无论他怎么大喊大叫,就是没人搭理他,于是他很着急,急的一头大汗……的……被人剧烈的摇醒。
鱼悦一只手拼命的摇着包四海,一只手紧紧握着那张画,包四海受了惊吓一般看着自己的哥哥。
“你在哪里看到这双眼睛?”鱼悦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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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
天空漆黑成一片,此刻应该是归家的时候,工作繁忙了一天,疲惫的人们,应该坐在家里喝着暖茶合家团聚着看肥皂剧。
但是,巷子口,一些没等到孩子归家的家长,正在失声痛哭着,嚎啕着。
鱼悦站在这里,这里已经被警察封闭了,是帝堂秋想了一些办法,他们才得以进来。
“是……我同学……呕……”包四海说了半句话就跑到一边呕吐去了。易两一边拍他的后背,一边扶了他出去。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刺鼻,恶心。一警察在这里整理了一天一夜都没整理完这惨不忍睹的现场。
这些是小豆做的?那个胆怯的,总是露着羞怯怯样子的小豆?他才六岁吧?鱼悦不敢相信,他回头看下一脸平静的月光,伸出手想堵住他的眼睛,月光抓住他的手,安慰着冲他笑着摇摇头,他没事,他在大海里孤独了几千年,没有比孤独更可怕的事情了。
“榔头……不是他,对吗?”鱼悦看着站在一边,露着冰冷表情的榔头。
榔头看下鱼悦,还是慢慢的走到那几张雨布面前,现场的警察正在根据一些特点把那些尸体连接起来,他们想,最起码,也要接好,这样他们的父母看到了,也许能得到一些安慰。
不管这些人在学校,有多么调皮,多么叫人操心,但是,他们都是妈妈的孩子。
榔头缓缓蹲下,看着那些被深深撕扯开的伤口。他解开自己衣服的扣子,在他的胸口,五道深深的伤痕,才结痂。
“是他……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是他。”榔头站起来对鱼悦说。
鱼悦倒退了几步,摇摇头:“是吗,我们回家吧,对,回家去。”他不相信,即使事实摆放到面前,他还是拒绝相信。因为自己的无能,因为自己的保护不周全,他满脑袋都是浴室里,那个小家伙一脑袋肥皂泡的样子。
“哥哥,迷眼了……哥哥……迷眼了……”
“我要跟哥哥睡呀!”
“我来找我的哥哥呀……”
“这是我的鸭鸭……”
鱼悦转身向外走,包四海擦着嘴角慢慢走进来,他看下鱼悦:“昨天,那些人还在打球,我不喜欢他们,可是……”
“一起回家吧。”鱼悦对他说。
包四海摇摇头,拿出风笛:“我送他们一程。”
苍茫的夜色中,一首单纯的曲调慢慢从小巷里缓缓传出来,鱼悦走出巷子茫然四顾,回家?
小豆还在外面呢,在挨饿着吧?他要去找他。想到这里,鱼悦加快速度,向着一边的大道快步走去。
“他不是,不是过去的小豆了……”榔头一把抓住他。
鱼悦扭过头看着榔头:“怎么证明他不是?你看,他不是没袭击四海吗?”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包四海画的画,举着,给让榔头看:“你看,看这双眼睛,是小豆对吗?对吗?”
榔头脸色暗了暗:“他很危险。”
“没事,我陪着他,不去找,悦儿怕是不会死心的。”一直没说话的月光出声安慰榔头。
榔头缓缓放下手,接着抬头:“我陪你们,这个时候还是在一起的好。”
鱼悦点点头,接着开始快步向着附近跑去,他不知道去哪里找,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但是,那又如何,鱼悦拼命的奔跑着,任何力量都拉扯不住他的脚步。
那个孩子……
那个孤独的孩子……
那个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眼神的孩子……
那个总是黏着自己,那个拥有一双渴爱的眼神的孩子……
“豆……你出来!”鱼悦大喊着。
“豆,别怕,哥哥知道,你害怕了,哥哥在这里……”鱼悦撕心裂肺的喊着。
“豆……出来,哥哥知道,你在,那不是你,你不是故意的,你不想的,对吗?别怕,哥哥在这里……”鱼悦像个疯子一样,也不知道是找小豆,还是在……找其他的什么。
他就那样奔跑着,从一条街到另外一条街,月光和榔头跟随着他,没有阻止,只是默默的跟随着,象两个傻瓜。
午夜,万家灯火熄灭时,鱼悦木呆呆的被月光拉着,慢慢的走回家门。
花椒打开大门一脸担心:“先生……?”
榔头悄悄的在嘴巴边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花椒闭了嘴,转身走到大门口,默默的关闭起院门。
鱼悦家对街角的屋顶上,一个身影匍匐在那里,漆黑的夜色中,那双闪着凶光的眼睛,却不停的掉着眼泪,他的情绪不停的在转换着,拼命的压抑着,他完全屏起了自己的呼吸,甚至,他的心脏都憋的停止了跳动,他害怕,他思念,他仇恨,他委屈,他愤怒,他畏惧……
这些情绪变换着出现在在他的身上,想过去,又怕伤害到哥哥,终于,当大门缓缓关闭后,那条人影,趴在午夜的寒风中,再次小声抽泣起来,他做了错事,他吓坏了,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一会糊涂一会明白的,但是唯一知道的是,他不能过去,过去……他会伤害到哥哥。
终于……他累了,哭累了,于是,他找了个避风的墙角,把长大的身体缩成不可思议的一小团,蜷缩着,缓缓睡去。这里,距离鱼悦家,只有一墙之隔。
月光缓缓放下手里的毛巾,他凝神听着,榔头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他看着他。月光看下神情低迷的鱼悦,冲榔头努努嘴,示意他出去。
榔头拍拍鱼悦的肩膀:“小老板,别难过,有些事情,不是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就像小店市死去的那些人,不管我们多努力,付出多少,我们还是无法挽救了那么多。我知道你着急,但是,现在需要我们做的事情太多了,对吗?比起小豆,有许多需要乐医治疗的孩子,在等着我们为他们的未来努力不是吗?”
鱼悦缓缓点头,他抬起头,冲榔头苦笑了下:“抱歉,害你们担心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我就觉得他像我,我原本……原本想着,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话,最起码也要他活的比我快乐……”
“我知道,知道的。”榔头拍拍他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月光轻轻搂住鱼悦的头,把他收容在自己怀里,什么也没说,就是那样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的后背。
榔头把手里的香烟拧了,放到门边的烟灰缸里,他对出来的月光说:“怎么样?“
月光笑了下:“叫他自己安静下吧,我们去外面谈,你跟我来。”
榔头一头雾水的跟着月光,穿过家中的走廊,径直走到厨房,接着他看月光找了一个大盘子,开始从冰柜里拿着各种各样吃的。
“月光?”榔头纳闷的看着他。
月光回头冲榔头笑了下:“那个孩子,就在附近。虽然他努力掩盖自己的气息,但是,我想应该是他吧,他追了我们一路。”
刚刚坐定的榔头吓得从厨房的椅子上直接蹦了起来,月光立刻比了个嘘的手势。
“嘘……你先冷静。”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他来杀小老板的……他……”
“你了解动物吗?”
月光突然问榔头,榔头呆了下,不明白,到这个时候了,为什么月光问自己这个奇怪的问题。
月光继续拿着食物:“动物,其实胆子都非常小,它们的攻击大部分都因为生存需要,动物也有感情,知道爱的,就像我……”
榔头连忙摇头:“月光,你不同的。”
月光笑了下,关闭起柜门:“怎么会不同,我也杀过同类,杀过成千上万的海妖,最初的战争,都是为了简单的食物这样的问题爆发的,动物也好,人类也好,我们占住一个地盘,人类称之为家……当有不明者进入后,攻击是唯一的办法,就像……这样”
月光突然一步迈到厨房那扇不大的窗户前,他猛地推开窗户,瞪视着院子围墙上那个站立着的人。
今夜,天色很暗,吴岚的月光很孤独的悬挂在天空中,它凄凉的月色缓缓的从天空映射笼罩在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月光不是第一个发现这位不速之客的人,鱼悦也推开了二楼的窗户,接着他缓缓从窗户直接跳到院子里。
“我家有大门。”鱼悦看着站立在墙头的人。
月光下,那人笑了下,缓缓的盘膝坐下,就像那不是墙头,而是鱼悦家的客厅沙发一样。
这人年纪不大,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他的样子很普通,眉毛细细的,他的眼睛半迷着,带着笑意,他的脸是那种非常标准的瓜子脸,下巴尖尖的,薄唇向后勾着,也露着笑意。
鱼悦看着这个穿着古式长袍的男人,不管他是眉毛笑还是嘴巴笑,他觉得他很碍眼,即使这人眉心有一颗和他一模一样的红痣。
“我来看你。”那人托着下巴很随意的居高临下看着鱼悦说。
“我不认识你。”鱼悦回答。
“可我认识你。”那人的笑容更加开了,他看下窗户那边直直的盯着自己看着月光,突然吹了一声口哨,那个样子就像街角的一个臭痞子。
“哇……美人。”他赞叹了一句。
院子里,刚刚结出新树叶的一棵铜钱树的树叶,突然全数脱落,笔直的犹如利剑一般射向墙头,那人一个后仰从墙上跌落下去。
本来好好的院墙,突然出现无数树叶穿透的孔洞,鱼悦回头看下月光,月光伸出手缓缓关闭了窗户。
时间安静了一会,墙壁上出现了一只攀爬的手,接着第二只手扒住了墙头,那人以非常难看的姿态再次爬上了院墙,他好似费了很大的力气一般,艰难的爬回原来的位置,原样坐好:“我说,儿子,我只是来看看你,你不必这样吧。你……这个不孝子。”
这人突然站起来,伸出手拇指指着鱼悦,一副老子骂儿子的语气骂出来。
“琴闻人?”虽然隐约着想到了,但是,鱼悦还惊讶的失声说出那个名字。
“哎?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你怎么会想到是我?为什么?为什么?”墙壁上的琴闻人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并对鱼悦说出的那个答案表示惊讶。
“许多事情碰在一起,自然就知道了。”鱼悦回答。
琴闻人对着天空打了个响指,一副我非常满意的样子:“真是不亏是我的基因,你没叫我失望。”
鱼悦对他的赞美似乎毫不领情:“你怎么还不死呢?”
琴闻人窘了一下的样子:“你就这样想我死吗?我死了谁来保护你啊,我亲爱的儿子,我的传承者,你看,我们长的多么像,就连这个红痣都是一模一样的。知道吗,爸爸的红痣只有我继承了,对了就是你的爷爷,大乐圣,大陆上最伟大的乐医。”
鱼悦没在说话,他不知道这个自称琴闻人的家伙,为什么要半夜趴自己家墙头,他站在院子里,看着他。
厨房内,月光端着满满两大盘子的食物对榔头说:“别告诉鱼悦,小豆在附近,先不要惊吓他,你去院子里帮下悦儿,我从后门出去。”
榔头此刻已经全然慌乱,这算前有狼后有虎吗?他此刻已经全然慌乱了,他点点头,转身想从门里走出去,但是,他思考了下,还是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月光端着食物,穿过走廊,他看下紧张的站在窗户后的那一大家子人,外面的气息太过强烈,月光感觉不到,鱼悦感觉不到,榔头感觉不到,那是因为他们拥有可以抗衡的东西。
但是,帝堂秋他们,被那股子强大的力量压的几乎气都喘不上来,动都动不了。
月光没去帮他们,他沿着一边的过道,悄悄的推开后院的门,此刻的他,也闭住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他缓缓的来到墙外的夹脚,慢慢放下手里的食物,他蹲在那里,看着黑夜中窥视着自己的眼睛,他没有再靠前,他只是看着他,温柔的,毫无恶意的看着他说:“吃吧,我知道你饿了,知道你害怕,在这里乖乖的呆着,不要出去。”
他说完,慢慢站起来,转身离开。
院子里,鱼悦还在和琴闻人对视着,榔头慢慢的出现在他们中间,阻断了某种视线。
“舞道者?直系传承?你是姐姐的后代?”琴闻人的语气带了一丝惊讶。
“可以这么说。”榔头直视着他。
琴闻人双手拍拍膝盖,仰头看下那轮孤独的月光叹息:“今晚,真是惊喜连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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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20
坐在墙头的人
月亮悄悄的在云层游走,忽而进去,忽而出来,鱼悦看着墙头的琴闻人,心里依旧在整理着和这个人的种种的关系。
自己算是他的什么,细胞再生体?克隆体?或者其他的?他以前阅读过一本书,书上是这样写的,一对父子,很早就分开,儿子从未见过父亲,三十年过去,有一天,他们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擦肩而过,那种从心里抑制不住的亲切感,熟悉感,令他们回首相望,终于得以相认。
这个人,鱼悦对他没有任何感觉,若说有感觉,还不如琴汐冠,即使他生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红痣。
“你不打算请我进你们家吗?”琴闻人终于开口问。
鱼悦摇摇头:“不!”他说不。
琴闻人失望的向后扯扯嘴角:“你对我充满敌意。”
鱼悦向后看了一下,拉过一张庭院椅子坐上去,双手交叉在胸前:“你又不是小动物,激发不起我的爱心。”
琴闻人呆了一下:“你在讲笑话?”
鱼悦:“我不会。”
“呵,其实很多年都没人敢跟我说笑话了,真的,我也想和大家交流一下,可惜,他们都离我远远的,我很寂寞,开始的时候,我创造了汐冠,可惜,那孩子越大越讨厌。后来,他们跟我说,有个你,说实话,我不喜欢你的出现,你和汐冠不一样……怎么形容呢,这样说,有一天有些人,偷走了我的精子,恩,精子,好吧,暂且这么形容,然后许多年后那个精子对我说,为我负责吧,你是我爸爸……换了是你也会不高兴的对吧?”
“你就是来和我讨论这个问题的?”
“也不是,我就是想看下被汐冠藏起来,捂起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现在,我看到了,很有趣,你身边的人都很有趣,好吧,我承认你的存在,你可以姓我的姓氏,享有我子嗣的权利。”琴闻人像是施恩一般说出这番话。
鱼悦看下榔头,无奈的撇撇嘴巴,谁稀罕啊。
琴闻人等待着,默默的等待着,他伸开手,犹如神仙一般等待着信众感恩戴德的匍匐。他闭着眼睛,神情无比神圣,然后……过了很久,他睁开一只眼,院子里的鱼悦,正咬着一个苹果露着看笑话一般的表情看着他。
“哎?你在做什么?”琴闻人问。
鱼悦举起那个苹果:“吃苹果……你……要吃吗?”
琴闻人呆了一会:“给我挑选一个大的,不甜我不吃。”
那股压力缓缓的退去了,屋子里的人犹如被抽去骨头一般的瘫软在地上,月光抱着花花靠着窗户向外看着,帝堂秋和奉游儿先挣扎起来,再次趴到窗台上。
“他们……呃,在做什么?”帝堂秋觉得这个画面很惊怖。
“吃苹果……”奉游儿要疯了。
鱼悦抓了一个苹果顺手丢到墙头,琴闻人接过去,在衣服上随便擦擦,开始大口的咬着吃。
“我在神庙见过你,你不是这个样子。”这是鱼悦第一次对琴闻人主动说话。
“我本来就不是这个样子,改来改去的就这样了。”琴闻人回答。
“这样活着挺痛苦的吧?要是我,恐怕根本不想活。”鱼悦咬了一口苹果,一边吃一边认真的思考,认真的提问。
“我早就想死了,可是,那个人不死,我就得活着。而且即使我死了,自杀了,灭绝自己了,四季也不许我死,他们总有办法叫我复活。好比你,如果我想出办法毁灭自己,那么你和汐冠就必须选出一位岛主,继承那个位置。其实……我早死了,怎么说呢?恩……就是……我也不知道,反正那个琴闻音活着,我就不能死。再说了,为什么我就必须死呢?你家里那条鱼都活着,我为什么必须去死?”
琴闻人看着靠在阳台上的月光笑,月光没看着他,他只是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花花背后的毛,可怜的猫儿都吓坏了。
鱼悦稍微震惊了一下,但是很快了然,有些东西,对于这些老怪物,隐瞒也没用,他们看一眼就能知道月光是什么,上千年的阅历在那里摆着呢。
“他们来找我了。”琴闻人站起来,看着远处。
“谁?”鱼悦顺嘴问了句。
“他们,希望我活着为他们支撑某种东西的那些人,他们希望我活着,一直一直活着的人。”琴闻人笑了下,伸出手对鱼悦说:“再给我一个,他们不许我吃生冷的东西。”
鱼悦拿起苹果,想了一下:“没关系吗?”
“恩,没关系,大不了洗肠子。”琴闻人回答。
正要丢出去的苹果,被鱼悦收了回去:“那你还是别吃了。”
琴闻人差点从墙头闪下来,他尴尬的看下四周,月光没看他,榔头带着一脸无奈的笑意看着一边,觉着,这个老怪物好像没想象的那么可怕。帝堂秋和奉游儿慢慢的蹲了下来,他们可不敢看。
“你和他们不一样,真的,跟我回乐灵岛吧,反正除了那里你哪里也不能去对吧,跟我回去吧。”琴闻人的语气突然第一次带了一丝丝哀求。
“很寂寞?”鱼悦问。
“恩,一个人,他们怕我,不敢看我,睁开眼睛是一个人,睡着了做梦还是一个人。”琴闻人的语调里,哀伤是真实的。
“缺德事做多了吧!”鱼悦咬着苹果,很随意的说。
琴闻人笑了下:“恩,大概吧,别人也许真的就没你清楚呢。你身边有舞蹈者的直系传承,当年的事情想必已经清楚,可是……为什么是我缺德呢?你知道吗?如果我晚发动一星期,那么今天我会是那个缩手缩脚,藏头露尾的琴闻音,我的子孙后代会盖上不能出生的印章,万世万万世的卑贱,包括你。如今你能站在阳光下呼吸,而不必像你那个哥哥一样藏头露尾,这一切,你都要感谢我的缺德。.”
鱼悦丢出去手里的果核:“他是你弟弟吧,亲生的弟弟,一奶同胞,世界上你们该最亲厚才是。”
琴闻人仰头看下躲避在云层里的月亮,看了很久:“原本……我是很爱他的,可是每个人都夸奖他,说他这里好那里好,就连父亲都是这个样子,还有妈妈,姐姐,他们都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比我聪明,你知道吗?我觉得你是知道的,因为我们的遭遇是那么的相同,也被人冷落,也被人遗忘,不管多么的努力,别人也看不到,也总是拿我们……去比较,比来比去的,兄弟就成了仇人……哦……时间太久了,我都忘记了,我死了你知道吗?死了许多许多年,你不能要求一个老人去回忆起他三岁时候的事情吧?”
“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吧?”鱼悦看着他问。
“真是奇怪了,为什么我要给你解释这一切呢?”琴闻人低头看着鱼悦。
“我是受害人,这个理由,够了吧?”鱼悦回答。
琴闻人笑了起来,嘎嘎的那种,笑的要断气一般的感觉:“受害人?哈哈……你要笑死我吗?受害人,我怎么听这个道理如此的牵强呢,要说是受害人的话,我才是最大的那个吧,一次一次的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被那些人推到前面,我没想去比较,他们比较了,我没去害哪个他们害了,我没去烧死他,他们说是因为我烧死的。一切一切的不好的东西,只因为我是融心的缔造者,那么融心做的种种的错事就必须我这个倒霉蛋来承担,啊,到底谁是受害人呢?就连父亲都说不清吧?那个老怪物,非要整出一个什么单一继承制,他看着我们拼的血肉起飞,他看着妈妈流泪,喂……随知之……”
他叫鱼悦,鱼悦似乎很反感这个名字:“你知道,我和随家没关系,我叫鱼悦。”
“好吧,鱼悦,你知道吗,我死了,死了很多年,你不能要求一个死人给你个交代吧?”
“死人?死人不会几十万里的把手伸进别人家,死人不会悄悄支持实验兽计划,死人不会一手签署小店市的毁灭计划,死人不会……命令别人骨肉相残吧?”
“喂……这你就不能怪我了。”
“难道要怪我吗?”
“他们每天都要把几米厚的文件搬到我那里,我怎么知道我签署的是什么东西,再说了,我是个开明的父亲,我要是什么都管的话,也许你都无法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了吧?我亲爱的……不知道是我的什么的孩子?”
这个人,他如此轻蔑,如此不在意,如此轻描淡写的说着推卸责任的话,鱼悦一直压抑的火气慢慢的,慢慢的从心里喷发出来,他刚要对这个家伙大声吼一点什么,屋子那边,一声巨大的破壁,和花椒的惊叫传来。
琴闻人看着鱼悦跑进屋里,他依旧坐在墙壁上,嘴巴里喃喃的说:“这个世界真奇怪,非要叫死人负责,你说,他们是不是傻瓜了?冬水?”
墙壁那边,有人温柔的对他说:“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该回去了,长时间和未作处理的空气接触,对您身体不好。”
琴闻人从墙壁上站起来,看着下面:“我才不怕,即使我死了,你也总有办法令我活过来对吗?冬水,你离不开我,就像我离不开你们四季家一样,对吗?”
墙壁那边微微的叹息了一下,等了一会:“您该回去了。”那个语气带了一丝丝哀求。
琴闻人托着下巴很认真的思考,他听着屋子里巨大的撞击声和惊叫声,他看着即使乱成那样,依旧抱着那只猫咪犹如没发生任何事情一般盯着他看的月光,他笑了一下,慢慢站起来扭头看着街边的一个角落:“真好。”他说真好。
那些金钱树的叶子再次从地面上飞起,直射了出去,抱着猫咪抚摸的月光皱下眉头,几声惨叫相继的,从街角传来,接着……琴闻人消失了,墙头回复了平静。
屋子里,鱼悦跟小豆对视着,他知道,他是小豆,不管他现在转变成什么样子,他看他那双一边暴露着凶光,一边掉泪的眼睛就知道,他是小豆,即使,这人看上去竟然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细长的指甲,发着不属于指甲的光,这人鞠着身体,匍匐在对面的墙壁上,他的眼球迅速的上下转动着,随时都准备给对面的人致命的一击。
榔头阻挡在鱼悦面前,他认识这个姿势,当初,他就是这样受伤的……
屋子里是一触即发,而屋子外,那些一直在窥视的人们,根本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 第五课的李思看着周挽歌,此刻,周挽歌的手已经把窗台上的木头,硬生生的抓出几道壕沟。
“你知道的,我们得到过命令,谁也不能帮,谁也不许帮,乐医的战争我们看着就好,谁胜我们依附谁,几百年来,大家都照着这个规矩走,所以……你最好不要冲动。”
周挽歌的眼睛睁得的很大,几乎要瞪出血来:“李思,你知道吗,如果那个屋子里任何一个人死了,死去的也许是这个国家,乃至这个陆地未来的希望,那些人,是吴岚,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乐医,为什么我们不能出去?为什么我们不能出手帮上一下?”
李思叹息了一下,拍拍自己的搭档:“我们只是小人物,一部为国家生存的机器,不要把个人的感情纠结在这里,第五课不止是你一个人,下面一大绑的同僚个个有老有小。”
鱼家的院落,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一个巨大的沙发飞了出来,在天空中突然碎成无数块,接着易两飞了出来,身体重重的撞击在周挽歌屋前的墙壁上,包四海惊叫了一声,想冲出来,但是又被谁拉扯住。
周挽歌转身向楼梯那里冲,李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吼:“周挽歌,我们只是小人物,这些跟着你吃饭的兄弟,个个都要养儿育女,你这一出去,第五课就完了,你叫大家怎么跟家里交代?”
周挽歌透过破碎的窗户,看着墙壁那边一动不动的易两,大滩的鲜血从他身上流淌出来,那是教官,那个手把手教过自己,无数次挽救过自己性命的教官。
屋子里鱼悦的声音传来,他的音调里带着哀求,带着压抑的哀调:“不……月光,求你,不要杀他,不要伤害他,他是小豆啊,他只是个孩子……不……”
一阵刺耳的带着攻击性的痴缠突然从风笛里传出,伴随着一连串的被音刃破坏掉的玻璃碎片声,地面突然的塌陷声,这个夜……已经混乱到了不堪入目!
黏贴在一起的背影
屋子里的情形,无比紧张,一触即发,不管外面的人到底抱着什么态度,或窥视,或旁观,都无暇顾及了。
月光所有的精神本来全部笼罩在院子里,当墙壁破了一个大洞,易两第一个冲了出去,但是身体还未触及到某种东西的时刻,他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逼迫着飞了出来,肉身生生撞塌两层砖墙,接着无声无息……四海大声想叫点什么,但是,他发出来的语调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得到,那股,那股强大的恐惧的气缓缓的压了过来……
榔头阻挡在鱼悦面前,鱼悦伸手拉开他,他紧紧的盯着面前这个人,这人的形态已经脱离了人类的样子,他的手臂长到垂在地板上,身体鞠着,一些咕咕的声音从他的肚子里发出来,他的毛发根根立起,发尖闪着寒光,他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演变成了利器。
他记得这两个人,他当然记得,就是距离几千年他也无法忘记,就是那后面的人,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姐姐,在地下水道,哥哥把自己扔了出去,回过头去,哥哥已经粉身碎骨,在那个城市,它们一直被追杀着,被那个人的声音追杀着。
它们每一天都在拼命的逃……它们只求一小块可以叫它们生存的地方……只要有一点点就可以……
然后在那块地方,一家子快乐的匍匐在阳光普照的草地上,就那么互相依偎着,舔着……幸福的对视着……
它是最软弱的那一只,总是得到最好的照顾,最大份的猎物,最安全的位置。哥哥姐姐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它们说,安心去睡,睡醒了,一家人在一起,就永远不分开了……然后它好听话,好听话的睡去……
当它再次张开双目……
当它再次的呼唤……
世界上……就只孤单的……那么孤寂的……剩下它一个……
它徘徊着,寻找着,奔跑着……
要活着,无论如何也要活着……它找啊,找啊,闻啊闻啊、叫啊叫啊……谁能回答它,谁来清洁它背部触摸不到的皮毛?
接着它看到了,听到了,那个动人的声音,它在呼唤着……帮它追忆着,一家子快乐的粘在一起的日子,互相依偎的日子。它每天都去听啊,那个时候,它第一次觉得,那种生物除了果腹之外,也能带给它温暖……慢慢的……慢慢的……它忘记了哥哥的忠告……姐姐的教导……
于是,它又睡去了……以为这一次,可以幸福的不用再醒来……不用再孤独一次,没有人能知道,那种滋味,多么难熬。
天地间,只有它一个的恐惧,如果它明白,如果它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感觉,那么它宁愿选择……
“死亡!”
心甘情愿的,去死亡……
一步,两步,鱼悦在接近着,他看着他的眼睛:“豆……”他叫他,想伸出手去拥抱他。
他认识那双眼睛,那双充满矛盾的眼睛,虽然他长大了,但是,嘴角那个小小的酒窝,就是年轮怎么跨越,它都在那里。
“嗷……吼……”他突然大叫,周围的东西飞了起来,巨大的冲击波和啸声顿时引发了花椒和一些仆人的暴虐,那些可怜的人,身上的毛细血管顿时受到强大的损伤,七窍流血不止的神态癫狂。
鱼悦翻转手腕,伸手从墙壁上拿下一个装饰用的医器,只吹出几个单音,那件可怜的所谓医器便破碎成一块一块的。
奉游儿和帝堂秋记得这个声音,怎么能忘记呢,那些和他们一起成长,一起共事的多少人都死在这个声音之下,还有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乐医们。他们对视了一眼,就近去摸自己的医器,这一次,即使同归于尽,他们也不想再有一次后悔的记忆。
“不……不要伤害他,他是……人……他是小豆!”鱼悦大喊着,哀求着。
正要奔跑出去的包四海,心脏犹如被雷击一般,断裂成无数片,他捂着心脏缓缓的倒地,他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易两倒下的方向,接着,无奈的昏迷过去。
“熬……”他又张开了嘴巴,那是愤怒,是不甘,它找到他了,真好,它找的就是他,毁灭了他,那么心里那种难过的要碎了的感觉,会好的,对吧?
他大叫着……突然……另外一种奇怪的声音,只有他能听到的古怪声音阻断了他第二次啸音。当初,在吴岚杀那些大乐医的时候,他一共用了三声。
三声啸音,触发别人内心纠葛的痴缠,每个人都有痴缠不开的事情,这些一生都无法磨灭的尴尬,难受,纠结,苦痛的记忆,隐藏在每个人的内心,最最深处的地方,那些东西,就像一块表面上看上去已经结痂的伤口。
那伤口,不管过去多少年,打开那道痂,里面依旧流脓流血。
实验兽的啸音,是顶级负面值的一种极致,当这种极致达到最大值,那么它会成为乐医的克星。
这就是有风为什么需要实验兽的秘密,他们要的就是彻底的,不计后果的毁灭,没有什么所谓的新世界,没有什么,所谓的合作,缨然从制定这个计划开始,就没想着和融心有什么融合的念头,他要结束这一切,结束他,还有他,曾经的琴闻音的苦难的一生。
那歌……是无声的歌……歌声来自世界上最后一只人鱼。
月光缓缓的张嘴,他在攻击,无声的攻击,鱼悦从来没看到过如此愤怒的月光,他上半身的衣服全部碎成无数片,那些蓝色的头发犹如对面的他一般,也转换成一种武器,它不倒立,也没有寒光,但是,它在延长着,犹如无数条蓝色的曲蛇,那些曲蛇迅速的蔓延过去,缠绕住了他。
现在的月光,就像一位披着看不见盔甲的战士,他的眼睛里剩下的只有敌人,这么强大的敌人,令他内心难以描述的兴奋,人鱼……何尝不是兽。
无论我们叫什么……属于什么种类……归附哪一科……我们都属于食物链……都是兽。
鱼悦瞪大了眼睛,他叫喊着,阻止着,他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他见过月光用这种方式绞杀过海里最凶猛的鱼类,那些重达几吨重,甚至几十吨的怪物,最多五秒,月光会用他特有的办法,把那些鱼类化解成不到一寸见方的碎块。
“不……月光,不要杀他,求你,求你,他是小豆……他只是个孩子……月光!”鱼悦大喊着,但是他很快发现,小豆并不像那些海里的怪物一般脆弱,他的身体以奇怪的角度不停的扭曲着,不停的以不可能的角度跳跃着,甚至……他还令月光受了伤。
一些鲜血缓缓从人鱼的锁骨上流淌下来,人鱼的血液是蓝色的,天蓝色……
两位不再属于食物链的“人”对视着,随时要吞噬对方。
“不……”
鱼悦不敢相信,他第一次见到月光的鲜血,如果不是他那一声阻止,小豆也不会伤了月光,刹那间,鱼悦混乱了,心被狠狠的抓着,一张无形的网兜转着他,扭曲着那颗已经伤痕累累的心……
他必须要做一些什么,不管什么,随便什么,任何事,任何的物……
琴闻人慢慢的在街区上行走着,突然他停下脚步,转回身:“咦?”
一阵奇特的音乐,缓慢的从小巷的空间,慢慢的,慢慢的流淌出来。
“乐之空?真正的空……不,我不相信,不……”
那是一首歌,以前从来没听到过的歌曲,琴闻人,慢慢转过头,顺着声音,一步一步的走回鱼家。
此刻,鱼悦家的上空,飞起一个巨大的五米左右大的巨大的,很神奇的犹如肥皂泡一样的东西。
“乐之空……真正的空……不……我不敢相信……”另外一条街作为旁观者的缨然,紧紧的盯着那个空中的泡泡,那个泡泡他见过。
在妈妈的洗衣盆里,孩子们簇拥着那些泡泡玩耍,记得爸爸说,他会用音乐演奏出世界上最美丽的“乐之空”,那是属于琴家人的一点点小温馨,琴家的小幸福。
乐医的最高境界,真空境界。琴闻人没有做到,琴闻音也没有做到,因他们没有做到百分百的去爱,百分百的去守护。
“原来……是这样的。”缨然突然喃喃自语,不远处,他的哥哥,露着奇怪的笑看着他。
鱼家上空,那首奇怪的歌,依旧在飘着……没有根的飘……
那是一首童谣,声音若古,却又夹杂了现代乐曲的特点,这首曲调,出奇的没有以前乐曲中的特殊老套子,没有医器,没有乐器,它甚至曲谱都没有。
泡泡中的鱼悦拿着从地上拾起的汤勺,轻轻敲击着面前的三个残存的完整的杯子,整个乐曲完全脱离了过去所有在场人听到的流派,这歌,属于鱼悦自己。曲子里的不足之处,是竟然用了鱼悦那依旧有问题的嗓音唱了出来,鱼悦不是歌唱家,甚至,他没有一副好嗓子,但是,他就是那样很认真的唱着。歌曲夹杂着以前小豆在幼稚园学会的,经常在嘴巴里哼哼的儿歌,鱼悦并不知道那些儿歌全部的歌词,但是,他想他知道怎么去表达。这首歌,不是乐医那种特殊的精神力去逼发出来的歌,它是……小豆的歌……或者其它的一些什么……
“你真的忘记了吗
那房间后面的小池塘。
暖暖的春风,
可爱的小蝌蚪。
绿色的水面,
蜻蜓在舞蹈。
童年记忆里的小池塘,
就在家的后院篱笆下。
蚯蚓的家曲曲弯弯特别大,
我记得了,海的那一边,
有个幸福的家,
家里的人好多啊,
有家中的爸,
有家中的妈。
有最爱的哥哥,
还有疼爱弟弟的姐姐三。
记得了,记得了。
陀螺转动的美丽世界啊,
一圈圈的转啊。
记得了,记得了。
山崖下,那小小的家。
是和哥哥一起搭。
太阳太阳,你慢点下,
我们在等家人归来啊。
彩虹,彩虹你快点搭,
搭起的大桥上站着我们全家。
归来啊!
归来啊……
这里有世界上……最幸福的家……
在那小小的屋檐下,
我的家人都在啊……”
这是,吴岚,这是这片大陆上,某个守望家的人的歌,虽然这夜的星空,真的不那么美丽,皓月清辉下的鱼家,已经破烂成断垣残壁,但是那个人依旧痴痴的守望着,他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有所有亲人都在的家。
那是一首普通的歌,它有着世界上最单纯干净的旋律和声音,它揉搓着所有听到它的人的心,它带来家中后院植物的体香,带着世界上最美好的期盼,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没有伤害,没有成长,只有那么单单的一个院落,还有一群永远长不大的孩童在永远吟唱着的歌儿……
“吱吱……我在这里。”方真推开紧紧拉着他的方舟的手臂,完全忘记自己的危险,什么都顾不得了,他的弟弟在叫啊,曾经,他们认为,这一辈子都互相依偎着,保护着,依靠着,曾经,他是那个孩子的全部,他是哥哥啊,他奔跑着,向着那个包裹着三人的泡泡奔去。
泡泡中的画面是静止的,小豆缓缓的站立起来,那些尖锐的能伤害到别人的东西被完全的收起来了,恢复了人类的摸样,他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一个声音在耳朵边想起。
“跑啊,小豆快跑,去找你哥哥!去找你哥哥!去找你哥哥!去找你哥哥!跑啊,跑啊……”
是啊,他一直在奔跑,在梦里无数次的寻找着,哥哥,为什么你不来救我,他一直在呼唤着,为什么……却总是呼唤不到。
“哥……哥哥……”
小豆慢慢伸出手,向鱼悦够着,巴望着,他想他找到他了……
他委屈的撇着嘴巴,即使那种表情不再适合出现在这张脸上,可是,那又如何呢,他是如此的委屈……
接着……那片真空的泡泡破碎了,人世间的声音,再次回到他(它)的耳膜。各种各样的声音排山倒海的袭来,他(它)大叫着,蹲在地上翻滚着。
月光站在那里,第一次,第一次,人类的音乐打动了人鱼,他没有去看鱼悦,他想起很多事情,很多失去的记忆回到他的脑海里,在大海的深处,他也有过一个幸福的家。
鱼悦手里的汤勺缓缓的掉落在地上,他毫不犹豫的张开双臂,他的臂膀不大,但是就是这个臂膀给过人无数次的温暖,他能叫所有的人依靠他,但是,现在,谁又能给这个可怜的人一些依靠呢。
他再一次的,再一次的毫不犹豫的展开自己的臂膀,他要告诉这个孩子,不怕的,他在这里,他能给他想要的一切依靠,一切温暖。
“豆,过来,哥哥在这里。”他对小豆温和的说。
“吱吱……不要……!”这一次,哥哥站在了弟弟面前。
没有人比方真更加熟悉小豆的习性,没有人更加清楚,因为从那个孩子出现在他身边开始,他就亲手抚养他,他的关爱,不是因为同情,只是因为,这个孩子和他的吱吱有着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实验兽的觉醒时间,虽然只有短暂的几秒,但是,足够了,足够把一条稚嫩的手臂,从阻挡在弟弟身前的方真身上血淋淋的穿过去。
小豆慢慢抽回那只觉醒的手,他看着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活动那些手指,呆呆的看下面前熟悉的两个人,看啊,他做了什么?他张大了眼睛,嘴巴里发出赫赫~~赫赫~~~~~的声音。接着,他的眼睛,耳朵长长的流淌下血的河流,伴随着那些血的河流他缓缓的倒了下去。
“吱吱……你说,我们的出生是个错误吗?”方真伸出手抚摸着弟弟的脸,他终于可以这样,一伸出手就能触摸到弟弟了,真好。
“不……”鱼悦抱着缓缓要倒下的哥哥,他抬起头看着月光,哀求着:“救他……月光。”月光慢慢走过去,非常抱歉的冲鱼悦摇头:“不能,他没有我的守护,而我的守护只能给一个人。”
“那就给他啊,给哥哥,我不要,可以……吗?”鱼悦哀求,月光抱歉的看着被伤害的鱼悦,如果不是刚才那段音乐,自己不会令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其实,人鱼是最最无法抗拒音乐的,这是他们的习性。只要是好的音乐,它们都会凝神倾听,这是对音乐的尊重。
“你说,我们如果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世界会更加美好吧?”方真排除了身边一切的景物,眼里只有弟弟,他的吱吱。
“不……”鱼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吱吱……你原谅我了,对……吗?看吧,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他说。
“不……”那人在哭,嚎啕的,无泪的嚎哭。
“吱吱……真想,再拥抱下你,我的……最善良的……什么都……不会的,傻瓜弟弟啊……我曾经是多么,多么爱着你啊……”他叹息着,终归是不放心,他那么傻,那么,那么的傻,的吱吱,即使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还是这样的敬爱着他,拥抱着他。
真好……
“不……不……哥……不要……求你,哥……”鱼悦哀求,什么音乐,什么世界,什么其他的事情都被抛弃到一边,他只求他不要死,那些个什么,什么,哪个也挽救不了这个胸口露了一个大窟窿的人。
“这一次……真的……要见不到了呢,吱吱,原谅我吧,我这个带着满身罪孽出生的人……如果,如果可以,请允许我把我们的,你的,我的,所有的罪孽都一起带走……吧!这样你就会幸福了啊……”
“谁来,不管谁,谁来啊……啊!!!!来人啊,谁都可以,救救哥哥,救救我的……啊……”
鱼悦长啸着,声贝不比兽化的小豆小上多少,月光走过去,抱紧他,榔头远远的看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到了最后,他竟然什么都做不到。
此刻,鱼家破碎的外墙,缨然和琴闻人对视着,这一次,他们没什么心思去计较几百年前的什么恩怨,也许那首能触动人鱼的歌,改变了什么。
这另外一对痴缠了几百年的兄弟互相看着,突然,缨然问那个人:
“我找了你整整八百年,我舍不得死,一次又一次的痛苦的活着,我想过很多次……杀死你,折磨你的办法,但是现在,很奇怪的,我只是想问你,你不是我最爱的……哥哥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做那样的事情?”
琴闻人没有回答缨然的问题,他看着那个血红的,紧紧相拥的两个人:“你有办法救他对吗?”
缨然也没回答他的问题, “哥,其实,你等了我很久了吧,你躲避在那里,害怕吗?孤单吗?恐惧吗?内疚吗?听到我的诅咒了吗?看到妈妈的眼泪了吗?现在,我就在你的面前,我来告诉你,到死,爸爸他也没认同你,也绝对不会认同你,对吗?”
琴闻人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能挽救他对吗?你喜欢那个孩子对吗?琴闻音,我们都知道那个办法,对吗?”
缨然看下他,叹息了一下,突然笑了:“是啊,我知道,我知道。”
说完,他慢慢的走到鱼悦面前,蹲下,轻轻抚摸着那个还有温度的脸:“他像我,脾气,心思,都是一模一样,永远都是那么好强,却也是永远最吃亏的那一个,好吧,把他……交给我,我有挽救他的办法,再迟,恐怕你就永远的见不到他了。”
鱼悦抬起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是,紧紧抱着的手松开来。
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抱走了他最珍惜的哥哥……
他说了,他能救他的,能救的。
一个小小的水鸭子,嫩黄色的,它滚落在鱼悦的不远处,鱼悦想伸手抓住它,但是好像怎么抓都抓不住,方舟缓缓的弯腰,帮鱼悦捡起来交还到他手里,他附在鱼悦的耳朵边轻声说:“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请帮个忙,告诉我,有个叫方舟的人,深深的爱过我,这一点,请千万不要忘记,好吗?”
鱼悦不知道,也不懂得,为什么这个人要说这样奇怪的话。
接着,旁观者,参与者,散开了,聚集了,接着……
天,缓缓的……终于……亮了!
——第二部完——
一个故事结束了,另外一个即将开始,谁和谁会交集,谁和谁会并在一起三生三世?请继续关注乐医第三部《角之子》
作者有话要说:
休息三天,放松下脑子,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再次,再次的匍匐拜谢大恩,牛嫂新故事《老鬼》,乐医第三部《角之子》十二月一日同步放送。
期盼得到大家更多的支持,那么,牛嫂我一定会开足百分之三百的努力,为大家继续,继续写更加精彩的故事的。
第三部剧透:
明灿灿与帝堂秋的孩子的故事。小豆重生后的故事,包四海和琴早与易两的纠葛,随知意新面目重生的故事等等,琴汐冠的爆笑爱情,总的来说,第三部是非常非常精彩的。我们的鱼悦和月光在各方面势力的夹杂下,以强大的力量和魄力守护承诺以及责任,带着这一家人,为了那个幸福小屋檐继续努力,于是,海外遗族,丢失的第三个孩子都会出现在第三部。
总之就是这样了。哦呵呵……我要去洗桑拿,做头发,放松,逛街,买十个口红,
神啊,天知道我为了这本书多久没上街了。
就这样,休息,休息,请假三天,请大家继续支持勤奋的牛嫂哦。
一眼就能看到
明灿灿推着自己那辆粉红色的脚踏车站在幼稚园的门口,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她找了一片绿树荫儿,这样她呆着舒服一些。
昨天和好好约定了的,要全班第一个接他。明灿灿看下位置,那些和她怀着同一个目的的家长们,人人都是要争取第一的,不然,晚上回去耳根子一定会被孩子吵的发热不可。
一部竞选车缓缓的从幼稚园门口开过,一位本县区的竞选人之一,胸口挂着巨大的红色缎带,手里拿着大喇叭在声嘶力竭的喊着:
“请支持xxx,请务必投我一票,在下一定全力为县区的民众打造最好的环境,在下就任后,一定会努力为大众解决乐医治疗费贷款问题。……”
汽车缓缓的从明灿灿身前开过,那些家长们立刻找到了新的话题,有嘲笑的,有故作不屑的,有懒得开口的,但是,比起之前的声贝来说,现在真的像捅了一个马蜂窝。
乐医……好遥远的一个词汇,明灿灿努力的握着自行车的把手,距离小店市事件整整五年了,她的宝贝儿子好好,今年刚刚四岁。
一声悅耳的铃声,明灿灿默默的数着时间“9、8、7、6、5、4、3、2、1……”
那位瘸腿的老先生走得非常的缓慢,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的家长们,突然凝神静气的看着那对长短腿,一步,两步,三步,接着,他从腰上解下那串钥匙,缓缓的,打开学校那扇大铁门。伴随的咣当的一声铁门撞击墙壁的声音,家长们轰的一声冲了出去……
要拿第一,绝对要拿第一,今天,一定要拿一次第一,明灿灿一边跑着,一边在心里呐喊着。终于,仿佛被上天眷顾一般,她终于在这个月,第一次跑了第一名,成为第一个出现的家长。
“妈妈……最棒!妈妈,最棒!”明好好连蹿带蹦的在孩子们中间呐喊着,当看到妈妈拿了第一之后,他兴奋的在教室门口,背着他那个小书包打起了猴拳,实在是太兴奋了,妈妈最厉害了。
明灿灿跑到儿子面前和自己家宝贝来了个击掌,接着扶着膝盖,那顿喘啊。
“明小姐,不必这么拼命吧?”一位太太领着哭闹的孩子,言语中多少露出一些讥讽之意,是啊,并非只有明灿灿这一位家长答应孩子要第一个接他(她)。
明灿灿摆摆手,心脏跳动的说不出话来,她无奈的蹲在地上,刚才跑的实在太猛了,此刻,有些供血不足,嘴唇发紫。
“妈妈,以后不要第一了,不要了。”好好吓的脸色苍白,不停的摇晃着妈妈。
明灿灿冲那位家长苦笑了一下,是啊,别人都有爸爸帮着跑,自己的好好是没有爸爸的。
那位家长有些不好意思,匆匆点了下头,领着孩子转身离去。明灿灿伸出手抚摸下儿子的小脑袋瓜子:“妈妈没事,只是跑的着急了。”
他多像他的爸爸啊,明灿灿赞叹着,她老明家,的确是没有这点基因的,那对圆咕噜噜的眼睛,那个超越同龄孩子的聪明脑子,那张哄死人不偿命的嘴,还有世界上最最可爱的那对小虎牙,脑门中间的那个璇儿,她的儿子哦,她真是爱死他了。假如可以,她有时候真是想把亲的她很开心的小可爱,小宝贝儿放进嘴巴里嚼吧,嚼吧,吃了才安心。
“好好,跟老师说再见。”明灿灿站起来,帮儿子提着书包,吩咐儿子。
明好好很乖巧的冲着班主任鞠躬,挥手告别。
看着儿子如此的懂事,明灿灿的脸上不由的流露出骄傲的神情,她的好好,总是这么懂事,如此的有家教。
轻巧的踏上脚踏车,一段温馨的母子对话,就此展开。
“妈妈,下个星期,老师说去郊外,小朋友们都说要带很多好吃的。”
“那,好好想带什么?”
“我的曲奇饼,还有大铁人。”
“曲奇饼就可以,大铁人不可以。”
“为什么?”
“你去郊游的,不是去炫耀玩具的,好好。”
“可是,万一外星人绑架我,大铁人可以保护我啊,妈妈。”
“……好好,没有外星人会绑架你。”
“有的,妈妈讲的故事书里有。”
“……好好,妈妈告诉你哦,外星人不会绑架你的。”
“为什么不可以,妈妈说,好好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万一我被看中了呢?”
“好好,大铁人不许带。”
“妈妈……那我不在家,大铁人会想我的。”
“它不会想你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会想你就是了。”
“妈妈,老师说,应该认真回答孩子的问题。”
明灿灿无奈的下了脚踏车,对着儿子竖起指头:“好好,不管你怎么说,大铁人不许带,老师说了对吗,不许带玩具去学校。”
小家伙顿时一脸不服气:“不是去学校,是去郊游。”
明灿灿无奈了,面对一个高智商的孩子,你就是说出花来,他也不上当。她无奈的揉着孩子的脑袋:“老师说去郊游也不能带玩具。”
“老师没说。”
“说了。”
“没有!!!!!!!”
“说了!!!”
“妈妈每天骗小孩。”
“没有!”
“有!”
明灿灿无奈的把小家伙从后位上抱下车,很认真的和她蹲在地上讨论:“妈妈做的鸡腿饭,大铁人,只能选一样。”
小家伙一脸不屑,妈妈做的饭实在太难吃了:“大铁人。”
明灿灿看看手表,无奈的再次竖起指头:“大马叔叔的快餐,大铁人。”
“大马叔叔,大马叔叔。”小家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小朋友喜欢的大马叔叔快餐。大铁人可以天天带,大马叔叔可是不常吃的。
“我就知道!”再次失败的明灿灿无奈的唾弃下自己,和这个执着的家伙吵架,她是没胜算的。无奈的明灿灿把小家伙放进车后位,调转车头向着该死的大马叔叔家奔去。
吴岚白水城,国家第一商学院。
包四海坐在教室的角落,正拿着一根细细的缝衣针缝着一只半指手套。自从那年易两受伤后,每到季节交换,他的受伤的手腕就会酸疼,虽然易两总是说没事,可是包四海知道,那一定非常难忍,因为每次易两都疼的冷汗直冒,医生也没什么好办法,他们说是心理问题,包四海觉得,这简直是放屁。
“四海同学,请解答一下《佛特拉整体贸易的定律》。”老师在黑板上出了例题,习惯性的叫了她所谓的得意门生。
包四海无奈的在心里翻了好几下的白眼,缓缓抬起了他带着虚情假意的微笑的那张脸。
他慢慢的走到讲台上,接过老师手里的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大画特画,一边画,一边无声的咒骂,全班那么多学生,不叫自己会死啊?
“四海同学在底下一定看了很久的书吧。”老师满意的看着黑板。
“拜托,回家忙的要死了都,哪里还有时间看那基本的基础书啊?”虽然心里在继续抱怨,但是包四海还是露出谦虚的微笑:“是的,老师。”
接着在同学们不同意味的目光中,包四海慢慢的走下讲台。
当放学的钟声响起,包四海完美的缝制了一只手套,他没有如同别的同学一般立刻收拾完东西迅速离开,他喜欢学校,喜欢这最后一年的每一天。他知道,从这里走出去以后,也许,这样悠闲的日子就再也没有了。
“四海,哥哥啊,我真担心你离开呢。”一位油头粉面的同学奋力分开放学同学的热潮来到包四海的面前。
“你明明知道,我都不会那么早走,说吧,这次要借多少呢,真是前债未了,又要借新债。”包四海小心的把那只手套放进书包,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同学。
现在的包四海,一边上学,一边在学校放高利贷,无所谓的,商学院似乎并未阻止这样子的民间借贷关系。也许是童年的阴影为这个孩子造成了过多的心理缺陷,成长后的包四海,属于那种任何利润都不放过的爱财人。这一点的他,招致了学校许多同学的厌恶,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油公鸡”,意思是,比铁公鸡还多一层油。
同学伸出手指,做出一个捻钞票的动作:“一百个卡逊塔。”
包四海的手从钞票上缓缓放开,他看下自己的同学,不,算是自己的主顾吧。
“这么多?”
“是啊,没办法,女朋友生日,我这个算打肿脸充胖子,哎!”
“可是,你的债务已经很高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在未毕业前就要申请破产了。”
“哦,这个到是不必担心,这次我的抵押足够支付我的债务的。”
同学说完,从一边的书包,摸出一个宝石戒指,他不舍的看了一眼,把那枚戒指放到包四海的手里。
包四海接过戒指,在空中抛了几下,接着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会,从钱包里捻出一张大面额的钞票递到同学手里:“再考虑一下。”
他这样劝阻,那只戒指是他母亲,或者长辈的吧?那么古老,却保存的那么好。
那位同学弹着那张钞票,无所谓的摇头:“没事,没事,我看它在首饰盒里放了很久,我妈早就忘记了它了吧……哦,再见。”
也许发现自己的失言,那位仁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转身迅速离开。
包四海无奈的摇头,慢慢收拾起文具,拿起书包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包四海同学,赚同学的昧心钱,你良心可安?”班级的角落里,一位带着眼镜的女同学扶下她金丝眼镜的框架,带着正义的语气质问包四海。
包四海回过头,看着这位女班长,正义的超人殿下:“我偷了?”
“没有?”
“抢了?”
“没有,我的意思是,你这样是不对的。”那位女生握紧拳头,声调大了许多。
“我的良心很安,倒是你,你是商学院的学生吧?”
包四海,露着讥讽的笑问了句,转身离开。
转过街角的斑马线,包四海来到那条,他一直无法忘记的巷子口,易两慢慢的走出巷子,他每天都在这里等候着他,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
“你晚了。”易两接过包四海的书包说。
“恩,耽搁了一些时间。”包四海笑了下,手指交叉的刹那,他看了一眼易两那只少了两个手指的左手,那是,为了保护他而失去的。
“快走吧,我们已经晚了。”易两笑了一下,背起他的书包。
“恩。”包四海点点头,慢慢向着学校附近的一座非常高的摩天大厦走去。
那条时间的河缓缓的流过四年,许多事情发生了,无法避免的发生了,鱼悦哥哥失去了他的笑容,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当街头的四色花毫不犹豫的变换着时间的同时,家里,多了一个小小的成员,萧克羌有了一个女儿。那条河流在继续川流不息中,融心和有风的战争从暗处慢慢的转移到了桌面上,为了不使双方的力量出现偏差,在两年前,融心终于承认第三方乐医组织的存在。琴闻人巧妙的化解着这中间的力量,他以第三方人力资源过少的原因,把那块试验田划分到了距离白水城三百多公里之外的十一个古镇上。
虽然帝堂秋说,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包四海那颗天生会算计的大脑还是觉得,这份协议非常的亏,这个家即使硬碰硬,也是不会吃亏的。他不懂得,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哥哥要退缩,他不懂,也不想懂得,那样的伤害,家里还保持了这样的完整,这样已经非常的不容易了。
“您好,今天晚了一些呢。”大厦顶端的停机坪,家里那辆民用直升机的驾驶员笑眯眯的跟包四海打招呼。
每天放学,包四海必须乘坐这架飞机,回到自己几百公里之外的新家里。对于现在这样的日子,他说不上,好还是不好,不是钱的问题,现在的他,即使给他再多的钱,他的内心还是没有安全感,那份不安定的情绪,来自,家里那只叫小豆的怪物。
是的,就是那个怪物,他的到来,带走了哥哥的微笑,易两一生都无法治愈的伤痕,包四海恨他,即使,如今,大家都生存在一个屋檐之下。
琴键
激荡的键盘被流畅的操纵着声音,那流畅的速度,匪夷所思的跳跃感,就像一排琴键被放在下雨的空地上,无数的雨滴落下,于是音符起伏的响起,仿佛十数只手长在一个人身上一般,快速的,充满激情的,演练了千万遍一般的一遍又一遍的,从琴房里传了出来。
包四海站在院子里,他看着琴房打开的窗户,那个家伙又在弹琴吗?
“啊,多么美妙的琴音,对么,四海少爷。”花椒端着一些菜干子站在院子里,一脸沉醉的对包四海赞叹着。
包四海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但是易两能感觉到,他是如此的不愉快,只要和那个人有所涉及,包四海的表现都是如此的不加遮掩的不愉快。当然,家里的人也没有强迫他去喜欢谁,毕竟,这个家还是自由的。
包四海顺手摘下菜园子里一个刚刚发红的蔬菜果实,大力的咬了一口,然后走到那扇窗户下,单手托着窗台飞身跃了进去。
“又开始了吗?”花椒无奈的看下易两,易两撇撇嘴巴,露出无奈的笑容,耸耸肩膀。
巨大的琴房内,几架为了做练习而设置的琴键练习器,安放在墙壁精美的壁画下。
包四海咔嚓、咔嚓的咬着水果,他吃水果的声音很大,很刺耳,很难听,当然,他是故意的。
靠着窗户的那架被弹奏的琴声缓缓的停住了,弹琴的少年在阳光下微微的抬起头,他的皮肤在阳光的映照下竟然发出玉的萤光,他的下巴尖尖的,秀眉杏眼,鼻梁高挺,一派斯斯文文的俊美样子,他冲着包四海微笑着,但是包四海却没有还一个友好的微笑。
那人早已习惯,并不觉得有什么,他看着包四海走到墙壁边,大力的打开另外一架练习琴,一屁股坐下,把手里吃剩下一半的蔬菜果,放置在琴的台架上,然后伸展手指,活动了几下关节,接着挑衅的冲着那位少年微微抬下下巴,少年没有做出更多的反应,他依然笑着,看着他。
包四海看着那三排琴键,一般民间练习的琴,只有一排琴键,这里有三排,他们是乐医啊。
快速的音乐终于响起了,鱼家每天都要上演的一幕再次的,毫无意外的出现了。
包四海全神贯注的把所有精神放在面前的琴键上,两只手幻化成了无数只。哥哥们说过,他是百年,乃至千年难以见到的音乐天才……没错,他是天才,大天才。
易两靠着大树,听着琴房里,一首接一首的音乐传来,节奏越来越快,每一首都是前一首速度的一倍,如果在外面的世界听到这样的音乐,不,即使在普通的乐医世界里,这样的斗琴也是极少,在大家的概念里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但是在这里,大家每天都在听啊。
时间,一秒,一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终于,再次以包四海理所当然的败北结束了……
包四海伏在琴键上大力的喘息着,屋子那边,那人却弹得分外的快乐,他压根没等包四海,他再次沉醉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一直,一直,犹如音符世界里的一个坐在音符上快乐跳跃的精灵儿一般,无比惬意的玩着。
包四海恨恨的抬起头,他没打算对自己的失败说出什么挽回面子的话,他知道即使说了,那个人也不会听。他气哼哼的站起来,拿起那半个果实,再次的,刺耳的,充满敌意的大力的咬着,咀嚼着,狠狠的拉开琴房的的门。
“输了。”鱼悦站在琴房门口看着自己这个每日必输的弟弟,心里笑了,但是脸上却没带出来。
“哼……恩。”包四海把脑袋扭到一边一肚子的不服气,憋死他了,憋死他了。
“输给小豆,也没什么,你知道……小豆他和我们有些不一样。”鱼悦摸摸包四海的脑袋。
“哼……恩!”包四海脸色再次的不好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每天输,哥哥还不安慰下自己?好吧,即使自己不需要安慰,但是,他的语气明显的很关心,关心那个……“怪物”。
当然,关于怪物这个说法,包四海只敢在肚子里说,这个家有三个忌讳是不能提及的。
一、月光大哥的来历。
二、小豆的身世。
三、一个叫随知意,或者方真的名字。
这个家,一切的不安定的所在都是和这三个名字有关,包四海看下哥哥那张露着微微笑意的脸,是啊,哥哥还是四年前的老样子,总是笑眯眯的,可是,他只是眼睛在笑,包四海知道,他只是眼睛在笑。
“我去上班。”包四海回头看下那扇关闭起来的房间门,转身离开。
鱼悦看着慢慢远离的包四海和易两,四年了,四海慢慢长大了。一个孩子的成长,有时候故意叫他摔跤是好事,可是,那样的摔打却犹如拔苗助长一般,把那个原本就非常成熟的孩子,推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那之后,鱼悦自我封闭了一段时间,当他再次走出来之后,包四海却不再和大家交流了,他好像确定了一个目标,他无比拼命的去努力着,为着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那个目标。
微微叹息了一下,鱼悦扭头,准备进琴房,但是他突然停顿了下来,墙壁上有一面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依然可以看到,自己依旧那是那副老样子,头发依旧乌黑,皮肤依旧那样苍白着,唯一改变的是,过去很利落的短发,现在变成了齐肩的长发。那些头发被他抓成了马尾,他打量着自己,也许别人看他觉得他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但是他心里清楚,那双眼睛不再透彻了,那双眼睛里的神采苍老了。
“要吃吗?”身后慢慢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鱼悦换上笑容缓缓回头:“不,暂时不想。”
月光穿着一件银灰色的长围裙,手上带着厨房专用的棉手套,他的手里捧着刚刚端出来,还在冒着热气的小点心,各种各异的形态,非常可爱的小点心。空气中慢慢着溢着甜香的味道,现在的他到是越来越像人类了,说话的样子,办事的准则,甚至,他对厨房的事情非常感兴趣。鱼悦有时候真的很担心,再次回到大海里的月光,还能生食鱼虾吗?
“我刚烤好的呢。”月光一脸遗憾的走到鱼悦面前,看着他:“你在不安,一刹那的,虽然时间很短,我还是感觉到了。”
多么了不起,四年前和人类生活完全无法融入的月光,如今竟然学会说一刹那,这样复杂的词汇了。
鱼悦从托盘里拿了两块饼干:“没有,只是看到镜子,被自己吓了一跳。”
月光笑了一下,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现在他最好的朋友,是怀了第二胎的孙宝云,他(她)们每天都有许多许多的话题,大部分都是关于这个家的。
鱼悦慢慢走近琴房,那些节奏流畅的音符还在这里跳跃着,每一天,每一天,小豆都会把自己禁锢在这个房间里,从醒来后他就一直,一直的弹啊,弹啊……
鱼悦慢慢走近他,看着那张不该属于那个年龄的脸,即使他是稚嫩的,那也不属于他,这孩子今年应该才十一岁吧。
“吃饼干吗?你月光哥哥刚做的。”鱼悦一边咀嚼一边问。
本来流畅的琴声突然顿了一下,这个世界,能打断这孩子琴声的东西真的不多,月光就是其中的一个。他们的关系非常的奇妙,用榔头的话来说,那是一种,大自然中间,野兽的臣服,我打不过你,那么,我就坦荡的臣服于你,这就是月光和小豆奇妙的关系。
他们中间,只存在两个字“畏惧”。
“您知道,我不能吃饱,”小豆的手指并未停顿,他的智力增长的非常快。
“只是一块饼干,并没有什么吧?”鱼悦笑了下,还是把那块饼干放到了琴键上,小豆不能吃饱,每顿饭的摄入量只能是正常人的一半,这种情形,医生说大概要持续到,他人的这一半有足够的实力压制兽的那一半他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吃了。
“你为什么不让着你四海哥哥呢?”鱼悦慢慢的坐在小豆身边,伸出手缓缓的和他合奏。
屋内那种快而急密的音符突然变得缓慢,悠扬起来,音符清脆的结束,变成了缓慢的尾音。
“我已经让了,其实,他坚持不过半小时的。”小豆的依旧看着前方,只是眼睛微微的笑着,笑成了月牙儿。
鱼悦缓缓收回了弹琴的手,他拿起那块饼干,放进小豆的嘴巴里:“再等等,哥哥一定能找大哥哥回来,再等几天,也许,可以很快就研究出来,能叫小豆自由控制自己的办法,所以,再坚持一些时候好吗。”
一直弹奏的手缓缓的从琴键上慢慢放下,小豆慢慢的,慢慢的收回自己的手,他看着它。那血淋淋的一幕,到现在,每一晚,每一晚都会出现,除非鱼悦能在他身边不远处陪着他进入梦乡,这个可怜的孩子靠自己根本无法入睡。
祈兆,第三方乐医的势力所在,自从第三方乐医从吴兰乃至六国分割出去之后,这里俨然成为世外桃源所在。这里实行的是以个人收入的实际比例之十分之一付费的方式,即多赚多付,少赚少付,统一治疗,指定专业乐医治疗所,这是帝堂秋制定的新的乐医治疗费条款。
《祈兆乐医院》,是鱼悦等人施行手段治疗病人之所,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骄纵这个职业,在这里乐医和医生是同等的。
包四海大学二年级开始,就正式的在乐医院挂牌, 为了防止被治疗者挑选乐医,比如,鱼悦的治疗时间即短,而效果又很好,所以家里施行的是轮班制。这个星期是包四海,帝堂秋这个星期就在附近的另外一个城市。第三方乐医目前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员短缺,说句不好听的话,偶尔花椒都会和榔头扛着上了,花椒演奏,榔头用舞道帮其加倍。
“都准备好了吗?”包四海把幕布轻轻拉开一条缝隙,向外观看着:“哇……好可怕。”
在一边帮忙的刘君笑了一些,指挥下属双手捧给他的遮身盖脸长袍,这种从头盖到脚的蓝色长袍,是现在每位乐医必然要穿的制服。
包四海缓缓的出了一口气,看着大幕缓缓拉开,现在,他是医生,底下的都是他的患者,不管是一千人也好,上万人也好,都是一样的。
“不要紧张。”易两的声音缓缓从他身后传来,包四海无声的回头,透过脸上的木面具看着他,易两知道他一定在冲着自己微笑。
萧克羌家妞妞拿着一根不知道那里拔到的鸡毛,在院子里奔跑着,这小家伙是越来越淘气了,才三岁多,就有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墙的本事,从外地回来的榔头走进院子,就看到了这个到处飞奔的泥巴孩儿。
“哇,妞妞,你刚从哪个老鼠洞里钻出来啊?”榔头笑着,拿起口袋里的手帕帮小家伙擦大鼻涕泡泡。
“得,我去下鱼悦那边,你帮我看着她,不然她妈一会又得满世界找。”榔头回手把妞妞放进助手蝴蝶君的手里。
“好的,您早点汇报完,我帮您放好热水,准备一些吃的,您都两天没睡了。”蝴蝶君接过咧着大嘴干嚎无泪的妞妞,这家伙,谁给她擦鼻涕都哭,那声音简直和杀她没两样。小家伙现在是家里的宝贝,即使,她天生五音不全,她依旧是这个家最大的宝贝。
榔头缓缓推开鱼悦的房门,鱼悦正对着几张空白的乐谱发呆,那件事发生之后,他突然有了一种创作什么的欲望,这种强烈的欲望,深深的蛊惑着他,要写,要创作,因为有一支歌,在他的心底已憋了千万年那么久了。
“喂……”榔头慢慢走进来打招呼。
鱼悦收回目光回头,看着这个一身风霜的人,他每天都在外面奔波着,就那样默默无闻的支撑着自己,没有人能比他更加值得依靠了。
“回来了?”鱼悦走过去,伸出拳头轻轻的捶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21
田牧的婚事
鱼悦并没有问榔头此行是否有了结果,问了也没用,有结果了榔头自然会告诉自己的。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这家里的人,连同融心那边全部都成为莱彦有关当局贴了图的禁止进入者,这里面有一件事很有意思,作为纯舞道者的榔头却奇迹一般的允许进入了。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位缨然先生几次要求榔头去有风,但是,怎么可能呢!事情就这么拖着,一直拖着。
“抱歉,那边的消息,我还是无法打探到,我递了三次申请书,可是缨然先生一直拒绝见我,关于方真和方舟的消息,一直未探查到,所以直到签证日期到了我才不得不回来。不过,没事的,再过两个月我再去。”榔头端起鱼悦身边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边喝一边说。
“受累了。”鱼悦拿起身边的笔,对着乐谱抬起头,写下了第一乐章的名字《焚琴》。
“定下来了?”榔头放下杯子,慢慢的走到鱼悦身后,看着那两个字说。
“恩,看到你,便安心了,这两个字我在等你回来写。”鱼悦淡淡的笑了一下。
榔头的嘴角扯出一丝丝笑容,两个月异国他乡的辛劳顿时化为乌有。
“哥……哥……!”田牧的大嗓门慢慢从庄园外传来,现在的房子可比过去大的多,除了主屋之外,家里的人基本都有一套单独的小楼,花椒和佣人们合住了后院的角落。现在是大家都各有各的世界,工作以后互相不干涉。
鱼悦扭过头冲榔头笑了下:“你去休息吧。”
榔头轻轻摇头打开窗帘,突然扑哧一乐,鱼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榔头冲他招招手,鱼悦走过去,顿时也莞尔的摇头了。
田牧提着一个巨大的皮箱站在院子里,她的身后全部是她从国外买来的东西,各种盒子堆积如山。这姑娘毕业后,一直在帮这边的忙,当四年的努力时间过去,新的家园逐渐有了新家的样子之后,大家才发现家里唯一的妹妹已经是老姑娘了。第三方乐医和融心、有风都无法单独结亲,说实话,田牧的婚事被摆在奇妙的地段,不尴不尬的。
去年,田牧相过几次亲,但是都很奇怪,对方见面倒是很主动,但是见面后,虽然积极的确定关系,却不提迎娶的事情。家里知道,有些人想在这件事情上获得最大利益,观望,他们在观望,他们想看第三方乐医最后向那边靠拢,融心的话就结亲,因为那意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风就退亲,和那个团体沾边就意味着抄家灭族。
这些人,个个算盘打的精确无比,但是家里也不是吃素的,谁要把家里的唯一姑娘嫁到势利人家啊!所以去年年底,田牧最后一次相亲结束后,一怒之下发誓,此生绝对不相亲了,大不了不结婚好了。
皮箱边的田牧,笑着冲窗台上的两位观看者挥着手臂,现在的天气,穿裙子似乎早了一些了,但是这丫头火艳艳的穿了一套露肩的红裙子,阳光下,她雪白的酥胸半露着,娇艳非常。这位老姑娘因为长年抑郁,终于换了个性,现在的她个性张扬、夸张,没办法,嫁不出去,实在是太痛苦了。
“看样,田牧自己也着急了呢。”榔头笑笑,再次拉起窗帘。
“是我们耽误了人家姑娘呢,来年她就三十岁了。”鱼悦的话语里抱歉是压抑不住的。
榔头点点头,田牧嫁不出去,真的,真的是个大问题。虽然憨厚的田葛甚少说话,但是家里的人都知道,他才是最着急的。这一年,田牧的婚事就不能提,一提,转天,田葛嘴巴上就起水泡,起得满嘴巴都是,可怜的奉游儿经常被殃及池鱼,莫名其妙挨骂。
“莱彦那边情形如何?”鱼悦突然问了一句。
“恩?你以前,很少问,奇怪了。”榔头把自己丢在沙发上,舒服的叹息了一下回答。
鱼悦点点头:“是啊,老路不通,我想换一条路进入呢。”
“还是老样子,皇族和有风合作良好,对于有风这种大义精神,每个月,每天,每时,每刻都要赞扬,现在的莱彦,是有风的世界,让·哈金已经完全成为傀儡。现在莱彦大部分实权职位均是有风四系(天、地、方、圆)的人担任,其中,最低等的天字辈,基本都在莱彦的实权机构任职,而且据说,如今各国有风的力量在不断渗入,很奇怪的是,融心上层似乎在默许着这样的关系……”
榔头正在组织合适的词汇汇报,房间门再次的被大力推开,红衣少女田牧大力的推开房门,进门就是一声大喝:“我要……结婚了!”
榔头呆了一下,接着惊喜的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没有比这样的消息更值得让人高兴的事了。
鱼悦也是一脸惊喜,他想问下什么,但是偏偏又不擅长,只能紧紧的盯着那两个兴奋的人,听着他们一连串的问答。
晚餐,鱼家最重要的时刻,今日,家里竟然坐得满满的,经常不上饭桌的小豆今天也坐在了鱼悦身边,分享他并不懂得的事情。
孙宝云一脸兴奋的问着:“听说是个高级飞机技师?”
“对啊,一个非常不错且学识渊博的家伙。”田牧叉了一块蔬菜放在自己的盘子里。
急急赶回来的田葛,平日里他很木讷,话不怎么多,但是今天他简直是不停的发问,大有喋喋不休的趋势。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啊,老哥,你不知道呢,我不是坐吴岚第一航空公司的飞机吗?”
“是,你一直乘坐那边的飞机。”
“回来的时候,真是惊险呢……”
“啊,我知道了,那位技师坐在你身边,于是你有了艳遇对吗?告诉我,是谁先搭讪的,一定是你,对吧姐姐?嫁不出去很着急对吧?”包四海突然作出老成的样子插话,可惜言语颇为不适合,于是很快得到了报应。
“啪!”一直没作声的鱼悦突然很暴虐的拿过身边的报纸,一卷报纸利落的敲击在包四海的脑后:“闭嘴,别插话。”鱼悦这样说。
包四海撇嘴,小豆看着面前放着缺乏高蛋白的食物,低着头笑了,包四海顿时觉得没了面子,刚想说点什么挽回面子,但是终于在众人威胁的目光下闭了嘴。
田牧洋洋得意的拿起餐巾擦擦嘴巴,环视了一忍续报告。
“我们遇到了气流,据说飞机出了严重的毛病,当时,空中小姐给我们发了许多纸张叫我们写遗书,哥,你知道我写了什么吗?”
田葛看着妹妹摇头,一脸后怕,奉游儿拍拍他后背安慰,但是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是这样,即使全世界都知道某人和某人的关系,但是某人依旧很执着的遮掩着,所以大家很合作的假装不知道。
“我写给天堂的爸爸妈妈啊,亲爱的爸爸妈妈,虽然你们没出息的儿子已经不能给田家带来后代,现在田家的唯一希望女儿我也要去见你们了,我希望爸爸妈妈保佑家里的人都平平安安,不求大家做多么大的事业,但是希望你们平安,本来我是写到这里的,后来又一想啊,我不是马上也要死了吗?我就把信撕了……(她突然站起来,趴在桌子上抓着她的哥哥热泪盈眶),哥,我死去,一定是进天堂的,我想着,我过去一定也会保佑你们的。”
接着兄妹对望,唏嘘不已。
帝堂秋无奈的放下餐巾:“接着,你在天堂遇到了飞机师,今晚是来跟我们最后的晚餐吗?”
田葛尴尬的放下妹妹,脸色一红:“说……正事。”
“好吧,好吧,正事。是这样,我幻想着我死去,大家凄惨的样子,宝云嫂子一定会哭昏过去,我想好了,我要立下遗嘱,谁在我的葬礼上哭的最厉害,我的遗产就给谁……我想,一定是我宝云嫂子哭的最厉害的。嫂子,上次我跟你抢的那条红宝石项链,归你了,要好好珍惜,等孩子长大(她又哽咽了)……就给妞妞,虽然我知道你和萧克羌的妞妞长大后一定长得不漂亮,但是没关系,告诉她,这条项链是她最爱的田牧姑姑给的……妞妞你不知道,姑姑真的真的很爱你啊……”
田牧一个转身抱起一脸迷茫,满嘴面糊的妞妞,大哭起来。
鱼悦无奈的摇头,放下手里的餐具:“那么,我上楼了。”
他这一走,众人也是要散的,田牧连忙放下妞妞,高举双手,她的胳膊上,带了一串夸张七彩手镯,那些手镯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杂音。
“我说,我说,其实是,我哭的实在惨,好几个空中小姐都哄不住,即使是当时飞机已经在那位飞机师的帮助下修理好了,可是我就是很伤心嘛。那位飞机师可威风了,他安慰所有的乘客,还安慰我,我上飞机就注意他了……啊,不对,说正事……后来,后来他就坐到我身边,还把他的手帕给我用,不停的安慰我……然后我们就……就谈的很好啊。下了飞机后,他邀请我去他的故乡,我就去了啊,然后他妈妈很喜欢我,他爸爸觉得我也不错,他们全家都喜欢我,昨天我要回来的时候他跟我求婚了,然后……我就答应了。”
田牧一脸羞涩的说了自己的“艳遇”,家人震惊的互相看着,这也太快了。
鱼悦不方便说话,他看下田葛,这家人的默契度一直是非常好的。
“快结婚吧,然后多生几个妞妞。”某人鱼对于人类结婚的概念就是,住在一起造小人。
“月光哥,这也……也要大哥答应我们的婚事才是啊。”田牧坐回位置,故作羞涩的看着她哥。
不对,那双大眼睛里,分明带了威胁的味道,一派你要敢不答应我就和你见血的味道。
田葛咳嗽了一下看下妹妹:“太快了,你对他了解吗?家里和非乐医族系也有联姻,我并不反对,可是,田牧,哥哥还是觉得太快了,他们家人都是做什么的,可靠吗?”
田牧松了一口气,她涂得红艳艳的指甲扣着面前的餐台:“他爸爸以前也是飞机师,他妈妈是一位大学教授,家里有五个弟弟,两个妹妹,他离过婚,没有小孩,离婚的原因是因为对方嫌弃他不浪漫,收入不高。他现在住公司的员工宿舍,结婚后,他说公司会给他分配优惠的员工住宅的。”
“听上去,倒是个好人家。”一直未说话的罗宽从餐桌的最末尾冒出一句话。
“还是太快了啊。”孙宝云微微摇头。
“不快,不快,我过了春夏节,就要三十了啊!”田牧神情激动的冒了一句,餐桌上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鱼悦笑着看着桌子上的家人们,这样的笑容,已经很久没看到了,他摸着餐桌下月光伸过来的手:“田牧,那就带他来见一下吧,什么时候到,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话说到这里,应该告一段落了,但是田牧突然换了一副特别,特别奇怪的表情。
“其实……其实,还有一件事,要跟大家商量,不对,是请求,请求各位亲爱的家人一定帮个忙。”
鱼悦笑了下:“嫁妆吗?别担心,虽然这几年一直在创业,但是家里的收入也是不错的,叫你嫂子帮你挑选嫁妆,家里会给你吴岚最盛大的婚礼的。”
田牧再次摇头,想了一下后,站起来,倒退几步,突然给家人深深的鞠躬:“我对他父母说,我家里有八个哥哥,两个弟弟,我没说我是乐医的事情,甚至我准备结婚完毕后就不再当乐医了。我告诉他,我们家是开医院的,我的哥哥们全部是医生,我说了谎,我知道撒谎不好,但是为了我的幸福,也是实在顾不得了,对不起!”
场子顿时冷了起来,站起来的鱼悦缓缓坐下,对于谈婚论嫁,他不是行家,他看下萧克羌,一脸不理解。
田牧微微抬头,接着垂下脑袋:“接下来的话非常不中听,但是我还是想说。”
田葛插言:“田牧,为什么要撒谎呢?”
田牧站直身体看着哥哥:“哥……我们出生,家里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爸爸做乐盾的时候,妈妈就经常哭,自从我们家和乐医界有了关系,我们何尝快乐过?万幸,哥哥后来遇到鱼大哥,还有其他的家人,我经常感谢上天,又能给我们兄妹一个家,所以,所以那个时候我想,即使,即使嫁不出去,我也就认了。家里每一位都和乐医界有着丝丝点点的纠葛,我知道,责任我们都回避不了,但是,就因为我们是乐医,就因为我们和那些陌生人的关系,这些年,这个家,大家都不快乐。我只是个小女人,我想要家,想要个孩子,一个,十个都可以,但是,我想过,如果我要幸福的话,和乐医界再纠缠下去,肯定又是一个繁忙,无奈的一辈子,这样的生活,我不要。所以,哥,你就成全我吧,你要是不成全,那么就叫我独立吧。”
“妹……”田葛喃喃的吐出一个字,心里只是觉得,对不住这唯一的妹妹,但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好。
“你觉得,你选择的这条道路,没错吗?会幸福吗?”鱼悦问她。
田牧点点头,看样子,这姑娘主意已然打定。
鱼悦笑了:“说吧,我们要怎么帮助你,什么都可以,任何事情都可以,只要你能幸福,就可以。”
鱼悦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情绪,他真的觉得无所谓,只要家人能幸福,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的,撒谎而已嘛,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的。
见
祈兆是乡下地方,无论它现在的经济情况有多么的好,城市在第三方乐医的帮助下发展的多么快,它还是乡下的地方。
那位飞机师先生家,还算是大城市中有社会地位的大家族,这个大家族的意思不是指对方的家人口有多少,而是指对方的父母社会地位还算是颇高的,而且这位飞机师先生的父亲和母亲都是拥有很高修养和知识的人物。
见面的地点,并未选择在家中,田牧有意回避了这些问题,她选择了祈兆最大的宾馆接待对方。
田葛揪了一下并不习惯扎的领带,这根在他看来是上吊绳子一般的东西,勒的他几乎窒息,他不会做家长,也不知道作为女方的兄长需要做一些什么事情是合适的,他只能看着对方,等待对方发言。
两方人马,摆开阵势,互相死盯的看着,一边强烈要求要来的包四海,觉得这两边人真傻,这哪里是相亲,分明是决斗。
今日,家里除了值班的,鱼悦,帝堂秋,罗宽,萧克羌,田葛外加打头阵的孙宝云,这些家里比较稳重的人,都来了,当然甩不开的还有妞妞一只,包四海一只。
而对方只来了三位,亲家公路沧榕,家里的未来女婿路言庄,还有亲家母路太太。
那位路太太的年纪看上去比自己的先生略微大,事实上也是大的,田牧介绍,这是路太太很害怕自己先生的原因,6岁的差距。
对于两位长辈,这边的人倒是真的不好意思去死盯着看,他们都一起看着路言庄这位未来女婿。这人长得很高大,短发,不是属于很英俊的那种,但是看上去还是很可靠和英挺,尤其那一双慧瞳,透露着从心底冒出来的聪明气。
“言庄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亲家可知道?”路太太看着田牧家这几位兄长,个顶个的长得英俊漂亮,超凡脱俗,这叫她有了压力,原本来祈兆的自信现在已经没留了几分。
“以前的事情,总归是以前的事情,只要人好,人品上等,做人坦诚,有担待,对我们妹妹好,别的我们倒也不会计较的,谁叫我们家田牧喜欢呢,对吧?”
孙宝云打个哈哈,立刻应了话,这家的男人顿时报以崇拜的目光,这些话,宰了他们几个却也说不出来。
田牧今天穿了一套白底青花的素雅裙装,平时的泼辣劲完全的看不出来了,甚至她还很夸张的低头抚弄一块小手帕,听到孙宝云这样为自己说话,她抬起头,带了一些娇嗔:“嫂子……”
全家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但是不约而同的在心底打了个大大的寒战,太可怕了,想嫁人的女人太可怕了。
包四海的情绪是无法遮掩的,他看下孙宝云,还有依然装扮娇嗔的田牧,只是觉得,这里的时间是度日如年的。他站起来,做出有教养的微笑,嫂子说了,对方的妈妈是大学教授,今天他要是敢露出他的小痞子形态,回家狼牙棒伺候。
“失礼,我离开一下。”他冲着对方点点头,但是没想到,一边的鱼悦竟然也站了起来:“啊,真是抱歉,我……医院有个手术,很高兴认识各位,我们晚餐的时候再见。”
手术?哈?他在说什么?全家惊讶的看着他,鱼悦眨巴下眼睛,十分真诚的对亲家说:“本来应该好好的招待您们,但是,真是抱歉了,医生这个职业就是这样的。”
路家三人露出一派敬佩的表情,完全不觉得对方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对于鱼悦那番真诚的道歉,他们产生了一种罪恶感,哎呀,真是连累了那位等待做手术的病人了。
这对兄弟维持着稳重、优雅的形态离开了会亲的花厅,他们的身后,无数道鄙视,羡慕,怀疑,甚至气愤的眼神盯着他们的背影。
宾馆的人工小路上,包四海沉默了一会突然蹦到鱼悦前面:“哥,你说谎了。”
鱼悦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看下包四海:“怎么会,病人真的在等着我,我想奉游儿一定在那边着急了吧,所以我去替他上班。”
包四海连连摇头:“哥,全家决定的,他来只会坏事吧?再说了,哥?哥?你看什么呢?”包四海正想喋喋不休的表达一些意思,却发现鱼悦根本没看着他,他在看不远处的一处草坪。包四海闭了嘴,扭过头冲着那个地方打量,接着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草坪的中心有个雕塑,鹿妈妈和它的两只小鹿,当然这个雕塑是非常正常的,非正常的是鹿妈妈身上骑着的那个人,两年没见的琴早。
他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的……白痴。
这是包四海的内心之言,因为,琴早依旧背着那个旧乌龟包,他骄傲的骑着那只雕塑鹿妈妈,正跟周围的几个孩子吹牛,真的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招惹来的孩子。
“我印象中,那个巨人,有三十米那么高,他的一口吐沫就能把我淹死,但是……我无所畏惧,我拿起了我的魔杖……我对他大喊……巴巴波拉那马哈!于是,巨人化成一股黑烟消失了……”
孩子们露出无限崇拜的目光,激动的拍手欢呼,琴早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的手臂依旧停顿在空中保持着挥舞魔杖的样子,甚至他犹如真的跟大魔王激战了一场之后的模样,并且假装身上还有伤。
琴早举起手臂,拿着并不存在的魔杖大喊着,他喊完咒语,一副英雄就义的模样,剧烈的喘息着,直到身边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插言:“你撒谎,骗小孩。”
琴早大怒,扭头反驳:“我没撒谎,你问更玉……我……哎?你怎么在这里?”
两年没见了,这个白痴长个了,包四海有些羡慕的看着琴早,即使坐在雕塑上,他依旧能从他修长的腿上看的出来,他长高了……最少有一大截。
“应该我问你吧?祈兆是第三方乐医的地盘,你们融心来这里干什么?”就为那份身高,包四海都不准备欢迎他。
琴早囧了一下,求救一般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更玉,更玉毫无办法,全世界都会卖乐灵岛几分面子,但是,对于鱼家的人来说,这个概念不存在。
琴早从鹿背上艰难的爬下,他站到了包四海的面前。
“离我远一点。”包四海不客气的说,站在一边的鱼悦不由莞尔。
“为什么?”琴早一脸委屈。
“没为什么。”包四海回答。
“我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他们说不许我来,可是我很想你,非常想,睡觉也梦到你,吃饭也想你,走路也想你,老混账说我完了,后来我们还为你吵架了。”琴早一脸委屈。
包四海差点被自己的吐沫呛死,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看下鱼悦,鱼悦扭头看下身后,可惜月光不在那里,但是,即使是月光在,他会明白那时一种什么样子的感觉吗?很显然,月光也是不清楚的。
包四海脸色通红,就如掉进红色的染缸里,易两慢慢从角落里闪了出来:“你该回学校了,你的假期快到了。”
包四海立刻点头附和:“对啊,对啊,我怎么忘记了呢?那么……再见!”他转身就走,琴早看下易两那张面瘫脸,转身就追,他跑了几步后,从口袋里摸出个什么东西,对着鱼悦就丢了过去。
那些人渐渐的走远了,包四海和琴早的吵架声由大到小……
鱼悦看下手里握着的东西,竟然是一粒球形的玩具,他失笑,这个琴早啊,不过他也不是很讨厌他,甚至他还突然想起了那个四年没见的琴汐冠。
那个人,每个月都会寄来一些奇怪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四年了,只是没有寄来只言片语。
鱼悦晃动了一下那个玩具球,球体内部传来卡拉、卡拉的撞击声,这里,有东西?鱼悦看下四周,接着走到一边的角落,扭了几下球的中心部位,接着,一张折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掉落在他的手心,很明显,这是一封信,或者……是琴早给自己的情报,但是,怎么可能啊!鱼悦微微摇头,打开那张叠的整齐的信。
孙宝云此刻和亲家母、亲家公真的沟通的很好,对方通情达理,知识分子家庭,多少有些自傲,但是他们也有着知识分子的通病,清贫,顽固。
虽然时间并没有多长,但是,孙宝云和亲家母路太太已经成为了好朋友,她们坐在一起拉着家常,原本是面对着坐着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孙宝云竟然挤掉了未来尊女婿路言庄的位置。
也许是有心,或者是无意,但是现在路言庄和田牧坐在了一起,一起羞答答的样子。
“言庄总是不储蓄,我说过他多次,但是男孩子,对啊,即使他结了一次婚,可在我们面前他依旧是个孩子,怎么办?我们没办法为你们家小姐提供更好的聘礼呢,您看,我实在生的太多了。”
路太太实话实说,刚才已经详细的调查了对方家中的情况,看样子并不是个穷的,不是她不善良,但是,只要能为儿子争取一些利益,她还是要争取的。
孙宝云扭头端详了一下路言庄,路言庄不好意思的抬头:“其实想存下的,我不知道会这么快遇到田牧。”
田牧立刻心疼了,她抬起头刚想说些什么,但是很快的,被孙宝云的一眼给瞪了回去,她知趣的再次闭嘴低头,现在这事情还是听嫂子的好。
“也没什么的,我们家里这些个也是这脾气,阿姨您要放心,只要是人好,真的没什么,礼金我们不要的,而且我们还会准备嫁妆,只要你们家路言庄对我们田牧好……”
孙宝云话还没说完,路太太已经是一脸喜色,但是路言庄突然说了一句:“要是你们不要聘礼,我也不要田牧的嫁妆,我们都还年轻,手脚齐全,靠着父母总是不好,田牧的父母去世的早,哥哥嫂子把她带大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我的条件这样不好,却也不好意思跳着脚跟田牧说嫁妆,再说,我只是要田牧,那些嫁妆,还是算了。”
几位兄长此刻心情是颇为满意的,这男人虽然条件一般,但是人……还真的不错。
路太太听到儿子这样说,不由得的连连使眼色什么的,但是那对新人显然是未将母亲的威胁放在心上,他们悄悄的对着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一派含情脉脉的样子。
那位母亲显然不想放弃到手的嫁妆,但是好歹她也算个大学教授,实在没办法了,她悄悄踢了老公一脚,谁知道,那位路先生比她还不在乎,他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随他们。”路太太立刻闭嘴休言,再不说话了。
“听道,田牧家都是做医生的,悬壶救世,大德之业,我是非常敬佩的。”路父微微点点头冲他们说。
家人互相对望一眼,萧克羌笑了下:“不敢当,糊口的职业而已。”
两方人逐渐,逐渐的渐渐进入佳境,尤其是几位男人,互相谈的非常投机。路父健谈,不做作,为人很坦诚,萧克羌他们觉得这位老人家并不讨厌,甚至很亲和。
正说着,花厅的门突然打开了,“做手术”的鱼悦“医生”突然一脸怒气的走了进屋,大家都很惊讶,因为,鱼悦是那种不管多么愤怒,都很能压事的人,是什么事情令他如此愤怒?
鱼悦走到众人面前,大家慌忙站起,看着这位身后似乎燃烧着火焰的男人,鱼悦是冲着帝堂秋去的,下意识的家人们闪到了两边。
“有事?”帝堂秋倒是一派老样子,什么都不在乎,他跟乐灵岛都敢对着干,胆子从来不小。
鱼悦突然冲他笑了一下,然后,重重的一拳打在了那张儒雅漂亮的脸蛋上。
帝堂秋向后倒了几步,接着仰天摔下,带倒许多东西。
“抱歉,他因为马虎出了一例医疗事故,所以……真是对不起。”鱼悦微微弯腰对亲家抱歉。
静悄悄的,众人目瞪口呆,这个时候路家爸爸突然慢吞吞的来了一句:“该!”
对话
帝堂秋皱着眉头缩在角落,眼睛有些充血,不止他,其他人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每个人都不同程度的露出了疲惫之态,很明显鱼悦昨天晚上的失态,给这个家造成了无形的压力。
在那之前,不管家中发生了任何事情,他总是一脸平静,什么也不能触动他。
天气如今闷热潮湿,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了,一直默不作声的鱼悦推开窗户看着远处成片的乌云涌来,那些云层缓慢的叠加着,带来的风把院子里的几棵灌木缓缓的推得摇来晃去的发出沙沙声。
花园一边的绿拱桥下,大清早一脸鼻涕的妞妞相中了琴早这个好玩伴,这对新朋友无论如何看上去很登对。
妞妞喜欢琴早,琴早也喜欢妞妞。
“如果我叫你……抱我,大魔王还会来吗?”妞妞咬着手指皱着眉头问这个吓唬她的不良。
目的达到的琴早,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来一根“魔棒”,这种魔棒其实以前顶端镶嵌了一个棒棒糖,当然,现在棒棒糖已经被某人吃了。
“我可以把这个给你。”琴早讨好着妞妞。
天边传来几声闷雷,一场用眼睛就能预见的雷阵雨就要来临了。鱼悦对孙宝云点点头,孙宝云很有默契的站起来,点点头,她知道,有些话,家里人不会叫她听到的。
“妞妞,琴先生,我在厨房做了好吃的蛋糕……”孙宝云引诱着两个“未成年”
鱼悦缓缓的关闭起窗户,关起来的那一刹那,几滴提前来的雨水击打在窗棂上,那些雨慢慢的向下滑动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叹号。
“我一直认为,你们被我保护的很好,但是,很显然,当我们认为自己成功的时候,有些看不到的手早就伸到我们的家里了。”鱼悦说这话的意思,其实是暗指帝堂秋和明灿灿的那一层奇妙的关系。
大约五年前,小店市一战,当时认为自己必死的帝堂秋跟明灿灿做了一个奇怪的交易,他送她离开,她为他生育一个后代。
现在想起来,当年的那份协议真的,真的非常的荒诞,但是事实却成立了,直到昨日鱼悦才知道,消失后再也不出现的明灿灿竟然就悄悄的在外面以单亲妈妈生活了整整五年,无论是帝堂秋也好,或者是鱼悦本人也好,大家都有意的回避,尽量不想去触及当年的那份伤害。
“现在,所有和我们有关系的人,乐灵岛那边都准备全部统计、控制,他们就这样悄悄的进行着某种我无法猜测的某种目的,所以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我一直想不通。”鱼悦摸着额头坐在椅子上。
“傻悦儿。”一直沉默的月光突然伸出手,从后面用指尖弹了一下鱼悦的后脑勺。一般这样的语调,这样的口味大多都用在情人之间才最最合适,鱼悦顿时羞红了脸,有些窘迫的回头:“月光?”
榔头咳嗽了两下,习惯性的想去搞混某一池水,但是,身后的人立刻递给他一个杯子:“喝水吧,你不是渴了吗?”
蝴蝶君笑眯眯的看着榔头,榔头半句话生生的憋回了肚子里,对于某些人中间的那种奇怪的默契,大家已经习惯,刚才家里蔓延出的那种烦闷,竟然悄悄的去了一些。
“田牧呢?”鱼悦看下周围,田牧不在,田葛也不在。
萧克羌接过话头:“田葛帮妹妹挑选嫁妆了,他想跟路家人商量一下,能不能不把妹妹嫁的那么远,他愿意提供房子,甚至他养都可以。”
“他又在犯傻了。”刘君无奈的摇头。
每个人都在每一天,每一天的围绕着生活犯着期盼某种目的的傻,并且义无反顾。
“帝堂秋,帮我拨一个电话。”鱼悦抬起头,看着一直想事情的帝堂秋。
“什么?”帝堂秋似乎不明白鱼悦要做什么。
“帮我接乐灵岛,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那边的电话好吗。”鱼悦说。
“四年前的就知道,我现在没权利给那边电话了。”帝堂秋回答。
家里安静了几分钟,空气里一遍又一遍的弥漫着帝堂秋重复拨号的声音,显然,他知道的那个号码没有拨通,他最后无奈的放下电话耸耸肩膀。
屋子顶端的天空突然响起巨大的闷雷,花园的一角妞妞和琴早放肆的笑声突然传来。
鱼悦笑了一下,走到窗户前推开它,他看着雨水里拿着一把小铲子和妞妞和泥巴和的十分开心的琴早,他突然大声喊他:
“琴早,你晚餐想吃什么?”
琴早没抬头,他正在地上挖大坑:“柠檬茶里加奶油。”他这样回答。
“天气冷,别叫妞妞着凉……!”
“知道,不会的。”
“田牧结婚你会去吗?”
琴早站起来惊讶的看下鱼悦,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会邀请我吗?”
鱼悦靠着窗台,假装很随意的样子:“好啊,当然可以的。”
琴早大乐,毫不犹豫的丢弃了小铲子和可怜的妞妞,踩着雨水来到鱼悦面前:“我从没参加过任何婚礼。”
“那真是遗憾。”鱼悦说的是实话。
“是啊,乐灵岛从来没有人举办婚礼,大岛主讨厌婚礼。”琴早很是巴结的对鱼悦示好。
鱼悦点点头,让开窗户:“你要进来吗?”
琴早看下屋子里的那些人,接着摇摇头:“不了,我不合适进去。”
“这样啊。”鱼悦点点头,接着他假装不在乎的向回走,他走了几步后,突然转身看着琴早:“乐灵岛的电话是多少?”
毫无防备的琴早顺嘴嘟噜了一串数字,接着惊讶的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只手愤怒的指着鱼悦,都快要哭了。
“看吧,我一点都不傻。”鱼悦对月光这么说,月光无奈的摇头,这个悦儿越来越坏了。
鱼悦此刻依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很多了,他怡然自得的坐在躺椅上瞥了帝堂秋一眼:“还不打?”
帝堂秋心里叹息,自己这是何苦呢,放着万人之上的所长不干,偏偏要来这个家做人下人,还做得挺滋润。
电话终于拨通,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帝堂秋的耳朵边响起,帝堂秋小声说了一句:“等一下。”
接着他把电话放在了鱼悦的手里,鱼悦接过电话,看下帝堂秋,帝堂秋无声的张嘴示意:“琴汐冠。”
很奇怪,鱼悦觉得自己的心抓了一下,怎么会是他的电话呢?
窗户外,琴早仰头接着天空的雨水,他张开嘴巴接了几下,吧嗒,吧嗒嘴巴:“呀,好甜。”他这样说。
鱼悦莞尔,看样子谁也不是傻瓜呢。
“你好,我是鱼悦。”鱼悦对电话那边的人说。
那边停滞了一下:“吱吱?”琴汐冠的声音里压抑不住的激动。
鱼悦想了半天,重复的回答:“我是鱼悦。”
琴汐冠:“好吧,鱼悦,怎么会是你?”
鱼悦看下窗户外,琴早伸开手臂,在雨水里把自己浇灌的湿透:“我从琴早那里……那里……骗来的。”
琴汐冠小声的笑了一会:“好好照顾他,他的日子不好过。”
鱼悦奇怪:“为什么?”
琴汐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了奇怪的一句话:“人的感情是奇妙的,看不到,摸不到,就像我对你,琴早……他长大了。”
鱼悦在感情上,从来不是一个聪慧的人,他敷衍着回答:“哦。”
“琴早和他的老师大吵了一架,然后离开了乐灵岛。如果他去了你那里,请收留他。”琴汐冠说。
“你关心他?”鱼悦觉得这个人在某些地方是很自私的。
“我看着他长大的。”琴汐冠在那边笑了下回答。
“哦。”鱼悦在电话这头,只是觉得两人气氛有些微妙。
“那么……吱吱找我有事?”有些人对某些名字很执着。
“恩,有些事情,我想知道,你们准备干涉我到什么时候?你们准备把我身边的人监控到什么时候?”鱼悦这样问。
“这不是我能回答得了的问题。”琴汐冠停顿了一下回答。
“那么,谁能回答这个问题呢?”
“你知道的。”
“叫他。”
“恩?”
“叫他接电话。”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会,琴汐冠的声音再次传来:“他一直在我身边。”
“儿子,我们很久没见了。”琴闻人的开头,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
几乎是下意识的,鱼悦突然挂断电话,挂完后,他看着月光,愣愣的那种眼神:“我要跟他说什么来着?我忘记了。”
屋子里的电话在不停的响着,鱼悦的脑袋乱成一团,四年前最后那一刻再次回到脑海里。
方真鲜血淋淋的倒下,缨然带走哥哥,小豆脑神经混乱的几乎要爆炸,自己拼命用精神力压制那股强大的力量,他知道,如果压制不住,小豆就完了。
那个最后的时刻,很奇怪的,琴闻人突然出手了,虽然鱼悦不知道他的音乐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很厉害,那种力量是目前的他无法抗衡的,他的音乐已经能渐渐渗入某种细胞因子中,但是,那还是音乐吗?那只是力量的一种而已。
这之后的鱼悦很是迷茫过一段时间。
鱼悦终于停下脚步,拿起电话,放到耳朵边:“喂。”
琴闻人在那边呵呵笑:“你怕我?”
鱼悦停顿了一下:“……恩。有一些。”他当然有些怕,那个人他短短不到十秒就奇妙的把小豆的两个脑体完美的融合,站在那里,帝堂秋的算计就像一个小毛孩子一般,而那个人的算计是直接的,明了的,你却无法反抗。第一次,鱼悦有了一种无力感,即使他身后有强大的人鱼,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月光,也许在力量上,月光是最强的那个,但是,很明白的,月光不懂得陆地上的事情,他最大的缺点,他不懂得人类最最低等的阴谋诡计,只要绕开对面的碰撞,一个狡猾的包四海都能欺骗的了他那个单纯的,最珍惜的人。
琴闻人似乎对鱼悦的实话实说,非常的高兴,他哈哈大笑,最后竟然换了一种充满着慈父的,家庭温馨的语调对鱼悦说:“来吧,来乐灵岛,来我这里,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我们的亲人都不多了,你是我最珍惜的小儿子,所以我们父子三人一起好好的生活吧,好吗?我要补偿你,作为父亲那样,为自己的儿子去付一次责任。”
那个人,他知道鱼悦的弱点,他的软肋就是他的多情,不管这个人,变得多么的优秀,他都是如此的顾及身边的人,只要在他身边,即使那个人是个毫无价值的傻瓜,他都会全心全意的去保护着那个人,只要那个人是他鱼悦的家人。
鱼悦听着琴闻人充满诱惑力的声音,有时候,当一个人的精神力大到某种程度的时候,即使没有医器的辅助他也能魅惑着周围的人,或者说,以琴闻人的境界,只要是生物,他都能魅惑它,都能痴缠它,这正是他的可怕之处。
他抬头环视下屋里的家人,月光能感觉到那股子气息,他站起来,突然从他身后抱住他的腰,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人的心出现了一刹那的裂缝,他要抱紧他,他不可以没有他。那种强烈的不安感他十分不喜欢,所以他要用他的方式抵消这种气流,他觉得拥抱这种方式再合适不过。
鱼悦脸红了一下,抱紧话筒,尴尬的咳嗽了两下,电话那边的琴闻人问他:“你……怎么了,不愿意吗?”
鱼悦回头看下自己的家人,接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低低笑了起来:“我昨天看报纸,看到一则很有趣的东西,你知道我念得书少,许多道理都不懂,有些大家都知道的知识常识,我总是很久之后才知道。”
“什么?”琴闻人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鱼悦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放在腰部摸着某人的手,他说:“报纸上说,一个男人每次□,会喷发出成千上万的精子……(屋子里一连串的下巴掉到地上的声音),你……不必为每一个精子负责的,这是我要说的话。”
电话那边的琴闻人显然也没想到鱼悦会这样回答,他先是愣了一会接着哈哈大笑,一直笑到直不起腰来。
“我说,我说完了你再笑好么?”鱼悦并不喜欢那种夸张的笑声。
“好,你说,儿子,随便你说什么。”电话那边的琴闻人擦着眼角边笑出来的眼泪,无奈的问。
鱼悦回头看下月光,突然嘴巴角向后拉了一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某个人又要面无表情的使坏了。
进行中的生活
屋子外,榔头靠着房柱子想事情,房间里,鱼悦把大家都请了出去,关于和琴闻人的对话,似乎他并不想大家知道他说了什么。
刚才那个拥抱,犹如电影中某一个惊心动魄的一幕,它深深的印刻在了榔头的脑海里,一边又一遍的重复着播放着。
月光没有榔头这么多的人类情绪,他出来后直接去了厨房,比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月光更加喜欢去厨房做小点心,研究烤饼干。
“不用等了,既然叫大家出来,他就是谈完了,也未必跟你们说。”帝堂秋劝了下,请大家离开,对于他挨打,大家是十分震惊的,但是双方当事人都未对此事作出解释,鱼悦不说,帝堂秋也不提。
屋子外的那片阴云过去后,琴早和妞妞停止了喧哗,两人蹲在屋檐下扎纸船,琴早徒手在地上挖出河道,妞妞不停发出赞叹声。萧克羌靠着窗户笑眯眯的看着和自己女儿玩的不亦乐乎的琴早,觉得这个人抛去乐灵岛的那一层身份,其他的倒也不是很讨厌的。
“酒街那边给我邮递过来一些私酒,味道还是不错的。”蝴蝶君走到榔头面前说。
榔头看下他,没有回话,蝴蝶君习以为常:“现在天色还早,不如去喝一杯吧。”
榔头看下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心里无奈的叹息,那个人,已经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甚至他不得不承认的月光,都无法分享那些事情,他是……不可能和那个人比拟的吧。
“走吧,好吗?”蝴蝶君哀求。
榔头点点头,放弃了什么一般,也许喝一小杯真的不错,有助于睡眠。
屋子里的鱼悦也在喝酒,他的酒量一向是最好的,那通昂长的交易结束后,未来几年内,也许真的会发生一些变化了。可是,这几年他渐渐熟悉了人类的规则,有时候,让步是必须的。灿灿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的基因到现在还是个未知数,五年前,明灿灿体内的基因发生异变,这意味着人类的希望人种诞生了。对于人类,也许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但是,对于两方面的乐医,这无意是一个坏消息,最坏的消息,这个孩子的后代如果一代一代的生存下去,那么乐医这个职业,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只是时间问题。
别说有风和融心了,就连他自己也多少有一丝丝的疙瘩,他在那样的家庭受的教育,不管他如何的轻视,有些观念在幼儿时期为你烙上封印,一辈子,即使你遨游世界,那些封印也是铭刻在骨头里的东西。乐医的尊荣,乐医的骄傲,乐医的境界,乐医的追求,还有……未来的……乐医的世界,会走向哪里?他们的后代将要去向何方?
鱼悦把手里的上等水晶酒杯放在桌子上,无奈的苦笑,有多久没有摸那个老式的扁酒壶了,如今,他被生活宠溺坏了,人奢侈之后,能平淡的接受贫穷真的很难。
“帝先生,请进来。”鱼悦拉开门,看着站在屋外的帝堂秋。
刚走到楼梯口的榔头,停下脚步,回头看下鱼悦,他有些惊讶,因为,鱼悦没有叫他,也没有叫月光。
鱼悦冲着榔头安慰的笑了一下,笑容还是如一的温暖,他们现在已经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不用开口,便会知道对方想着什么,鱼悦的笑容仿佛在说:“别担心,一切都好,只是现在不方便告诉你,相信我,一切都会被我处理的很好的。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榔头也笑着,也仿佛在说:“没事的,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会如何,我总是会支持你的。”
房门再次关闭,榔头上了楼,人们互相看了一眼,接着散开。
琴早的河道工程还在继续着,他嘴巴里叨叨咕咕的配着大轮船马达的声音,妞妞叽叽呀呀的附和着。孙宝云拖着一把椅子坐在他们不远处的屋檐下,再过几个月,她又要做妈妈了,对于未来的孩子,她隐约着依旧有着担心,因为她的基因问题,她已经给了萧克羌一个没有乐感的乐痴孩子,虽然这个家每个人都告诉她,没关系,不要紧,安心,只要是这个家的孩子我们都会爱的。但是,孙宝云真的很想,很想给丈夫一个灵透聪慧的五脉全通的孩子,她抚摸着肚子,依旧担心着,不经意的身后有人摸摸她的肩膀:“嘿,你又胡思乱想了。”
一刹那的,她顿时安全起来,她闭起眼睛,脑袋向后顶,很快,她找到了那个人的感觉,是啊,没关系的,即使孩子生下来和妞妞一样又如何呢?他(她)们都会是全世界最爱他或者她的人,不求他或者她有多么大的出息,只要健健康康的,成为一个品德高尚的人,那么一切就足够了。
帝堂秋坐在了鱼悦身边的另外一张沙发上,鱼悦拿起酒瓶帮他倒了一杯酒:“我想和你谈谈。”
帝堂秋拿起斟满的酒杯,鱼悦不会像他们一般,因为教育,斟酒的时候会卡在某个教养制定的规格那个度上,他只倒他认为你应该喝多少的酒,看样子,他觉得自己应该喝不少。
“我们谈什么?”他拿起酒杯大大的喝了一口。
鱼悦给自己倒满另外一个酒杯,晃动下里面的红色液体说:“你说,乐医今后会去向哪里?”
“不知道,但是,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早晚……他会消失的,这是人类进化的标志,达到那个程度他就会消失。”
“你说,那些人他们知道吗?”
“那些人?”
“你的家族,乐灵岛,有风,还有……方真,我的哥哥。”
“他们知道,只是他们不敢承认。”
“为什么,你要把灿灿算计进去,你明明知道,你的孩子,会成为两界最大的敌人,他们不会允许他生存下去的,而且把无辜的灿灿算计进来,这样太无耻了。”
“当年,你不是没有阻止吗?我以为你是默许的。”
“当年?是啊,当年,当年我以为,我们都活不下去,如果,有一丝丝的机会我都想,我身边的人可以继续的呼吸这个世界的空气,心脏可以跳动,坦白说,我并不喜欢灿灿,我的不喜欢,只是因为她夸张的个性而言,但是,我还是……当她是我的亲人,因为在那个时候,肯出来为我们患难与共,那么她注定就是我的家人。”
“是不是……乐灵岛注意到她了?”帝堂秋心脏跳动加剧,但是还是问出了那个最坏的答案。
“是,不过别担心,他们只是习惯性的把将来要威胁敌人的东西统计起来,灿灿很不巧的成为了这里面的未来诱饵,说到底,一切却是因为我的原因。”鱼悦无奈的苦笑着说到,说完,仰头喝干那杯酒。
帝堂秋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帮他斟满,鱼悦看着漫溢的杯子,笑了一下:“其实我不需要喝这么多,该喝这么多的是你吧?”
“大概。”帝堂秋笑了下,没碰他的酒杯,他是一个自律性极强的人,当得知了那个最坏的答案之后,他要想想出最安全的办法,最全面的每一步步骤。
“别担心,也许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严重,也许那个孩子根本没继承灿灿的基因。”鱼悦低低的说。
“我和你哥哥认识,大概在七岁,他从来不带我们去你们家,他不喜欢我们见到你,虽然他总是在说他的吱吱如何,如何了,但是,他怕我们的优秀伤害到你,那个时候的随知意,有个伟大的理想,那就是,建立一个乐医和人类平等的世界,即使成为不了一个悬琴救世的乐医,那么,每个没有天分的孩子,都要得到平等的权利, 温暖,公平,充满爱,那是我们最大的理想,甚至,为了这个理想,我们还很傻的歃血盟誓。接着世界毁去我们这些天真少年的温暖,没有给我们公平,我们的世界充满了算计,那个时候我真的愤恨之极,觉得,打败那些人的唯一办法就是要比他们还阴险,要比他们更加的无耻,我按照那条不如意的路走了很多年……直到…….”
鱼悦很认真的听着帝堂秋的话,他为他的停顿表示出了疑问:“直到什么?”
帝堂秋伸出指头弹弹酒杯,想到什么一般,他笑着抬头:“直到,我再次的遇到了你,你还活着,以你的方式回击着这个世界,那个时候,那样的地方,你依旧全心全意的去做着你认为可以给予温暖和救赎的事情,即使这个世界对你是多么的不公平,真的,我很感谢你,是你给了我救赎。”
鱼悦脸色略微红了下,他看着一边:“我……也是很自私的。”
帝堂秋没有跟他的话,他在继续自己的话题:“快要死了,就要消失了,我迫切的想活下去,虽然我努力的,压抑那种懦弱的感情,但是,即使是一个细胞,一丝毛发,我也想继续生存在这个世界啊。这个世界,灿灿异变了,她的异变,你的人生观,那些小店市的人给了我一个信号,人类要繁衍下去,乐医只能是阻碍人类和这个世界发展脚步的一个大障碍,所以,我希望那个女人能够给我一个孩子,假如,我真的在那场战役中死去,那么,我希望我的血脉可以延续我的誓言,那个被我视为天真,幼稚的誓言,温暖,公平,充满爱的去过一辈子,每一个人都是,所以,我和灿灿有了交易,我送她离开,她为我生一个孩子。”
鱼悦看着帝堂秋笑了下:“抱歉,我今天动手了。”
帝堂秋摇摇头:“没事,其实我也该打,这些年,我知道他的存在,但是,我就是懦弱的不敢去接触他,要知道,我们的世界并不安宁,离我们越远,越是安全。所以,我只能默默的想着他的样子,知道吗,有时候,我看着妞妞,总是想,我的小家伙是不是这样淘气,这样邋遢,我……是真的很想抱抱我的孩子。但是,我又不能去,如今,我站在风口浪尖,第三方乐医倡议书,拉起大旗跟两界争斗,我这个父亲给予不了他任何安全的生活,所以我唯一能付出的爱,就是离他远远的,远远的默默的守护他。”
鱼悦伸伸懒腰,站了起来,窗户早就被推开了,雨后浇灌的土地,一股子清新的味道从窗户外传来,他笑眯眯的看着远处的红日:“帝大哥,去接灿灿吧,还有我们的宝贝,他们该回家了,他们已经在外面流浪的太久了。”
这是鱼悦第一次如此称呼帝堂秋,帝堂秋有些不知所措,接着泪流满面,他站起来,看着那个伸出手指想抓住红日的男人:“你……终于承认我了吗?”
鱼悦收回手摸着自己的胸口:“恩,其实,每一个人都住在这里,你,我哥,四海,我会用我的力量去抓住我仅有的东西,这个世界也好,没有乐医也好,都是无所谓的的,对于我来说,你们是亲人,我鱼悦独一无二,同甘共苦的亲人,永远不能离开的亲人。”
帝堂秋扭过头,擦擦自己的眼泪,他嘲笑自己的不争气,怎么那个天之娇子,今日竟然想大哭一场了。他无奈的笑笑,低头吸吸鼻子,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他的老样子:“真的想好了,如果灿灿来到这里,这意味着,从此之后,你,我,这个家所有的人,都将会成为,乐医的敌人,即使这样也无所谓吗?”
房门,突然被打开,一群人叠加着跌了进来,这群人很无耻的趴在门口偷听,他们是被双手捧着一盘子冒着热气动物饼干的月光一脚踹飞进来的。
月光露着坏笑,完全如鱼悦的翻版:“我无所谓,悦儿说怎么就怎么。”
榔头伸伸手,做盟誓状:“我以小老板的意愿为主。”
被压在地下的包四海艰难的抬头:“哥……说……什么……就……压死了,断气了。”
易两笑着把他拖了出去,他冲鱼悦和帝堂秋微笑着点点头,一切都是尽在不言中。
刘君,罗宽,笔直的冲着鱼悦他们行军礼:“我们乐盾,一生都会为自己的乐医活着,这是誓言。”
他们身后,站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回来的田葛兄妹,田牧戳戳自己的哥哥:“哥,我想好了,不远嫁,就在这附近住,只要和大家在一起就好,姓路的要是不答应,就叫他娶别人好了。”
奉游儿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不存在的灰,他走到桌子前,拿起帝堂秋的那杯酒,一饮而尽,他看着帝堂秋笑了下:“我就不说什么了,当年一起盟誓,今日,我依然守诺,此生此世,为了,温暖,公平,充满爱,不死不休。”
“还……还……有我……只要先生们不嫌弃。”花椒悄悄从角落里站了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已经泪流满面。
好像又到了某个时段,小豆的琴声再次缓缓的传来,琴早手上沾满泥巴的和妞妞互相折磨对方可怜的脸,孙宝云躺在摇椅上打着毛衣,摇椅一晃一晃的。
琴早抬起头,几只归家的候鸟在飞翔着,他闭起眼睛对傻兮兮憨笑的妞妞说:“这里,真的好温暖,对吗?”
“咯咯……”妞妞笑着,这是她唯一能给予的回答。
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21
好好的爸爸
“妈妈,你要小心点……!”好好仰着头大喊着,胖胖的小脸攒着眉, 他张着嘴巴,都不敢合起来,真的是十分担心。
这是明灿灿和好好家后院的一棵大树,第一年,好好出生的时候,明灿灿买下这个小院子,院子不大,但贵在安静,周围的邻居也是很善良的。明灿灿有时候公司忙了,可以把孩子交给邻居太太代为照看。
好好十分担心的看着树上的妈妈,没错,就是树上的妈妈,他已经后悔要那只会叫的昆虫做标本了。
明灿灿眼睛盯着那只虫子,它匍匐在树冠上,大约是正在脱壳,所以一时半会也脱身不得。
“好好……妈妈没事,一会就下去。”明灿灿安慰儿子,好好仰着头,不知道怎么了,眼睛突然被树上掉下的某种尘埃迷了眼,他伸出肉呼呼的小脏手,使劲擦眼睛,结果越擦越难受。
“妈妈……迷眼了……”他蹲在地上喊着。
明灿灿举着那只虫子,看到儿子危险,脚下有些慌乱:“好好,别拿手擦……妈妈,马上就下去……等……啊……!”
明灿灿惊叫一声,声嘶力竭的从树上掉了下来,她绝望的无法有其他念头,那只可怜的虫,成为唯一的依赖,被她抓的稀烂。
“啊……呃……?”没有预料中的惨祸,明灿灿大叫着感觉自己掉入一个温暖暖的怀抱。
她缓缓睁开眼睛,接着呆了。
好好的眼睛,其中的一只还在掉着眼泪,孩子吓坏了,他看着妈妈从树上掉落,接着一个叔叔冲过来抱住了妈妈。
明灿灿处境尴尬,她慌乱的站起来,大眼睛盯着……自己孩子的爹——帝堂秋。
“妈妈……妈妈……”好好拉扯妈妈的裤子,那条可怜的裤子,被树枝划出一个大口子,明灿灿露着半条白嫩的大腿还丢了一只球鞋。
“啊,啊哈哈,虫子死了……恩……我们去洗手。”明灿灿嘴巴里冒着干干的没感情的话,弯腰捞起自己家肥儿子,转身向家里走去。
帝堂秋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他仰头看着这颗挂着一面写着歪歪扭扭大字牌子的大树,若有所思。
那面牌子上这样写着“好好的爸爸”
帝堂秋也皱下眉头,这个样儿,竟然像极了刚才好好的表情,他有些气恼的看着明灿灿和儿子消失的方向,这个女人就是这样欺骗自己儿子的吗?不知道从那里拐来一棵树,说是儿子爸爸?
“妈妈,他是谁?”好好十分好奇的站在床上,明灿灿此刻竟然有一种债主上门的感觉,她是心慌意乱的,怎么办?那个人要来抢走他的儿子吗?
怎么可能,自己就是拼了命也不会叫他带走好好,但是自己只是一个弱女子吧?要是对方和自己打官司呢?自己是做律师出身的,要是告到法庭,自己的胜算有多少?面对国家对乐医的优惠政策,自己他妈的,是输定了啊!
“妈妈……妈妈!妈妈!反了。”好好跺着脚,拼命叫着,妈妈正拿着一条裤子当衣服使劲给他套。
“呃……对不起,好好……”明灿灿抱歉的一屁股徒然的坐在床铺上,心里有几十只老猫在拿利爪抓着她的心,她紧紧地抱着儿子,不停的念叨着儿子的名字,泪水不停的向下掉,她以为自己做的很好了,她以为自己躲避在这个偏远的小镇,那么谁也不会夺走他了,现在的她……该怎么办?
“妈妈?你哭了?”好好伸出肥手帮妈妈擦眼泪,他的小手还是那么脏,其实换衣服的应该是妈妈才是。
明灿灿坐在床上,搂着孩子,无声的掉泪,她从来没后悔有过他,好好是她的全部,全部了。现在,那个人出现了,他来夺走他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一个微小的不能再微小的生物,那个人在小店市的威风依然历历在目,她该怎么办?
好好搂着妈妈,很懂事的拍着妈妈的后背,拼命的拿另外一只手去擦着妈妈止不住的眼泪。
帝堂秋仰头看着这栋白色的小楼,它真的很小,但是位置却是十分好的,对着阳光的房间,他看到了那里面漂亮的童话故事窗帘。这个女人,没有用他提供的那张卡里的一个钱,她靠着自己悄悄的在这个小小的镇子,深深的扎了根,这令帝堂秋十分的佩服,原本他也不想打搅这孩子的生活,但是,现在不接他(她)们回去,确是不行了。
他缓缓走到那扇小门前,推开它,门吱吱呀呀的发出呻吟声,明灿灿突然止住了哭声,抱着儿子死死盯着门口。
帝堂秋慢慢走到门口,看着那对母子,他第一次这样清晰的,认真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这个被自己算计出来的孩子。
他的眼睛长的并不像自己,但是也不像灿灿,如果真的算起来的话,更加像他的爷爷吧,爸爸要是看到这个并不知道的孙子会高兴吗?他早就想要个孙子了。除了眼睛,这孩子的鼻子和嘴巴像极了他的妈妈,那张小胖脸,一看就有些营养过剩的样子,灿灿把他照顾的很好。
好好从床上推开妈妈,蹦到地面上,他先是做了一个架势,接着嘴巴里配上音了,但见他胖嘟嘟的在地板上挪来挪去,一派被电视教育坏的孩子摸样,看形态是想保护自己的妈妈,打的是电视剧中的大杂烩拳,听配音是很厉害,但是十拳,只有那么一两下打到帝堂秋身上,每次接触到了,就迅速向回躲,这孩子明显的胆子不大。
帝堂秋露出笑意,觉得挺好玩的,这时候,他的心里未必有着电视剧,或者那些书籍里所讲述的,见到多年儿子那股子的激动心酸,就是觉得这个胖球颇为好玩。他弯腰蹲到了地上,好好正打的火热的拳法,顿时停顿下来,尴尴尬尬的摆着架势停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帝堂秋摸摸他的脑袋。
好好不喜欢这样的抚摸,他甩开帝堂秋的手,气嘟嘟的,带着威胁,伸出他胖乎乎的指头说:“不许……欺负我妈妈。”
“我没有欺负你妈妈。”帝堂秋不想初次会面,就给孩子带来这样不好的印象,他耐心的解释。
“可是妈妈哭了。”好好认真的掐腰再次摆起吵架的架势,这个样子到是像极了明灿灿撒泼之前的样子。
明灿灿抬起头,擦擦眼泪:“好好,过来。”
平时她这样叫,这个臭儿子,十次有八次是不过来的,但是,这次很乖,立刻就回去了,大概是比对了一下他跟帝堂秋的形体觉得实在没有胜算的缘故吧。
明灿灿紧紧拥抱着儿子,看着帝堂秋:“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他走?我以后还能见到他吗?”
帝堂秋没说这个问题,他冲她笑了一下,安慰着说:“我来带你们一起走。”
明灿灿呆了一下,怎么可能,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他了解那些乐医家门槛有多高。
“鱼悦,在外面。”帝堂秋指指外面。
“哎?小老板?”明灿灿呆了下,犹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双眼放光,自己是敌不过这个人的,但是小老板在,那就完全不怕了啊。
她站起来,把自己家胖子放到地面上,醒醒鼻涕,左右看下,自己这个样子太狼狈了,不能叫小老板看到,毕竟,当年自己……还是喜欢过他的,不对,不对,明灿灿停顿了下,小老板怎么会和帝堂秋在一起?她的脑袋一团糨糊,傻乎乎的站了好久才喃喃的说:“我要换条裤子。”
帝堂秋笑了下,弯腰抱起小胖子好好,不管他怎么挣扎,他就是想抱他。
鱼悦和榔头站在明灿灿的小院子门口,他看着这栋白色的小木楼,隐约着觉得这栋小楼的样式竟然有些像自己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海边小楼。
“小老板,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榔头耸耸鼻翼,他闻到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是,虾酱,我看到路口有一排卖虾酱的铺子。”鱼悦冲他笑了下说,这次,家里只有他们三人来到这个小镇。
“真难闻。”榔头捏捏鼻子。
小院子,低矮的栅栏门被打开,帝堂秋提溜着一个挣扎的肥球走了出来,他没办法好好的抱着他,这家伙会抓人,外加咬。
鱼悦和榔头对视一眼,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对水火不容的父子,街边,几个正在玩耍的小孩,被好好杀猪一般的呐喊招了过来。
好好突然住了嘴,他先是擦擦眼泪,接着不说话了。
帝堂秋突然觉得很奇怪,他把小胖子放到地上,蹲到他面前:“怎么不哭了?”
好好把脑袋扭到一边:“哼!”
鱼悦有些忍俊不住,这小家伙的样子,像极了家里的四海。
街边,几个提着菜篮子的主妇,悄悄的扎堆在一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也难怪了,明灿灿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个孩子,本身又泼辣,长的也是漂漂亮亮的,在这条小街,本身就是个问题人物,现在家中突然来了这样三位,如此英俊、高贵、优雅且不凡的男士,难怪周围人要议论了,更何况,因为开不进来,而停放在街口的那两辆只在电视里,电影里才出现的高贵的车子。
院子的栅栏门再次的被推开,明灿灿换好衣服,走了出来,鱼悦和榔头对视一眼,接着一起冲明灿灿微笑。几年前患难与共的那份情再次回到大家脑海,鱼悦是个压抑的住的人,即使如此,他还是伸开手:“灿灿,我们……来接你回家。”
灿灿呜咽了一声,满肚子的委屈,终于得以喷发,她一头扎进鱼悦的怀里开始嚎啕大哭。
好好再次不知所措了,他能明白的,妈妈这次哭是好哭,可是,为什么他也想哭呢。于是他也跟着大泪小泪的向下掉,正在不知所措的当口,榔头却一把抱起他笑眯眯的问:“我看看这是谁啊?”
明灿灿这声声贝相当大的啼哭,震动的周围的树叶子沙沙的,鱼悦连忙拍拍她的后背,某些人。因为某种原因,必须压抑自己的情感,她的嚎叫不比实验兽的威力小多少。
擦擦鼻涕,灿灿伸手抱过儿子,这次到是破涕为笑了,是啊,只要鱼悦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进家吧,站在外面做什么。”她让着。
“好。”鱼悦点点头,跟着灿灿向回走。
街边扎堆的街坊,到是很主动的凑过来,一位太太故作关心的问明灿灿:“好好妈妈,这几位可是亲戚?”
明灿灿想了下,反正也是要离开这里了,这几年被这些长舌妇也害得够苦了,她冲那几位太太笑了下:“不是外人,是我娘家兄弟和好好爸爸来了。”
那几位太太顿时更加有了兴趣,齐齐的过来,根据好好的模样上下打量着这三位不凡的男士。
帝堂秋轻轻咳嗽了一下冲她们微笑:“这些年,谢谢大家照顾灿灿了,敝姓帝,是好好的爸爸。”
他在此没有自称明灿灿的先生之类,他和明灿灿,似乎没有任何私人情感,即使……他们中间有一个好好。
鱼悦也友善的冲几位主妇笑了下:“灿灿是我姐姐。”
明灿灿感动扯扯鱼悦的衣服,带着他们进了家,当小院门再次关闭起来之后,这条以做虾酱闻名的小街,顿时炸了锅。
入夜,灿灿亲手为大家做了饭,明大律师,自从离开小店市,为了遮掩行藏,现在,在这个小镇做的只是个普通的超市售货员。
“尝尝,这是这条街最出名的虾酱了。”明灿灿不停的帮鱼悦夹菜。
她身边的好好,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爸爸,自从懂事以来,他最最羡慕的就是小朋友都有个爸爸,虽然妈妈总是指着后院的大树说那是自己的爸爸,但是,他清楚,那是妈妈骗自己的。
啊,这是爸爸啊,真好。好好真是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他有爸爸了,下次再也不怕那些孩子欺负自己了,再也没有人敢骂自己是野孩子了。但是,刚才自己好像没给爸爸留下什么好印象,爸爸会喜欢自己吗?好好真是矛盾死了,最爱吃的酸酸甜甜的糖醋排骨都没吃几块。
帝堂秋一直观察着这个肉墩子,他似乎没有跟孩子相处过的经验,但是,他看着他觉得是格外顺眼的,也许此刻他的做爹的天性才慢慢的露了出来。
“好好,去看过乐医吗?”鱼悦缓缓放下筷子,终于问出了大家担心的问题。
明灿灿看下打开的窗户,走过去缓缓关闭它。
“每个月,我都会带他去接受治疗,但是……那是为了掩人耳目,好好他,根本不需要去看乐医,他小的时候,我因为经济紧张,悄悄停止过去看乐医,中间大约停顿过六个月……我们母子都没事。”
明灿灿说完,看下鱼悦,她不担心,因为主心骨已经找到了,这个每天折磨她内心的最大秘密,终于可以说出来了,她和儿子,根本没有暴虐症,在这个充满暴虐症存在的世界,她们无疑成为了一对不折不扣的“怪物。”
被崇拜被发现
鱼悦觉得被崇拜是一件尴尬的事情,在家里,从老到小因为依赖而崇拜他,因为某些经历而崇拜他,因为被他庇护而崇拜他,因为感情而崇拜他。
他鱼悦到底是什么,大概全世界就只有那个总是很沉默的月光了解了。他无外乎就是个人,极其普通,甚至有时候在个性上他也是有缺陷的,只是当一个人崇拜某种东西的时候,往往就会自动忽略被崇拜者的种种缺陷,没人会诋毁自己的精神寄托。
现在,鱼悦很尴尬,因为他的一双皮鞋被明灿灿的房东先生崇拜了,那个人完全忽略他的存在,眼睛里却只剩下了那双皮鞋,看这位先生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怎么……如此的不可思议?
“先生一定是做大生意的。”房东先生很确定的说,说完,他跟身边几位看热闹的邻居充分的显示了一下他的阅历知识。那些邻居是来帮灿灿搬家的,不管灿灿之前和这些人交情如何,但是从鱼悦他们把车停在街口那一刻开始,自愿者便多了起来。
那位房东先生的声调很大,充满了骄傲的语气,即使这双鞋是鱼悦的。“这双皮鞋,我却是见过的,在白水城的最大的百货公司,我记得这个记号(他指鞋子边上的一只昆虫商标),最便宜的一双也要十个华塔。”
这位先生说完,周围的人惊了,鸦雀无声的,就连鱼悦自己也是震惊的,他虽然不知道这个鞋子到底是什么,可是,这个记号他知道,家里的一半人都要穿这样的鞋子,什么时候,为了生活奔波做乐器的自己,竟然穿起了十华塔的鞋子?
鱼悦看下帝堂秋,帝堂秋显然对这个事情充分表示出了他原本就带在身上的那种麻木,他穿过比这双贵十倍百倍的鞋子,这却也没什么。
一个巨大的,被缝制好的包袱被人从二楼丢了出来,包裹沉闷的坠落到了外面的土地上,巨大的灰尘被卷了起来,明灿灿趴在窗户看着那个包袱,这里全部都是好好小时候的旧衣服,她一件也舍不得丢。她抬起头,却发现鱼悦尴尬的站在院子里,被大家参观。
“怎么了?”她这样问。
鱼悦摇摇头,却指着门口那边说:“我出去一会,你这里还要多久?”
“收拾完,要晚上了,这附近的河风景还是不错的,你想去便去看看。”明灿灿在二楼,指指附近的河流,这些不深的小河给附近的人家提供了几代人的衣食住行。
鱼悦点点头,尽量维持着微笑的表情,他和帝堂秋还有榔头迅速撤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他们随便哪一个都无法拿出证据,来证明房东先生的话是真的。
好好站在家门口的箱子上,捍卫他的玩具,这孩子奇扣,无论灿灿怎么说,他都不舍得把自己的玩具送别的小朋友,即使灿灿说,到了新家他会有无数的玩具,那也不行。
帝堂秋觉得,这一点来说,儿子还是非常像他的,他小时候就小气,现在……也大方不到哪里去。
“好好,爸爸出去会迷路。”帝堂秋放下身段,讨好儿子,的确,这周围的街巷太奇特了。当然,这里也包含了帝堂秋充分想和儿子建立友好的,亲切的父子关系的意思。
好好放下手里的大铁人,看下那些没有一件完整的玩具,又看了一下完整的好不容易得来的爸爸,他终于点点头,冲帝堂秋伸出手。
帝堂秋楞了一下,孩子也许觉得被大人抱是理所当然的,即使这个孩子现在已经五岁,可是,在他的印象里,每次出门妈妈总是抱着或者背着他,她怕他累到。但是,在帝堂秋的印象里,自己这个年纪出门,小小的一个孩子,后面跟着成群的人,所以从来没主动要求谁抱过,谁也不会主动去抱他。偶尔,乐盾会把他放在肩膀上,这个时候帝堂秋就会很高兴,因为可以不用自己走路了,可是,他又不能被别人看出来他很高兴。
昨天,父子闹了一顿不愉快,以帝堂秋的脾气和视点来看,他觉得儿子应该最少几个月不理自己,最起码他以前就是这样做的。
他伸出手,抱住了那个软绵绵,带着一股子早餐味的儿子,觉得很亲,这种感觉是奇妙的,他甚至还略微带着一点骄傲的看了一下鱼悦和榔头,他在夸耀着他的某种权利。
鱼悦微微笑了一下,并不觉得有儿子有什么值得羡慕的,但是他倒是真的很替帝堂秋高兴,因为他的儿子和他很亲近。
“我们应该走哪边?”帝堂秋问脖子上的儿子,他把儿子顶在肩膀上,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顶他到脑袋上。
“那边,那边……”小胖子指指一条并不干净的路,那边依旧站在一群闲人看热闹。
三大一小慢慢向那边走着,心里毛抓抓的,前后左右的人参观着他们,好好一路上还故意的大叫着爸爸,看样子这孩子,因为父亲这个问题没少被欺负。
“你喜欢我吗?”帝堂秋突然仰头问儿子。
好好想了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显然,灿灿没教过,他也没遇到过。
“那……那你……你会给我买大铁人吗?幼儿园下次家长会,你会和妈妈两人三足吗?你会……爬树给我逮虫虫吗?下次学校放学,你会第一个接我吗?”
喜欢也是要讲条件的。
帝堂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受到的教育是,有一就是一,做出承诺就要做到,显然下次家长会他是无法去的,叫他去和别人的家长挣这个第一的位置他做不到,他站在那里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买,大铁人就可以,爬树抓虫子也可以。”帝堂秋认真的回答了他能做到的事情。
小胖子很认真的思考着爸爸的回答,多少有些失望,但是有总是比没有强的 ,所以,他拍拍自己的心口对帝堂秋说:“那就先喜欢一点点吧。”
于是,帝堂秋很高兴,决定回去立刻给儿子买大铁人,最少买十个,十个哪里够,最少也要二十个。
十几条捕虾船停泊在小河的边上,船只跟随着不大的河道抚风晃悠着,河水很脏,看上去是绿绿的样子,这里很安静,就像个世外桃源一般,整个小镇周围都是这样的小河,一条又一条,交通成了制约这里的人进步的天然障碍,这里的人不富裕,只是从那些船的名字上就能看的出来。
“金山号”“鑫向荣”等等。
“亏了灿灿能忍耐的住。”榔头蹲在河边一边吸烟一边叹息着。
“可能这些河流能带给她安全感吧。”帝堂秋倒是一副理解的语气。
三个男士默默的享受着最后一刻的宁静,他们都知道,从下一刻开始,也许汗毛都需立起来警惕了。
他们看着远处休闲生活着的人们,听着路过船只的机械马达声,空气里,臭虾酱的味道在蔓延着,这样简单,这样正常。
“看我,看我……”那个小胖子在大叫着,他的手上全是黑黑的泥巴,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棍子上挑着一只旧皮鞋。
“在哪里找到的?”鱼悦弯腰冲他笑。
“你不骂我吗?”小胖子奇怪的仰头问他。
“为什么要骂你?”鱼悦觉得很奇怪。
“我把衣服弄脏,还下河了。”小胖子显然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还做错事。
“快乐吗?”鱼悦问。
“快乐?”孩子不懂得何为快乐。
“就是,高兴吗?”鱼悦解释。
“高兴,妈妈从来不叫我来河边,来河边,会打的。”小胖子丢开那只棍子,臭皮鞋再次被丢进河里。
一群孩子在河边嬉戏,好好很快的参与了进去,那些孩子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他,并不向大人一般考虑那么多。
鱼悦他们找了一条报废掉的烂木船坐了上去,就像三个傻瓜一般排排着坐着,一艘船咔哒,咔哒的开过来,船上的人好奇的看着鱼悦他们,鱼悦他们也看着那些人,接着他们眼神错开,船越来越远,船尾,一个男人躺在甲板上酣睡,此刻,即使有风,他也不觉得冷。也许是这辈子,和这些人,只见这一次,甚至包括脚下的这片土地,都只能踩一次。
“我觉得,那样活着,也是不错的。”帝堂秋觉得很安逸。
“怎么可能?别做美梦了。”榔头讥讽他。
鱼悦笑了下,他只是看着那些孩子,他喜欢看孩子玩,小胖子没了妈妈的监管,彻底放了鸭子,现在已经不是两条黑胳膊了,他整个人身上都是淤泥,汗珠子,河水,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得分外的夸张。
“回去吧,灿灿该着急了。”鱼悦站了起来,榔头看看手里的烟头。
“再……吸半支,再走吧。”这个人今日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情趣起来。
帝堂秋慢慢走到泥胖子面前,好好遗憾的跟小伙伴告别,他今天真的是,真的是太高兴了。
帝堂秋从口袋拿出手帕,找了一处干净的水,他湿湿手帕帮小胖子搽干净那张早就面目全非的脸。
“你……恩……呜(手帕挡住鼻子)你……你可真好。”小胖子闭着眼睛突然冒了一句,来自心底的肺腑之言,这位爸爸真好,随便他玩,下水和泥都没关系。
帝堂秋的手停顿了一下,低低的笑了起来,这个孩子,也真好。
关于帝堂秋和好好刚刚建立起来的感情,很快在两个小时候之后被瓦解。
首先是后院的爸爸树,大家没办法带走它,接着是好好必须去幼稚园和小朋友告别,再然后是他必须离开现在的家。
孩子从学校回来就开始一言不发,鱼悦有照顾小豆子的经验,但是小豆子的脾气是隐忍的,他和好好不同,绝对不同,也不可能相同……好好这孩子的脾气更加像他的妈妈。
“我讨厌你,讨厌你……”好好啼哭着站在大树下面,甚至拿脚踹他的新爸爸,他一只手抱着大树,一只手擦着眼泪。
人都说,一心能二用的人是人才,但是很明显,好好小朋友能同时做三件事。
帝堂秋很抱歉的摸摸好好的头,没说话。
“我讨厌你,讨厌你,你走吧。”显然,孩子觉得就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他才不得不离开家,离开爸爸树,离开小朋友。
帝堂秋蹲下,看着儿子:“抱歉,好好,但是你必须走。”
“我讨厌你,你走吧,滚吧,滚吧,我开大灰机炸西你。”很明显的眼泪不管用上至于武力威胁。
帝堂秋无奈的扭过头,看样子,鱼悦和榔头完全没有帮忙的想法,他们正好奇的看着明灿灿的家当。
“真的不去管他们父子吗?那样关系会僵化的。”鱼悦小声说。
明灿灿无所谓的笑了下:“我都看了好几年了,叫他也受受罪吧,没事的,那个孩子像我,他……不记仇的,很善良。”
不管好好多么难过,多么舍不得,他是个孩子,他必须听从大人的意见乖乖的上车。
“爸爸……我会回来看你的……呜”可怜的孩子,声音实在是凄凉无比,但是他绝对喊得不是自己个的亲爹,他喊的是后院的那颗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爸爸树。
明灿灿听着心酸,于是扭扭脸擦眼泪。
帝堂秋看孩子哭得眼睛红肿,连忙抱过来哄:“回去,爸爸就找人来挪你爸爸。”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别扭。
“真的。”好好抬头,抽搐着问。
“恩,我从来不骗人。”帝堂秋力求给自己肥儿子一个好印象。
突然一边的明灿灿加了一句:“是啊,你只算计人。”
天知道,这个该死的男人突然出现叫自己受了多少罪,虽然大家没有任何感情,但是他好歹是好好的爸爸好不好?
“停车……!”猛地,帝堂秋突然一声大叫,明灿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她以为她说错了话,帝堂秋要丢她出车。
但是,很快车上的人惊讶的发现,帝堂秋不是针对明灿灿的。
车子未曾停稳,帝堂秋就蹦下了车,因为跑的太急,他甚至摔了一跤,他的胳膊肘,下巴都擦伤了,可是他竟然全然未曾发现一般的向前跑,跑到一边的河流岸边,他对着远处的一艘自由的停泊在河水上的虾船大喊。
“钬溪节……钬溪节……王八蛋,钬溪节你个王八蛋……啊!”他呐喊着,声音突然嘶哑,他的下巴上血淋淋的一片。
明灿灿瞠目结舌的看下鱼悦:“我不是故意说他的……”
鱼悦趴在车窗上,看着那个失手把鱼竿掉进水里的人……
最后一个孩子,最后一个出走者……
在这里!
再见还是朋友?
“你个混蛋,就这样跑的没有踪影!”
“王八蛋啊,你在外面死了算了!”
“我以为你早死了,你怎么不去死呢?”
“一个,两个,三个的,都这样,大家到底还是不是朋友啊?”
如果是奉游儿的话,大概他会说以上的台词,因为那是他的个性,但是帝堂秋在激动过去之后,他只是和钬溪节互相看着,他们都说不出任何话了。
帝堂秋看着钬溪节那头橙色的头发,它不再如阳光一般耀眼了,那些头发是用最简单的剪子随意剪掉的,大概是哪里长长就剪哪里,又或者,那把剪头发的剪子还兼职剪鱼鳞,剖虾肚,猜到这些一点都不难,因钬溪节的头发上顶了好几片干枯的鱼鳞。
“你老了。”钬溪节突然以之前,很久以前,帝堂秋几乎要忘记的语气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刹那间,帝堂秋几乎要伸出拳头,狠狠的打这个混蛋了,他怎么就能轻易的说出这样话。所以,他没对钬溪节的调侃做出回应。
“他们……都好吗?”钬溪节见帝堂秋不理他,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干笑着,干巴巴的搓着自己的手。
帝堂秋突然哭了,他很少哭,即使是在他自己本人的记忆里,他都甚少流泪,即使流也是往肚子里流的。
“坏爸爸哭了,怎么办啊妈妈?”好好爬在车窗上好奇的看着,这个角度看上去,爸爸的眼泪好像一条河啊。
明灿灿看下鱼悦,鱼悦竟然低着头,拿着一本从她家的不知道那个角落拽出的一本画报在看,画报上,帅气的各种型男标榜着自己的肌肉和战神一般的身材。
明灿灿顿时脸色通红。
好好拿起车上的纸巾盒,打开车门,走到帝堂秋面前,他拽拽他的裤脚,帝堂秋蹲下来,好好趴在他的耳朵上:“再哭,再哭,啊呜咭吃掉你哦。”
这个啊呜咭,是明灿灿自己发明出来用来抑制儿子的怪物。
“好,爸爸不哭。”帝堂秋,拿起纸巾擦擦鼻子和眼泪,他自己也觉得在孩子面前哭泣,很丢人,但是,却不知道,就是这刹那的眼泪,引发了那个孩子深深的同情。
“这是?”钬溪节听到他们的对话后问。
“我儿子好好,好好,叫伯伯。”帝堂秋抱起儿子,脸上带着夸耀的某种表情。
好好没说话,他挣扎了几下,从帝堂秋身上爬下去,接着跑到钬溪节身边,对着他的腿就是一脚,大概他认为,就是这个家伙把爸爸弄哭了,他踢完就跑,头都不带回的。
帝堂秋脸上顿时一片尴尬:“不……不好意。”
“你哭了,这真令我惊讶。”钬溪节笑着冲他说。
帝堂秋眼睛看着旁边的一颗种植在河堤边的大树,那棵大树上,因为动物的栖息,一些树枝是弯曲的,那些树干的关节□着,就像老人因为苍老而暴露的手关节。
他哭了,不是为这些年的委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他哭了,那是因为钬溪节,那双伤痕累累的手。他的手粗大,厚实,充满力度,出力的关节上到处都是深深的伤痕,手还是钬溪节的手,但是,他的手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弹奏任何医器了。
钬溪节知道帝堂秋为什么哭,他笑着安慰他:“我总要穿衣吃饭的,要知道每个月的乐医治疗费要把我逼疯了。”
是,他的手,因为长年劳作终于变形了。这个音乐天才,曾经的帝国骄傲,阳光一样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劳作者。
“他们,他们都还好吧,华莱……华莱西亚她还好吧?”钬溪节终于问了出来。
帝堂秋无法责怪他,他不是华莱,他不是那个等了这个男人十多年的可怜女人。
“华莱她一直在等你,五年前,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依旧在等你,依照她的个性,如不出意外的话,她还会等你。至于其他人……吱吱找到了,知意他,我也不清楚他是生还是死,至于其他人,游儿还是老样子,只是,智力更低了。”
帝堂秋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钬溪节的表情,除了他听到吱吱和知意名字的时候,瞳孔略微收缩,嘴角划出一些难受的抽搐之外,甚至他听到华莱西亚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显得非常的平静。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钬溪节突然说。
“看到什么了?”帝堂秋问他。
“恭喜你。”钬溪节伸出手。
帝堂秋没有回应他的友好,他还在看那棵大树:“我自己无法做到,现在,我都跟着吱吱,没有他就没有第三方乐医。”
“你竟然臣服于某人,这真令我惊讶,糖球儿。”关于帝堂秋糖球儿的这个外号,第一个这么叫的,其实是钬溪节。
帝堂秋扭过头,冲他笑了下,因为久违的称谓:“他拥有了叫我绝对臣服的力量,所以我跟随他,心甘情愿。倒是你,这么多年过去了,钬溪节,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离开,当年的事情,别拿表面上的事情应付我,根本不是那样的是吗?”
钬溪节慢慢蹲在了河沿上,他看着远方,他佝偻起的身躯就如一个老农,而不像一个壮年人,这个人,曾经被大家称为“吴岚”太阳的,那个时候他是那么的俊美。
帝堂秋看着这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廉价香烟,接着拿出一个一次性的打火机,他点燃香烟,贪婪的蹲在那里吸着,大约半支烟之后,钬溪节看下帝堂秋:“因为我的懦弱,因为的胆怯,因为我的薄弱,因为我的无能为力。”
帝堂秋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知意出事,就是从钬家开始燃烧起来的,这个人,一定是知道了所有的,所有的计划,却又无能无力。他知道那种感觉,他怎么能不知道呢。
“都……过去了。”他甚至出言安慰这个可怜的人。
钬溪节把烟头丢进那条河,他苦笑了一下慢慢站起来:“能过得去,我还用得着站在这里吗?”
帝堂秋轻轻摇头,看着他:“你……钬家,钬家没来找过你吗?他们是乐灵岛在吴岚的最前沿,他们不可能找不到你的。”
钬溪节突然开始哈哈大笑,那种笑声就像听了什么笑话一般,他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的肠子都搅拌纠结在一起了。
“就……就我,我这样的一双手,谁还会需要啊?谁还会需要啊?要不是我身上流着的某种奇怪的血统,那种非我所愿的血统,我怕是要做随知意第二了吧?”
他的声音很大,顺风的声音,把随知意这三个字送进了鱼悦的耳朵里,他缓缓放下手里的杂志,抚着眉毛轻轻的叹息了下,身体微微后倾咬着榔头的耳朵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
榔头点点头,转身下了车子。
“你要跟我走吗?我现在的日子还不错,有个可以追求的梦想,有个还算有奔头的人生。如果可以的话,一起走吧,知意和我们不是还有个梦想吗?温暖,公平……”帝堂秋的话还没说完。
钬溪节的手突然重重的拍击在身边的那棵大树上,他的表情狰狞着,声音低低的从喉咙里挤压出来:“别说了,如果可以面对的话,如果这双手能挽回什么的话,我还用站在这里吗?我还用躲在这个孤岛默默的过我的人生吗?帝堂秋,我是个懦夫,是个连死都不敢的懦夫……你叫我去面对吱吱……你觉得……呃……”
他的话还没说完,榔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的动作虽然不能和专业的易两相比,但是,瞬间放倒一个人他还是能做到的。
榔头弯腰,扛起了一身鱼腥味的钬溪节,他走了几步,回头招呼帝堂秋:“上车了。”
帝堂秋显然呆在那里了,他真的吓了一跳。
鱼悦看着被丢在车上的钬溪节,弯腰看了他一会抬头对帝堂秋说:“我想,我也需要个人质,舌头,什么的,对吧?”
帝堂秋站在车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很久之后,他微微弯腰,坐回车子。
“恩,是个不错的“人质”。”
门前大树下,坐着一对……瓜?
包四海盘腿坐在门前的大树地下,手里抱着半只西瓜,易两抱着另外一半,这两人的吃相都颇为不文雅,吃西瓜不吐子。
“你再看,再看哥也回不来。”包四海仰头看着树杈上坐着的小豆。
小豆低头看下树下:“回得来。”他这样说,语气很确定。
“你觉得他是人吗?分明是猴。”包四海悄悄的对易两说。
刚才,小豆上树那个速度,那个敏捷度,即使是身体甭棒的壮年猴也比不过。
易两想了一下,确定包四海的言论:“猴。”
坐在树上的小豆,眉头轻轻的皱了一下,迅速下地,他的耳朵多尖啊,更何况,这个哥哥根本就是想他听到,他绝对是故意的。
包四海被猛地出现在他面前的小豆,美美的吓了一跳,手里的半个瓜失手跌落。
一只手,迅速在西瓜落地前,接住了它。
“你要……你要干啥?”包四海有些慌张,开玩笑,哥不在家,谁能抗的住这家伙啊?
“哥哥来了。”小豆眯着眼睛藐视他,一脸的不屑,说也奇怪,小豆这孩子在任何人面前都冷静的吓人,唯独在包四海面前,他的表情是格外丰富的。
“啥?”包四海没听明白。
小豆却转身站到了路口。
“他是故意的。”易两看着小豆的背影提醒包四海。
“绝对是。”包四海恨的牙根痒痒,但是,他奈何不了那个人。
一行车队,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的出现在道路的尽头,包四海惊讶的看易两,还真的是回来了、
当车队,缓缓的,隐约着开到宅子面前,榔头最先下车,他弯腰从车里扶出一个人,接着扛到背上向家走。
本来很热情,一脸兴奋的包四海呆呆的看着从身边走过榔头,他指指:“哥,这是啥?”
鱼悦走下车,弯腰进车抱出一大堆杂志,难得出门一次,这一路,见到彩色杂志他就收集,他最喜欢看画报了。
“恩,人质。”他这样回答。
明灿灿抱着睡得糊里糊涂的好好,慢慢走下汽车,她仰头看着这座异常大的宅邸,这里是现在的家吗?
隐约着,她看到,从院子那边跑出来很多人,陌生的,熟悉的。
亲人们一窝蜂的聚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这问那,关于灿灿家里大多都打过预防针,知道这位干净,利落的女人,是这家的一位不可缺少的预定成员,于是,大家也把热情毫不吝啬给了她们母子。
“哥。”小豆的语气里,突然带了一丝丝撒娇的味道,他走到鱼悦面前。
鱼悦站在那里,警惕的看着小豆,他喜欢看画报,对面这个家伙却喜欢剪纸,为了训练他的耐心,孙宝云经常把一些画报彩页给他剪,有时候,他也会去做点别的,比如,拿着一根微细的苹果艺术刀,雕刻水果。
“我……看完你再剪。”鱼悦哀求着,上次买的那几本,他还没看完呢,就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这个家伙给自己“分尸”了。
“想……你了。”真实年龄才十岁上下的小豆,说这样肉麻的话,其实并不过分。
“呿……”他的天敌包四海在他身边敏感的发出一声不屑音。
伴随着一声嘎哒哒的的集装箱车打开的声音,明灿灿开始担心起自己带的那十几缸虾酱,那可是全街最好的虾酱了。
她顺手把手里睡得七颠八倒的好好转手放进了小豆怀里,只要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家里人不是吗?
“慢点……那个,罐子,一定要小心,破一条缝,这酱味道就走了。”明灿灿在那里指挥着。
浑不知,他身后,好几位知道真相的人,都胆颤心惊的看着小豆,还有他手里的好好。
开玩笑呢,小豆是谁,他的前身可是瞬间秒杀乐圣的家伙,他体内睡着的那个,可是真正的不折不扣的“怪物”啊。
也许是觉得这个怀抱不舒服,好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小豆自己也好奇的看着怀里横躺着的这团胖肉。
“你是谁?”好好奇怪的看着这个哥哥。
小豆想了下:“我是小豆。”
“妈妈说,我来这里会有好多的新朋友。”好好看着他,他觉得他很好,也许是来自孩童的那份同一的纯朴吧,好好不讨厌小豆。
“恩。”小豆点点头,这里的人,都很好的。
“我们一起玩吧,做朋友吧?”好好想给自己找新的伴了。
仿佛又回到了小店市的游乐场,那些朋友们召唤着小豆,他们在远处拉着手大喊着:“小豆……来玩吧……”
小豆喜欢好好,他确定。
好好有了新朋友,他也确定。
鱼悦停顿了下脚步,回头看下那对互相自我介绍的新朋友,他笑了下,转身进屋藏自己可怜的收集品。
“要对喜欢的人好一点,必须每天适当的表达爱意,比如,亲吻,爱抚……还有,你最需要的XXX避孕套。”
月光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看电视,鱼悦打开门进屋,月光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然后慢慢的站起来,走到鱼悦面前。
“月光,我回来了。”鱼悦的语气里,竟然有了刚才小豆的味道。
月光看着他,突然伸出手挽住他的腰,接着嘴对嘴的在鱼悦的嘴唇上抹了一下。
“我要对你好一点。”月光这样说。
哗啦啦……那叠可怜的杂志,全数掉到了地面上……
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22
准备好了吗
花园的空地上,鱼悦坐在树荫下的躺椅上看一本书,今日天气晴朗,家里的人工作的工作,繁忙的繁忙,今天是鱼悦的值班日,他的任务是,看管家里的三个半小孩。
“准备好了吗?”鱼悦放下书籍看着头顶的树荫喊。
“还……没有啊……”远处好好的声音隐约着传来,刚到新环境的他,对于这块新的土地,还没探险完毕,显然,他还没找到最好的藏身地点,鱼悦放下书,好笑的看着面前那个胖嘟嘟的身躯,慌张的跑来,跑去。
“准备好了吗?”他突然大叫了一生。
“啊!”小胖子被吓了一跳,接着摔了一跤,他愤恨的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和泥巴,看下鱼悦,接着撒丫子继续跑。
“小豆,你藏在这里,我很快会找到你的。”鱼悦无奈的看着树丫上的小豆,而小豆却像周身抽了骨头一般,软在一根极细的树枝上:“我藏起来,你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对于鱼悦,小豆从来不掩饰内心的不安,他的心是不健康的。
“不会的,一定会找到你的。”鱼悦对他笑着安慰。
“可是,我已经要过十一岁生日了,这样的游戏不再适合我了,哥哥。”小豆的语调成熟,怎么看也不应该是十一岁,他浑身上下无一不成熟,最可怕的是他的智力,如果这个家若要例举最最聪明之人的话,当小豆之外,无他人。
“去藏起来吧,然后我找你。”鱼悦的语气带出一丝命令的味道。
小豆无奈的叹息了下,慢吞吞的爬到大树下,溜溜达达的向远处走去,而他的不远处,那只胖球还在滚来滚去。
明灿灿端着一大盘雕刻成各种奇怪形状的水果拼盘,笑眯眯的走了出来,虽然最初几日,她和大家都相处紧张,她不愿意理帝堂秋,但是也不想结交孙宝云。在她的心里有个大疙瘩,那就是,这个家,原本应该是她,胖子,榔头,还有小豆的,但是现在,它不再是了。
“要吃吗?”明灿灿放下盘子,坐在鱼悦附近的草皮上。
鱼悦侧头看下那些水果,他笑了下:“灿灿,还没习惯这里的日子吗?”
明灿灿摇摇头:“恩,总觉得,卷进一些事情,这令我很不安,尤其是好好,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鱼悦很理解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他也无法给她一个完美的答案,至于说安慰的话,在这一方面,鱼悦是词穷的,木讷的。
“准备好了呀……”小胖子的声音终于从远处传来。
鱼悦笑眯眯的站起来,放下书,向花园那边走去,他的身后明灿灿突然开口:“我说,能不能最后找到我家好好。”
鱼悦没回头笑着说了一声:“好。”
琴房,寂静无声,鱼悦的脚步在木质地板上的回音,越来越大,他慢慢的走到一架琴旁边的柜子,他无奈的摇头,这个琴早,亏他想的出来,他也不憋的慌。
“不会吧?”琴早蜷缩成一团的缩在那个小柜子里,他都快憋死了,昨天晚上设计好的,万无一失的宝地,轻而易举的被歼灭了。
“你不出来吗?”鱼悦蹲下问他。
“不出去,太丢人了。”琴早拒绝到,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么隐秘的地方会被鱼悦轻易的翻到。
鱼悦站起来,转身向琴房外面走。
琴房外,更玉坐在那里忙碌的编织着,最近,他学会许多花俏的样子,鱼悦冲他笑下,他也冲鱼悦笑一下,完全不知道,正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暴露了琴早费劲想出来的宝地。
靠近栅栏的灌木丛,鱼悦哭笑不得的叹息,看样子这个家的下一代,恩,还是水准一般啊。
灌木丛的绿叶子中间,两只小屁股朝天露着,妞妞和好好大概以为自己是鸵鸟呢,或者?他们把自己想象成某种果实?
鱼悦强忍着笑,抓着两个小家伙的衣服把他们拖出来,不甘心的他们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
“你也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鱼悦对着空气招呼着,很快,小豆出现在不远处。
他根本没离开鱼悦,他就隐藏在他附近,他有他的方式,只要他不出来,鱼悦根本找不到他,但是鱼悦不找,他知道他在那里。
“有水果吃。”鱼悦对小豆笑着说。
小豆不说话,却踢着下面的泥土,鱼悦拽着手里那对乱摇的俘虏拖到小豆面前:“你,上次的体检做的不错,医生说可以适当的给你加一些水果。”
小豆抬起头看着鱼悦,难得的露出笑容说:“好。”
“再来,再来……”妞妞大叫着。
“不算,不算。”好好在耍赖。
鱼悦坐在躺椅上看着面前的孩子们,心里犹如着迷了一般,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甜蜜,即使,即使一辈子没有那些人的那种所谓的出息,能看到他们,知道他们平安,他们都在,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经意的,二楼的窗帘后,一道热辣辣的目光扫了下来,鱼悦的脸立刻红的像上了最最上等的红色染剂。
小豆奇怪的抬起头,看下鱼悦,又看下二楼的窗户,他小心的靠近鱼悦,突然伸手抚摸他的嘴唇,他只要想摸到,没人能反抗他,要知道,他的速度都是最快的。
鱼悦下一跳,他诧异的看着小豆。
“什么感觉?”小豆的表情很严肃。
“什么?什么感觉?”鱼悦问他。
小豆突然弹出身子,对着鱼悦的嘴唇就贴了过去,一阵怪风刮过,明灿灿和孩子们眯住眼睛。
当他们再次睁开的时候,看到小豆的脸贴在月光的手掌上,他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月光,而月光只是露着淡淡的微笑看着他,接着,他们像约定好了一般,一起离开。
大约十分钟后,月光和小豆出现在草坪上,小豆好像是跑了几万公里一般的感觉,汗水湿达达的贴着他的额角在滴答。
而月光却穿着一件长身围裙,端着一盘子吃的跟在他后面。
小豆一头扎在鱼悦怀里,嘴巴呢哝了几句呼呼睡去,他累坏了。鱼悦惊讶的看着他,再看看月光,趁着孩子们哄抢之际,月光悄悄在鱼悦的耳朵边说到:“知道吗?每个动物都有发情期,他的发情期到了,而……我的,我想……也到了。”
说完,他竟然舔了一下鱼悦的耳垂,鱼悦拿在手里的书,成功的掉在了地上,月光慢慢站起来,仰头看着这个巨大的树木,微微叹息:“嘿,悦儿,它可真大,对吗?”
鱼悦没说话,一边满嘴食物的琴早喷着饼干沫附和:“大……”
他下半句话成功的被妞妞给阻止了,这丫头最近喜欢把她的小手指伸进他的鼻孔探险。
琴早一声惨叫,捂着鼻子跑开……
帝堂秋和奉游儿陪着钬溪节慢慢顺着阳光大道走,阳光大道是祈兆最最宽广的大街了。
“几年前,我们来这里的时候,这里只是个普通的小镇。很贫穷,很落后,你看,现在他真的很好,我觉得,我们的乐医新制度对社会,对乐医都是没有坏处的,是可行的。”
帝堂秋对身边的好友介绍着。
钬溪节此刻,再次换上了他多少年来没有穿上的那些衣服,最最昂贵的贴身里衣,最好的理发师为他护理他的头发,他的牙齿得到了最精心的护理,甚至,他的脚趾都被指甲师,好好的治疗过了,他有一个灰指甲,在右脚的老拇指。
他站在那里四处看着,看着那些或阔绰,或繁忙的人们,这里的人都在笑着,为他们的生活。
“这里,很好。”钬溪节嘴巴上是夸奖着,但是心里的黯然却不为人道之,时间的差距造成的某种距离不止只是肉体上的,就像他现在穿着的这套昂贵的衣衫,他怎么看自己,都像借来的。
他觉得自己是空洞的,没有希望,没有甜蜜,甚至连寂寞都是没有的。
“嘿,别着急,慢慢来溪节,几年前,我和帝堂秋差点死在小店市,如果那个时候我们真的死了,那么,我们的人生也就停滞在那里了。现在,我们把每一天都当成讨了大便宜一般活着,我有一种感觉,知意还活着,你现在即使千般的不好,你都比他强的,有时候,我就想,我们这辈子,能再聚集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求了,现在,就少他和华莱西亚了,以前,我和堂秋根本不敢想有今天,所以,你……你能陪我们一起等吗?”
钬溪节没有说话,他站在一个橱窗前。
那是一家照相馆的橱窗,为了显示这家照相馆的年份,那橱窗里陈列着许多,许多的老式照片。
钬溪节看着一张类似于好朋友聚会的照片,那照片上的少年们都只有十多岁,他们夸张的摆着各种姿态显示自己张扬的性格,他们放肆的笑着,那笑容仿佛在告诉你,知道吗,这个世界的太阳,它是因为我才升出的。
朦胧间,钬溪节仿佛看到了那个时候,记忆中的钬家大门,记忆中的钬家的围墙,少年的他,抱着一叠自己最喜欢的书快乐的向外跑着,他的祖母在他身后喊着:“溪节呦,我的金孙,你要慢点,莫摔着了你。”
他就那样奔跑着,一直跑到家的大门口。
有着世界上最温暖笑容的华莱西亚,她总是第一个冲他微笑,奉游儿怪叫着攀爬到他身上,帝堂秋冲他优雅的点头,人到齐了,于是他们一起看着那个人,他们心目中的老大,随知意。
他制定一个又一个的目标,制定一个又一个有利于他们进步的计划,他带着他们向前走着,他们站在山顶发誓,一定要实现那个伟大的目标。
然后,他们一天,一天的成长,友谊依旧是那么好,然后有一天,爷爷突然对他说:“也不知道我的金孙,和随家的知意,在音乐攻击力上那个厉害。”
他的父亲骄傲的说:“自然是我的溪节。”
爷爷非常平淡的摇头:“我看不见得,若是溪节比知意厉害,我怎么看我家溪节对他百依百顺着,你知道他的脾气,若赢不过他,他怎么能服气呢?所以,我觉得还是随家的知意要厉害的多。”
是呀?到底是谁厉害呢?以前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钬溪节找到随知意提出了决斗,接着他受伤昏迷,昏迷的一刹那,他看到了躲避在暗处的爷爷,他依旧带着那么,那么慈祥的微笑,但是,他看到了他手里的“暮鼓”。
暮鼓,是爷爷一直藏在袖子里的一件微型小医器,以前他总是想和爷爷要,但是爷爷总是摸着他的头笑眯眯的说:“等我的金孙长大,全世界爷爷都送你给。”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钬溪节的心中总是得意的,虽然他很少把那种得意露在脸上。
他跌倒了,接着进入了奇妙的昏迷状态,他什么都能听到,他根本没有被打伤,他只是被有些人击晕后,注射了某种肌肉麻醉剂。但是那些人显然低估了他身体抗击麻醉的能力,他什么都听到了。
爷爷的说话声,随家爷爷的哀求声,老祖宗说琴岛主计划的时候,他们在他面前既无忌惮的说着坑害他最好朋友的丑事,而他,竟然是这件阴谋的最大帮凶。
他听到随家爷爷的反抗,他拒绝那么做,他大喊着:“吱吱已经没了,你们还要害我的知意,除非拿了我的命去。”
接着,他听到了威胁,各种各样的威胁,丑恶的威胁,无耻的威胁,他都不敢相信,他最最亲近的那些人,那些给他世界上最温暖笑容的脸上,那些总是赞赏他的嘴巴里,竟然可以说出那么多丑恶的话。
那一夜,天黑的影子都看不到,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他在夜里穿行,他摔了一跤又一跤,他□着双脚,双脚鲜血淋淋,那夜的凉风一直透过他单薄的衣衫,灌进他的肺,他的心。
然后,他终于跑到了那个悬崖边,他看着那些人把知意丢下去,那夜,特别的黑,但是他看到随知意竟然看着他笑,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笑……
“溪节,想什么呢?”奉游儿拍拍钬溪节的肩膀,他吓了一跳的回头。
“啊?”钬溪节叫了一小声。
“我说的话你可听到了?”帝堂秋无奈的看着他。
“什么?”钬溪节没听到,只好问一次。
“哎……我是说,我们要办一所不大的学校,我们希望你成为那所学校的校长,为我们的梦想培养更多的第三方乐医。”帝堂秋看着钬溪节说。
学校
钬溪节轻轻抬起头,看着帝堂秋和奉游儿,轻轻摇头,一言不发。
“没事,那件事情并不着急,我带你去看看,我们刚买了地方,学校正在修建中。”帝堂秋并未劝阻钬溪节,他只是邀请他去看学校。
一辆公共汽车停在路边,钬溪节有些惊讶的看着帝堂秋冲它打招呼,他们从口袋里拿着一张卡,在车门上划了一下,机械声木木的传来:“已付费!”
钬溪节没有那张卡,帝堂秋只好刷了两次卡。当然,刷卡也是正常,钬溪节惊讶的是,不管是奉游儿也好,帝堂秋也好,他们活得很随意,即使身上穿着最最昂贵的衣服,但是他们依旧坐着公车,公车上没有座位,他们便拉着吊环站着。
有几位年轻的少女,正站在他们不远处,胆子大的,就明目张胆的看,胆子小的,便羞怯怯的看,钬溪节觉得身上有种东西正慢慢回来,他说不清那是什么,但是,他受到了那些爱慕眼光的鼓励。
没人去注意他们身上的高档衣服,有些东西过于高档了,反而返璞归真了。
自从上次在明灿灿那里出事,帝堂秋就不再穿那种把记号放于外面的牌子了。
“真没想到,你们会这样的生活。”钬溪节叹息了一句。
公车到站,这里是一个大站,许多乘客下车,空下不少位置,奉游儿忙不迭的跑到最后一排,愉快的打招呼:“快来,快来,这里有座。”
钬溪节坐在好友的中间,空气里的味道是他这十几年所熟悉的,廉价化妆品味,劳动者的汗酸,头油味,这些味道夹杂敞开的公车窗户吹来的灰尘和泊油路上的车位烟。
没有乐盾,没有侍卫,没有随从,没有亲随,他们很自由的坐在那里,很自在,很习惯,仿佛生活在此,天生如此。
钬溪节很惊讶,这些年,他想过无数次自己所承受的东西,他认为,那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他在折磨自己,因为自己的罪孽。
“你看什么?”帝堂秋冲他笑笑。
钬溪节轻轻摇头,笑了下:“我很羡慕你们坐车免费。”此刻,他的语调里,竟然多了一股子,许多年之前,他爱带的那股子调侃的味道。
“回去,叫克羌给你办一张,还有医保卡,你的手,我们准备找专家帮你会诊下,鱼悦说有一种好药可以缓解,虽然,这些关节已经变形,但是,你是不是考虑转下医器呢,有些医器对气的要求比手要多。”帝堂秋建议。
钬溪节依旧不说话,他看着窗外,那些景物一直在倒退着。
“那边是最新的综合医院,除了吴岚那家斯兰第一医院,这里将会是吴岚第一大的医院了,那边,那边是祈兆最新的商业步行街,有十二公里长,那里现在所有的铺位都定完了,咱们家的四海,一口气包了半条街,接着三倍价分租出去。那个家伙,其实……做乐医还真是屈才了。”
帝堂秋叹息着,一句屈才,钬溪节终于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世界在变,许多东西都变了,伙伴们长大了,知意没了,他的弟弟却来了,可是不管怎么改变,随家兄弟总能站在领导者的位置。
这是注定的吗?
帝堂秋缓缓站起来:“下一站。”
也许是公车的节奏太适合睡觉了,此刻奉游儿跟着节奏简直睡得香甜,帝堂秋习以为常的扯着他下车,完全不管车上的人以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们。
“在那边!”帝堂秋伸出手指着远处的田野。
“到了啊?”奉游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使劲折磨,揉搓着他可怜的眼睛。
钬溪节呆呆的看着远处,呆了……那里,油亮亮的一片接天绿色,风吹那些绿就像抖动绿色的丝缎一般,一股子,一股子的它们翻滚着,一直翻滚到某个地方。在那里,一种不知名的红色金属发出火焰一般的红,而火焰的上头,传说里永恒的存在,在火中一次次地轮回重生,不死不灭的火鸟,展翅向天空飞去。
“这里只有一个雕像,呵……”帝堂秋坐在田边,脱去皮鞋还有脚上的袜子,他把袜子卷成卷塞进皮鞋,然后拎着它下了田,站在田埂上向里走。
奉游儿快乐的欢呼一声,也那样进去了,钬溪节看着他们的背影,他漏掉了很多东西……那个漏掉的遗憾如果能用语言形容的话,那么,那么,可以用蝴蝶在蛹壳里挣扎展翅那么长来形容。
钬溪节漏掉了伙伴们,最最美好的季节。
“我们要修建一所学校。”钬溪节仰头看着那只火鸟,他大声喊着,声音放肆。
“它不必有多么大。”奉游儿抚摸着那雕像。
“它是创造幸福的地方。”帝堂秋回头看着钬溪节。
一阵风再次抖动这块绿色的碧毡子,钬溪节呆呆的看着他们,他的耳朵边,突然想起一首歌。
“我们站在生命的起跑线。
世界的精彩在眼前浮现。
来自年轻勇往直前的劲头。
不畏艰险,
向前冲,
唱着青春激荡昂扬的歌声
音乐是我们的船桨,
友谊是音符的依存,
向前冲 前面有光
向前冲。。。。。。。前面是伙伴走过路的方向……”
当吴岚麦苗抽穗,远在大海那边的莱彦却到了葡萄丰收的季节,往年大量出口水果的港口,如今依旧门庭冷落。不过,这也无所谓,莱彦人总是如此的乐观,既然无法卖掉,那么,就酿成酒,储存起来,要是莱彦闭关锁国个五六十年,哈哈,那个时候这里的酒瓶瓶都够拍卖了,要是那样,还不发死。
莱彦人的性格自古乐观,关于这个国家的性格形成,无从可考,但是,闭关锁国如今却是往第五个年头走了,全民的统购统销似乎走的颇为顺利,莱彦却未显示出有些人期望的那些疲态,似乎这个国家的人活得还颇有自己的滋味。
天洲的大拇指突然针刺一般自己跳动了一下,他疑惑的看着它。
“昨天晚上,又没休息好吗?”元年小心的帮天州倒着今年出的新酒。
天州轻轻的摇下头,他看着跳动的那个拇指,只是觉得奇怪:“并没有,只是耳朵边突然想起一首歌,很久之前唱的歌了。”天州轻轻侧下头,突然笑了下着摇摇头,无论如何,每当想起那首歌曲心情却是愉快的。现在对他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经历了。
天州抚摸下那只突然刺疼的手指,慢慢坐到身边的那张看上去很古老的雕花木椅上,木椅上铺垫着一张很大的兽皮,匍匐在地面上的动物头颅尖牙仍旧在呲着,但是那双玻璃眼睛里却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天州浅浅的喝了一口,他对元年点点头,元年转身走过去打开门。
环奉谦卑的站在门口,他依旧是老样子,没老,也没憔悴,在有风混了这么多年,“天地方圆”他连个谐音都没混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年他在小店市选择错了一个目标,那个叫小豆的孩子,是他不该碰的。
即使如此,环奉没有愤恨,无法愤恨,能活着已经不错了,他和阿绿现在觉得是十分幸福的,在莱彦的阳光下,他们可以拥有一个角落。
比起掩埋在海洋当中那个岛屿四色花树下的方真,他们幸福的多。
四年前,方真被带回总部,多年不下手术台的春水亲手执刀,那个全世界都认为最刻薄、最尖酸的方舟却献了自己的躯体,他走的特别的坦荡,异常平静。如今,在花树下,有个地下室,闲了,天州会回去看一下,在那里,方真蜷缩在那里,姿势犹如在母亲的子宫里,他的怀里抱着一个银盒子,在那里放着方舟,他们很幸福,方真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天州一边看文件,一边没抬头的,很随意且温和的问:“看什么呢?”环奉慌忙摇头:“没什么。”
天州笑了下,没有追问。
环奉当然不敢告诉他,自己在看什么,他在看着那张和死去方舟一样总是尖酸的脸露出温和的笑,他受不了,不习惯,甚至,他是恐惧的。
“恩?”天州疑惑的恩了一声,从大叠文件里抽出一张东西,再次的仔细的阅读起来。
环奉轻轻抬头,看了下文件角,是那些文件里唯一的红色曲别针,怪不得呢。
“这一份留下,其他的,拿给先生吧。“天州很无所谓的扣下缨然的文件,现在的他,已经是作为继承人存在于有风,所以即使他要扣某个文件,别人也不敢说什么,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环奉不做声,接过剩下的文件,转身欲走。
“环奉,你和阿绿在情报部已经三年多了吧?”天州看着文件问。
“是。”环奉赶忙回身答到。
“你们都是做研究的,留在情报部门也不是很好,还是回来帮我吧。”
“是。”
元年轻轻关闭起房门,凝神听了一会,转身走到天州面前,小心的说了一句:“春水先生不是说,您不爱见到他们,就叫他们永远呆在情报部门吗?”
天州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元年低头没敢再说话。
随着元年蹑手蹑脚的出门声,天州放下手里的那份文件。
钬溪节回来了,现在他们三个在一起了,和吱吱在一起呢。
远处的葡萄园慢慢传来歌声,天州拉开窗帘,从这里远远看去,正在丰收的农人们在那里奏乐庆贺,那古朴的音乐声,即使是高高的围墙也隔绝不住,今日的校园,特别安静,学生们都去义务劳动了。
“老师,老师……”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喘着粗气从远处跑来。
天州探出头,冲他笑了下:“别着急,慢点说。”
学生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指着不远处的葡萄园:“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谁打起来了?”天州不紧不慢的问。
“您们班的学生,和高年级的学生在打架。”那位学生解释着。
这里是学校,有风为了培养下一代,在莱彦的边城建立了这所乐医专业学校,这里执行着天州倡导的,“乐识相容 ,不拘门第,无谓出身,以乐明理。”之校训,从三年前学校正式向莱彦各地,各阶层招生,学费以及一切费用全部由国家承担,这也是,六国唯一的一所不收费的乐医专门学校。
现在,天州在此处任教,他在此的身份是学校的一位深受学生爱戴的老师,因为他总是带着一副春天一般的和煦微笑的脸。
随着那位带路的学生,天州来到学校的小操场,此时,这里已经俨然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菜市场”
漫天菜叶齐飞,葡萄于酒桶满地乱滚,这空气里,竟然有一些看不到的,模糊的音刃在没有规律的乱窜着。这小操场后面就是学校的食堂,看样子,学校的食堂受到了袭击。
元年带着一些学校的警卫慢慢跑了过来,那些警卫拉这个,拽那个,因为未来的乐医很娇贵,这里的孩子都是万中选一的有天分的未来乐医,所以他们做事非常谨慎。
操场的一边,一声巨大的鼓声,闷呼呼的传来,精神力并不高的学生们,当下呆立,操场回复了安静。
天州看下警鼓的方向,却是学校执法队的一位脾气暴躁的老师,这位老师原本是有风的作战队员,因为同情融心人质,受到上层排挤,所以他被下放在这个地方。有风的乐医学校,在有风许多人的心目中,是最最没油水,无刺激,没前途的所在。
那位敲鼓的老师,叫圆喧,是个炮筒,他最最拿手的不是医器,或者治疗,他最最拿手的技能就是骂脏话,得罪人。
“看看吧,我们这些帝国宝贝,莱彦的未来,多么的有出息,看看你们的样子,我真为你们感到耻辱,你们的父母要是知道家中的骄傲,在学校干的这种笔笔卑劣之事,一定会羞愧的跑回他们父母的子宫里哭泣!…………”
天州小声的笑了起来,悄悄对身边的元年说:“圆喧最近骂人有进步,都不带脏字了。”
元年尴尬的笑了几声。
“既然他们都不饿,就饿他们一天吧。参与打架的,如此有精力,就罚他们拿棉棒擦全校的玻璃。”天州说完,转身离开。
天州做出这样的处罚是非常的轻的,他知道圆喧爱体罚学生,但是,谁没度过青春呢,既然这些孩子有精力没处发,那么就找点事情给他们做吧。
天州一边走,一边想着,回去要给缨然写一封信了,按照约定的,两天一封信,必须要写,还有学生的作业也要批,有风的一些事情也需要好好处理。他现在,虽然不能去那些人的身边,但是,他正在努力着,他的身后,是有风未来的力量,他要借助这些力量,总有一天堂堂正正的回到吴岚,站在吱吱的面前,站在他们的面前说:
“我们终于可以站在一起了。”
还是学校
“老师,请等一下。”天州回头,却是自己班上的孩子,天州在这家学校是很奇怪的一个存在,没人知道他叫什么,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有风是做什么的,他的出现很随意,有时候他会突然出现在他教的那个班,有时候他会消失一半月,除了校长元年,好像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学生们叫他老师,那些老师叫他先生。
天州回头,看着这位学生,他记得他,好像,他还是自己亲自挑选的吧,在长风的大街上,他无意看到这个孩子,他趴在医器店的橱窗贪婪的看着,眼睛里饱含着某种压抑不住的“贪”,天州相中了他的那个贪,在他看来,一个乐医不必要有太大的天分,吱吱就是那样的孩子,但是你一定要对音乐有“贪”。
“老师,难道您不为大家说一句话吗?您难道不问我们为什么和高年级的打架吗?我问过他们,其实您才是我们的辅导老师对吗?”这位学生很认真的看着天州说。
看着那张有朝气的脸,天州笑了下,是啊,这个年纪的孩子,他们执着,热情,热爱世界,他们什么都热爱,就连最无聊的花花草草他们都会认为那是因为他们才开放的,就像现在,他们觉得自己这个所谓的老师理所当然的必须管他们的屁事一样。
“其实,那个处罚意见也是我给的,同学。”天州冲他笑笑,那张年轻稚嫩的脸顿时涨红了,是啊,这张脸,实在不适合对别人微笑的。
天州回到房间,拿起桌子上的教案一页一页的翻着那些学生的文章,这次,他给的题目很偏,甚至,这个题目是别的老师都不敢出的。
“五国和莱彦最终会走向何地?”
天州仔细的翻着那些文章,脸上渐渐露出失望之色,满纸的吹嘘,套词,这些孩子,也不天真了吗?
轻轻解开身后微微带卷的长发,以前……方舟总是把它照顾的很好,现在,天州却并不在意它,他对这个身体,有时候有一种很尴尬和感伤的情绪,他有时候会抚摸他,他感受着他的温度,以前,他从来没有拥抱过他,甚至他连半句温暖的话都未曾主动的给予过,现在……他可以随便给了,因为他们再也无法分开了。
天州的眼睛突然停留了下来,他看到了一份非常有趣的文章:
“……融心或者有风,如何衡量这两个乐医机构在一个社会,乃至一个国家的真正的职能作用,可以这样来衡量……融心是精确性的构成,而有风是扩散性的构成……但是,无论是有风也好,或者是融心也好,即使算上大家都在观望的第三方乐医机构,他们都不应该参与到政治体系当中,因为从政治的选择角度来讲,他不仅涉及某一特定领域具有相同方向的连锁性决定……”
房间的玻璃,突然发出叽叽嘎嘎的擦玻璃的声音,天州抬头,却看到刚才那位学生,正举着棉签,一副负气的样子擦玻璃。
天州想起了自己的处罚,对了,他罚所有打架的学生,去拿棉签擦全校的玻璃。
“老师,您知道吗?高年级同学说,您出这样的题目,应该送您去乐医总裁所接受制裁,说您对有风保藏祸心,所以大家才打起来的……”
天州冲这位学生笑了下,拖动椅子来到窗口,做出他要听的样子,现在,他的心情突然很好。
“老师,您知道吗?虽然您经常消失,虽然您一共只教过我们不到三十堂的课,但是大家都喜欢您,因为您的课是全校最好的,而我们的成绩一直也是最好的,那些人(他指高年级),他们是嫉妒,他们说那些不堪入目的话,把脏水泼到您身上,是在是太卑鄙了……”
“脏水?”天州觉得事情不应该只是淡淡的出题引起的战争。
那位学生趴在玻璃上,努力了半天,终于涨红着脸说:“他们说,您和校长先生是那样的关系,说您每次离开是因为,您除了和校长先生好还和多位有风高层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不许大家知道您的姓名,因为一旦传出会很丢脸……他们说了好多证明,有的人说在莱彦皇宫附近见到过您,说您正陪着皇族购物……你们态度亲昵,一看就是那样的关系……”
学生说完,紧张的抬头去看他暗恋的,崇拜的老师,很快,他失望了,那位老师没露出他期盼的那种,愤怒的,压抑的,坚决否定的某种表情,他正悠闲的拿着一叠子学生的考卷扇风,他的表情还是那么悠闲,甚至,还有一丝丝笑意包含在里面。
“事实上,许多老师也附和这些谣言,许多话就是他们那里传出来的。”为了确定自己话的可信度,学生再次加大了那些话的分量。
“哦。”天州觉得很有趣,真的,很久没有听过这么有趣的事情了,他甚至想起了元年那张肥头大耳的脸。
“您不生气,您不解释吗?”那位学生突然违反规定,从窗户外面蹦了进来。当他的双脚踏上软绵绵的地毯的刹那,他觉得,自己闯祸了,因为这间屋子,属于学校明文校规绝对禁止进入的地方。
“坐。”天州冲这个孩子笑了下,指下对面的一个矮脚塌。
学生胆战心惊的坐了上去。
“你们担心我?”天州问他。
“呃……是的,您是我们最喜欢的老师了。”学生呆了一下,点点头。
“我很高兴。”天州真的很高兴。
“老师在我们心目中是最纯洁的,您…………%……&最最美……的。”学生羞愧的低下头,他的心脏乱蹦。说话开始出现结巴。
天州打开面前的卷子,指着一个名字问,这个彭三争,你认识吗?”
这位同学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看着天州说:“老师,那是我?”显然,天州的态度使这位同学的感情受到了伤害,哪有老师不知道学生叫什么名字的?
“哦,知道了,你是彭三争。”天州并不在意,能使他在意的事情实在不多了。
受到伤害的彭三争站了起来:“那么,我告辞了。再见,老师!”
“彭三争同学,你的玻璃擦完了吗?”天州问他。
顿时,彭三争同学的脸再次的古怪起来,他的腮帮子奇怪的抖动着,那么大的窗户,学校才发给他两个棉签,他要擦到明年吗?
天州笑了起来,他不知道,人面部的肌肉可以抖动的如此丰富,这样的抽动,能做到的人真的不多呢。
彭三争站起来,从口袋摸出那个棉签叹息了一下向着那扇巨大的窗户走过去。
“彭三争同学,你和音符是朋友吗?”天州坐在房间里,舒服的翘着二郎腿,一边看彭三争擦玻璃一边问。
“老师,我已经成年。”彭三争同学的意思是,老师我已经长大了,这样和音符交朋友,或者和音乐做朋友的话,你就不必拿出来了,他说这话难免带了负气的语调,一个连自己学生的名字都不知道的老师,他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天州笑了下,走到一边的乐器案前,他拿起一把挂在墙上的长形十三弦慢慢走回那张椅子,他缓缓坐下,今天的心情真的不错,少年负气的语调,信任的眼睛,崇拜的眼神,叫他想起许多事情。
天州伸出手,缓缓拨动起面前的十三弦:“知道吗?只要和它们做朋友,感受它们的美好,它们可以为你做好许多事情。比如……擦窗户。”
嘀嘀喃喃的一阵阵柔和的音符卷着漂亮的银色音刃,在天空托着小尾巴缓缓的飞翔起来。
彭三争呆呆的看着,在他的世界中,他从未见到过这么多音刃,足足有千万条那么多,它们细微到看不到,但是因为数量巨大,所以它们团聚成了各种图案和绚丽的光影。
“不必去想,你要走到哪里,即使你打开清晨的窗户,那些音符也会趴在窗户玻璃上形成哈气的,那个时候,你和它们问好了吗?”
天州手快速的抖动一下,桌面上鱼缸里的水突然自动的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小珠子向着玻璃撞击而去。
彭三争坐在窗台上,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风景,放佛置身于童话世界一般,他长大了嘴巴,手里僵直的举着那两个棉签,就像个“卖棉签的小男孩”。
他仿佛听到一个女人在他的耳朵边,甜甜腻腻的吟唱着,那些孩童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它们调皮的钻进鱼缸,它们抬起水珠丢向玻璃,那些水珠撞击后分散成更多,更多的珠子,音符们很高兴,它们仿佛很久没有出来嬉戏了,如果这一次不玩个痛快,一定不会甘心的……
“哈……”彭三争说哈,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单词去形容此刻的舒畅,于是他说了一句哈,但是伴随着他的哈,幻想消失了。他连忙回头,刚才弹琴的老师,已经悄悄离开,那架装饰用的十三弦回归了它的本位。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除了那窗户,它光亮透彻的证明了,那些音符它们来过,又走了……
彭三争慢慢向着那架十三弦走过去,他伸出手,抚摸着琴弦边的那块木头,还是热的呢,真的,真的是老师触摸过它呢。
彭三争哭了,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觉得,他是应该哭的。
元年小心的站在天州的身后,这次先生离开,下一次回来又要两个星期了。
“那个彭三争,帮我看好他。”上飞机前,天州这样对元年嘱咐。
“他不是最优秀的。”元年陪着小心说。
“我看他顺眼。”天州撇了元年一眼说。
元年没敢说话,今天,他的话实在是多了。
模具、量盆,各种型号的小勺子,小刀子,面粉,黄油……就这样呈现堆山的形状围在鱼悦身边。
现在鱼悦坐在百货公司对面的水池边,脚前堆满了月光买的厨具,鱼悦无奈尴尬的拿着一本街边买到的画报无聊的翻阅,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想着其他事情。这几天,月光好奇怪,他不开门的破门进出,他从滚烫的水里拿东西,他吃饭咬断好几把叉子(钢制),他做蛋糕用光家里所有的面粉,他无意中毁坏着他碰到的,遇到的所有物品。他的体温一直持续在一种奇怪的高温状态中,这种高温终于在今晨爆发,他成功的烧了家里的厨房。
鱼悦为月光找过医生,那位医生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条人鱼开了稳定剂,因为他的脑电图,心电图,体温,没一个正常的,医生都很惊讶,为什么这个人还活着,随便哪个人遇到这些情况其中的一个,也早就该死去了。
鱼悦打发走了那个想留下来做研究的医生,无奈的自我叹息,看样子,月光病了,甚至,鱼悦还悄悄的翻阅了家里的关于金鱼生病的书籍,可惜一无所获。
比起鱼悦的焦虑,月光似乎是最没什么的一个,除了压抑自己,他每天都在给自己找事情做。
“啊,我买了许多上好的糖霜呢。”月光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弯腰对鱼悦笑着说。
“恩,你……还好吧?”鱼悦伸手摸下月光的额头,还是那么高的温度,这可怎么好?
“没事,没事,过去就好了。”月光把手当成扇子,对着空气扇动了几下。
“月光,不然你回海里住一段时间吧?你在内陆呆了很久了。”鱼悦小心的说出他最不愿说的话。
月光笑了下,他想伸出手触碰下鱼悦,但是很快又缩回手去,他不知道他触碰到他会如何,他快压抑不住自己了。
“我没事,一切都会好的,真的,只要过了下个满月,一切都会好的,安心。”月光安慰着鱼悦。
现在的鱼悦,用人鱼的年纪来算,还小,不是一般的小,月光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告诉他的好。人鱼,每四十年一发情,每次发情期大约三十天,这段时间,体温,心跳都会加快,随着身体的热度越来越高,雄性人鱼会发出奇怪的味道,如果附近有母人鱼的话,她们会赶在月圆之日游到雄性人鱼身边,然后,在月圆之日,雄性人鱼会丧失某种理智,一心只想做某些事情。如果错过月圆,那么母人鱼就只好等待下次了,人鱼是异常聪慧的物种,尤其是人鱼中的雄性,他们本身就属于少数群体,加上个性孤高,有的人鱼宁愿一辈子不找伴,也不愿意交尾,这大概就是人鱼灭绝的一个原因吧。
月光想好了,在满月那天,他会躲避到家里的地下室,他在那里准备了寒冰,足够的寒冰,他会安全的度过发情期的。
寂静的夜啊静悄悄?(上)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傍晚,天气略微有些阴沉,灰蒙蒙的,仰头看去,天空所有的云都聚集到了可怜的太阳那一边,太阳在那些密集的云彩后,挣扎出一丝丝最后的暖色之后,无奈的退下,而每天都应该上来的双月,今日,却来的很缓慢。
今日,是双月浑圆的日子。
“爸爸,你上班真辛苦,要吃什么?哎呀,我帮您按摩……”妞妞作出温顺妻子的样子对胖子好好说。
活脱脱她妈妈的一个温顺贤惠妻子翻版。
可怜的好好,出生于单亲家庭,他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和小女孩玩过家家这样的游戏,他实在不想做,可是这里同龄玩伴又只有妞妞一个。妈妈昨天拎着他耳朵命令他照顾妹妹,不许招惹她不高兴,但是这个妹妹真的好难伺候,他无奈的四下看着,想找个人问下,这个时候自己该做点什么啊?
这里是,鱼家的琴房,妞妞自发的把这里当成自己的一个游戏角,因为这里够大,可以打滚,匍匐着爬来爬去。最初的时候,家人是不允许妞妞来这里,因为小豆每天在这里练琴,但是由于小豆很久没发病的原因,大家也就慢慢放松了警惕,上个星期,帝堂秋为讨好儿子,买了个一个全国最大的号的宝宝屋(那种特大的过家家玩具房子),家里没有地方搁置那套豪华,奇大无比的昂贵玩具,只好暂且放在这里。而且,这种玩具根本不适合男孩子玩啊!
现在妞妞盘腿坐在那里扮演一个“合格”的妈妈,她穿着一套脏兮兮的小花裙子,还扎了花椒的草莓围裙,那围裙看上去就像她的裙子,虽然她里面的裙子早上的时候,还是套非常可爱的崭新的小碎花公主洋装。好好穿的倒是很干净,他的脖子上甚至扎了一条不知道从那里拿来的领带,看花色,这种带卡通图案领带的人,家里好像只有奉游儿带,整体看上去,这孩子还算洁净,这孩子在某一点来说,很像他的父亲,衣服不容易脏。但是做爸爸他显然是不合格的,没办法,单亲家庭的孩子。
“你要说,家里今天都好吧?”妞妞在气愤的用拇指指着那个可怜的不知所措的“爸爸。”
好好点点头,站在那里,小声带了一些不好意思的味道:“家里,今天都好吧。”
妞妞得了台词,双手举天,一副家庭妇女的样子,这个样子倒不是孙宝云的:“哎呀呀,爸爸呀,老大考试又不及格了,哎呀呀,老二尿裤子了,哎呀呀隔壁的张太太来喝茶了,哎呀呀…………”
这孩子深受肥皂剧的毒害。
小豆今日的琴声很小,他不想打搅到小弟弟和小妹妹,妞妞的样子实在是有趣,很形象,甚至……有些像他的妈妈,他悄悄的看着。
“我……我要说什么?”好好更加不知所措了,小豆的手停顿了一下,笑容攀爬在他的嘴角。
妞妞歪歪嘴巴,无奈的啧啧嘴巴,她回头看下那套巨大的过家家的玩具,虽然形容不上来,但是还是觉得,好好糟蹋了这套玩具,这人,简直不上道嘛!
“你坐到那边去,要开饭了。”妞妞一副家庭妇女熟练工的样子。
“哦。”知道做了错事的好好,走到一边坐在玩具沙发上,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很是老实的样子。
在后来的游戏中,妞妞很快把好好排斥到了一边,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捂嘴娇笑,和不存在的邻居太太似乎聊的很好,偶尔她会打不存在最调皮的孩子,偶尔她会抬起头看下好好,接着和不存在的邻居太太嘲笑一下自己不堪的“丈夫”。
好好打个寒战,觉得女人实在是可怕的动物,以后他绝对不要找老婆了。
他看着嘀嘀咕咕跟那位不存在的太太说自己家隐私,拿腔作势的娇笑,嗔怪,一层奇妙的小米粒在肌肤上蔓延着,好好更加难过了……
“我……我……要做什么?”他像在幼稚园里一样举手提问,他盼望着这种无聊的游戏赶快结束吧,他要自由。
“哎呀,爸爸不是给您放好洗澡水了吗?你洗完澡就能吃饭了。”妞妞迈着小步来到好好面前,亲昵的说着。
为了可以参与进妞妞的游戏,好好终于艰难的说出他认为最为得体的话:“就……不洗了,吃,吃饭吧。”
妞妞捂嘴笑了下:“哎呀呀,爸爸肚子饿了呢,马上来,就好。宝宝们,和爸爸在家好好呆着不许捣乱哦,妈妈出去买菜。”
说完,这孩子提着一玩具菜篮子就向门口跑,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扭头发出一声怒吼:“毛毛(不存在的老二的名字)你在尿裤子,就罚你没晚饭吃!”
茫然的好好,看下四周,再次不知所措,他实在无法进入状态。
琴房内的音乐,音符突然传出了一连串充满童趣的跳跃,叮叮咚咚的。
好好慢慢走到小豆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于是他开始在四处转悠,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假装不在意的发出叹息。
“过来。”小豆停下弹琴的手,回头招呼他。
好好笑了下,不好意思走过来,站在琴的面前,伸出小手按了一下琴键,琴发出清脆的回音。
小豆弯腰把他抱在膝盖上:“你不会吗?”他问。
好好点点头,他没受过任何音乐的教育,帝堂秋似乎也不着急教他那些东西。
“要学吗?”小豆问他。
“要。”比起做爸爸,好好更加喜欢学弹琴。
琴房的气氛突然好了起来,随着断断续续的琴音,小豆教的认真,好好学的用心,可惜这种好气氛没有多久就被提着大菜篮子进来的妞妞打断了,一边进来,一边带着准妈妈的口气:
“爸爸啊,菜市场的张太太说,鱼肉涨价了,我就买了牛排,你饿了吧,很快就好了。”说完她径直跑到玩具那边的厨房“开灶做饭。”
小豆看下好好:“去吧。”
好好撇嘴:“不去。”
“妞妞会伤心的。”
好好的胖屁股终于挪动了几下,蹦下凳子,慢慢坐回那张爸爸沙发,等待开饭。
话说,妞妞真的是一位合格的家庭主妇,她很快动作麻利的汇集起她从厨房拿来的那堆食物,把它们切碎,挤上各种各样的颜色漂亮的酱汁。
“吃吧,今天哦,真是累死我了。”妞妞捶着后腰把一盆子精心烹饪好的放到“爸爸”面前。
好好认为,在他人生并不长的几个春秋中,他从来没面临过如此艰难情形,面前这盆惨不忍睹的东西,它能吃吗?
“妞妞,你怎么又这么脏了?”从娘家刚回来的孙宝云推开琴房的门对自己家小脏孩责怪着,这孩子总是这么脏。
妞妞吐吐舌头,回头对好好说:“爸爸,我去一下,邻居太太又来啰嗦了,记得把东西吃完哦,挑食可不好哦。”
孙宝云哭笑不得看着自己家妞妞,她什么时候成了啰嗦的邻居太太了?
好好点点头,看着妞妞被孙宝云领走,门缓缓的关闭后,他慢慢垂下头,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问题。
琴房的音乐还在响着,好好思考了一会,端起面前的那盘食物,来到小豆面前,含着眼泪哀求:“哥哥……”
哥哥?他叫自己哥哥?小豆放下弹琴的手,看着面前端着一盘所谓食物的好好,从来没人叫过他哥哥,他也有弟弟了吗?他接过那盘乱七八糟的食物悄悄看下四周,接着脸色微红的对好好说:“你……能再叫一次吗?”
“哥哥……帮我吃了它吧。”好好带着撒娇的语气对小豆说。
“好……”
一米见方的巨大冰块堆积在地下室,月光穿着很单薄的衣衫,坐在那些冰块上,他的心烦躁到了顶点,即使是如此寒冷的寒冰也压抑不住他的□。
鱼悦缓缓推开地下室的门,那里铺面而来的冰凉雾气,冲的他根本无法进入:“月光?”他对着里面喊。
“悦儿,你别进来,这里太冷了。”月光的声音缓缓从里面传来。
“等一会,我去穿厚一点。”鱼悦说完,转身要走。
“别去。”月光大声阻止他。
鱼悦停下脚步,回身问他:“为什么?”
-“你别进来。现在,我不能看到你……”月光的声音在压抑着什么,他的声音有些飘,软绵绵,腻腻的味道。
靠着地下室的门,鱼悦坐在台阶上,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酒壶,很久没用它了。
“月光,你有事瞒着我,你从来不这样。”鱼悦的声音带了一丝丝委屈,这样的语气在鱼悦成年之后,他就没再用过了。
恩……像是在撒娇。
冰库里,月光的眼睛缓缓的上了一层红色的雾气。
“你……回去睡觉吧,过了今晚就好了,记得把这里的铁门锁上。”月光的声音突然带了一丝丝人鱼无声歌的尾坠音。
鱼悦手里的酒壶掉到地上:他摸着自己的心口,有些奇怪的问“|月光,为什么我的心跳的这么快。“
地下室里没人说话,月光直直的躺在冰块上,他不要听那些声音了,他要抑制不住了。
鱼悦又叫了几声,里面没有人回答他,月光他?到底是怎么了?带着这样的疑问鱼悦慢慢走回一楼。
“哗,你的脸怎么这样红。”迎面遇到的榔头惊讶的看着鱼悦通红,通红的脸颊,他甚至伸手去摸了下他的额头。
“哗,好烫,你发烧了?”榔头惊叹到。
“没有,哈……啾!”鱼悦十分配合的打了个喷嚏,说实话,地下室那边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冷呢。
屋子里的众人,齐齐的看着鱼悦,这人一直是健健康康的,头疼脑热这样的事情,根本很少遇到。
花椒倒了一杯热水递到鱼悦手里,鱼悦接过热水魂不守舍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别人跟他说话,他根本听不到,脑袋里乱成一团,月光他到底怎么了。
刚才还在客厅的人突然都消失了,大家有一件共同的事情要做。
三分钟后,榔头拿着一粒感冒药走过来递给鱼悦:“吃了它。”
鱼悦接过药。吃下,继续想事情。榔头转身去厨房,生病的人嘴巴没味,他本来还纳闷呢,今晚鱼悦怎么吃的这么少。
四分钟后,花椒拿着一粒感冒递给鱼悦,鱼悦接过去,吃下。花椒转身小步子向厨房跑,她知道个发汗的偏方,有个老婆婆告诉她,大葱的胡子可以发汗。
鱼悦在那里浑浑噩噩的呆着,这段时间,月光总是回避和自己有身体上的接触,就是轻微的触碰他都拒绝,到底,到底是怎么了?自己被月光讨厌了吗?
“给你。”帝堂秋帝国一粒感冒药给鱼悦。
鱼悦接过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还是就着水吃了。
“早点睡觉吧,天不早了。”帝堂秋故作不在意的说了一句,但是还是抑制不住的担心的眼神。
鱼悦靠着沙发,敲敲脑壳,怎么觉得自己在雾里?他站起来晃晃悠悠的上楼,迎面着,明灿灿端着一杯水,拿着一粒感冒药递给他,一边给一边说:“快吃,快吃,我去找好好。”
鱼悦接过去,吃了药喝了水,飘着回卧室了。
今夜,是双月浑圆的日子,据说在海洋的那边,每天到了这个时候,潮水会比平时上的早,来的猛。
今夜的鱼家一如以往的平静?
年老的花花匍匐在花园的葡萄架下,月夜对猫儿来说,那就是个快乐的世界,在他的世界里,这夜色是那么的清晰,花架下的虫子,惊飞的小鸟,蛐蛐儿的叫声,远处街区伙伴的召唤,都在吸引着她,花花没有着急去附近的街区串门子,她老了,不再像当初那么活泼了,甚至她的一条腿也瘸了,想当年,她和一只白色的大猫抢那只英俊的公猫的时候,她不小心把自己的爪子卡在奇怪的地方,从此落下了残疾……青春啊,总是叫人在年老的时候不停的追忆呢。
寂静的家中,突然传来一阵阵奇妙的声音,花花警觉的站了起来,她的毛突然炸了起来,冲着宅子叫了起来。
“喵呜……喵呜……!”
“孙宝云的手有节奏的拍着清洗的白白净净的妞妞,这孩子只有这个时候是最漂亮的,就像个洋娃娃一般,现在的她放进盒子里,就能打上丝带摆在橱窗里了。
洗了澡的萧克羌走到妞妞旁边,微微弯腰亲吻了下女儿,孙宝抬头看了他一下说:“克羌,花花叫的好奇怪。”
萧克羌笑了下:“没事,睡吧。”
鱼悦在床上深眠,此刻就是一个巨大预制板拍下来他也不会清醒的,感冒药吃多会这样。
花花在继续惨叫着,鱼悦出了一生大汗,他踹开被子,黑色的丝绸睡衣敞着口,一块雪白的胸口皮肤□着……
屋门缓缓的被推开了……鱼悦没发觉他翻了个身,呢哝了一句:“月光……”
那个身影颤抖了一下,慢慢的向他走近。
寂静的夜啊静悄悄?(下)
双月突破乌云圆润润的挂在天空,今夜的双月是红月,花花匍匐在那里狰狞的呜咽着,它的喉咙发出呼呼的恐吓之声,它是这个家庭里的成员,虽然它不是一只狗,也无需去代替狗承担保家护院的职责,但是现在很明显的,面前这个怪物的出现实在是十分的不美妙。
在好好的一声“哥哥”的呼唤声中,得到了快乐的小豆,他们先是快乐的弹了一会子琴,接着小豆甚至十分有性子的给好好念了两本画报,那期间,好好用他的胖胳膊一直抱着小豆的脖颈。
这种湿润润的感觉,令一直绷紧的小豆,感觉很放松很湿润,他觉得暖和和的,温熏熏的,有种被温暖的风吹拂脸颊和身体的感觉,后来,明灿灿来接好好,还悄悄的塞了个烤饼给小豆。
出于一种对过去生活的追忆和眷恋,明灿灿是喜欢小豆的,在得知这孩子的命运之后,在当了母亲之后,明灿灿对小豆加倍的好,她和小豆的母亲当年一直是不合的,而且那个女人死的是那么的惨烈。所以,明灿灿每当想起都会发自内心的有一种,他要照顾小豆这样的责任感,所以平日里她对小豆的照顾是很多的。
小豆抱着那个饼子,坐在窗台上看着满月,他觉得很温馨,很感动,接着他昏昏沉沉的决定个打盹,再后来,这个潜伏很久的怪物终于出现了……
怪物趴在葡萄架上,花花也趴在那里,但是它的平衡感显然没有这位怪物好,它胆战心惊的反抗着,一不小心竟然踩空了。
“嘘……”怪物伸出手挽救了要摔下的花花,他甚至使用了人类的噤声手势。
花花被远远的丢了出去,大大的惨叫了一声,接着再也不叫了,大概它衡量了一下,它和那个怪物之间的悬殊性太大,所以它决定噤声。
谁说动物都是不识时务的,花花就很懂得这套。
得到安静的怪物,直立起身体,他现在觉得,双脚站立是很舒服的姿态,他四下张望着,好奇的看着,这里是哪里?怎么一觉醒来,世界变了个样子?
一阵清风,带着圆月某种植物的花粉味道吹进怪物的鼻子,怪物挼搓了一下鼻子,眼神突然变了。
他闻到了几股子熟悉的气味,那种令他切齿痛恨,一生也无法忘记的味道,他的灭家仇人就在此处,他确定。
葡萄花架轻微的晃动了一下,再次恢复了平静。
鱼悦在翻滚着,身体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流淌着,那些汗水粘黏的丝绸睡衣,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这令他非常的不舒服,于是他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拉扯下上衣。
月光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的上上下下,他伸出手触摸他,但是又闪电一般收回手,他在克制自己,但是,很快,他的双眼慢慢的上了更加血红血红的颜色。
这些天强行抑制的神经终于完全坍塌了,月光抓着床铺上的某块布料,“嗤”的一声把它抓成呢两半。
“不行……”他低声呢喃着,最后那股子神经命令着他,这是悦儿,他还小,他不可以对他做那样的事情。他倒退了几步,转身进了浴室把自己浇灌在浴室的冷水之下。
双月缓缓的越来越接近,这是大自然的正常现象,当它们最终碰撞在一起那一刻,海面的潮水会接天盖日袭来。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流淌着,鱼悦卧室的窗户缓缓的拉开,那个怪物,悄悄的走了进来,他小心的看下四周,现在他不能不谨慎了,属于小豆的记忆,分享给了他谨慎这个词汇,他必须小心翼翼的做完一些事情,一切威胁到他的东西都应该被消除,一切伤害过他家人的人,都必须从这个世界,消失!
怪物慢慢走近鱼悦的床铺,鱼悦还在没完没了的发着他不该发的汗珠,他烦躁的踹了被子丢了枕头,床单,梦中,他在沙漠里慢慢的行走着,头顶是火辣辣的太阳照射,周围全是黄黄的沙子,他挣扎着,匍匐着爬行。
他需要水,那怕只有一滴。
怪物轻轻触碰了一下鱼悦,接着,快速的倒退,再过去触碰,再快速倒退,一直这样循环了几次后,他认为没有任何威胁了。
于是他露出微笑,该结束了,杀了他,再杀了另外一个人,他就去找他的伙伴,找他丢失的东西。
慢慢的。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鱼悦,他的手指缓缓的向长伸延,指甲快速的变成又细又尖的利刃。
利刃穿透空气的声音在房间中穿了出来……
天空的双月,终于碰撞在了一起,海岸的潮水轰隆一声膨胀起来,国家气象中心发出预告,仲夏来临了……
怪物的指甲在接触到鱼悦喉咙的刹那,被空气里蓝色的发丝齐齐的切断了,怪物警惕的再次倒退,攀爬在屋子的角落,他睁大眼睛,带着怨恨和犹如现在仲夏那股子憋了三季的怒气的潮水一般的执念之气的眼神,狠狠的盯着面前这个该死的,总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的人。
今天,他决定了,即使是这个人阻挡,他也无所畏惧,他要杀了这个人,他确定。
月光也在生气,此刻的他,眼睛里的瞳孔已经全然变红,积压了上千年的□是可怕的,尤其是,好事被阻挡就是更加可怕的事情。
月光盯着那个怪物,他的发丝在空中飞舞着,所有接触到发丝的物品都被切断了。
“轰隆!”一声巨响,月光终于和愤怒的怪物交上了手,鱼家的屋顶被毫不客气的穿了一个大洞。
人说,双月撞击后的月色是最美的,今夜也是如此,漫天的星辰被美丽的月色逼迫着不敢出来,双月映照着的光辉缓缓的透过屋顶大洞,照在依旧睡得香甜的鱼悦身上,他还在做梦,梦里还在那片沙漠里辛苦的找着水源。
榔头第一个冲进鱼悦的卧室,他顾不得看满床的春色,他大声叫他,摇晃他,可惜吃了好几片感冒药的鱼悦根本无法回应他的急迫,没办法,榔头只好拿起床单卷起鱼悦抱着他从家里冲了出去。
好好的爸爸树,被帝堂秋从虾酱街费了很大的功夫移植了回来,今夜也是这颗爸爸树在鱼家的第一天。
鱼家的人神色紧张的聚集在它周围,好好揉揉发困的眼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怎么了?受伤了?赶快去叫医生……”萧克羌看着榔头抱着鱼悦冲出来,连忙紧张的一连串的追问,不止他,家里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榔头苦笑着摇头:“没有,只是睡着了,我怎么叫他都不起来。”嘴上他是这么说的,心里却是别有着一股子异样的味道,他第一次这样抱着他。
他的身边,穿着一只鞋子就跑出来的蝴蝶君,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转过了头。
鱼家的屋顶,轰隆隆的撞击声不断的传了过来,越来越多的人跑了出来。
田葛和奉游儿紧急之下,显然穿错了睡衣,田葛穿了奉游儿的卡通睡裤,奉游儿穿了田葛的蓝格子睡裤,他们很慌张,甚至鞋子都是一样一只的。
“怎么了?地震了吗?”田葛急急的跑到刘君面前问。
刘君上下打量着他一下:“先生的睡裤花色不错。”
田葛低头,接着脸轰隆隆一下的也地震了,他小心的看下周围,接着躲避在树的阴影下面,奉游儿大咧咧的站在那里看屋顶的那两条快速的上下翻飞的身影,田葛一把把他揪回了阴影。
月光愤怒了,积压的,被抑制的,被千年海底积在一起的□令他完全混乱了,他的目标竟然被别人抱走了,这令他无法忍受,他是谁,他是海底的王,他快速的奔着榔头他们站立的方向跳了过去。
被月光强大的怒气笼罩着的榔头不知所措的看下四周,家里的人都很没义气的躲到了更远的地方,就连蝴蝶君都是一脸你活该的表情。
榔头考虑了一下,小心的把依旧在沙漠里徘徊的鱼悦放在地上,快速的走到了大家的身边。
他怎么能让他过去,每次都是他阻止自己,每次自己跑出来,都是这个人在阻止着自己,怪物无比愤怒的挡在月光身前,今天,不是他死就是自己亡,他和他拼了。
轰隆……
“啊,我的厨房,我刚做好的酱菜……”花椒哀叹着。
轰隆!!!!!
“明天我再陪你去菜场吧,满月之后的菜要好吃的多。”孙宝云安慰着花椒。
“轰隆!轰隆!!!!”
“我刚画好的学校设计图,妈的。”帝堂秋气氛的嘀咕了一句。
“轰隆!轰隆!轰隆隆!!!!!“
“妈妈,爸爸说脏话。”好好气愤的指着帝堂秋跟妈妈告状。
一声连一声的坍塌的声音,鱼家的右边小楼倒了七八座,一条蓝色和黑色的影子快速的从倒塌的中间大宅,打到了边缘,空气中,无数的东西在翻飞着,冰箱,大床,电视,衣柜,甚至……还有一个青花马桶……
“哇……哇……哇……”琴早爬在爸爸树上,看着远处的盛况惊叹无比,他完全相信,那两个人,拆完那片房屋之后,就会把这个星球打个洞,打到另外一边的土地上去。
更玉伸开手,护在大树下,虽然他自己知道自己身材娇小,琴早掉下来,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他很执着的那么伸开双臂,保护着自己最珍惜的人。
“大家,还是向后退一下吧,我觉得,这里也危险。”一直不发言的易两很冷静的给大家分析着,他的背后背着拿着一个望远镜正在紧张观战的包四海。
天知道,这么紧急的时刻,这个家伙怎么拿到望远镜的,总之他就是有了。
“同意。”帝堂秋点点头。
“可是爸爸树怎么办?谁来保护爸爸?”好好反对。
帝堂秋嫉妒的看了一眼那个歪脖子大树,心里叹息到:“孩子,好像我才是你的爸爸吧?”
明灿灿安慰了孩子几句,好好就是不愿意,大宅那边,前面的房子已经全然变成了废墟,地面的震动一波又一波的传来,这里的确是不能呆了。
好好挣扎着从妈妈身上滑下,他走到爸爸树前伸开双臂护住它,他不能丢弃爸爸树。
蝴蝶君摸摸下巴,跑到鱼悦前面,抱起他。
“呜………………”一声来自月光喉咙的愤怒的低吟令他颤抖了一下,即使如此,蝴蝶君还是没停下他的脚步,他抱起鱼悦来到爸爸树下,把他放成平靠着大树的样子,回头对好好说:
“把叔叔放在这里,好好的爸爸树就安全了。”
好好看下周围的大人问:“真的吗?”
大人们一起很没良心的点头,某种程度上来说,躺着的那个家伙也是怪物,放他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了。
榔头奇怪的看了一眼蝴蝶君,蝴蝶君仰头看着天空的月亮,叹息:“今天月色不错呢,对吧大家?”
当他再次低头,周围只剩他和大树还有鱼悦了,那群很没义气的人已经跑的没了影子。
地面剧烈的抖动着,天空飞舞着的已经不是家具了,天空飞舞着的是屋顶,房梁,后面小楼的钢筋楼梯,地面的大片的水泥地板,屋子的花岗岩。说来也奇怪,家里有医器的地方,那两个下意识的都躲避开来,所以废墟上出现了很奇妙的场面。
一栋,一栋,奇形怪状,就像抽象画画家作品里的楼房歪七扭八的在那里,强自耸立着。
那怪物在笑,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是在笑,他现在不是笨蛋了,小豆思维里的知识告诉他,他干了一件令自己天敌愤怒的事情,不管今夜是不是能成功,他总归是高兴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幸灾乐祸的人类的情绪竟然在他的心底蔓延起来,啊,他真是愉快,愉快无比。
月光的头发,今夜竟然暴涨了十几米,大概是他可怜的□无法发泄,所以他只好拼命的长头发,那些头发卷起地面能卷起的一切物品,丢向那怪物,怪物嘎哒哒的笑着,呦呵呵的笑着,声音异常难听,他快速的躲避着,虽然打不过他,但是没关系,他能躲得了就成。
空气里,没有什么可以丢的时候,那些丢弃物变成了地面上的大树,地下的石块,说来还真是奇怪了,他们就是无法接近鱼悦坐的那个地方,月光每次接近,那怪物就来袭击他,引开他,那怪物想接近,月光就理所当然的阻挡他。
田葛拿着望远镜,站在政府的消防车上看着那边已经是灰蒙蒙一片的家宅。
“哎……有的打喽!”他叹息到。
“你们就不担心吗?”明灿灿有些生气的说。
家里人奇怪的互相看了眼,对啊,为什么就是不担心呢,他们完全不认为会出事,而且这种想法,还是集体的观念。
“不知道啊,我就是觉得不会出事。”榔头挖挖脑袋嘀咕着。
站在不远处的消防局长,国家安全厅的人,倒是非常热闹的履行自己的职责,戒严的戒严,派人侦查的侦查,这里真的是热闹极了,甚至比鱼家那边还热闹。
警报声,警车内调兵遣将的声音,空中直升飞机的翅膀的咔哒声,警察局长手上拿了个大喇叭,不停的翻。
“不要慌,镇静!镇静!!!!!!”
奉游儿披着毯子,坐在消防车后面,奇怪的看了一眼那位局长,他问家里人:“他叫谁镇静?”
集体一脸镇静的家里人,人手一杯警署咖啡,当然,小孩除外。
“不知道!”他们异口同声,接着,空气里传来稀溜溜的喝咖啡的声音。
那场大战,从半夜打到黎明,终于以月光的发丝挖出了地下深埋二十米的市政设施中的供水管道而结束。
巨大的水压,把怒吼的自来水喷发出来,那些水来到空中变成雨水落下,浇灌在鱼悦身上。
鱼悦终于在沙漠里找到了水,他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变成了废墟的家。
小豆晃悠了几下睁开眼,奇怪的看下四周,只是打了个盹,家?怎么变成了这样?他好累,于是他决定睡个三天三夜。
他仰天栽倒,昏昏沉沉的倒下了。
月光仰着头,冰凉的水终于把他满身的□灌溉了下去,他忘记了初衷,忘记了要找交尾者这件事,大概人鱼不知道爸爸是谁,原因就来自这里吧。
月光觉得很累,但是又不放心,他四下寻找着,找着自己担心的人。
“哈……啾!”一声喷嚏声从大树下传来,鱼悦晃动下发昏的脑壳,他觉得自己真的感冒了。
大汗后被冰凉的自来水浇灌,不感冒才怪呢。
月光晃晃悠悠的来到鱼悦面前,人鱼□过后,总是非常疲惫的,他蹲下来抚摸下鱼悦,低头深深的亲吻了他的嘴巴。
鱼悦呆呆的看着月光,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吻自己。
月光一头栽倒在鱼悦怀里呼呼大睡起来,鱼悦迷迷糊糊的四处看下嘀咕了句:“我一定还是在做梦。”
当然了,睡觉前还在床上,一觉起来,家没了,月光还……还吻了自己?
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做梦,他想了下,再次躺下,抱住月光的腰借着药劲继续睡了起来。
每当大事过后,总是要有人善后的,鱼家人终于回到了变成废墟的家,大家努力的在废墟里翻找着东西,尽量把损失减小。
“那,三个人,怎么办?”
包四海指着爸爸树下,钻在政府给发来的救济睡袋里睡得无比香甜的三人问。
家里人一起抬起头,愤怒的发出了共同的吼声!
“挖个坑,埋了!”
他们这样喊。
潜伏者
地锦轻轻摆动了一下手,宫门口的士兵微微让开路,天州在莱彦皇宫的角门下了车子,大部分时间他都走这道门,安静,不招惹人注意。
天州和地锦走在通向外宫的玉石花拼接成漂亮图案的路面上,地锦不敢和天州肩并肩的走,所以他向后微微慢了半步,这样的距离既能令天州先生感觉到他,而且也表示出了绝对的恭顺。
“你们是这么发现他的?”天州问他。
地锦连忙回答:“开始的时候,许多人不敢相信的,就连我也不敢……不敢相信,毕竟,我们是师徒……可是,情报部终于还是从我们在莱彦的潜伏者那里拿到了最最原始的档案,据说这份档案是从乐医仲裁所的绝密档案库流传出来的,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挖了……他……出来。甚至,我们还损失了两员在莱彦的两名非常重要的成员。”
天州停顿了一下脚步,一副想着什么却又想不起来的样子:“我记得,上次调查内部,是三年前的六月,六月……”
“六月二十三日。”地锦小心的提醒着。
“对,就是二十三日,我记得那次,你跟我保证过,莱彦高层就如白纸一般洁净,这里的每个成员都是信得过的,都是有风最最忠实的战士。对吧……我记得你拍着胸口这样对我保证的?尊敬的……地锦长老?先生?大人?我记得那个还是你经常宣称的接班人,你最最珍惜的徒弟吧?”
地锦没说话,他在默默等待着,等待着这位有风第二位权威,他所敬畏的贵人的怒气平息下去。他地锦,一没后台,二没太好的天分,能从一个普通的无姓氏有风,混到可以用地这个字做首音,他已经整整煎熬了三十年,有时候他很看不起有风内的年轻派,事实上有风的长老系,那些一直跟随着大先生出生入死的长老们,一直很看不上那些好高骛远,没点定性的年轻派,这是这几年关于年轻派和长老派的冲突
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面前这位贵人喜欢那些年轻人,这几年他更是大力提拔他们,他们能有什么意见?他们的声音就是合起来也到不了那位大先生那里,更何况,面前这位贵人是那位先生最最信任、疼爱宠爱的继承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可不想激怒他。
他等着天州那股子怒气发完后,从一边的提包里拿出一沓子文件双手呈给天州。
天州看了一会,惊讶的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一言不发的向着存在在这个皇宫内几百年的那个地下牢房去了,世界上最最安全的监狱,没有比皇宫更加合适的地方了。
他们共同来到一处看上去像是品茶,谈音的地方,地锦敲敲墙壁上的墙板,很快,屋子整个的墙壁挪动开,那里面竟然是另外一个天地。
厚重的一米厚的整齐的大青石叠加起的古老密道,昏暗的,令人从心底颤抖的颜色,黑色,腐朽之色在这条道路上蔓延着,这里就像通向地狱的道路。
天州皱下眉头,回头看下地锦:“我说……你,这个该死的破爱好,能不能不要呈现在我面前?”
地锦一脸狼狈,拿出口袋里的丝帕擦擦他额头的汗珠,连忙敲敲地板上的第五块地砖。
巨大的地狱墙,缓缓推开,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洁,很现代的一条通道,天州无奈的轻轻摇头,回头看下这位可怜的小老头,他最近还是真够倒霉的。那个人他最最喜爱的天才徒弟,他的骄傲,同时那个人还是让·哈金依赖的挚友,目前莱彦皇帝陛下喜爱的人,据说他们好像还有不可告人的某种关系。
小店市一战后,那个人出现在莱彦,在一个偶尔机缘下成为了地锦的徒弟,他很有天分,非常有才能,短短五年时间,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贫民小子成为了拥有方姓的头面人物,他甚至还是青年一代的偶像。
方泉,有风国家乐医仲裁所的后勤部长,莱彦财务部实权派人物,有风十大长老地锦最宠爱的徒弟。
方泉,原名……叶杨(该人身份详见乐医第一部《跟随》),吴岚陆军部天盾营少校军官,“阵亡”于小店市。
地下室十五层,有风最最隐秘的刑房。
“你不进去吗?”天州问地锦。
地锦苦笑了一下:“不去了,您知道他是我最最疼爱的徒弟,我是真的疼他,他是那么有天分的孩子……这么多年了,不管如何,感情也是有的,恕我无礼,我是不愿意见到他受刑的,所以……我就不进去了。”
天州点点头,把手和眼睛放到区别器上,墙壁传来巨大的咔哒、咔哒的声音,那扇沉重的门缓缓拉开。
“天州先生,如果可以……”地锦略微带着一丝哀求的话音从天州身后传来,天州回头看着他,地锦一脸痛苦,他看着自己的脚面,深深的鞠躬接着说。
“如果可以,请您……杀了他吧,不要,不要叫他受更多的罪,那……那孩子,我……一直很喜欢的,他是那么的优秀,如果可以,请您不要把他交给春水先生,求您了!”
天州没有说话,只是皱了下他漂亮的眉头,转身离去。
真丝衬衣,漂亮马裤,笔直铮亮的长靴,这些曾经昂贵的奢侈品如今已经是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就连那张清秀俊雅的脸颊上,深紫色的刑痕留在那上面。
整整三天,叶杨一直在被刑讯当中,他记不得自己昏迷了多少次,有多少刑具加诸在他的身上。他甚至觉得,现在被倒吊在这里,已经是很舒服的事情了,如果这些人允许的话,他想睡一会,假如他们发发慈悲,他想要求他们杀了自己,这样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天州慢慢的坐在了叶杨面前。
“上次,有风内部聚会,我记得,你坐在离我十个位置的距离,现在这样相见,方泉……或者称呼你叶杨先生,我自己都惊讶无比。”
身体被吊在空中的叶杨笑了一下,他没有说话,三天来,他一个字都没有发出过,即使那些钢钎从他的脚趾甲缝隙里一个又一个的钉进去他都没吐半个字。
“信仰是个好东西,它令人疯狂,你的事情他们告诉我了。说实话,我真的很惊讶,三天了,连控制脑部的药物都摧毁不了你的意志,方泉,我对你的信仰非常好奇,是谁派你来的?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要在有风得到什么?或者是你已经得到了,那么,你把你亲爱的师傅卖给了谁?你把给予你无上尊严和荣华富贵的有风卖给了谁?这些都是我好奇的东西,叶少校,不要令我失望,您的挚友,无比依赖你的皇帝陛下,让·哈金在我来的路上给我电话,他说,假如可以,他愿意担保你,看吧,每个人都在为你求情,这些人每个依然是对你充满了人类那些乏味的,可笑的感情,你的人缘可真好,叶杨,告诉我,一切都好商量。”
天州难得说那么多话,但是这个叶杨,他真的很重视他,他到底在有风拿走了什么情报?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有风到底哪些地方被他破坏?假如这个人在有风中编织一张密集的关系网,那是完全有可能的,因为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和地位。
叶杨还是一言不发,在天州提及让·哈金还有他师傅地锦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流出一些努力压抑着的痛苦,是啊,他想结束这一切,结束这漫长五年的潜伏,一天天的提心吊胆,一天天的欺骗着那些给予他真正爱和友谊的人,这种滋味比杀了他还令他痛苦。
现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想死,想结束这一切,如果能死亡的话,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天州手臂托在他坐的那张宫廷直背椅子上,这些莱彦的贵重古董,一直被藏于地下,现在,天州没当它们有多珍贵,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张普通的椅子,甚至他认为这些椅子是不舒服的。比如现在,他坐在这里,看着面前这个神情坚毅的青年,他想他能读懂他的某些情绪,那是绝望,期盼解脱的一种眼神,虽然他一言不发,但是,一些很轻松的东西还是遮掩不住流露了出来。
是啊,作为一个间谍,一个爬到这么高地位的间谍,他的每一天,每一天的日子可想而知,他肯定是不愉快,甚至是提心吊胆的。天州很好奇到底是谁委派他来的,他现在很怀疑,这个人,是乐灵岛派遣来的密探,但是他也有一丝丝疑惑,因为整整五年多,这个人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比如大面积的破坏,他手里可是掌握着有风仲裁所最最重要的后勤部啊。
这人非但没有,他还做了大量的对有风有意义的事情,不然他也不会得到认同,爬得这么快。每个人都这样评价他,温柔,细腻,做事情考虑周全,什么事情交给他都是放心的,他得到了无数的信誉和赞赏。
“你想解脱?”天州站起来,托起叶杨垂下的头。
叶杨无力的挣扎了一下,终于说话了:“老师……他很难过吧?”
天州笑了下,点点头:“恩,难过的要死了。”
“杀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叶杨的喉咙沙哑无比。
天州慢慢坐回他的位置,想了一会,还是最后决定劝阻一下他:“在我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初级的,不过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春水先生那里,有一百种能叫你张嘴的方法。”
叶杨想了下,努力撑起他的头看着天州,露出哀求:“天州,杀了我,不然你会后悔的,杀了我,把我随便埋在哪里,不要把……把我交给春水。”
天州笑了下,他抬起胳膊看了下手表:“你还有十分钟,叶杨,告诉我,一切好商量。”
叶杨无力的垂下头,过了很久之后开口:“随知意,我是个军人。”
他叫他随知意,天州猛的站来起来,他已经确定此人是来自乐灵岛了,他想不出谁还能对他有兴趣。
叶杨不知道,最后挣扎的一句话已经把他送入深渊。
时间慢慢过去,疲倦不堪的叶杨竟然倒吊着睡着了,他要抓紧时间养精蓄锐,他知道未来还有许多可怕的未知的东西等待着他,他期盼死亡,希望得以解脱。
春水慢慢推开房门,他看了一眼倒吊着的叶杨,接着冲着天州点点头,现在,天州不必再以以前的语气跟他说话,他们的位置已经倒转。
“先生,他还是不说吗?”春水问天州。
天州点点头,随意的张开手,他决定不再插手此事。
春水冲着门口捧着一个针剂盒的阿绿点点头,阿绿走了进来。
朦胧中,叶杨感觉有人撕开他可怜的已经破碎的衬衣袖子,他挣扎了几下但是无济于事,那小小针筒对他的伤焊乎是没有的,感觉……不到的。
接着,他头疼欲裂,思维混乱成了一片,他的大脑几乎要炸开了,他大叫着,喊着那个压抑了五年的名字。
“帝堂秋……救我……”
天州猛地从那张古董椅子上蹦了起来,他震惊的来到注射了思觉混乱剂的叶杨面前,叶杨拼命的扭动着身躯,他挣扎着,泪流满面的呼唤着他爱人的名字。
“堂秋……救我……杀了我……”他嘶叫着。
春水面无表情的看下天州,他看着他的手表,再过三分钟,这个人的记忆系统就会被破坏掉,因为这种药还是新药,所以他也很想知道,它针对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时间慢慢过去,叶杨被放置在地面上,他抱着自己的头挣扎着,一直挣扎到不能再动弹了,他的瞳孔放开,神情呆滞起来。
“你是谁?”春水问他。
叶杨努力回忆了一下,考虑了很久后说:“叶杨。”
“你的身份。”
“吴岚陆军天盾营上校军官,第五课预备成员。”
“你到有风的潜伏目标,你的目的?”
叶杨一言不发的平躺着,他很痛苦,却也无力挣扎了:“目的……潜伏,保护随知意的安全,如果情况允许,就把随知意带回吴岚……帝堂秋……你忘记我了吗……是忘记了吧?忘记了……也好……”
天州慢慢走到叶杨面前,他已然震惊,叶杨的任务,竟然是冲着他来的,昔年的好友竟然以这种方式保护着自己。
他不知道该这么办才好,他蹲下抱起叶杨把他放置在那张椅子上,他甚至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上。他问他:“你……和帝堂秋是什么关系。”
叶杨呆呆的想了会,突然哭了出来:“堂秋,你来接我了吗?为什么还不来?”
他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天州,他把他的脸贴在天州的胸膛,他紧紧抱着他叹息到:“这次,我要死了,帝堂秋,恐怕,我不能再爱你了,这可怎么好?”
天州的脑袋发蒙,他看了一眼走到门口的春水,春水的目的已然达到,这个人,他不会再对他有兴趣了。
“我带他走了。”天州对春水说。
“是的先生,随便您这么处置他。”春水笑了下,他要快速的离开这个地方,躲上一段时间,这药物的后作用是可怕的,他可不想接受反应过来的天州的怒气,现在,就是缨然有时候都是怕天州的。
“我好累……堂秋,要是……我死了,你一定会很难过的对吧?”叶杨迷迷糊糊的想睡了。
“累了……就睡吧。”天州弯腰抱起这个可怜的潜伏者,他脑袋乱成一片,他要怎么跟帝堂秋交代,很明显的,他好像伤害了那个人的……他不知道该这么形容他们的关系了。
吴岚,鱼家。
帝堂秋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大叫了一声,接着一身冷汗,他又梦到他了,他又梦到了叶杨。
那个在小店市,和他生死与共的,总是说着黑色笑话犯着小迷糊的可爱人,患难与共中,他们有了那层关系。假如说帝堂秋这个人有甚多秘密的话,那么叶杨这个秘密,是他心里最大最大的机密了。
帝堂秋缓缓把手伸进胸口,他摘下脖子上的那条项链,打开那个小小的相片盒子的吊坠,他凝视着悄悄从军部档案里取下的叶杨的照片。
“叶杨……你在哪里?”他问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冲他微笑着,一言不发的也凝视着他。
缺乏的元素
人是怎么组成的?有人这样说,大自然把阳光,空气,水还有各种各样的元素,这些东西平均的嵌合在一起,就形成一个比例完美的人。
当然也许偶尔也有不完美的出现,但是我们不能怨恨,因为,大自然,或者我们的命运女神在纺织命运的时候,一定在煮咖啡,因为她在看管她的水罐子,所以忘记了某种元素,少放进去了什么,所以不要着急,会得到补偿的,一定会的……
“那是什么?”孩子指着树杈上的一些叠加在一起的树枝问自己的母亲。
“好好,那是小鸟的家,小鸟的爸爸,还有妈妈为了未来的宝宝而修建的家。”灿灿跟孩子解释着,她也在看那棵爸爸树上的新住客。
“爸爸树会高兴的。”好好很兴奋的抚摸着树干。
灿灿笑笑抚摸下儿子玩耍的汗津津的脑袋瓜子,他总是怎么懂事,这么贴心。
“灿灿,过来一下。”孙宝云支撑着越来越大的肚子站在新修的走廊口喊明灿灿。
“新房子看上去就是顺眼。”灿灿叹息着,坐在水泥台阶上。
“恩,可不是,以后叫他们多拆几次好了。”宝云磕着干果坐在那里开玩笑着说。
“是个好办法。”灿灿想了下很认真的回答,接着两位女士相对着呵呵笑了起来。
午后的红蜻蜓轻轻立在院子里的小水池上,睡眠的圆形涟漪一圈圈的向外泛着,一阵小风微微吹佛,妞妞在不远处提着一根棍子,正在追赶可怜的花花,而离她不远处的好好却拿着一本漫画书,坐在爸爸树下阅读着。
“好好他……知道你和帝先生的关系吗?”孙宝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明灿灿笑了下:“恩,他知道,知道妈妈是妈妈,爸爸是爸爸,我们永远不会在一起,但是我们都非常的爱他。”
“他现在还小,长大了,也许会想的。灿灿趁着年轻,趁着现在条件还能挑拣,为好好找个爸爸吧,最好是普通人,朝九晚五的,能给你们母子一个安定的日子,这样是最好了。”孙宝云虽然没有灿灿年纪大,但是对婚姻,这几年她还是颇有经验的,已经把灿灿当成亲人的她,句句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灿灿拿起地上丢着的一块抹布,擦着自己手上的油漆点子,她一边擦一边苦笑:“找个普通人是好,可是那不是害人家吗?家里看上去是稳定的,但是,宝云……宝云……你也很辛苦吧。”
她回过头看下孙宝云,孙宝云抚摸着肚子苦笑了下:“恩,虽然克羌那个人,什么都不告诉我,但是,他经常失眠,悄悄给我们母子存钱,他总是默默的担当着所有的事情。这个家里每个人表面上都是笑嘻嘻的,他们从来不把外面那些事情带到家里来,按道理,我该知足了,可是……不知道,反而更加担心呢,因为不知道是最可怕的。”
大树下,妞妞站在好好面前双手卡在腰上耀武扬威的狂笑,好好抬起胖脸,挺无奈的看着她。
灿灿丢下抹布,从口袋拿出一盒香烟想抽,突然她想起,后面的孙宝云,她抱歉的笑了下,又把香烟放进口袋里。
是的,她吸烟,从离开小店市开始她就以吸烟这样的方式调节自己。
“宝云……挤压了许多心事吧?”灿灿小心的问着。
孙宝云抚摸着放在膝盖上未打完的毛线围脖,“谁的心里都有放不开的事情的,倒是灿灿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明灿灿笑了下,很无所谓的仰天躺在台阶那边,那里刚刚被太阳晒地暖和和的。
“宝云,你说我吧,以前我是个律师,每天呢,就像你说的那样,生活平淡,总是充满幻想,其实也不算是什么远大的幻想了,我就是想嫁给个有钱又英俊的男人给所有的人看,知道吗,我到现在都在纳闷,为什么我要结婚就非得给她们看呢?我老家是外省乡下的,以前我最不爱说这些事,觉得贬低身价,而我的父母似乎也不喜欢我,因为我从小……脾气也就不招惹谁喜欢,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妈对我说,你找个男人,他能给你个窝你就不要回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妈会那么说,我也懒得问,大概乡下地方总是觉得我这样的人,特独立也是很丢人的吧。那个时候我总是觉得委屈,总是在生气,我就想着,啊,等着吧,等我嫁给个有钱的男人,我就带他回去给你们看,我气死你们,我拿钱吓死你们……(她坐起来看着孙宝云笑着)你说,我蠢不蠢?”
孙宝云站起来,甩甩胳膊,笑了起来:“一点也不,真的。”
明灿灿张下嘴巴:“哈……是啊,不蠢,不蠢……”她无所谓的唠叨着,脑海里却一直翻着某个人的身影。
“我是国王,你是我的王后……灿灿,我们去结婚吧……”是啊,她无法忘记那个人,怎么能忘记。
“妈妈,人爸爸回来了!”好好甩开漫画书,对明灿灿喊了一句,接着朝着刚进院子的帝堂秋奔了去。
帝堂秋没像以前一样笑哈哈的抱起儿子丢一下,他摸摸面前的孩子,强撑着笑容苦笑:“好好,今天爸爸不陪你玩了,爸爸……有些工作要做。”
好好挺失望的,但是他和这个爸爸刚熟悉,也没办法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所以,他乖乖的点点头,他要去找妈妈,寻求一些慰藉。
鱼悦站在家里的台阶上,消息他知道了,他是第一个知道的,一直去莱彦的榔头带来的消息。
“你……吃饭了吗?”鱼悦不会安慰人。
帝堂秋摇摇头,他扯了一下领带,看着鱼悦说:“一会第五课的人要来,我在新修的会议室等他们。”
鱼悦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
帝堂秋浑身带着一种世界毁灭,几乎绝望,失魂落魄的风闪进了家,躲避在一边的奉游儿慢慢走了出来,他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无奈的摇头。
“他一定很后悔,他总是在算计,总是走在别人的前面,每个人都说他是最自私的人。”
鱼悦靠着栏杆轻轻摇头:“他不是的,他是可以依靠的。知道吗,第一次在小店市见到你们,我挺讨厌他的,可是时间长了,我才发现,帝……大哥他,其实,是最……最,我也说不上来,但是,他靠得住的。”
奉游儿深深吸了一口气:“是,我知道的,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他要得到什么?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努力去实现知意的梦想,他因为小店市算计乐灵岛。因为……因为那个梦想,他能把一切都抛弃了,他的孩子因为他,成了……那样的孩子,他亲手送自己的爱人去第五课,我说……小老鼠,你说帝堂秋,图什么了?”
没人知道帝堂秋图什么了,就连他现在也茫然了,现在的他犹如踩在棉花堆里一样。三个月前,那场噩梦清醒后,他找到第五课,调查了叶杨最后一次情报时间,接着,有风那边,传出方泉因为身体原因辞职的消息,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方泉完了。
从第一次送叶杨去第五课开始,他就知道,叶杨会遭遇到危险,他一直知道的……
帝堂秋双手捧着头,呆呆的托着自己要垂下的头:“今天上午,有风有关部门发出讣告,方泉因病去世。”
他的……叶杨没了,帝堂秋太阳穴上的青筋暴突着,他忍耐着,他拼命回想父亲还清醒的时候对他说的话:
“帝堂秋,你不能哭,全世界都能哭,唯独你不能……”是啊,他不能哭,帝堂秋不能哭。
“啊!!!!!!!!!!!!!”新修的鱼家深处,突然一声夹杂着压抑不住悲哀的嚎哭传来。
一声……两声……三声……
鱼悦拿起屁股后的酒壶,给自己灌了几口,他知道,他的身上又背负了东西。他就像一个正在成长的乌龟,每一年,家的重量都在成长,可是他就是必须背负着它的家到处走着,叶杨,是为了哥哥死的……
鱼悦回头看着依然在修建的屋子,他抚摸下酒壶的壶口然后倒立着它把里面的酒倾倒在地面上,倒得一滴都不剩。
孙宝云放下毛衣针看下明灿灿:“灿灿,我们去菜市场,买些新上季的菜吧,他们应该需要补充点什么。”
明灿灿点点头,笑了下:“好,我回去换件,换件衣服。”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件事,可是宝云似乎早就习惯这样的日子,她驾轻就熟的放下手里的活计,是啊,你们不愿意与我分享你们的苦,那么,我就为你们多做一些甜吧,这样你们可以轻松一些。
明灿灿默默的跟随着,现在,这个家,也许她还不熟悉,时间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她会在这里和这里的人默默的保护着好好的安全,守护着他的成长,一直守护到他长大。
时间,慢慢的过去,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毁掉的家修复好了,比以前更加漂亮。
学校的第一栋教学楼盖好了,可是却不能招生,乐灵岛正式干预第三方乐医,不允许鱼悦他们面对社会招生,除非他们自己去找学生。
鱼悦说没关系,一个一个找也可以。
帝堂秋把自己整整关了两个月,瘦了二十多斤。
然后……鸣蝉脱去了今年第一身衣裳,天空变换了无数次面皮,双月碰撞了四次,时间就像一股子淡烟飘散散的过着……
慢慢的……大家一起来到了盛夏……
“妈妈,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妞妞趴在妈妈的肚子上,眼巴巴的期盼着,这个弟弟,实在在妈妈的肚子里呆了太久了,她想可能一直要等到自己上学,他才愿意出来。
“快了,小弟弟再等两天就出来了。”灿灿捧着一盘水果来到她们面前笑着说。
宝云拿着梳子扭过这个死也不愿意梳头的妞妞,她现在很为她担心,再过几天就要坐月子了,谁来给这个小疯子梳头啊?这个世界能制住她的人真的不多,要不然就给她剪个假小子头吧……孙宝云一边梳这一边想。
“妈妈,有个叔叔。”妞妞指着大门的方向说。
孙宝云以为妞妞为了逃避梳头出的花样,她没抬头,带着一些生气的口吻说:“有个爷爷,你也得梳头。”
“真的有。”妞妞有些生气,她指着那里大喊着。
孙宝云抬起头,惊讶了一下,还……真是有个人呢。
院子口,刚刚挂上爬墙虎的拱桥下面,一位个子高高,身材修长的年轻人,正在四下打量着,寻找着什么,他的身后,有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提着行李跟着这位先生。
孙宝云招呼了几声,她现在实在不方便。
花椒从客厅带着围裙,拿着一个鸡毛掸子跑了出来。
“有个叔叔。”妞妞很喜欢家里来客人,她拖着花椒去迎接那位客人,真好,她可以逃避梳头了。
“这位先生,您找谁?”花椒上下打量着这位年轻人,这人二十多岁,长的很清俊,这个家漂亮男人太多了,花椒的眼光如今也是很高的,在她看来,这位先生最多是中上等,不过,他的气质很好,就像……就像……恩,该如何形容呢?
白纸……没错,白纸,这位先生就像一位白纸。
年轻人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那张纸,他照本宣科的念着:“我来这里,找一位叫帝堂秋的先生,医生说,他会养我,照顾我,医生说这里是我的家。”
他说完冲着目瞪口呆的花椒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说:“抱歉,那个,能帮我把出租车钱付了吗?”
花椒张张嘴巴,她回头看下也站起来的孙宝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
“糖球子叔叔……糖球子叔叔,有人找你啊……”妞妞连喊带蹦的跑进屋子找正好在家的帝堂秋,最近大家都不会去给他找事情,大家都知道他需要时间恢复。
一小会,帝堂秋被妞妞强拉着来到家门口,他哭笑不得说:“妞妞,我自己能走,别这样拽,这样不是淑女哦……”
接着他呆了,他站在楼梯口,看着那个人,眨巴下眼睛,看下四周,他狠狠的掐下自己的腮帮子,疼的,啊~~是疼的……
他慢慢的走到这人的面前,他不敢相信,他泪流满面,他的心都因为这次的见面,撕裂了,他从未这样失态过。
“叶……杨?你活着?啊?”他喃喃说着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感受着他的温度,啊,真好,是热的。
“等下,等下。”叶杨阻止着帝堂秋的拥抱,他伸出手,拿出另外一张纸抱歉的冲帝堂秋笑笑:“抱歉先生,我有健忘症,失忆症,所以,那个……哦,我来这里找帝堂秋,医生说,她可以照顾我,她是……呃,我的爱人,我的家在这里,恩,你们……这样欢迎我,看样子医生说的是没错的了……好吧,先生,您看您都哭了,可是……抱歉,我不认识你,您能请我的妻子出来吗?我觉得我是应该很想她的……虽然我不认识她。”
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23
方舟吹过的过去的风
环奉下了车子,顺着学校操场的胶皮跑道慢慢的走着,学校的学生好奇的看着这位突然出现在学校的陌生人,因为是封闭式的学校,任何一点点新鲜事情都能引起这些孩子的好奇心。
天州把一只脚跨在栏杆上做着拉韧带的活动,为了和这个身体嵌合,他需要每天锻炼三个小时,所以在带班之余,天州还带了一堂经常不来的体育课。
环奉站在天州后面默默的看着他没说话。
“人……送回去了?”天州放下一条腿,又把另外一条隔上去。
“是的。”环奉现在是天州的助手了,假如顺利的话,也可能在年底,他能叫圆奉什么的,当然他自己倒是不在意的,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闹了没?”天州回头看着环奉问。
环奉拿起一边栏杆上的毛巾递给天州:“恩,开始很不愿意,非说要回医院,我只好给他吃了一点点安眠药。”
天州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慢慢向着自己的寓所走:“辛苦了。”他好像想起什么来一般,笑了起来。
环奉也难得的露出忍俊不住的样子:“帝先生的日子会很难过吧?”
“不会,他会很快乐,他能看到他,触摸到他,即使他现在是一张白纸,那个人也不会在意的,毕竟,他活着。”
“是啊,这几个月,先生一直悉心照顾他,能恢复成这样,春水先生都很惊讶了呢。”
“不要提那个人,环奉,会吃不下晚饭的。”
“抱歉,先生……有件事想求您。”环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天州奇怪的扭头看着他,环奉很少要求什么,今天倒是真的奇怪了:“你说。”天州对他说。
“是这样,我和阿绿的事情您是知道的,我们六岁就在一起训练了,当年的伙伴,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这几年经历的事情也不少,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见到有风崛起,万里飞扬的那一天,所以……先生,我想和阿绿结婚,想和他在一起。”
环奉说完小心的看着天州,天州站在学校的大古木下,他穿着一套朴素干净的运动服,脚上也是最朴素的运动鞋子,天州不像方舟那么讲究。
“呵……”天州突然笑了,环奉吓了一跳,那个笑容不应该出现在天州脸上,那是属于方舟的,充满妖精味道的魅惑的笑,环奉熟悉这种笑容,每当方舟露出这样的笑容,他就要使坏了。
环奉倒退了几步,深深的鞠躬,他甚至感觉到,那个人一定会像以前一样,慢慢走到他的面前,用他沾满泥巴的脚底踩着自己的头,说着那些过分的话语,接着他会拿着他身上带着的洁白的丝帕擦着自己高贵的鞋底,会说:“真脏。”然后把那条丝帕丢掉,丢到垃圾桶,丢到大楼外面,丢到一切他看不起的地方。
环奉吓坏了,他低头颤抖着,小心的看着面前的路面,那双穿着球鞋的脚,慢慢的走近他,越来越近,环奉努力把头低到最低的程度,这样,他可以轻易的踩到,他说了不符合身份的话,他期盼得到原谅,如果得不到原谅,那么最起码不要连累阿绿。
“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说,我得不到,凭什么你们就可以,接着他会踩着你的头告诉你,他要把阿绿调到你们这辈子都见不到的地方,他真的会这样做,每次这样做,他都会很高兴,以前……我一直不喜欢他,认为……他是疯子,变态……起来吧。”
天州没有踩环奉的头,他不是方舟。
环奉惊魂未定的站起来,远处的一些正在做运动的学生,好奇的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这个方向。
“环奉,你知道吗,方舟他也是和你们一个训练营出来的吧?”天州问他。
环奉点点头,加倍的陪着小心说:“是的,我们是同期的,那个时候方舟很早就送去不知道那里做潜伏任务,后来我们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长大了,脾气什么的全部都改了……”
“跟我来。”天州突然对环奉说出邀请之语,环奉再次惊了。
环奉紧张的抱着那个杯子,杯子里的茶竟然是天州先生亲自给他倒的,他简直是受宠若惊。
“你怎么了?”天州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不……没什么,您说。”受到刺激的环奉,无法集中精神。
“环奉,把你知道的方舟告诉我,全部,我要知道全部,每一件事情我都要知道。”天州就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神情紧张的环奉。
“好……那……我尽力。”环奉好像突然懂了一般。
时间缓慢的过去,环奉甚至胆大的在天州面前捧着杯子无意识的喝着,思考着,回忆着。
“那么……从我第一次见到方舟开始说起吗?先生?”
环奉终于抬头,有些记忆是他自己也不想回忆起来的,那些记忆很痛苦。
“恩。”天州双手交叉在胸前,他坐在暗处,环奉看不到他的表情,因为此刻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是,环奉知道,那个人一定是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
“我……我原来姓麦,哦,我从自己说起先生不怪罪吧?”环奉问。
“不,你选择你最舒适的方式叙述就可以了。”天州这样说。
“好,那么就从我家说起吧,因为,我不知道方舟先生的身世,但是我想我们这样的孩子一定出身来历是一样的……
我家姓麦,是老有风的一支小组系,记忆里,我们一直活的很贫穷,我们比穷人穷,精神上也不得安乐,每个孩子出生,融心都要对那些孩子做初步的精神力的鉴定,您知道,融心对我们的控制是很严格的,融心的乐医家庭出现一个天生五音全通的孩子,会大肆庆祝,有些家族大的人家,甚至会登报庆贺,唯恐天下不知。
但是,有风的后代不会得到这样的福利,一旦有那样的孩子,我们就会得到毫不客气的封印,成为废人。
所以,几百年前,有风一直有一股力量,它的全称是“盛典”,这个力量会在融心封印我们之前,悄悄带走有风的有天赋的孩子,我的天赋大概是在五岁的时候被发现的,在融心到来复查之前,爸爸联络到了盛典,然后我就去了无名岛。
您知道,在无名岛,有许多我们这样的孩子,从到达那里那天起,我们就要放弃自己的姓氏,成为为了有风崛起的炮灰,先生,请您原谅我用这样的词汇形容我们……
那是……哦,我当年五岁,方舟先生那个时候,大概四岁吧,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正和几个比他级别高好多师兄斗器,在有风,我们这样的行为是被允许的,即使是对方死了,也没有任何人去追究你的责任,春水先生那个时候是我们的教官,他常说,渣是不配活下去的。
我记得那天,安清吓哭了……”
“安清?”天州带着疑问重复了一句。
“安清……安清他是方舟先生的第一个恋人,抱歉。”环奉有些为难的道歉。
“没事,你继续讲吧。”天州觉得不在意,他现在想收集方舟的一切,即使那是他不想知道的历史也无所谓。
“我有时候觉得,老天爷造人是有偏差的,您知道吗,方舟先生五岁就姓圆了,他非常优秀,那个时候,他就像一团火焰,热情,快乐,他从来不用医器杀人,他经常对我们说,他能看到音乐精灵,许多的音乐精灵,他不但跟我说,他跟每个人都这样说,也许是年少无知的幼稚之言,于是他得到了许多嘲笑,尤其是比我们大的学长。他们经常嘲笑他是个疯子……那个时候的圆州也的确像个疯子,为了证明自己,他到处找人决斗,没完没了的决斗,他总是伤痕累累。您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安清,阿绿,还有圆州,我们是多么好的朋友啊,我们无话不谈,我们开心的游戏,我们相依为命,同甘共苦,我们最最恨的一件事就是我们不是一个妈妈生的,那个时候我们认为,我们甚至认为,我们建立了世界上最坚韧的友谊啊……时间缓慢的过去,他的决斗逐渐升级,最初为了证明他的某种言论的决斗,成了升级版的生死相斗,安清,圆州成为了我们那群孩子的佼佼者,那个时候,我和阿绿是多么的为我们的好友骄傲啊………”
环奉停顿了一会,自己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眼神沦陷在某种记忆当中。
“大概是到了十二岁的时候,春水先生第一次派遣我们出任务,安清抽到了最不好的签,他被派遣到切尔汶,据说是要被送到一家……属于贵族常去的休闲的□之所做小童,您知道,那地方,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安清很伤心,当时我们都在安慰他。当时我们很奇怪,为什么和安清最好的圆州一言不发,安清甚至因为这件事,要和圆州断交,但是两天后,我们出任务的时候,安清去了尼沣尼,而圆州却去了切尔汶,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到圆州了……”
“再……后来呢?”天州接着问。
“再后来是五年后了,圆州回到了无名岛,成了方舟,成了春水先生的义子,他高高在上,脾气古怪,那个热情不再的方舟,即使得知安清去世的消息,都没掉一滴眼泪。我们开始畏惧他,离他越来越远……然后一年后,您来了,您知道吗?您的眼睛,是多么像死去的安清啊,充满绝望,总是不快乐,总是不知道前路在何方……至于……后面的事情您是知道的……所以……”环奉放下水杯慢慢站起来。
“先生……您知道吗?我们一个班,八十个孩子,活下来的就只有十一个,我们失去了很多,所以我想和阿绿在一起,以后,有风和融心走到哪一步都好,我想和阿绿在一起,所以,请您答应,好吗?求您了。”
环奉慢慢的跪下,他哀求天州,他这辈子要求的真的不多,他只求,早上起来,睁开眼睛就看到阿绿,那么他就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天州安静的呆了一会,他语调清淡的说:“不可以。”
环奉绝望了,神色灰白的坐在了地上,他喃喃的说:“您也恨我吗?您知道的,我们这些人,根本就无法反抗那些事情,所以,请您怜悯。”
天州笑了下,慢慢站起来,他看着窗户外,用低缓的语调说:“环奉,你和方舟他们都比我大,有些事情,也许我经历的还没你们多,为什么你的内心还不成熟呢?你,错看了方舟,就连我……我说,我错看他,是因为我不屑去了解他,那么你们呢,你们这些好朋友呢?他珍惜你们,所以才不允许你们在一起啊,假如他对你和阿绿亲切,那么,你们就会成为长老会掣肘他的工具,假如,阿绿和你在一起,万一发生某样事情,那么你们会成为对方的牵绊……我是没关系的,因为我命好,总有人容让我,照顾我,所以他才肆无忌惮的……和我在一起,对于其他人,他无法顾忌到的人,他不会表示出他的关心,甚至他会打压你们。知道吗,你爬的越高,迎接的风越大,打压你们其实是方舟唯一能保护你们的方式,他知道你们会恨他,他知道全世界会恨他,即使这样,那个人做坏人依然做的那么高兴,他就是那样,即使他死了,可以令别人不为他伤心,那么他就满足了,他打压你和阿绿,那是因为……他依旧热爱你们,依旧珍惜你们,依旧眷念着你们那份少年天真的感情……这就是……我们都不知道的方舟啊。”
夜深了,房间没开灯,环奉在哭泣,天州没有回头,却是知道的,因为环奉的声音按耐不住的充满压抑着的悲音,他不敢哭,他习惯压抑着了,即使他知道在此哭泣也是无所谓的。
“我……我可以拥抱下您吗?请允许我……拜托,此刻即使是接受您最大的处罚,也是无所谓的,但是请您,允许好吗?”他哀求着,然后不等天州的允许,他走过去狠狠的拥抱他。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不停的说。
“环奉。”
“在。”
“他很高兴。”
天州拿起环奉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心脏,环奉能感觉到那心,在愉悦的跳动着。
“扑通!扑通!”
“我要去切尔汶,你陪我去吧。”天州对环奉说。
“是。”
“我依然不会给你姓氏。”
“没关系,真的。谢谢您。”
“好了,别给人看到了。”天州挣脱开那个拥抱,他不喜欢这样,即使他知道方舟喜欢,但是,他不是方舟。
环奉缓缓放下手臂,转身要离开,现在,他必须找个地方,好好发泄一下自己掩盖了多少年,压抑了多少年的感情。他走到门口,回过头:“先生,您离开可以吗?”
天州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是的,没关系的,现在的他有足够的能力,控制一些东西了,在那个日子到来之前,他想多收集一些那个人的记忆,多收集一些他的故事,以前他想成为随知之,但是现在,他不可以再成为他了。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走,也许未来面对的是一条绝路,但是在走到悬崖之前,他想分享一些方舟的事情。以前,他是不屑知道这些的,他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东西,是的,他要知道他,知道那个把自己奉献给爱的人,他不懂得这样的感情是为什么而来,他不懂,所以才要学习,才去寻找……
环奉站在学校操场上,仰望星空,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热情的少年,他自信满满的站在小山坡上,指着天空对他们说:“嘿,你们知道吗?我可以看到音乐的精灵啊!”
天州也在看着星空,他问他:“嘿,方舟,你爱的是我还是安清?你能告诉我吗?”
他却不知道,不远处的喷泉的角落,一个少年激动的咬着下嘴唇,他震惊,他受到了惊吓,他不敢相信,月亮光线下的那个窗户下,他看到了最最敬爱的老师在和一个男人拥抱着。
挂牌子的家人
叶杨好奇的看着面前的这些人,也许几分钟之前,他还是认识他们的,但是一个转身,甚至几十秒的时间,他就不认识了。
叶杨不知道自己谁,他们说自己是叶杨,那么那就是吧。
有时候,他们看自己的样子,很痛苦,不过这没什么,因为转个身,叶杨知道自己就会忘记这些痛苦。
“我是帝堂秋,我是你的爱人,对不起……”等等之类,一直一直有人在自己耳边说着这些奇怪的话,是谁在说呢?忘记了啊。
为什么要用那么痛苦的眼神看着自己呢?作为有瞬间失忆症的叶杨,并不觉得,他有多么的痛苦。这里房子很大,人们都对自己很友善,好吃好喝的,他不觉得痛苦,一点也不觉得,除了……有时候抚摸心脏的地方,那个地方会酸楚的委屈,别的倒也真的没什么。
“吃药吧。”帝堂秋拿着几粒药来到叶杨面前,他又发呆了。
叶杨转回头,先是笑了下,这种笑容,帝堂秋很熟悉,因为那是一种试探的微笑,显然他又忘记自己了。
“我是帝堂秋,你的爱人。”帝堂秋从脖子里揪出一个牌子。
那是一个绿色的丝带,丝带的顶端有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帝堂秋的名字,还有他和叶杨的关系。
“我是帝堂秋,我和叶杨是爱人关系,我是可以被信赖的人。”
叶杨认真的阅读了那个牌子,然后冲着帝堂秋笑了下:“我想我是记得你的。”
他在撒谎,他的个性就是这样,总是难为自己,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
“是啊,你一定记得。”帝堂秋把药递给他,看着他吃下,他抓住他的胳膊,解开袖口的扣子,他抚摸那些伤痕,即使那里接受过最最好的治疗,有些伤痕,粉红色的凸起,还是在的。
叶杨皱着眉头思考着,他不懂,在这样平和的环境里,谁会给自己带来伤害,留下这满身丑陋的伤疤?不过没关系的,他既然记不得那些伤害,那么他就不会痛苦。
“都过去了。”帝堂秋拿出一管疤痕灵,挤出里面的膏药慢慢的细心的帮他按摩着,
叶杨抬头看着他,努力的记忆着。
坐在客厅另外一面的鱼悦,他先是看了一会那两人,接着他回头悄悄对月光低声说:“我很害怕。”
鱼悦很少对别人露出这种怯懦态,但是他真的害怕了,一个人的记忆被抹杀后,那么,那个人还完全吗?
“你在怕什么?”月光轻轻的挽住他的腰。
最近这两人好像明白过了什么了,从精神上的依赖,已经发展到可以进行一些情人之间的亲昵动作。比如,悄悄的亲吻,互相……拥抱。
大多的时候,鱼悦会缩成一团,卷进月光的怀里,这种动作,他们以前在大海里经常做,那个时候,每天晚上月光都会包裹着鱼悦,他们身体紧密的贴在一起,严丝合缝的嵌合在一起,就像一个整体。
“要是,有一天,我忘记了你,月光,那要怎么办呢?”鱼悦靠着月光的肩膀问。
月光微微低头亲吻下他的头顶:“你不会忘记我的,我们已经是一体的了,虽然很痛苦,悦儿……你有我的守护,你分享我的生命,人是无法忘记自己的手掌或者躯体的任何一部分的。”
“是……这样吗?”鱼悦点点头,站了起来,现在他突然很有灵感,他觉得他能写出那首曲子的第二乐章了,甚至他想好了名字,那个名字叫“忘记”。
他们身上都带着牌子,鱼悦的身上是这样写着:“我是鱼悦,是和你一起同甘共苦过的朋友,如果你需要,我会为你提供最好的庇护。”
月光的牌子是这样写着:“我是月光,我是你的大哥,我会做最好的小点心,如果你需要,可以告诉我。”
院子里的人工喷泉哗啦啦的流淌着,田葛在看着田牧的来信。最近,她和自己新婚的丈夫,在莱彦另外一个城市生活着,他们住着政府的贷款公寓。田牧用弹奏医器的手为丈夫切菜洗衣服,她很少回娘家,她尽量把自己的生活和这个家隔绝开,那个姑娘心里有个疙瘩,她需要时间。
“田牧说什么?”奉游儿剥了一瓣桔子放进田葛的嘴巴里。
“唔……她问你好。”田葛回答。
“你说,叶杨会好吗?看到糖球儿这样痛苦,我的心里也是歪歪的,不舒服。”奉游儿坐在田葛身边唠叨。
田葛把那封信小心的折好放进上衣口袋:“会好的,其实,这样也不错,他们相处愉快,如果叶杨恢复记忆,一定会很恨他吧。如果是我我就恨了,我可以接受一切,但是我无法接受我的爱人把我推入火坑。”
奉游儿叹息了一下,他这个人很少叹息的:“堂秋很痛苦,恨不得以身代之,当年的任务是叶杨自己要求的,那个时候,实在派不出更加合适的人了……田葛,如果是你对我这样做,我不会恨你,我会很高兴为你做一些事。”
田葛撑撑自己的肩膀,最近的练习真的是累死他了,家里大大小小一堆事,妹妹的婚礼,包四海毕业考试无法当班,孙宝云生了一个儿子,现在萧克羌在医院照顾她,榔头去了莱彦,鱼悦为学校的事情一直在跟乐灵岛交涉。整个治疗所,就剩下他和奉游儿在当班。至于那个白痴琴早,竟然跟着包四海的屁股去了白水城,这个人……恩,还真是不好说呢。
“车来了。”奉游儿指了下家门口的接送车,他们必须在这个繁忙的时期,努力的工作。看样子第三方乐医不开学校,真的是不成了。
田葛点点头,站起来,一块带着绿丝带的牌子从身上掉下来,他弯腰捡起小心的带到脖子上。
田葛的牌子是这样写着的:“我是田葛,我大你一岁,我是你不可缺的家人。”
奉游儿双手插在口袋里,他走路的姿态并不美观,甚至有些穷得瑟的感觉,那块家人带的牌子上是这样写着的:“我是奉游儿,我是你的挚友,我们一起死里逃生,我是你不可缺的家人。”
“他们去哪里?”叶杨好奇的看着田葛和奉游儿,他看得到那块醒目的绿丝带,现在,他下意识的习惯,见人想看牌。那两个人带着牌子,他确定那些人是自己的家人,所以他要表示出自己的关心。
“他们去工作,叶杨。”帝堂秋每句话的尾坠都会重复叶杨的名字,这个可怜的人,有时候甚至无法想起自己是谁。
“工作啊,我也想工作呢,你……(他低头看下牌子,他又忘记他是谁了)也工作吗?”
这个人是自己的爱人啊,真是不好意思呢,叶杨作出奇怪的别扭的表情,脸颊红红的。
“恩,我也工作,为许多人的幸福工作,叶杨。”帝堂秋耐心的解释,此刻,他的疤痕灵已经帮叶杨擦到了脚腕。
“哎。”叶杨叫了一声,显然,那里的伤还未恢复好。
“疼了?叶杨?”帝堂秋手劲放轻,更加温柔。
院子里,几声嘟嘟的喇叭声,帝堂秋放下药膏,仰头看下叶杨:“嘿,克羌和他们新生的宝宝回来了,我们去接他们。”
花椒神色慌张,围裙上全是面粉,她带了几个家人跑了出去,她脖子上的牌子是这样写着的:“我是花椒,您的朋友,需要任何服务,都可以找我。”
那些佣人的脖子上带的牌子也写着:“我是您可以信赖的人,有事您吩咐。”
“哎……”月光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宝宝,软软的,香喷喷的一股奶酸,他伸出手,触摸了一下他,小家伙扭了下脖子有些不耐,月光吓了一跳。
“您要抱抱他吗?”孙宝云把儿子递给月光,脸上露着一种母性的骄傲的笑容,看看她的孩子吧,全世界最好的。
“可以吗?”月光小心的接过那个小生命,呵……他可真好啊,多么可爱。
“这是我弟弟。”妞妞大声宣布,小心守护。这几天,这些人每次去看望都跟她开着把小弟弟抱走的玩笑,她要受不了这种刺激了,她可不准备把自己的弟弟送给他们。
“真是遗憾,又是个缺乏五音的。”萧克羌嘴巴说着遗憾的话,但是做父亲的那种怜惜和爱意却带了出来。
鱼悦拍拍他的肩膀:“挺好的,他会幸福的。”
萧克羌点点头:“长得像我。”说完笑弯了眼。
“我可以抱抱吗?”叶杨走过来,他也想抱抱。
月光大方的把孩子放到他怀里,反正不是他的,他可不管叶杨会不会抱,孙宝云一脸担心。
“安心,没事的。”鱼悦安慰孙宝云。
叶杨接过那个宝宝,他看着他蓝色的小斑点襁褓布,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巨大的刺激,又令他瞬间失忆了。
“噶……”
“呃……”
每当叶杨露出这种刹那呆的表情,大家都知道,这家伙又犯病了。
叶杨迷茫的看下周围,又低头看着自己抱着的宝宝,他困惑的拼命回忆,但是很遗憾,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习惯性的扫了周围人带着的那些牌子。
萧克羌:“我是萧克羌,你的兄弟,你的家人,有任何心事都可以找倾诉。”
孙宝云:“我是孙宝云,妞妞的妈妈,萧克羌的妻子,你的嫂子,缺什么就告诉我。”
妞妞:“我是萧妞,妞妞,我是你的侄女,不许动我的小饼干,不许抱走我的小弟弟。”
……
叶杨仔细分析了那些关系之后,他来到帝堂秋面前,把孩子递给他:“我……我们什么时候有个孩子了?”
他很痛苦的看着他。
帝堂秋哭笑不得,他弯腰在襁褓里翻了一下,找到那个新做的牌子给叶杨看。
宝宝的牌子上这样写着:“我是宝宝,还没有名字,我是你的侄儿,我将来会很爱您,您也要爱我。”
叶杨恍然大悟,心终于安下了。
祈兆的一家小法庭,明灿灿正在为自己的当事人辩护着,回到这里后,她慢慢的找回自己的位置,她不准备依靠谁,作为一个律师,她操持回自己的旧业。
“……在这起犯罪中,我的被告人XXX属于次要地位。当日毁坏财物中,犯意是另外两位被告XXX,XXX引起的,也是他们直接组织策划并亲自实施毁坏财物。在整个过程中,被告人XXX仅仅是协助而已,其在犯罪中的地位和作用是次要的……”
好好坐在法庭上,看着穿着一套律师服,滔滔不绝的母亲,眼睛里全部是崇拜。
法庭审理结束后,明灿灿带着好好去街边的快餐店吃儿童套餐。
“好好,你怎么不带牌子?”明灿灿发现儿子脖子上少了那一条绿丝带。
“妈妈,我不喜欢那个叔叔。”好好觉得自己的爸爸整天围着那个人转,都忘记他了,而且那样对妈妈,委屈啊!
明灿灿摸摸儿子的脑袋,拿起手帕帮他擦擦嘴角:“傻瓜儿子哦,妈妈和爸爸并不是夫妻,妈妈这么说,也许好好不明白,但是,妈妈和爸爸中间没有爱情,所以不能在一起。”
“那,爸爸和那个失忆叔叔有爱情吗?”好好问。
“有的。”明灿灿真心的祝福他们,她想她这辈子,也是个幸福的人了,她脖子上有一只国王送给他的戒指,只要一天带着它,那么她就是皇后。
好好咬着嘴巴里的食物,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但是又毫无办法。他仔细想了一会,还是从小包包里拿出那个牌子,叹息了一下带到脖子上。
“我是好好,您的侄儿,我很调皮,如果我冒犯了您,请您原谅我。”
这一个月,从叶杨来到鱼家,每个人都努力,努力就像以前别人接纳自己一般,接纳着这个新家人,大家的生活正在慢慢的,慢慢的向前行进着。
万里之外的切尔汶机场,天州在阅读一份情报,他看了一会笑着把那份情报递给身后的环奉。
环奉双手接过去阅读了一会,笑着对天州说:“我挺好奇,叶杨身上带了什么牌子,情报部的情报真是越来越有漏洞了。”
天州点点头,心里略微安了很多,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自己的弟弟,他总是在创造着奇迹,那些创造是无意的,但是,他总是收获满满,自己就没那么命好,不管他多么努力,却总是在做着错事。
错事吗?
“这是我们要入住的地方,您确定要住在这里吗?”环奉小心的问着。
“恩,就住这里,我要从他的第一步开始。”天州笑眯眯的说。
环奉呆呆的看着天州,天州在笑,这令他惊讶。
此刻万里之外的鱼家,叶杨正站在院子里玩弄的着自己胸前的牌子。
那个牌子上这样写着:
“我是叶杨,我有失忆症,如果我不小心走丢了,请您把我送回这个地方(地址)…………那里是我的家,我的家人会重重的酬谢您。”
院子里一声猫的欢悦笑声,花花叼着一只大老鼠从院子里飞快的跑过。它的脖子上也带着一块小牌子。
“我是花花,我是鱼家的猫。”
都市游行中的大鼓手
春夏交界,有个孟神节,不知道这个节气是怎么来的,总之它是传统,是六国共同度过的最大的传统节日,《音乐狂欢游行三天不间断在春夏交界到处喧闹进尽情大闹节》,简称《春夏节》。
以前,在鱼悦他们的环境里,乐医是不允许在这一天不带护卫上街游行狂欢的,鱼悦是没机会,帝堂秋他们是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羡慕不已,嘴上不屑,其实很想,一起玩的一个节日。
今年,在祈兆,这个家里的每个成员,都得到了可以自由出行的特许,也就是说,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怎么不令某些人欣喜若狂。
大清早的才六点钟,鱼悦已经行动起来了,花椒和佣人们在屋子外装饰一辆平日买菜的有后斗的小货车。今天,萧家全家,灿灿和儿子,琴早,小豆,叶杨和帝堂秋都必须坐这辆后斗里安放了舒服的厚厚的软毛座位,中间有个摆满零嘴的长条案子的车子出行。这几位,被命令必须坐在车里参加游行和狂欢,不得离开车辆一步,没办法,虽然别人不会给车里的带来什么麻烦,但是车上的某些人确实的的确确有不安因素存在。
“金色的丝带再加一些。”灿灿倒是对这种平民狂欢很有兴趣,好多年没有全心全意的因为一个节气去做准备了。
“灿灿,这是什么?”琴早很好奇,真的,他看不出面前这辆金灿灿,明晃晃,挂了金彩带,加了金色的遮阳伞,带着两对圆形翅膀,有个圆嘟嘟脑袋和黑乎乎的两个图了黑色冒充眼睛的西瓜车像什么。
“拉金虫。”明灿灿为琴早解释。
“拉金虫?”琴早虽然笨,但是也是受过最高尚的教育而成长的乐医大人,他确定他的昆虫学教授未曾为他介绍过这种奇妙的昆虫。
“恩,它吃树叶,拉金子。”明灿灿确定的点点头解释。
“啊,传说里的昆虫吗?真是了不起。”琴早为灿灿的博学而发出赞叹。
“不是传说里的,是我想出来的,要是真的有那样的虫子,该多好啊,我一定养很多啊……”明灿灿拍拍手发自内心的赞叹了一句,说完转身走开。
可怜的琴早,大概在他的世界,这样自由的去想象,是不允许的吧,他张着嘴巴呆呆的看着那个女人,心里却是佩服不已。
“尿片!”孙宝云。
“拿了。”萧克羌。
“奶嘴。”孙宝云。
“这里。”萧克羌。
“宝宝睡袋。”孙宝云。
“这里。”萧克羌。
“我的防晒膏。”孙宝云。
“这里。”萧克羌。
“我的进口小阳伞。”孙宝云。
“在这。”萧克羌。
“出发老公。”孙宝云十分兴奋的一挥手。
“好的,老婆!”萧克羌上去挽住老婆的胳膊,高兴的奔着拉金虫去了。
花椒一手拉着打扮成某种苍蝇的妞妞,别问这种装扮是谁的兴趣,总之一定是那个怪胎,一只手小心的抱着宝宝跟着他们叫唤:“夫人,先生,孩子!”
那对夫妻一头冷汗的回头去接孩子。
“他们很高兴?”月光笑眯眯的站在台阶上,人类今天的气氛是他所喜欢的。
“恩,大家的弦最近绷得太紧,所以都很高兴呢。月光,我们一先走吧!”鱼悦拉下月光的胳膊,悄悄从一边的角门出行了。
他们路过音乐大厅的时候,却看到一只肥肥的蚊子(好好)报着一根柱子大喊着:“不要,死也不出去,太难看了,不要啊!!!!”
明灿灿笑眯眯的拎着肥蚊子的翅膀:“儿子,安心,没人会笑话你的,你是今天游行大会上最帅的蚊子呢。”
“不要!!!!死也不要!!!!!”
“死了你也得给我出去!!!”
“那我还是死了好了!!!!!!!!”
……
“四海呢?”刘君四下张望着。
“大清早的就出去了,据说学校有活动,毕业最后一年,大概也是想好好的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吧。”罗宽笑了下。
白水城,商学院聚会中心,包四海无比熟练的骑着一辆独轮车在学校里溜达来,溜达去,一会大学游行车就要出行,作为学生会的重要干部,他希望站好最后一班岗。
为什么包四海要骑独轮车这个问题,没人比跟在他后面的易两更清楚了。四年大学,身高还是那么点,一张娃娃脸,这家伙经常被人认为误入大学的高中生。当然这一点是不能提的,一提包四海肯定爆炸。
今天包四海穿了一身牧羊人的衣衫,一会学生会的一些学妹会穿着白白的,小羊儿的衣服一起游行。在学妹当中人缘超级好的包四海,被学妹们一起托付为本年度所有男同学最嫉妒的牧羊人,鉴于某人个子太低,学妹一起出了个主意,就是叫牧羊人骑着独轮车出行。
“易两啊,你觉得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帅咧?”包四海摸摸毡帽上的那根彩色鸡毛。
“恩,很帅……”易两笑眯眯的夸奖,包四海还未曾飘荡起来,身边几位女生却眼睛露着小星星一般的赞叹起来。
“啊……多么帅的一根豆角啊!!!!!!!”
包四海一头冷汗的看着面无表情,穿着一身豆角装的易两,大失败。
“走吧。”易两冲他微笑。
“……恩……”包四海甩甩脑袋,腰身一扭快乐的找羊学妹们去了。
上午十点,祈兆的天空几股白色的礼炮云团出现了,《音乐狂欢游行三天不间断在春夏交界到处喧闹进尽情大闹节》正式开始。
月光和鱼悦今天都做穿着很长的袍子,这种袍子是纯白色的,鱼悦的下摆绣了一根火腿肠,月光的下摆绣了几个大面包,他们的脸上带了半个巧克力饼干面具,衣服背后绣了红红的一个大字,月光那个字是“名”,鱼悦那个字是“厨”。他们合起来就是“名厨。”
关于这个游行创意,汗……鱼悦的。
……
那几朵白色的火药云终于消散于天空,鱼悦拉着蹭着墙边慢慢的行走着,这身边的人就如春潮一般,呼呼啦啦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去,总之他们非常的兴奋。
音乐声突然从是四面八方响起,月光惊讶的睁着眼睛四处寻找着,这不是乐医的音乐,只是单纯的音乐,也许正常人看不到,但是月光能在天空中看到那些音乐凝聚成的快乐粒子,它们就这么突然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
“悦儿……”
“我看到了月光……”
“很快乐呢……”
“是啊,那么多……”鱼悦和月光仰头看着那些单纯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宣泄出来的音乐的灵感,只是觉得十分舒服惬意。
切尔汶,春夏节也在进行中,现在,天州就住在切尔汶的首都度古,他们入住在度古的一条小街里,方舟以前在切尔汶的第一套房子就在这条叫希水的小街里。
希水很贫穷,因为这里住着的都是附近几条娱乐街讨生活的人,这些人徘徊在城市边缘,日出而息,日落而作,颠倒着度过他们的人生。天州查阅方舟过去的资料,方舟第一次的任务就是在附近娱乐街的一家贵族休闲吧,他的任务就是为了接近那里的某个政治人物……而希水这套破旧的小公寓,就成为方舟迈出人生的第一步。
初到切尔汶,环奉想了很多办法把这套小屋子收拾的齐整,那里已经快二十年没人住了,走廊里破旧的木板地板叽叽呀呀几乎要塌陷,房主虽然很实在的告诉环奉,他可以提供更好的住房,价格是一样的,但是环奉的态度很坚决,不,应该是天州的态度很坚决,他确定他要在这里住个十几天。
环奉安排好天州的住所,很快的返了莱彦,要知道他必须处理天州不在日子里的一些事务,现在,他已经得到了天州的全部信任。
春夏节的前一天,天州睡的并不好,因为这小屋的床并不是那么舒服,还有推开窗户外面就是垃圾倾倒点,房间里很闷热,又不敢开窗,环奉没给天州装空调,因为这间破楼的电线根本扛不住。
天州一整夜的躺在那里翻来覆去的想方舟在这里的日子,他看着那块天花板,幻想方舟看着它的样子,一直到凌晨他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可是还没睡了几分钟,屋子外,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天州反应了半天,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他抓起丢在一边地板上的很旧的一条牛仔裤套在身上,他□着上身,把门打开。
屋子外,希水的几位街坊呆呆的看着这位大美人,他双眼带着一丝嗔怒看着这几位。
“作为……作为希水的街坊,您愿意赚五个卡逊塔吗?”那位穿着古代乐队衣衫的青年浑身冒着粉红色的泡泡,看着天州磕磕巴巴的问到。
天州不明白,另外一位中年人连比划带说的说明来意。
原来,希水这个边缘小区的街坊门组织了一只临时乐队参加春夏节,他们的大鼓手昨天晚上在酒吧喝多了,所以今天临时找替代。
“不愿意。”天州冷冷的回了一句,管他什么春夏节,他才刚刚有点睡意。
“先生……我们的人手实在不够,您不想连累整个小区的街坊吧,我们实在找不到第四十八个男人了,我们连杂货店阿伯都叫上了,不然就排不成方阵了,我们又不能用其他街区的人……哎……这是你的义务啊……先生……”
那位青年拔着门哀求着,但是天州不为所动。他从莱彦过来,提前处理了六天的公事,来这里因为不适应失眠加烦躁,他困极了。
“先生,每个住到这个街区的人,都要履行义务的,您不能拒绝,不然……”青年大喊着,却突然发现努力关门的这位大美人,突然停止了他的动作。
“每个住在这里的人,都要去吗?”天州对这句话是很感兴趣的。
“当然,每个人都被安排任务,不管后勤也好,捐钱也好,必须的。”青年认真的解释。
“那我捐钱。”天州回答。
“不行啊,您是这个区的第四十八个男人,必须去。”那位中年人口气有些硬。
天州看看他们,想了一下:“我不会敲大鼓。”
“啊,您看我的手势就行,我每蹦一下您就敲一下,我是乐队指挥。相信我好吗?”青年看天州语气松动,高兴的解释,啊,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半小时后,天州穿着一套略微显得大了一些的卡通乐队士兵装,胸前绑了一个大鼓,他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他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他也毫不在意,反正这里没人认识他。
乐队的人们站在那里窃窃私语,毕竟,这个人压根不像希水的人,即使他穿着那么不合适的衣衫,但还是这么醒目。
“这个,您戴上好吗?
那位青年双手拿着一顶夸张的高顶白色金边士兵帽子双手递给天州,天州接过去毫不在意的戴上。
那帽子,显然是不合适的,它太大了,天州的半个头陷在里面,还有那条帽带,它宽宽的卡在天州的下巴上。
“真是抱歉。“青年很抱歉的看着方舟勉强露出的不足四厘米的脸,他无法看前方,他只能看着地面。
一些人笑了起来,但是笑声并不是恶意的。
上午九点,切尔汶的白色礼炮在天空炸了几声,那位换了乐队指挥制服的青年,挥动了一下他那把金色带星星的指挥棒高喊。
“希水的街坊们!“
“在呦!”
“去年我们输给了XX街的杂种们,今年可不能输了!”
“是呦!”
天州半个哈欠被憋了回去,他被那位青年的鼓励逗乐了,这家伙倒是很会挑动气氛呢。
“大家想下,如果今年我们赢了,那么我们会得到什么?”
“二十个卡逊塔!”
“那么大家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是!!!!!!!!”
随着一声巨大的炮响,希水街的大鼓手初登场!
切尔汶中心区的观礼台,一群达官贵人们早就在此包了席位娱乐,春夏节的观礼台并未按照一般的政权阶级区分,它是按照钱数区分的,你出的钱越多,位置就越靠前。当然,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前三排的席位,能提前买到席位的都是有办法的人,这所谓的办法和路子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了。
上午九点十分,狂欢的热浪席卷整个度古中心区,,男女老少披红挂绿,艳装浓抹,载歌载舞,一辆辆有特色的彩车,各种形式的表演队伍从观礼台前经过。观礼台上的人,购买一种叫折金卷的带着丝带的银质纸片,如果看到中意的队伍,就把纸片丢出去,这些纸片按照等级不同能换到现金。
所以每年观礼台这边能观赏到最最精湛的表演,因为度古最最有钱有势的人都聚集在此。
“敖文表哥,真是的,今年又是你得手了。”萨卡叙宁冲着前面包席的好友打招呼,这位二十多岁的度古金融新贵羡慕的看着自己的表哥,他总是这么有办法,每年都能买到前座。
敖文回过头,冲自己表弟弟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萨卡叙宁高兴的拉着自己小女朋友的手,站起来,看下四周羡慕的眼神,然后带着某种虚荣穿过狭隘的过道,坐到前排。
抚摸着那个舒服的包边软沙发,萨卡叙宁舒服的叹息:“嘿,表哥,真不愧是度古的魔术师呢,你总是最有办法的,哎?今年你怎么没带新伴呢?怎么,我们切尔汶找不到表哥喜欢的人了吗?”
敖文靠着沙发,他那张切尔汶著名的英俊脸上露出一脸乏味:“腻了。”他淡淡的说。
“是啊,是啊,您早就该收下心了,还是听从姨妈的,找个女人吧,女人很好的,干吗喜欢……呃,抱歉表哥。”萨卡叙宁连忙闭了嘴,自己这个表哥有多难招惹,他是清楚的。
本来好好的气氛,因为敖文的阴郁,搞的十分尴尬,萨卡叙宁神情紧张的四下张望,突然他指着一个队伍的大鼓手说:“哈哈,表哥,您快看那个鼓手,实在是太有趣了。”
敖文微微抬头,那是一个一看就是临时拼凑的平民乐队,他们穿的制服有新有旧,乐队的音乐简直可以用乱七八糟来形容,但是就是这样的队伍,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趣,他们哈哈大笑着,把手里的折金卷丢过去。
队伍最后的鼓手,安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敲着大鼓,他高兴了就来一下,不高兴了,就无所谓的跟着队伍溜达。他的帽子太大了,他只好用一只手扶着,另外一只手他还想打哈欠,显然这位鼓手先生最近没休息好,显然他忘记了自己手里拿着的鼓槌,每次打哈欠他丢了他的大鼓槌,可怜他身边的长号先生只好不停的帮他捡起来。
于是在特殊的日子,特殊的时间,滑稽由此而来……
敖文先生也觉得十分有趣,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萨卡叙宁长出一口气的躺回座位,安心观赏起演出。
但是,就在此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位大鼓先生大概敲的过于用力了,他一下没抓住,鼓槌飞了出去,那鼓槌好巧不巧的落到了敖文的脚前……
从天而降的一亿个馅饼
天州一边走路一边打瞌睡,假如不是因为疲惫,他一定会喜欢这样的游行,这样的气氛,犹如上千人吹着愉快的下班口哨一般的愉悦,在他过去的日子何尝感受过。
童年,少年,青年,如今他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天州,不管如何变换环境,他都未接触过这个层面,他对这个层面的认知是无知的。
队伍的音乐奇奇怪怪的弹奏着,对音乐要求完美的他,实在无法忍受,忍无可忍,他只盼望着这样的游行赶快过去吧,他脚上那双靴子实在太大了,虽然那位好心的指挥为自己塞了不少卫生纸进去,但是他还是觉得带不起来。
他就这样拖沓着这双大鞋,带着那个大帽子,一生当中他走了最长的一段路,徒步行走八条街,他的胸口,那面大鼓越来越重,还有人不停的往他身上丢东西,他觉得被冒犯了。
此处的冒犯,并非天州对阶级如何的敏感,而是他承受的教育令他无法忍受这样的态度,这是他的潜意识习惯。
那位指挥先生,从来没指对过节拍,虽然他大汗淋淋,虽然他无比卖力。整个段快乐进行曲,竟然没有一位演奏者愿意按照曲谱走,48个人,就有四十七个人按照自己的情绪来,他们摇头晃脑袋的,浑身激动的,无比兴奋的乱七八糟的表演着。
而他们的观众们竟然也完全不在意他们的错误,他们很捧场的笑着,闹着。
多少年来沉淀下来的习惯,天州不能忍受错误,尤其是音乐上的错误。所以四十八个人,只有他自己按照正确节拍走,但是正是因为这样他成了队伍里唯一的错误者。
一段小号的齐鸣,接着是一段长号逐渐,逐渐把音乐送上高峰,在律动中,本曲最□的那声大鼓终于轮到了。
天州打了个哈欠,举起鼓槌准备给这些错误的演奏者还有那些错误的、完全没乐感的笨蛋一声正确的大鼓声。
但是,很遗憾的是,那个抓握着并不舒服的大鼓槌失手从他手里滑了出去。
天州的眼睛跟着鼓槌,一直跟到它平安落地,然后他扶着自己的大鼓,还有那顶该死的帽子,慢慢走出队伍。他没看到此刻队伍的演奏者用多么惊讶的眼神看着他,他没看到他穿越过人群,走到贵宾席台阶上的时候,那位指挥者几乎晕厥的样子,他只是按照自己认为正确的步调走。
天州看看地面上的鼓槌,又看看胸前的大鼓,非常明显,他无法弯腰蹲地的捡起那个鼓槌,所以他跟旁边的人说:“帮我捡起来。”
那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但是还是捡起他的鼓槌递给了他,他给的角度十分的刁钻,就身体向后躺着,微微抬起手臂,爱给不给的样子。天州吸吸气,是,这里不是乐医的世界,他只是个平民,如果想平安的在切尔汶度过一段时日的话,他还是不闯祸的好。
于是,他微微低头,去拿那个鼓槌,那个该死的鼓槌。
然后,那个巨大的帽子,很称职的掉了下来,砸在了那个人的脑袋上,天州看下他,那个人摸摸额头,惊讶的盯着他看。
“抱歉。”天州为自己的帽子砸到人道歉,他看那人不动,只是那么奇怪的看着他,他无奈的身体微微下倾,拿过那个鼓槌。
天州想站起来,但是更大的麻烦等待着他,他的头发勾到了那位先生胸前金灿灿的礼花扣上,天州看下那边已然震惊的完全停止的人们,是啊,他耽误了那些人可怜的游行,要是那些人输了,自己还能在希水住下去吗?
天州抬起腿,一脚踩在贵宾席的沙发上,把手伸进靴子,他随身都要带小刀。以前他带信仰之刃,现在,为了安全着想,他带着一把匕首,说是一般的匕首,那把东西也是银光铮亮,发着逼人寒气的东西,尤其是当他拿出来一刀挥断头发,接着很利落的把匕首回鞘插回靴子,然后微微把身体向右边挪动了两步。
两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大汉,在空中碰撞在一起,天州看下他们,嘴角勾起一丝丝笑容,能叫他们触碰到自己才奇怪了。
“抱歉。”天州为自己带来的麻烦进行了二次道歉,如果环奉看到一定会万分惊讶的。
那人还是没说话,真是没礼貌的人,天州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眼睛带着一贯的鄙视外加看不起的眼神。
大鼓声再次响起,乐队指挥挥舞着他的指挥棒,颤抖着指挥着,他一边指挥一边向后看,而他的大鼓手,依旧执着的犯错,依旧打着他的哈欠。
指挥先生非常惊讶,为什么这位鼓手能安全的回到队伍里,警察就……这样放他回来了?
天州并不知道,刚才自己已经在危险的地段几经徘徊,并非他不聪明,也并非他不精明,只是在他所以然的世界当中,只是飞个鼓槌,只是那把刀切下头发,只是大帽子掉下来砸个人,这些算不上什么吧?而且他已经道歉了,虽然他觉得略微不妥,但是做都做了,他懒得去想,他想回家睡觉。
坐在贵宾席上的敖文,无视表弟萨卡叙宁惊愕的张大的嘴巴,他只是轻轻的,小心的,从扣花上摘下那一缕软软的,质量非常好的头发,他轻轻把那缕头发放在嘴巴边亲吻了一下之后,对表弟笑眯眯的说:“嘿,萨卡叙宁,你看到了吗?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萨卡叙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点点头。
天州背着那面大鼓,跟着那个杂牌军整整走了十一个小时,他的双脚打出泡。关于他的惊险经历,开始那些人还是在意的,但是游行队伍狂欢气氛的渲染,人们见无人来追究,渐渐的不再害怕,虽然过了今天他们肯定会想,会说这件事,但是,那是明天的事情。
“您好,您要吃个水果吗?刚才有位大眼睛的姑娘,往我口袋塞的。”队伍终于休息,据说,两个小时候,就要进入深夜狂欢,所以这个节日才叫《音乐狂欢游行三天不间断在春夏交界到处喧闹进尽情大闹节》,那位指挥先生走到天州面前递给他一个苹果。
天州看下那个苹果,多少人拿过它,这个人的口袋谁知道会装些什么东西,他才不要吃,天州把脑袋扭到一边,根本不想理这个人。
指挥先生不好意思的看下四周,幸亏所有的人都疲惫不已,大家都在抓紧时间休息,没人去看他的尴尬。
“我叫研然艾洪,您的名字?”指挥先生介绍着自己,切尔汶的人都是复姓。
天州想了下:“天州。”
关于天州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即使在有风,知道天州这个名字的也不过是长老会以上阶级的人,这世界上的人万万千千的,天不是个多么特别的姓氏,它只不过是在有风的游戏规则里起了一个区分作用的符号,这就是天州对自己姓名的态度。
“您是外国人?”研然艾洪说完上下打量已经脱去大鼓,甚至脱了鞋子,坐在路边台阶上的天州。
天州没理他,他正看着自己的脚,他的脚上大大的起了六个大水泡,脚趾前端的薄皮全部起来了,非常的疼。
研然艾洪对那些水泡并不在意,队伍里许多人都起了,即使是劳动人民,也会受不了今天这样的游行的。
“哎呀,您可真骄傲。”研然艾洪笑了下,他站了起来,伸手从路边一个长刺的植物上摘下植物的刺,他弯腰抓起天州的脚准备吐吐沫消毒,然后拿那根植物的刺帮他挑开那些水泡。
“啪!”天州一巴掌打开他的好意,他绝对无法忍受别人对他的脚吐吐沫。
研然艾洪有些怒气,他张嘴正要说什么,场地另外一边有人叫他:“指挥先生,指挥先生,快到这里来。”队伍中,一个吹小号的号手神色慌张的叫着研然艾洪。
天州抬头看了一眼走开的研然艾洪的背影,接着看自己的脚,他的脚如今并不美观,那双大鞋不知道有多少人穿过了,一些黑色的泥巴粘在他的脚上,这令他恶心,他抬起头,看下四周。
这里是队伍休息区,一些公共的水管在地上自由的冒着冷水,有些饥渴的游行人员走过去,捡起水管直接就着水喉喝水。天州站起来,也捡起水管冲洗自己那双可怜的脚丫子,冲洗干净后,他有样学样的摘下一根植物的刺扎破那些水泡,挤出里面的水。
研然艾洪端着一大盒面值非常大的,齐刷刷,新展展的折金卷来到天州面前,他的身后,游行队伍的所有成员都是惊讶的,带着羡慕的眼神,嫉妒的眼神看着研然艾洪。
“这是……千苏敖文先生指名给您的。”研然艾洪蹲下,向天州展示那些可以换成现金的折金卷。
天州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用自己撕下来的衬衣包裹自己可怜的脚。
“按照规矩,东西要平均分配,当然最大的一份是您的,您看,你要留下多少?”研然艾洪吞咽了一下口水,这是钱,真正的折金卷啊。
“随便。”天州换了一只脚继续自己工作。
“那么,五分之一可以吗?”研然艾洪小心的说出一个公平的分配方式。
“……”天州点点头,注意力依旧放在他的脚伤上,即便是那边发出巨大喝彩声,他都没抬头。然后在接着休息的一小时内,不断有人过来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谢,有人亲昵的称呼他为老兄,有人把自己带的老婆亲手做的馅饼递给他请他一定要尝一尝,很快天州周围放满了食物。
远处的音乐还在喧哗着,天州坐在路边的废纸板上,他伸展着自己劳累万分的腿,靠着路边的墙壁,而他的周围放着各色食物,半个面包,几个馅饼,几瓶饮水,还有半个干乳酪,假如不是他那副海妖一般的面孔,假如不是他那副毫不在意的神情,他和真正的乞丐是没区别的。
“他收下了?”千苏敖文很高兴那个有一双蓝眼睛的绝顶美人能收下自己的礼物,即使得到了确定的回答,但是他还是再次的问了下自己的随从。
“是的,没说什么的就收下了。”随从笑着回答。
“干得很好!不过真的很遗憾呢,原本我对他印象还是很好的,不过……算了,没个性就没个性吧,不过我真的很喜欢骄傲的、有性格的人,你知道的,我见了太多空虚的躯壳,找个有思想、有个性的人真的是很难的,我以为……”
千苏敖文突然发觉自己唠叨的过多了,他闭了自己的嘴,继续作出非常有兴趣看表演的样子,随从没说什么,到是他的表弟讨好的说了几句那位美人的话,千苏敖文给了表弟几个笑脸,非常的难得。
休息过后,又是几个小时的夜游,天州觉得这辈子,他一定会深深的把这个记忆记在灵魂当中,当那位指挥先生告诉大家可以结束了的时候,他揪下那面该死的大鼓,二话不说的拦了一辆穿行在游行队伍中的出租摩托离开了。
回到希水区的天州,无比狼狈的回到寓所,什么走廊破旧的霉臭,什么并不舒服的床铺,什么窗子后面的垃圾堆,他都顾不得了,他打开房门,脱去那套该死的游行制服,脱去那双臭鞋丢到门口,直接□的走进房间。把那些讨厌的东西拍在门外,他站在狭小的浴室冲了个热水澡,甚至他还好不嫌弃的吃了一个冰箱里放了一天的硬面包,然后,他穿着干净的睡衣钻进床铺,只用了一秒钟就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千苏敖文带着自己的表弟,还有他的随从来到了希水区。
“我的天,表哥,真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地方。”萨卡叙宁拿着他的手帕堵着鼻子,小心的绕过那些路面上的臭水凹,他一边走一边抱怨着。
往日,希水是非常热闹的,在那些臭水凹的附近,到处都是小摊子,现在这里除了到处跑的野狗,安静异常,昨日兴奋的人们已经没有精力再出来做什么营生了。
“是这里吗?”千苏敖文仰头看着这栋二层旧楼,这栋建筑物竟然能直立起来,简直是奇迹一般。
“先生,绝对是这里,我前两天交的钥匙,您不知道,他的同伴……啧啧,那也是一位美人呢。”房东太太讨好的笑着,她的手上拿着一个圆形钥匙板,那上面绑了一圈的钥匙。
“我去帮您把他叫下来?”房东太太讨好的说。
“不用。”千苏敖文非常大度的挥挥手,他很想看看那位有着一双宝石一般眼睛的美人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
走廊的楼板子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睡梦中的天州皱下眉头,他翻了个身继续睡,他累坏了。
“膨……膨膨膨……膨膨膨膨!”房东太太一边敲门,一边冲着千苏敖文笑,她很尴尬,因为她的这位房客好像很注重自己的隐私,他换了新的锁子,她的那圈权利钥匙竟然没有一把能打开这里的锁头。
千苏敖文看着地面上丢弃的服装,那些衣服四处丢着,甚至,几条带着血渍的衬衣布也丢弃在门外。看样子,他的这位新宝贝,过的并不好。
膨……
膨膨膨……
膨膨膨膨……
天州终于被巨大吵杂的敲门声吵醒,他缓缓的坐了起来,他看着摇摇欲坠的大门,一些灰尘缓缓的因为某种力量的撞击掉了下来。
撩开被子,天州光着脚站在地板上,来自脚丫子上巨大的疼痛一直传到他的心底,他一步一挪的来到门口打开门,门外,那位肥硕的房东太太带着笑容对他夸张的喊:“我的孩子,真要恭喜你了,您的头顶,硬是砸下了一亿个馅饼呢!”
天州看下她身后的那几位,一股子巨大怒火缠绕在他心中,他甚至想,也许他来切尔汶本身就是错误的一个行为。
“我欠你房租?”他问房东太太。
“当然不,我亲爱的孩子!”房东太太夸张的说。
“滚!”天州这人,即使怒火再大,他也是这样语调清晰,不骄不躁,他对这位太太说出了他在人生之前从未对女人说过的过分话。
说完,狠狠的甩上了房门,转身继续睡觉去了。
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23
都是爱过他的人
房东太太惊讶的看着这位在她看来,实在是非常了不起的时髦的上等人,她甚至能从他那双毫无瑕疵的手上能观察出来,这位先生养尊处优。
但是,他们就这样的,毫不留情的,被那位新房客关到门外一直关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房东太太没说话,她唯一的,小小的权利就是欺负一下那些付不出钱来的房客们,当然,那也是她人生中的最大的乐趣,假如不是亏欠房租,谁会去陪一位又老又丑的女人唠叨呢?
敖文站在那栋摇摇欲坠的小楼下面,他看了一会突然对身后的表弟笑了:“这里是希水,这里的骄傲只能保持三星期。留下我的名片,他会来找我的。”
天州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某人预定的目标,自己已经被打上了标签,他今后,不要想在切尔汶任何地方得到工作。
当然,关于这个问题,天州不会考虑的,他只是来感受方舟的生活,住一下他住过的地方,了解一下他的世界,他无需也要按照方舟走过的那些生活道路也原样子的来一把。所以,大概那位敖文先生要失望了,这辈子,天州不会求他,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不会求他。
至于为什么他会这样偏执的到处寻找那个人的痕迹,这大概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每天清晨,天州会从那张小床上爬起来,他认真的打扫着个人的卫生,打扫房间,清洁自己。说起来可笑,天州不会自己保养手指和修剪指甲,在他成长的这两个畸形环境中,无论怎么变化,无论多么人间或者地狱,都有人为他修剪他的手指甲。
清洁完毕后,天州会穿好衣服,慢慢的溜达出去。在有个地方,坐在那里可以看到方舟工作过的地方,那是一家咖啡店的窗户,只要坐在那里,就能看到某个休闲销魂之所。天州每天会在那里吃两餐,晚上很准时的九点上床休息,他完全不觉得乏味,他甚至觉得,这,就像一个假期。
“天州先生,请等一下。”研然艾洪在小区的一个角落叫着天州,这是天州在这里住的第十四天,最近他胃口不好,所以,咖啡也不喝了,还自动给自己减餐。
“这个给您。”研然艾洪悄悄递给天州一卷钱,那些钱很脏,面值并不大,抓的温热。
“不要。”天州把钱递还给他,转身想走。
“难道您想屈服吗?难道您真的要成为那些剥削者的玩物吗?假如不想,那么请收下这些钱,我会悄悄支持您的,相信我。”那位曾经的指挥先生,很急切的略微带着气愤的把钱塞回来。
天州抓着那卷钞票,奇怪的看下这位一副正义使者样子的切尔汶人。
“不管您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相信我,真的,您只能相信我,等这件事情过去,我就带您离开,离开这个丑恶……啊!您要干什么?不要……救命啊……”
天州打了正义先生,因为他一边说话,一边竟然拿起他的手抚摸起来,所以天州毫不客气的把他一脚踹到墙根,毫不客气的揍了他。
走出巷口,天州突然看下自己的手,他突然明白了某个人生前一直在做的事情,他拿出口袋里的手帕,把手和皮鞋的边擦了一下,接着他把那块手帕丢进垃圾堆说:“真脏。”
千苏敖文坐在车子里,看着那个人被那个卑劣的下等人拖进小巷,他气的牙根痒痒,没过多久天州走了出来,他拿起白色的丝帕连手带鞋子擦了一遍后,把那块手帕丢弃在路边的垃圾堆。
千苏敖文看着天州的背影走远之后,他下了车子,来到小巷,小巷的一角,有位鼻青脸肿的先生呻吟着:“请帮我……哎呀……叫警察……救命啊……我要死了……请帮我……叫救护车……”
千苏敖文当然不会救他,他甚至想也上去踹他几脚,他站在那里突然笑了。
“表哥,不好了,你的美人被带走了。”萨卡叙宁从街外跑进来。
最近,千苏敖文每天都会来默默的看着那个叫天州的家伙,开始他觉得他是来看他的窘迫样子的,就像之前他做过多次的事情一般,他逼迫过许多人,他认为这是一种游戏,他的手段并不高杆,但是屡屡得逞,这不能怪他,这只能怪全球经济紧张。
最近,千苏敖文觉得自己沦陷了,他疯狂的喜欢上了一个人,说不清为什么喜欢,那个人没亲戚,没朋友,他就像个希水幽灵,他不说话,不交朋友,他每天默默的坐在那个座位,托着下巴看着一个方向,一看就是一天,千苏敖文觉得,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寂寞的人,他就像一本命中注定的悲剧书。
天州看着面前的这张照片,照片里的方舟还呈现少年时的模样,他还小,还稚嫩,还……有着单纯的笑,但是……他依偎在一个臭猪的怀里。
天州放下照片,看着面前这只肥猪,此刻切尔汶的天气并不炎热,但是,这个人却一边擦着额头的汗珠,一般喘粗气,天州看下照片再看看他,心想,这人比起以前,大概是最少胖了八十斤以上呢。
“我,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抓不到你了,我的小心肝……”一个肥硕的人用如此尖细的嗓子说话,这实在很难听。
天州的心脏莫名其妙的疼了起来,他站起来,很快有个彪形大汉强迫他坐了下去。
现在天州坐着的地方正是,他一直看着的希水边缘的一家私人会所,当年的方舟在这里做过最卑贱的小童。
“真没想到呢,你长大后竟然这么漂亮,不,当年你就是最漂亮的。宝贝儿,把那些东西还给我好吗?你知道的,没有那些威胁人的东西,这里的买卖是在越来越难做了,宝贝,我们可是夫妇的,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一定会对你好……来,把那些东西还给我……我们再像以前那样好吗?”
确实的,实实在在的天州感觉到了那份疼痛,来自内心。
“你不能跟他走。”千苏敖文跑进这里。
“千苏敖……文,啊,新生代的帝国大商人,真是欢迎,不过本店现在暂时不开业,您能晚上来吗?”胖子怪笑着对千苏敖文说。
“来你这里会脏了我的鞋底,祖其晤贡,全切尔汶都知道你是个变态,你性虐待玩弄死的少年染红纽利河水(切尔汶的三大支流)。”
千苏敖文这句话是说给天州听的,但是很明显的天州没有听,他浑身在发冷,的确他脑袋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是这个身体,这个身体是他的吧?真可笑,他竟然想替他来找什么记忆,他在翻找什么呢?他能看到他什么呢?看到……是啊,他看到了,他看到一个屋子的角落,那个伤痕累累的方舟,看着窗户外的蓝天。
“我竟然一点温暖也未给过他……我是猪吗?我甚至还不如这只猪呢。”天州慢慢站起来,向外走,那些保镖想阻拦他,但是很明显,他们无法靠前,一阵古怪的音乐从奇怪的地方响起来。
那是环奉。
天州慢慢的走到那个胖子面前,他仰头看着他,他必须仰头,他太胖了。
“你可记得我?”天州问他。
胖子愣了下,在他记忆里,那个少年方舟大概不具备这样的态度吧,他就是个小可怜,当然,最后那个小可怜盗取了他一生的心血,他才不得不从切尔汶的某个层次跌落在这个下等区蜷缩着自己。
“当然……记得,我以前是那么的爱你,每天晚上……我都会叫你啼哭十几次,一天……”
胖子在那里唠叨,千苏敖文却呆了。
“我说我不认识你你相信吗?其实,我还不如你呢,我从来……都是看轻他的,为什么这样冷呢……”
天州说着奇怪的话,他站在那里看着屋顶的吊灯,吊灯的周围是古代的一个壁画,上神的儿子因为错误被丢入凡间,他成为卑劣的奴隶,与秸鳞(传说中世界上最丑陋的女人)生下了一个儿子。
那副画的名字就叫□。
“真是遗憾呢,我们都是……爱过他的人,呵,一个伤害他的肉体,一个伤害他的的心。”天州低下头,突然很方舟的抚摸一下他的头发,他的神情突然变得那么像那个人。啊!他终于明白了他,他必须做出那么招人厌恶的刻薄,他害怕别人触碰他的内心。
“你必须死。”天州对他说,是不管这个人是谁,不管他过去对方舟做过什么,也许那个时候的方舟必须讨好他,必须忍受他,但是他是天州,所以,这只猪,他必须死。
“如果他死了,你会离开切尔汶吗?说实话,我并不想和您对立,我还不想招惹你,我也打不过你。所以,我允许你在切尔汶杀死这个肥猪的话,你能离开切尔汶吗?”
屋子里,一个女人的声音慢慢响起,天州没有回头,他早就知道这个人,她就在他的附近。
“切尔汶的国家乐医总裁所所长,新上任的所长华莱西亚大人,幸会。”天州缓缓回头,看着那位穿着一身火红长裙的女人。
包四海小心的问着鱼悦:“哥,您看行吗?我第一次想收个徒弟呢,现在我们这边不是不能对外招生吗?但是你看,我们可以自己找啊。”
现在,鱼悦和包四海还有易两,还有刚回国的榔头,坐在白水城的一家很普通的酒吧里,以鱼悦对酒水的认识,这里没有一杯能喝的酒,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难吃了。
但是很奇怪的是,酒吧里的人都吃的很香甜,甚至他们听音乐都听的如醉如痴。
“琴声细腻,表现力丰富,音乐富有张力,节奏把握清晰,四海,这人不错。”榔头对包四海夸奖了几句。
真是没想到,只是几年,榔头一张嘴竟然说的全部行家话了。
鱼悦笑了下,看看包四海:“挺好的,只不过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来,还有,他最少也有四十多岁了把?已经不好打基础了,而且,人家愿意来吗?”
包四海笑了下:“第三方乐医名声不好,但是他又不知道我是乐医,先骗到手再说。”
鱼悦笑了一下,看看榔头:“据说这条酒吧街有白水城最好的酒,我很久没回来了,不然,我们喝一杯。”
“是啊,我们也很久没一起喝酒了。”榔头冲他笑了下,两人站起来,转身离开。
“这两人,以为拍电影呢,还来去都不打招呼的。”包四海无奈的摇头,他看下身后的易两,易两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钞票,伸手抓过一位酒保的领子硬生生的,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的就把人家拖了回来。
“把,那个人叫过来。”易两把钞票放在酒保的口袋里后指着舞台上一个捧着一把模样古怪,通了电的乐器,大叫大唱的,头发用啫喱全部焗的梳理起来的,穿着镶嵌着宝石的马甲,露着胸口的骷髅纹身的……中年男人。
酒保看了易两一眼,把钱从口袋拿出来,丢到他的脸上,怎么说呢,这位酒保的动作是帅气的,不过易两才不会为此受到影响。
“你们这些该死的挖角者,我们老板不签约!”那位酒保这样喊着。
易两被如此侮辱,他自己不在乎,但是有些人却受不了了,包四海蹦了起来,对着酒保的屁股就是一脚:“谁要挖他的角。”
酒保向前倒了一下,易两迅速阻挡到包四海的面前,他悄悄的把脑袋后仰:“您就是来挖角的。”
包四海,仰头喝了几口……汽水,他不喜欢喝酒。
“谁说的啊,我就是来收徒弟的,真的。”
酒吧,最怕乱,只要有一丝丝的风吹草动,人们就像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无比。他们围拢过来,开始大喊大叫,唯恐天下不乱。
那些收份子钱的保安公司,倒是迅速撤离了这个地方,假装没看到。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我是来收他做徒弟的。”大概是觉得自己个子太低,包四海蹦到桌子上突然指着舞台上一脸雾水的弹奏者大声的解释了一句。
那些人,他们哄堂大笑,就连那位演奏者他也笑了。
斗
甘图仔细看着面前这个娃娃脸,在周围哄堂大笑的声音当中他打量着他,这人二十岁大概都不到吧,一张娃娃脸,微微的笑意甜甜的,他并未因为那些笑声而去生气,他就很热切的看着自己,那个表情不像在看人,倒是像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在看一个玩具,他要得到自己,甘图冒了一身冷汗,因为那个娃娃脸的目光实在是太热切了。
这可是自己的第一位徒弟啊,包四海热切的看着甘图,年纪大点没关系,个子比自己高,没关系,没有基础,没关系,他可以教他,哥哥都答应自己收徒了呢,这次一定要好好的给他们做一次漂亮的事儿,一定要家人刮目相看。
“你一定要做我的徒弟。”包四海确定的再跟甘图说了一次。
甘图尴尬的笑了下,他不想打击这位先生,他是正宗的音乐学院毕业的学生,因为毕业后工作难找,他才开了这家酒吧。这附近的酒吧生意个个不如他,那是因为甘图的音乐在酒吧一条街是出名的,甘图热爱音乐,以前他也做过有关于音乐的美梦,那就是让全世界认同自己的音乐,可惜,他的形象好像不适合当年的流行风,也许现在野性男人会招人喜爱,可是他的年纪又大了,不过在这个小小的酒吧街,倒是人人认识他的。
“可是我不想做你的徒弟啊。”甘图对包四海有礼貌的笑下,应付着,毕竟来的都是客嘛。
“怎么你才可以做我的徒弟呢?说出你的条件来,我答应你任何事情。”包四海是急切的,但是他忘记了,越是急切别人越觉得你不值得。
“小兄弟,我真的不可能做你的徒弟,我也没有什么条件,如果您喜欢我的音乐,你可以每天来,我给你六折,帮这位先生办一张贵宾卡。”显然这位甘图先生也并非傻瓜,他已经在推销自己的贵宾卡了。
包四海看下易两,易两面无表情无法给予他任何帮助,于是他只好办理了一张贵宾卡。
“甘图……再来一曲……来一个!”酒吧有人吆喝着。
甘图冲自己的衣食父母们点点头,转身上了舞台,一边的服务生已经为他准备好了键盘乐器,他站在那里冲大家鞠躬:“在我们这条小街,我们这个酒吧不是最排场的……甘图也不是最有出息的酒吧老板(观众笑),但是,能和大家交朋友,表演甘图最喜欢的音乐,那正是最快乐不过的事情了,这首曲子,节奏快速,是我最近做的曲子(啊,他还会作曲,包四海更加高兴了),它的节奏非常快速,希望大家喜欢。”
甘图的手指轻轻的放在键盘上,一首轻快带着浓郁的街头风的曲子慢慢的,由他的手指表现了出来。
音乐的最初,那些音符就像软绵绵的棉花糖,轻柔……后慢慢的那些东西产生变化,开始犹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加着速度,越来越快,轻盈跳跃的节奏充满欢乐的气息,甚至,一些活泼的颜色也被他表现了出来。
酒吧里喧闹的声音从甘图的音乐开始,就停止了,没有人去打搅甘图的音乐,因为即使是放过一个节奏也是遗憾。
“易两,我喜欢他。”包四海叹息了下,没想到平民的世界,音乐已经能演绎成这样了,真是了不起。
关于音乐的美感,表现力,其实并非乐医的主要课程,乐医是从精神力开始的,他们注重的是音乐的磁场力,但是也不是说乐医的音乐是不美的,因为每个人都是有感情的,有感情的人一代一代的研究音乐,音乐怎么可能不美呢?只是乐医很少在公众场合演出,从最开始,乐医的音乐从来就不服务于耳朵。
包四海坐在那里慢慢的想着,甘图的音乐不错,竟然能把那些快乐的情绪代入到他的思维当中,作为纯音乐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好啊……”
“真棒……”
“甘图……”
“听得老子的尿都快爽出来了。”
甘图一曲结束,酒吧里热闹非凡,赞赏声一片,这些观众,有的已经听甘图的音乐达到十年,为了满足他们,一直一直吸引他们,甘图一直在努力着。
包四海慢慢站起来,走上舞台,甘图呆了一下。
“这位客人。”
“做我的徒弟……”
“……”
“你愿意听我的音乐吗?如果我的比你好,如果我赢过你,那么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也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好像没赌博吧?”
“你喜欢音乐吗?”
“当然。”
“好吧,那么……听我一曲,你再想一下吧。”
包四海站在那些键盘前,太少了,一组的键盘,根本无法表达出他每天弹奏的音乐,而且这些通了电的乐器,包四海觉得,它们缺少表现力。
“可以再给我上两组键盘吗?”包四海回头问甘图,甘图呆了一下,他看着下面乱成一团的观众。
“滚下去。”
“谁叫你上甘图的舞台了。”
“你算什么东西?”
“快滚下去。”
包四海尴尬的笑了下,从他做乐医开始,就没被人如此对待过啊?不过好在他现在性情还算训练的不错,他只是笑了下,但是易两未必就愿意见到了。
“呯!”一声枪响,酒吧顿时安静了,易两的手里一只手拿着一把枪,对着观众席。
“坐好,拿好你们的酒杯,憋住了,好好听,谁捣乱,谁……死!”
好吧,现在真的没人说话了。
包四海尴尬的冲甘图笑了下,他自己动手,从一边的乐器台上搬了两个键盘。
“呼……这样的演奏还是第一次呢,我很少演奏这样的音乐呢,怎么说呢,很开心。那么我也表演一个快速的,快乐的乐曲吧。”
包四海的双手放置在键盘上,他甚至学着甘图的样子冲大家点头,接着他的手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了高节奏快速弹拨的状态,不是说他要卖弄,这已经是最低的速度了,而且这三个键盘根本不再一起,它们是分成两组,一组上下,一组单个的,所以他要不停的调整位置。
一滴水,从第一个音符开始,滴落在一片树叶上,水珠炸开,变成千万个水珠,跳跃,它们跳跃着,向前跳动着,上班族拼命奔跑追赶公车,球场上短跑运动员快速的奔跑,小丑快速的玩耍着手里的抛接球,冰上运动员快速的表演着旋转,他们转动着一直转动到你看不见到他,主妇们冲进打折的商场拼命的购买着,动物园的猴子从这个树蹦到那个树,日历在快速的翻动着,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星期天,转个圈再来一次。
天空是蓝色的,是灰色的,是白色的,是七彩的,墙上的藤蔓是绿色的,大妈的披肩是豹纹的,阳光下的草帽是金黄的,孩子们的笑脸是愉快的,各种各样的颜色快速的得到某种命令一般它们……
“噼啪……嗤嗤……噼啪……”在乐曲结束之前,那些电子乐器,因为支撑不住包四海的速度,终于短路,燃烧了。包四海看着烧着的键盘,遗憾的,尴尬的冲甘图笑了下:
“抱歉,我会赔偿的……”
甘图擦了一下鼻子滴下的鼻血,没错,这里所有的人都在流鼻血,因为一首曲子,只听了半首,精神因为得不到舒缓,硬生生的这些可怜人都流出了鼻血。
“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收我做徒弟。”甘图抓住包四海的手,激动的浑身发抖的说。
天州慢慢走到华莱西亚面前,很多年没见了呢,这个姑娘长大了呢,她怎么会到这里?怎么会在切尔汶成为仲裁所的所长?没人比他更清楚了,为了巩固自己的力量,乐灵岛那个该死的老头子,找到了四方遗族。
“你长大了,都敢穿露胸装了。”天州突然调侃了一句。
华莱西亚顿时面红耳赤,她低头看下自己这套美艳无比的艳红色的长裙,是啊,女人一过三十就开始对漂亮的颜色感兴趣,她是越来越喜欢红色了。
“要你管。”华莱西亚捂住自己的胸,无比尴尬。
“你怎么不去吴岚,钬溪节回来了,在吱吱那里。”天州不希望华莱西亚卷进他和融心的战争。
华莱西亚神色暗淡了一下,无奈的笑笑:“我刚继承了族长。“
天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转回身看下那个一言不发的胖子,那个胖子已经看到了华莱西亚,因为她火红的红裙细腰上挂着乐医仲裁所的牌子,这样的人他招惹不起,所以他保持沉默。
“我要杀个人,行个方便吧?”天州笑了下,对华莱西亚说,他的语气非常轻蔑,就像那个胖子是一叠端到面前的蛋糕一般。
“随便你,杀了你就走吧。”华莱西亚的语气透着不耐烦。
“我还不能走呢,即使你放我走,那些人也未必放的。”天州指指屋子外的屋顶。
那边的屋顶,一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华莱西亚后退了几步,抚摸下自己的红宝石项链:“我还有一个晚会要参加。”
说完她转身要离开。
“华莱西亚,看到你很高兴。”天州在他身后说了一句。
华莱西亚没回头,她小声的说:“我也是。”
那道红影消失了,天州转回身,屋子的窗户突然无声的破碎,化成无数片,一些快速的穿过破碎的窗户,进了这间已经狼狈不堪的大堂。
环奉悄悄的走到天州身边:“我来吧。”
“不用,看好门户,小心狗跑了。”天州微笑着下着命令,今晚,在这里,他要消灭这个肉身的一道魔障。
屋子那边,那些窥视者拿出了自己的医器,天州接过环奉递给他的那把二尺三寸余,腹广七寸,琴冠为魁,琴弦十八根的医器,他轻轻的就犹如撩拨爱人的衣扣一般,手指缓缓向前抖动,那些破碎的玻璃,突然犹如被千万条木偶师提拉的控制线一般从地面升起,接着犹如利剑一般冲向那些人。
今夜的音乐,是给方舟的,天州就这样告诉自己,他弹拨着,回忆他们一起坐在河岸上,四色花树下,一些美好的时光流逝了,他没注意到,当他警醒,那些美好的东西却成了寂寞的印记,它越快乐,自己越寂寞,所以天州的音乐是寂寞的。
寂寞如刀,杀人无血,天州的音乐干净,却不优美,它只是利器,那些窥视者,一个又一个的无声倒下,血把白色的透明玻璃染成红色,最后它们集中在了一起,一起奔向了那个早就呆了祖其晤贡。
祖其晤贡带着那些血玻璃向前走了几步,接着身体出现一条,又一条的小伤口,那些玻璃围绕着他,切割着他,凌迟着他,他惨叫着,甚至他想抓住面前的一片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惜的是,他伸出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不见了,他难听的嗓音一直发出绝望的惨叫。
千苏敖文紧紧闭起眼睛已经不忍再看,再次他是没思想的,他无法想象。
突然祖其晤贡的声音骤然停止,他睁开眼睛,却正好看到祖其晤贡的脑袋被什么切割了一般,它整齐的掉了下去,祖其晤贡死了。
太好了,他可以不必忍受这样的折磨了,千苏敖文转头去看表弟,却发现他早就昏晕过去。
“真是多管闲事。”天州把医器慢慢的放到地面上,他看着窗户外。
“你不觉的你太残忍了吗?”窗户外有人带着责怪的语气说。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乐灵岛更加残忍的人吗?”天州讥讽到。
“我不想和你起纠纷,吱吱会不高兴的。”窗户外那人叹息了一下说。
天州皱下眉头,手指波动了一下,千苏敖文觉得大地突然发了怒,他被一股子奇怪的力量推倒,他身后的墙完整的到了下来。
琴汐冠就坐在外面的某块空地上,他的脚下铺垫了昂贵的红地毯。
那些粉尘四下飞扬着,但是唯独无法进入红地毯的区域,琴汐冠无奈的摇摇头,优雅的坐到后面的那把椅子上叹息了下说:
“为什么我不能叫呢,我才是他的亲生哥哥,而你,你知道,知道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吗?”
心伤
琴汐冠慢慢走进屋子,天州看着他,看着他慢慢的从房子上走下来,从街道那头一步一步的走下来,那些无形的人,慢慢的为他铺垫着红地毯,乐灵岛的琴汐冠,脚底是不沾灰的。
“为什么我不能叫呢,我才是他的亲生哥哥,而你,你知道,知道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吗?”
他慢慢的走到天州面前,要说这琴汐冠也是长的十分端正漂亮之人,但是那张脸露出的那种含着讥讽,像什么都知道,无比骄傲的,自满的,自大的笑容,实在招惹人讨厌。
天州不理他,转过身,他看着墙角的千苏敖文:“你走。”
“你是谁?”千苏敖文呆呆的看着他,心里乱成一锅粥。假如,假如昨天,或者刚才他还抱着玩一玩的心情,可刚才那场战斗却已经彻底的蛊惑了他的心,他迷茫了,眼睛里全是他,心里也全是,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里全都是,一个一个的他,这个像黑夜中精灵一样的男人。
“他是谁?哈哈,这个问题问的好,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吧?一身肮脏的血液,父亲都不承认的杂种,换来换去的身体,天州是吧?从你第一天进切尔汶我就找人看着你,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真的,真的很想知道,你这样的人,会到那个狭小的,肮脏的小街呆着……然后,我知道了,恍然大悟了,你不确定,不敢确定了,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该向何处去,不知道你的脚应该踩在哪块土地才合适,你甚至不敢面对一直找寻你,一直想见到你的,我可怜的吱吱。他是那么可怜,拥有这世界上最纯洁、最高贵血统的他竟然会一直对你无法释怀,你……这个怪物,卑贱的人……”
天州依旧看着千苏敖文,他不懂,为什么这个人还不走,他想死吗?他并没有听琴汐冠的唠叨,他觉得他就像一只骄傲的苍蝇,虽然一样在天空飞,但是它的声音实在招人厌恶。
“会死的,你走吧,我不想杀你。”天州再次提醒他。
千苏敖文茫然看下四周,弯下腰,扛起了自己可怜的,早就吓晕过去的表弟。
“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是吗?”他问天州,走到那个缺口的时候,他回身问他,带着一丝期盼。
“是。”天州并不想和此人有任何瓜葛,对于他来说,他不过就是人生中的一个很平常的过客,普通之极。
“这样啊,那么……再见!”千苏敖文转身,慢慢的离去,他那双穿着手工制作的精致皮靴踩过脏水凹,越走越远。
“像你这样的人,即使呼吸这个世界上的空气,也是污秽了它,你就像一个大笑话……”琴汐冠还在那里恶言恶语着,平时他并不这样,平时的他甚至是少言寡语的。也许他出生的时候,是很活泼可爱,甚至是天真有趣的,可是,从九岁就开始就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他,笑容、玩笑、情绪这些东西就不再被允许了,这些东西,并不是乐灵岛的某个教条需要他这么去做,只是,一个九岁的岛主坐在高高的位置上,每天被那些年老的人当成神一样膜拜着,时间长了,也许他也就有了神性,属于他自己的神性。
“喂,我说你。”天州终于开了口,他打断他的话。
“什么?”说的正起劲的琴汐冠闭住嘴,惊讶的看着天州,没人能打断他的话,即使是他的父亲也要给予他一定的尊重,显然,他对这种无理的打断十分诧异。
“你等下,我交代一点事情。”天州用比他还要骄傲刻薄的语气,就像打发那个谁谁谁一般的,对他说。
“环奉。”天州叫环奉。
“在的,先生。”环奉走到他身后,低头。
“你去帮我订票,一会……我要离开这里。”天州吩咐他。
“好的,先生。”环奉转身就走,对于天州的话,他从来不怀疑。
“一会?那个……随知意?方舟?天州?谁谁谁,好吧,我说,你能走吗?你觉得我会叫你活着离开这个地方吗?”琴汐冠一副非常肯定的样子对他说。
天州看着环奉的背影,一直看到他安全的离开,然后他回头看着琴汐冠:“做为融心的继承者,你有些太不稳重了,难道你没接受过上位者的教育吗?还是你天生就是个瘪三,无论你打着什么旗号,你总是高贵不起来,话太多了,琴汐冠。”
琴汐冠本来一肚子的话,硬生生的被憋了回去。
是啊,他是天州,在做天州之前,这个身躯是世界上最最刻薄的方舟,在做方舟之前,他是骄傲的随知意,那个令帝堂秋,奉游儿,都俯首称臣的随知意。上位者,未必就都是光明磊落的,随知意以前的品行,有时候比帝堂秋还差,吵架……他还没输过,今儿不知道怎么了,天州很想吵架。
“是啊,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知道我是随知之,我是鱼悦信赖的,深爱的哥哥,无论我卑贱也好,下流也好,我的血液肮脏也好,我就是他的哥哥,他唯一的,无法替代的,独一无二的,哥哥……你呢?高贵的、永远站在上面俯视我们的神?啊,大概吧,知道吗?这个世界,最可怜的就是神,或者是你这种假装自己是神的人,你用你高贵的形态铸造你的壳……”
天州,慢慢的坐到一边还算完好的桌子上,他甚至找到一盒餐巾纸,于是,他开始擦自己那双沾染了污垢的皮靴,他一边擦一边说。
“如果我有危险了,吱吱会救我,如果我要死了,我有朋友为我哭泣,即使我死去,也有爱我的人……为我奉献自己。我不是一个喜爱夸耀的人,我应该满足,你看,我拥有这么多的东西,这些,你有吗?伟大的、高贵的、血统高尚的琴汐冠大人,即使你穷尽一生,这些东西我想你也不会拥有的。知道吗?你身上流淌着的就是天生有缺陷的基因,比低等生物还不如的下贱基因,你不懂得这个世界上有爱,没人爱你,你也不爱自己,你就是个行尸走肉,你只是比雕像多了一口气而已,我的话……说完了,你要杀了我吗?来吧,我欢迎,因为,无论是感情上的,还是血缘上的,吱吱只能有一个哥哥,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我都不允许别的东西出现,就像以前你想毁灭我一般,这次就叫我来毁灭你吧。”
天州说完,非常高兴的看着琴汐冠,那个人,那个可怜的人,他根本不会吵架,他在某些地方还真的是很笨拙的。
“我杀了你。”琴汐冠胸口起伏着。
“啊,那正是我要做的事情。”天州伸出手,摸了下眼角,这个动作不属于他。
琴汐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被堵的几乎咽了气,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天州嘴巴竟然恶毒成这个样子,那些话,没有一个脏字,甚至……他就像说别人家后院里的杂草一般叙述着。没错,那些话是真的,琴汐冠,他什么都没有,所以他才抓着鱼悦紧紧的,紧紧的不想松开,他只是想拥有一些什么,他不懂得爱,也没人告诉他什么是爱,如何去爱。他被计划着生出来,生出来之后就是为了震慑什么,毁灭什么,他可以拥有全世界,全世界任何的东西,但是,他没有被赋予爱人或者被爱的能力。
琴汐冠瞪着天州,如果可以,琴汐冠想把自己炸成碎片,化身成千万个琴汐冠搅碎这个人,最好一点渣都不留。
“我知道,你想杀死我,啊,是的,好吧,在你杀死我之前,我告诉你,有风是以攻击性音乐著称的,你好像忘记了吧,还有……在你杀我,或者被我杀之前,叫那些可怜的铺地毯的家伙离开吧,即使是蝼蚁,那也是一条生命,也比你高贵呢。”
天州提醒着,眼角却小心的观察着琴汐冠。
琴汐冠看下下属点点头,他没有再说话,他的教育,他的经验,他的智力都在提醒着他,即使是他长出一万张嘴巴,他都吵不过这个人。所以他立刻接受现实,我吵不过你,但是我可以杀掉你,你死了,那么你那张嘴就可以闭住了吧!
一位属下慢慢的捧过一把高贵的椅子,琴汐冠坐在上面,有人脱去他的鞋子,放松他的手指,他们为他的脚踝,手腕戴上一种缝制在小牛皮上的小铃铛,那些铃铛的数量很多,很细小。
天州的情报里,很少有琴汐冠的资料,甚至他不知道他的医器是什么,他很好奇。
接着他也觉得有些意外了,那个总是衣冠楚楚,一副彬彬君子样子的琴汐冠,竟然换了一套艳红的宽松衣服,他的上身是缝制着金线的V型领子的长衫,下身是宽松的舞裤,不要怀疑,那确实是一条舞裤,甚至他穿了一双缝制着红色珠花的红舞鞋,一位随从双手捧着一根奇怪的七彩玉石制成的风笛。
“没想到,你竟然是双音者,很意外……非常的意外”天州叹息了一下。
琴汐冠没有对他的话有任何反应,他把脑袋轻轻向后侧了一下,两位随从在他的额线涂抹一种膏,天州睁大眼睛看着,他觉得面前的情形,甚至不比他换身体复活更加令人惊怖,因为琴汐冠整整的一层头壳被脱了下来,原来他一直带着假发。
天州觉得,其实……他还是很幸运的,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妖精,他以前觉得,方舟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妖气的人,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终于有个人可以和他媲美了。
红衣,红发,红色的双瞳,雪白的皮肤在深红色的世界上,最奢华的舞服诱惑下闪着荧光,琴汐冠看着天州,他对他说:“你错了,我不是双音着,我是三音者,我有世界上最高贵的血统,我从走路就开始修行舞道,而且,为我提供卵子的,是海妖的遗族,我有世界上最灵敏的乐感和耳朵。几年前,我输过,那是我为了讨一个人的高兴,但是,很明显,你不属于那个范围,所以,天州,你死定了。”
天州低头,呵呵笑着,哈哈笑着,仰天长笑,他笑了一会,突然指着琴汐冠说:“你还有脸说我,你才是世界上,不折不扣的,一个真正存在的大杂种,你到底混了多少血啊?”
空气中突然窜出千万条音刃,它们被那些小铃铛击出,接着被舞道者天生的气流回旋后,转换成更大的力量飞了出去,狠狠的砸向天州,天州飞身向后纵身,身体灵巧无比,他蹦到最后那盏巨大的水晶宫灯上攀住固定宫灯的链子,向下俯看着。
午夜黑色,水晶灯光闪烁着,那些光照在并不该在这人间出现的两个妖精身上。
白色的,银色的,甚至最难出现的金尾音刃在空中交接,撞击,粉碎,嘶鸣。
这是……一场了不起的战争,因为,这是这八百年来,融心和有风的第一次战役,这场战役在双方的两位妖孽之间展开,他们的破坏力并不比鱼家的某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妖物之间的决斗逊色多少。
一条银色和一条红色的影子缠斗着,天州也许不是三音者,但是,他也是双音者。作为有风,融心,谁也没忘记舞道的可怕性,也许是传承不纯粹,他们的舞道出现了两种不完全的效果,融心柔媚,有风刚猛,但是无论怎么变化,那些以各种形式转换出来的力破坏着这栋刚刚失去主人的破楼,还有外面那可怜的希水区。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天州旋出四股巨大的音刃,那种可以目视到本型的巨大音刃,那些音刃就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它们裁剪着可怜的水泥花岗岩地板,飞快的冲向琴汐冠,琴汐冠微微向边上做出一个舞道上常用的小翻,轻松躲避之后,就回了天州五个本型音刃。
他们就这样你来我往的,不停的裁剪着那块地板,就像它只是一块可怜的布片。
如果说,小豆和月光的战争呈现一种野蛮兽力的话,这场由有风和融心继承者激发的战争如果破坏力不是那么的大的话,它甚至是一场美不胜收的天籁之音和霓虹之舞,从最初的大肆破坏,到中间的迅速音刃连击,到最最顶级的痴缠,这两个人整整缠斗了三个多小时,可怜的希水,没有一间房屋是完整的。
那些市民跑出院子,奔向安全的地方,警察为他们解释,只是不正常的天气情况。是啊,乐医拆街,他们这些可怜的警察又能做什么呢?
天,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露出微微的明,天州不喜欢白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厌倦白天,他决定在更大的战争来临之前,结束这场争斗。通过几个小时的缠斗他终于发现,他和琴汐冠这场战争,似乎暂时无法角逐出胜负来,也就是说,琴汐冠杀不了他,他也杀不了琴汐冠。所以,他很明智的决定退出去,甚至他耍了一个花招。
当他们在空中交缠,撞击的瞬间,天州突然问琴汐冠:“琴汐冠……可有人爱你。”
然后琴汐冠愣了一刹那的功夫,虽然只是一刹那,但是对于天州来说,足够了。
天州张开嘴,舌头突然奇怪的翻了一下,一个奇怪的小哨子出现在他嘴巴里,他使出所有的精神力猛地一吹,琴汐冠被狠狠的击打出去,他伸出双手和手肘护住自己的面部,先后滑出去十多米。
那些铃铛,化成无数的小金球四下飞溅着,琴汐冠单手撑地,四个铃器只剩下了一个,他的手肘,大腿一些细小的伤口留着血,他的衣服是红色的,所以那些凄惨的血根本不显。
“我讨厌白天,我走了。”天州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向外走。
“随知意!即使我是没人爱的,但你的那些所谓的爱还存在吗?”琴汐冠突然大声喊了一句。
天州没有回答他的话,他一步一步的向外走着,当他走到街口的时候,华莱西亚开着车子等候在那里,她看着他:“我送你离开吧。”
天州点点头坐上她的车子,华莱西亚刚发动车子,天州一口鲜血喷出。琴汐冠是个烈性的人,在最后一刻他拿自己的医器和自己玉石俱焚,天州的精神力受到严重的创伤。
“没事吧?”华莱西亚紧张的看着他。
天州摇摇头,看着窗户外,是,他的那些所谓的爱,还存在吗?
琴汐冠坐在属下送来的椅子上,身上的伤口得到了很好的治疗,但是,他受到了很严重的心伤,音乐是抒发情绪的一种工具,在情绪完全激荡的时候,被突然打断,琴汐冠平静无波的几十年的心神受到严重的伤害。
接过一位随从递给他的大衣,琴汐冠慢慢站起来,向外走。
“先生,您去哪里?”一位随从小心的问。
“不要跟来。”琴汐冠没回头,语调没有一丝情感的说。
“是”
切尔汶的狂欢节,还未结束,琴汐冠就这样走过许多地方,他看着那些面孔,看着那些疯狂泄露出的情绪,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所没有的,是啊,他没有,琴汐冠,可有人爱你,他这样问着自己,问了许多遍。
后来,他走累了,他找了一所街边的地下通道,慢慢的坐下,他蓬头垢面的犹如一个乞丐,甚至,他连乞丐都不如,他像一个疯子一般喃喃自语。
“琴汐冠,可有人爱你?可有人爱你?可有人爱你?可有人爱你?……”
一遍又一遍,他一直问到了凌晨太阳完全升起,疲惫的狂欢者陆续的回到家中,当世界恢复持续,狂欢结束,琴汐冠还在问着。
“可有人爱我?”
这个时候,地下通道透着光的地方,有个人站在那里大喊:“我爱你!”他的声音嘹亮,充满真情,完全实心实意,那个人的手里,甚至拿着一束巨大的玫瑰花儿!
贺富的“春天”
“这是我徒弟,你们看,他比我高,高很多呢。你们看下,这是股二头肌,这个是腹肌,我的徒弟不错吧?你们看……”包四海使劲捏着甘图,甘图被他折磨的苦不堪言,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头拉倒牲口市场的骡马,正被主人强迫的撑开他的嘴巴给人看自己的牙口。
易两伸出手,扯了下包四海的衣服,他倒退了两步,回头奇怪的问:“你干嘛?”
难得的易两的脸红了下:“饿了。”
包四海恍然:“对啊,对啊,点菜,点菜,你们不要客气,我请客,请客。”
今天,是包四海为了庆祝自己收了徒弟,而在祈兆一家不错的酒店举行的庆贺宴会。家里人,大部分都出来了,甚至,包四海最最讨厌的天敌,小豆都出来了。
今天的包四海因为高兴所以大度。
包四海并没有告诉甘图,他学的音乐是乐医的音乐,他甚至决定,今后每天晚等甘图表演完,再训练他,假如可以,他甚至想入股这家酒吧。他觉得甘图的酒吧基础好,客源牢固,名声也不小,如果大大的再装修一次,生意会更加好,收徒赚钱两不误,包四海觉得自己越来越聪明了。
除了鱼悦、月光、帝堂秋去值班之外,家里人还是非常捧场的,能来的都来了。
随着一道道的奢华的菜肴捧上桌,包四海的肉微微的有些疼,点多了。好吧,如果可以,一会他要悄悄撤几个菜。
“四海,甘图的什么令你最满意?”田葛看着甘图问,他倒是很羡慕包四海的运气,家里如今缺的就是人才,他又不是包四海,能求着人家做他徒弟,那样的事情田葛无论如何做不出来。
包四海放下餐具,上下打量自己的徒弟,笑的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
“首先,我徒弟的身高实在太令我满意了……………”众人一头冷汗,看样子,包四海的身高已经成为这个孩子的魔障,一辈子的心理障碍。最近他去看了医生,医生非常遗憾的告诉他,他这辈子也就这么高了,据说当天晚上,包四海哭了,很伤心的哭。
“哥,你知道吗?他非常聪明,真的,很少有人长到四十五岁还这么聪明的……”包四海喋喋不休的夸奖着甘图,可惜他越夸奖,甘图越是一脸尴尬和无奈。
“四海,该给你徒弟介绍一下我们这些家人,你别顾着自己高兴好吗?”孙宝云冲甘图笑了下,扭头提醒包四海。
包四海擦擦嘴巴,连忙站起来,他并不想给自己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徒弟留下什么坏印象呢。
“这位是榔头,我的哥哥,他……是位外科医生。”好吧,包四海把田牧欺骗丈夫那套假身份给甘图亮了出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榔头举起酒杯,冲甘图虚晃了一下,浅浅的喝了口,最近,他总是心事重重。
“这位……是,是叶杨,我哥哥的……病人,他有瞬间失忆症。”叶杨友善的冲甘图笑下,甘图却惊讶的看下叶杨,因为瞬间失忆症这个词汇,似乎听上去,有些……奇怪。
“这位……是蝴蝶君,我榔头哥的……助手。”包四海思考了下,他忘记了上次蝴蝶君的角色是什么了。
甘图越来越觉得他的小师傅家人很奇怪,哪有请客还带自己的病人和助手一起来吃的?
“甘图,你觉得,音乐是什么?”田葛放下手里的沙拉叉子抬头问甘图。
甘图看下田葛,在刚才的介绍中,他得知这位先生是自己师傅的哥哥,他问自己的问题好奇怪,他是位小儿科大夫吧?甘图看下这一大家子人,要说,这家人,真的很奇怪,但是又说不出的和谐,具体奇怪在哪里他说不出来。至于和谐,他觉得这家人配合的真的不错。
比如,第一位介绍的那位榔头先生,他低头想事情的时候,根本不看餐桌,但是,他每次伸出手的时候,那位蝴蝶君先生永远知道他想要什么,真不愧为助手呢。甚至,那些牛肉被切割的大小,都是那位蝴蝶君先生精心处理的,刚刚好能放到嘴巴咀嚼的最佳大小。甘图有在意,因为这家人,好像都比他年纪小吧?找一个比自己小的徒弟本来就很别扭了,现在的他有些微微的后悔,在事情发生之前,他实在没想到,这位小师傅家有如此庞大的族系。
“音乐,是能打动人情感的东西。能令人产生共鸣,抒发情绪的一种(甘图的手,在桌子上比划了几下)手段,大概,是这样吧。”甘图年纪已经不小了,四十五岁,夸张的打扮加上平时很注重保养,能有现在这样的状态,已经不错。四十五岁,这意味着他开始从热情走向豁达,他的心态经过漫长的时间锤炼,已经成熟,甘图的回答非常简单,但是完美。
包四海越发的满意起来,于是他更加热切的看着自己的徒弟,即使他已经四十五岁。
“这位……大叔?你是谁?”叶杨喝了一大杯碳酸饮料,打了个饱嗝,瞬间……失忆了。他打量下周围的人,人人有牌子,只有,甘图没有,所以他很有礼貌的问他,要不然失礼了,叶杨觉得还是不好的。
甘图顿时脸红了。他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小师傅,小师傅习以为常的再次为叶杨介绍了一次,叶杨很高兴,和甘图碰了一杯,他就像刚才一般恭喜他投得名师,祝愿他前程远大。
“在音乐的这条道路上,你可为自己制定过目标?如果有,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吗?”萧克羌放下餐巾,他漂亮的银灰西装上,妞妞给他擦了一个巨大的巧克力汁手印,但是没关系,我们的萧克羌先生一点都不在意,还是那么的风度翩翩,仪态高雅。
甘图玩耍了两下自己的那个带着骷髅头的打火机,他看下对面这位先生,又看下自己一脸小星星的小师傅,越来越觉得这家人很奇怪,不是奇怪,根本就是大有问题的。
“我把生命交付给了音乐,我想创造出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任何修饰的,世界上最简单,但是最能表现出一切美好情感的音乐。先生,关于音乐,我想,我有许多想法和目标,但是,我认为音乐并非是一条道路,它是我与生俱来的生命的另外一半,没有音乐,我会死。”
萧克羌点点头,举起手里的酒杯,对包四海说:“四海,恭喜你,是个好徒弟。”
包四海刚想张嘴说什么,叶杨突然再次对甘图微笑着问:“这位,大哥?您是谁?”
包四海伸手叫过侍者,他要了一张香槟酒的广告牌,他很认真的在背面添上一行字:“我是甘图,包四海的徒弟,未来会成为伟大的……音乐人和您友人的人。”
就这样,甘图尴尬的将一张香槟酒的广告牌改写成的自我介绍,与这家古怪的“医生”先生们吃下了他一生难忘的一餐。
在切尔汶有这样一个传统,春夏节结束后,是求爱日,当喧哗过去,人们会举行各种小型庆典,在庆典当中,男女若情投意合的话,可在庆典结束的时候求爱。
南道贺富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个悲哀,他的悲哀来源于,他的名字起得不好,“贺富。”他总是在庆贺别人的富裕。即使庆贺别人的富裕那么也没关系,可是,他又拥有着另外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这些特质令他的悲哀命运成倍的翻滚,越加的悲哀。
南道贺富拥有着一副不高不低的身材,有着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有着一个不聪明也不笨拙的头脑,不高不低的鼻梁,不性感但是也不难看的嘴巴,这些东西组合起来,意味着,南道贺富他,平庸,普通,外加一无是处。基于以上原因,南道贺富的爱情之路并不好走,他总是在失败着,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无法拿出任何吸引住异性的特质,就像现在,即使他拿出半个月的打工费,买了最最昂贵的粉红色玫瑰花,并且当着所有的路人,双膝跪在他喜爱的的“女神”面前,大声喊着:“我爱你!”
“女神”并没有感动,相反,她一脸厌恶,因为这个该死的,一无是处,平庸之极的家伙竟然犹如粘沾在身上的嚼过的泡泡糖一般,即使你用尽办法,甩都甩不脱,他难道看不出,她并不喜欢他,她甚至是讨厌他的。
“女神”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才令这位先生误会自己对他有了好感,她思前想后的在那里检讨了好一会,终于,她对跪在地上,带着一脸期盼表情的南道贺富说:“抱歉,我不爱你,甚至,我是讨厌你的,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在学校也请不要出现在我的周围,你这样我很难做,大家会认为我品味低下,说实话,受到你这样人的求爱,并不是愉快的事情。”
女人踩着她的高跟鞋,一扭一扭的离开了这里,南道贺富傻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其实,她也并非是最优秀的女生,南道贺富只是觉得,他们距离不远,都是那么平常,所以才敢求爱。但是,很明显,即使是最平常的女生,那也是有高度的,他南道贺富的条件还是满足不了这位离他远去的“女神”。
他慢慢站起来,看下庆典完毕后,成为一对又一对的情侣。每次庆典完毕,总是会有像他这样被遗弃被遗忘的成为笑料的人,人人对他笑,南道贺富浑身犹如针扎一般,他的每个毛孔都被塞住了,心口闷闷的。
转身,南道贺富,慢慢走下地下通道,地下通道的灯光是昏暗的,南道贺富却觉得这样的阴暗光线实在是适合自己,因为他想把自己隐藏起来。
走到通道中间,穿过那些借着昏暗光线拥吻的情侣们,他的心里越来越凉,这到底是第几次了?每一次的打击都要把这位可怜人的脊椎压弯一次,他越来越佝偻着生存,求爱对象的档次越来越低,以后要怎么办?难道他娶个乞丐相爱吗?他苦笑着,觉得生活越来越没着落。
迈着沉重步伐的南道贺富停下脚步,他看着通道里的一个“乞丐”,这位“乞丐”穿着一身红色衣服?他去表演失败了吗?没得到酬金吗?还是,他乞讨一天没有要到一个钱,所以他缩在这里,就像自己一般,对未来充满了绝望?南道贺富幻想着。
接着他慢慢蹲下来,看着面前这位蓬头垢面一身怪味的人,他苦笑了一下,把那束玫瑰花递给他,他说:“嘿,老兄,我实在没什么东西能给你了,剩下的钱我想去买醉,所以,这花送给你……希望它能给你带来一些快乐。”
南道贺富把那束他几分钟前还珍惜万分的玫瑰花放到“乞丐”的手里,向前走了几步,一阵凉风慢慢的吹来,南道贺富想起出门的时候天气预报说今天开始有三天雨,他又转回身,脱去自己的外套给这位可怜的乞丐披上,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比自己惨。
再接着……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因为,一个小时后,一家超市外的排椅上,南道贺富竟然和那位乞丐手里一人拿着一瓶度数非常高的廉价酒犹如老朋友一般的在一起喝了起来。
大约十分钟前……
“嘿,老兄,你就是跟着我,我也给不了你一个钱,你看,我所有的钱都用来买酒了。”南道贺富把自己的口袋翻转过来给着身后的这个人看,这人捧着玫瑰花一直跟着自己,整整跟了六条街。然后南道贺富在自己那栋寒酸的公寓对面的小超市买了两瓶度数最高,当然也是最便宜的廉价烈酒,当他走出超市,那个“乞丐”还站在那看着自己。
“好吧,好吧,我分你一瓶,我警告你啊,我没有更多的可以给你了,所以,别再跟着了。”南道贺富递给乞丐一瓶酒。
“乞丐”接了。微微抬头看下他,南道贺富向前走了几步,他能感觉到,那位“乞丐”这次没再跟着。没来由的,他却寂寞起来,看吧,这大街上,人是一对,一对的,他走了几步,慢慢转回身回到他面前。
“一个人喝酒是很没意思的,要一起喝吗?”南道贺富建议。
于是,他们坐在了超市门口的排椅上,看着慢慢下起的小雨,虽然南道贺富认为假如对象不是“乞丐”,而是一位年龄相当的妙龄女郎的话,那么,他会更加愉快。
“你知道吗?老天爷创造人,给予他感情,一定会给他准备好另外一半的……这话是我爸爸说的……我长得像我爸爸,要是我能继承我妈妈一些特质就好了,哪怕,是一双有特色的漂亮眼睛……可是我们不能抱怨吧……对吧……”
南道贺富唠叨着,他自说自话,大口喝酒,主动和“乞丐”碰几下酒瓶,他说着自己隐藏在内心的那些话,“乞丐”默默的听着,他一只手紧紧的抱着那束玫瑰花,一只手拿着那瓶劣质酒也灌着。
“知道吗,我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呢……我想好台词,甚至我去求教了许多求爱成功的前辈,他们告诉我,这个日子女人是最容易……被打动的……看吧,我就是这样……”
半醉的南道贺富摇晃着,此时他快乐的像个国王,他肆无忌惮的跪在路边对着一个他认为是“乞丐”的人学着自己在地下通道做过的事情。
“你说?为什么,总是没人爱我呢?那怕只是虚假的一次吧?我爸爸……说了啊,你的那一半是早就准备好的,不要着急……可是,我就是急啊,我都要大学毕业了,可是就是没人爱我啊?……”
南道贺富越说越伤心,他跪在那里哭泣,接着倒在路边的泥水洼里,看样子他的酒量也平常。
琴汐冠抚摸着那束玫瑰花,花很好看,捆扎的漂亮,还有彩色的礼品纸围着它,从来没人送过花儿给他,没人……跪下对他说爱他,即使是假的那也是没有的。
他站起来,弯腰看着这张沾满泥巴的脸,他穿的很单薄,因为他的外套给了“乞丐”自己。
“为什么……没人……爱我呢?”南道贺富难过的唠叨着。
“既然我们都是没人爱的,那么,我们就在一起吧!”琴汐冠小声说着,慢慢站起来,他看下街角,他知道,那些人一定跟着,即使他不叫他们跟。
几分钟后,廉价公寓前一辆黑色的轿车接走了两个人,因为雨下的越来越大,没人看到它的到来,也没人知道,南道贺富这个小人物,此一生,竟然因为一次失败的求爱而走到了另外一条道路上……
暗影
夜的对应色是黑,就像恐怖片的音乐一般,它对应的都是令人惊怖的并不美好的事情。
今夜,这夜色很黑,单月被乌云遮盖,鱼家的庭院静悄悄的,大家都入睡了。
一声厨房插销被打开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花花可以听到,花花从趴卧的石头上站起来,睁开眼睛看下那人,它叫了一声,那人伸出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接着,这人小心的搬动窗台上的几盆小草花。
他缓缓的,缓缓的,把身体从开不大的窗户里挤出来,慢慢的爬下阳台,探出身把那些花盆挪动回原位。
花花走过去,蹭蹭他的裤腿,这人弯腰,摸摸花花的脑袋,找出早就准备好的鱼干放到它的嘴巴里,平时花花得不到这么大块的鱼干,它的肠胃去年开始有些不好,现在的花花是只老猫。
黑夜中的人,蹑手蹑脚的沿着花园的小径走到一排灌木丛前,他回头看下主屋那边,这夜还是这么静,他下意识的抚摸下口袋里的那包东西,兴奋,害怕,狂喜的滋味冲蚀全身,终于还是全了。
他趴在地上,挪开伪装灌木,鱼家的用来做围墙的灌木是很宽很厚的,自从围墙因为其他原因倒了几次后,这里就被种植上了生命力强盛的植物来充作围墙。
这人,慢慢的爬行着,任何一点声音都能令他胆战心惊,一条三米宽的灌木墙他爬行了十多分钟,当他再次呼吸到外墙的空气那一刻,他的心都要爆掉了。
他开始狂奔,即使他浑圆的身体并不适合狂奔,那样的身材,竟然跑出短跑运动员的瞬间爆发力,如果此刻是白天,如果此刻有人看到,一定会万分惊讶的。
“余充道,多么普通的一个名字,一听就是个厨子。”黑色中一个声音突然传来,胖子就像单车突然刹闸一般,停住了自己的身躯,他大口喘息,脑袋慌乱的在夜色中四下看着,下意识的他的手护在下口袋。
“花椒姐姐一定会想你,毕竟你是她亲自招的员工。”那声音继续说着,带着一丝遗憾。
“好好喜欢他炸的洋葱圈,我喜欢他烤的肉排,我不难过,好好会难过的。”一个令胖子吓的几乎要脑浆都要爆出来的声音插话,他没想到这个人会在这里。
“恩……怎么办呢?我很为难。”第一个说话的人觉得非常遗憾。
“为难什么,叫他消失就好了。”第二个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因素存在,即使在刚才他提到好好的时候,他依旧是用很平的声音在说。
“不……不要,我并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只是不想做了,我只是贪了一些菜金而已,我这就还回去,这就回去……”这位叫余充道的大厨争辩着,转身要钻回那个洞。刚才还被他唾弃的一家人,此刻他倒是非常想见到,尤其是花椒,大太太,她们很喜欢自己做的饭,三年多了,人是有感情的。
余充道拼命向回奔跑,两种奔跑两种心情,但是回去的速度还要快过刚才,他知道如果他不找到人来挽救他,那么他……死定了。
“没有人会来救你,这里,离主屋太远了,你太小心了。”瞬间出现在那个洞前面的小豆看着他,还是一副没表情的死人脸。
“啊,怎么办呢,万一妞妞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她呢?”萧克羌靠着树木叹息着。
小豆撇了他一眼:“你回去吧。”
萧克羌伸出手:“东西。”
余充道突然觉得肚皮很凉,他下意识的再次去按了一下,他的手直接触摸到了他的肚皮,肚皮上的遮盖物不见了。
小豆顺手把那包东西丢到靠着树木冷笑的萧克羌的手里,萧克羌捏着那个口袋按了几下:“啊,叫我猜下。这里面是什么呢?指甲,头发,皮屑?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你还拿到了好好上个星期掉的第一颗乳牙?每天收集这些东西很辛苦吧。”他说完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缓缓点燃那块布料。
空气里,燎烧头发的刺鼻味道慢慢传出来。
“ 告诉我?你收集这些东西用了多长时间?”萧克羌松开手,最后一点可燃烧的东西,在空气里消失殆尽。
余充道被小豆那张脸看的汗毛都往外渗着汗珠,他软坐到了地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他抬起头,看下周围,没人管他,也不会有人挽救他。
“告诉我,你是谁派来的?”小豆弯腰,眼睛盯着他的眼睛,余充道平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和人对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包含着的绝对是一种最直接的威胁,他知道他只要说错半个字,下一秒,他会死。
“遗族。”余充道说出答案,浑身犹如骨头被人从皮囊下抽走一般,他仰天倒地。
“遗族?”萧克羌惊讶的站直,他们抓到过许多余充道这样的人,乐灵岛,地方政府权利机构,有风,融心外围力量,第五课……但是遗族还是第一次涉及到这件事情当中。
“鱼先生不许你随意伤害生命,即使……我是个间谍,即使我做了错事,你也不能伤害我,因为鱼先生讨厌不尊重生命。”余充道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坐起来对小豆说。
萧克羌双手插兜,转身向大门那边绕着走:“你还真是高看他,除了家人,他眼睛里,并没其他的东西,他对待伤害自己家人的人,手段也许会比我们激烈一千倍……啊,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大概吧。他尊重他承认的生命,如果他不承认的话,那些东西也就是一些无谓的浮游生物吧?大概……下次,大白天跑……比黑夜跑……也许……怎么跟花椒解释呢……”
萧克羌的声音越来越远,余充道突然大叫,拼命的大叫,他想努下力,也许能叫来个谁呢,生命中最后的呐喊,那种能量是非常可怕的。但是,当他发现他使出全身的力气,自己的声音也只能保持在某个音波上,再也高不了一点点的时候,这才是真的胆战心惊。
“你不会发出更高的声音了,以后你也只能用这样的语调说话,花花都会比你叫的声音大。”小豆告诉他。
正在抓着自己喉咙大叫的余充道,突然停止挣扎,他狰狞的表情突然收了起来,他刚才听到了,他说以后,小豆说以后。
“我不会杀人,恩,也许我另外一张脸喜欢,其实它不是愿意杀人,它只是幼稚的不知道杀人是什么。是啊,我答应哥哥要尊重生命的(一边的余充道拼命点头),你喜欢童年吗(余充道拼命点头)?有什么记忆是最美好的吗?童年的?”小豆突然笑了,他看着余充道,很认真的问。
“六岁,六岁的时候,我爸爸回来,告诉我,他终于得到遗族的承认了,那个时候全家都很高兴。”余充道比下手指,他违抗不了这个人,他的整个人都在一种朦胧的状态。
“后来呢?”小豆似乎很喜欢听别人讲童年的事情。
“后来,我们去了海外,生活的很富足,日子很快乐,我们生活里唯一的期盼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报答遗族馈赠给我们的一切。虽然是遗族后裔,但是我们全家都是普通人。”余充道好像在回忆到了什么快乐的时候,他露着笑容。
小豆走到他面前,手放在他的头顶:“乖了,天快亮了,要早点回家,不然父母会着急的。”
余充道像小孩一般,很认真的点头,他站起来茫然看着四周,他不认识这里,六岁的记忆里,没有这里。
“这里,是哪里?”他像个孩子,孩子在睁开眼,看到陌生的地方都会害怕的。
“你向那边走,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子,你的爸爸妈妈在那里等你呢?”小豆指着不远处的一条街区,那里有一辆黑色的轿车,那是余充道的接应车。
余充道很认真的鞠躬,转身向着那边跑去,他很害怕,着急见到爸爸妈妈。
“多好,你还能看到你的爸爸妈妈。”小豆难得的在脸上露出笑容,他觉得他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接着,黎明来到了……
好好狂叫着,从楼梯上滑下来,明灿灿无奈的拿着书包在他身后追,叶杨在楼梯下站着,接住了下滑的好好。
“这样不好。”他很认真的对他说。
好好吐吐舌头,转身奔向餐厅。明灿灿抱歉的冲叶杨笑了下:“抱歉,抱歉,这孩子总是这么皮。”
叶杨回头看下连串带蹦的好好:“挺好的,我小时候也是这么调皮的。”
“啊,你想起来了?”明灿灿惊叫。
叶杨愣了下,站在那里仔细想了会,又摇摇头:“没有,只是随口那么说的,不过……我想我是调皮的吧,对吗?”
明灿灿拍拍他肩膀:“恩,一定是的。对了,早餐想吃什么……”
他们俩聊着走向餐厅。
“怎么是土豆饼,我不要吃,我要吃小馅饼,余伯伯做的小馅饼。”好好不喜欢粗粮,他喜欢吃肉,吃油大的食物。
花椒抱歉的冲他努力的假笑下:“好好少爷,余伯伯不知道去哪里了,一会我找到他,叫他晚上帮你准备好。
叶杨坐好,身后的佣人帮他摆放好碗碟,他对于谁失踪是没感觉的,可是桌子上的其他人却知道,那个人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小豆怎么没来吃早饭?“鱼悦放下报纸问花椒。
花椒指下屋顶:“小豆少爷在屋顶,怎么叫都不下来。”
鱼悦点点头,看下今天缺席的帝堂秋的位置:“帝堂秋呢?”
叶杨摸下口袋,拿出一张纸递给鱼悦,他脸上露着某些夸耀的神情,好像在说,你看,我是记得的。
鱼悦阅读了一下那张纸,他对大家解释:“好好的爷爷好像病重,帝堂秋回白水城看望父亲了,那么今天的治疗会缺席,今天谁能替他?”
“我去吧。”田葛喝下一口汤,抬头说。
“受累。”鱼悦冲他点点头。
榔头站起来,看下鱼悦:“来下书房。”
鱼悦点点头,站起来跟着他向着书房的方向走。蝴蝶君放下手里的叉子,看下那对背影,皱皱眉头:“抱歉,我回房间了。”
“还有汤没上来。”花椒小心的提醒。
“不吃了,谢谢花椒。”蝴蝶君笑了下,站起来,捏捏妞妞的小脸转身上楼。
“看样子又要出门了,最近这一年,榔头和蝴蝶君在家的日子越来越少呢。”孙宝云一边拿餐巾纸擦自家女儿的小脸,一边跟萧克羌说。
萧克羌笑了下,没吭气。
“这个星期,我们也准备回军部一下,是突袭挑人,事先也没打招呼,虽然第三方乐医被区分出来,但是地方政权还是给予了相关的福利,比如乐盾,虽然大家不喜欢要,可是家人的安全还是要顾及的,所以我们准备以暗访的形式去挑一下。”罗宽对大家说。
这个月,有三个佣人,悄悄的消失了,有股看不到的风在家中上下吹着。
“哦,我要回白水城,因为商学院毕业,第一年实习期必须在财政部下属的公司实习,所以,也许回家的时间会少,麻烦萧哥把我要值班的表格再次确定一下。”包四海一边吃一边对萧克羌说,这孩子直到现在也没学会什么最标准的餐桌礼仪。
会议室,榔头坐在沙发上一副深思的样子。
鱼悦背负着手站在窗台前,外面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看的人就像笼罩在光环之下一般。
“你确定遗族准备从乐灵岛的势力分割出来了?”鱼悦再次回头问榔头。
榔头的手指卡在太阳穴,他点点头:“不管如何,乐灵岛的动向我真的觉得无法掌控了,他们就默默的看着这些事情发生,一动不动。有风那边也多次和其他国家有私下的洽谈,我们就在这个缝隙中生存着,如果再不加大自己的势力,我想……前途堪忧呢。”
鱼悦回过头看下榔头,他笑着摇摇头:“势力啊……恩,叫我好好想一下。”
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24
被压迫着的贺富先生
贺富慢慢的坐起来,他揉揉眼睛,看了下周围的情形,脸上露出一阵古怪的笑容之后,扯了下绣了大朵大朵夜来香的名贵丝绸被子又倒回枕头上,他嘀咕:“梦?”
琴汐冠就躺在他的身边,他早就醒了,从身边这个笨蛋第一次清醒开始,他就醒了。但是他懒得起来,也不算是懒得,怎么说呢,也许都怨昨天的那瓶该死的贫民喝的劣质酒,现在他把责任都推到了那瓶酒上。
关于昨天晚上,对啊,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是啊,是啊,琴汐冠脸上顿时热辣辣的,他扯下被子,但是身边的那个人揪的实在紧,他只好悄悄把身体往下缩了一下。他刚动了一下,顿时某些地方由下而上的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感觉,他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看样子他看错了书,而身边这位他挑选的男主角也并非怜香惜玉的主,很疼,很想杀了身边这个白痴。
贺富先生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他一个人折腾,他下意识的忽略身边的这个露着雪白后背的人。对,他就是这么懦弱,这么胆小,小时候一旦遇到有压力的事情,贺富就会去睡觉,每次睡醒不管什么事情,好的或者坏的总会过去,也许就是因为他这种不积极的这种个性才造成了他今天的恶果。
终于,琴汐冠被身边带着哭音的声音惊扰到,他转回身,扭过头,看到贺富先生,赤身裸体的跪在那里,他甚至不敢看自己一眼。
“这……这位小姐,请原谅我……我付不起这里的钱,但是……我一定会还的,不管是做牛做马,还是清洗地板,我什么活都能干的。真的,求求您,不要送我去警察局,我父母供我上大学不容易,我一旦进去,警局就会通知学校,学校就会开除我,一旦我被开除,家里就会得到通知,那么父亲要知道他最最骄傲的儿子因为嫖妓被学校开除……那么……那么……”
一只手慢慢伸到贺富的下巴,好冷,那只手好冷,贺富记得乡下的奶奶去世的时候他帮她老人家清洗的时候,她的手就是这样冷。
贺富打个寒战,随着那只冰凉的手,缓缓抬起头。
“睁开眼。”那个人命令到,贺富听到他的声音并不细腻,不像一般的女孩子,虽然有些沙哑却很好听。
贺富缓缓的睁开眼,先是惊艳一般的呆呆的看着面前同样没穿衣服,一脸怒气看着他的琴汐冠,他的下巴自动脱了环,他眼睛缓缓从对面这位美人的脸上缓缓的,下意识的向下看,向切尔文的每代祖先保证,贺富先生以前没有这个胆子,绝对没有。
“啊!!!!!!!!”贺富先生张着嘴巴尖叫。
“啪啪!”琴汐冠左右开弓给了他两个大耳光说:“闭嘴。”
声音噶然而止,贺富托着自己的下巴合上了嘴,他是多么的震惊,即使……即使,他想即使他看到一只三吨重的肥猪在天上飞,他也不会再表示惊讶的了,面前这个赤身裸体的美人……他,他……他是个男人啊。
琴汐冠已经后悔了,他已经开始检讨,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冲动,为什么……自己会就这样把自己交出去,他慢慢站起来,弯腰拣起丢在地上的晨褛,缓缓的,优雅的披在自己身上,贺富也呆呆的看着他,一直看到那缕真丝的薄纱挡住了那人身后那……干枯的血液遗痕……他莫名其妙的又脸红了。
洗着以前最喜欢的花瓣药浴,琴汐冠忍着浑身上下的不舒坦,有些伤是天州造成的,有些……却是他自找的,自己就这么贱吗?那个可有可无的爱就这样重要吗?
……
浴室里的冷水笼头哗啦啦的浇灌着,琴汐冠冲洗着自己,他的脸上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他坐在那里,一遍一遍的检讨着。父亲说,犯错不怕,是,犯错不怕。父亲说,人这辈子总要冲动的,是的,他还是冲动了,但是他保证就这一次,这辈子他都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缓缓的站起来,琴汐冠披上雪白毛巾质料的浴衣,伸出手的刹那,他犹豫了一下,自己再也不纯洁了?再也不是白色的了?他只是楞了一刹那,又不由主的苦笑,他在乱想什么啊?好吧,现在他舒服多了,他想好了,他要出去,出去好好吃点东西,然后他就杀了那个叫南道贺富的愚蠢的臭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要全部杀掉,一个不留,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对,就这么做,虽然那些跟随自己的人杀掉很遗憾,可是,为自己而死不是那些人跟随自己那天就发誓要做到的吗?叫他们死,是对他们最大的赏赐,对的,对的,是这样的。
琴汐冠慢慢走出浴室,走过金丝镶嵌的屏风,他再次看到了南道贺富。他依然跪着,匍匐着趴在那里,常年穿四角裤的臀部雪白,四角裤之外却是黑乎乎的,他趴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他不是笨蛋,这屋子,每一样摆设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他真是蠢货,这么可能把这里想成那样的地方呢?好吧,现在他把别人……那个,那个了,还侮辱了别人,微小的他,卑微的他,除了趴在这里赔罪之外别无办法。
琴汐冠坐在沙发上,轻轻摇摇左手边的铃铛,他需要吃一些东西,想一下,好好检讨一下。
贺富先生能感觉身前有人,好几个在忙乱着,接着他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他也很饿的,不过人家似乎没准备送了身体之后,外带再送一顿早餐。所以他只好继续跪着,即使没人给他任何一片遮羞布,反正……反正大家都是男人。对啊,都是男人,看到就看到了吧……贺富胡思乱想着,眼睛看着地毯上的那些毛,那些纤维,脑袋里乱成一团。
琴汐冠勉强吃了一些东西,他的胃口实在不好,这令他的亲随们很是担心。轻轻用眼角扫了一下那些亲随们努力遮掩的担心表情,琴汐冠想,这些人对自己还是可以的,好吧,他不杀他们,他只割了他们的舌头好了……可是他们要是写出去呢?
“您的电话。”亲随捧着一个金丝绒托盘走到琴汐冠面前。
电话是金色的,琴汐冠抬头看下这些亲随,他们羞愧的低下头,对啊,比起对自己的忠诚,他们还是对岛主的忠心要多一些,好吧,还是杀了他们的保险。
“父亲。”琴汐冠拿起电话,声音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高低起伏。
“□……的滋味如何?”父亲在那边带着一丝丝好奇的语调问他。
琴汐冠对父亲的问题,从来都是仔细斟酌,即使是这档子的事情,也是实话实说,完全不觉得羞愧:“……疼。”
“哦!这样啊。”父亲在那边好像……怎么味道怪怪的。
“你……是不是准备,以灭口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呢?”父亲好像很了解自己的孩子呢。
琴汐冠看着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贺富,他点点头:“是的。”
“啊……这样啊,这样啊。”那边感叹了两句。
琴汐冠没再说话,他在等着父亲挂电话,或者安排给他新任务。
“汐冠。”
“恩?”
“很寂寞吧,这么多年,一直是自己,你一直想要个弟弟,所以才对随知之放不下的对吗?”
“是,但是不寂寞,有……父亲。”
“不要杀那个人好吗?”
“那个?”
“就是和你……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琴汐冠没说话,他不想骗父亲,他就是想杀了他。他拿着电话沉默不语的看着面前这堆肉,他不明白,就是这么一个无关轻重的人,父亲为什么要留下他?好吧,他昨天的确是一时冲动,是,每个人都有脑袋发闷的时刻。
电话那边,见琴汐冠沉默不语,低低的笑了起来:“啊,终于看到了呢,儿子的反抗期。”
“为什么?”琴汐冠突然问。
“也没有为什么,无聊。”
琴汐冠这边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电话那边大概觉得自己没解释清楚,他又说:
“一个月,你再考虑杀或者不杀,如果一个月后,你确定要杀他的话,我不再拦你,如果……你不想杀他,就带他回来吧。”
琴汐冠迟疑了一下,看下面前这个不停悄悄伸出手放松自己脚丫子的混蛋玩意,他点点头:“这算是父亲的命令的话,那么……是的,听从您的吩咐。”
电话那边,微微叹息了下:“算是吧,命令。”
“是,父亲。”琴汐冠说完,先一步挂了电话,他看下左右吩咐:“去,帮他找件衣服,给他清洗一下,带过来。”
就这样可怜的南道贺富被带了出去,大约半小时后,他被洗的喷香的带回来,其实昨天晚上他已经被冲洗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只是那个时候他醉着,什么也不知道。
“坐。”琴汐冠把脚从面前的脚踏上放下来。
贺富小心的坐在脚踏上,双手放于膝盖,低头看地,目不斜视,等待训斥。
“饿吗?”既然不能杀,暂且养着吧。
“不……不……不……不……不……”贺富先生不停的发着这些难听的音节。
“你的名字?”琴汐冠知道他叫什么,就是想再问问,反正……就这样了。
“南……南……南……道……贺……贺贺贺贺贺贺贺贺贺贺……贺贺……”南道贺富扯着嗓子在那里,贺贺……的说着,一直说到自己变了音,也没说出那个富来。
琴汐冠把脑袋扭到一边……咬咬下嘴唇之后,他站起来,放下手里的烟杆,这是他的怪癖,他不吸烟,但是喜欢咬烟杆。
屋子里,传来关门的声音,南道贺富悄悄的用眼角观察了一下,恩,安全,接着他慢慢抬起头,确定安全。
顶级鱼露烹制的早餐饼,烤的焦黄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小面包,上面还有柠檬酱呢,乳白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浓汤上浮着一些蔬菜粒子,还有几样见都没见过的食物摆放在银盘子里。
南道贺富小心的看了一眼门口,他肚子很饿,尤其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刚进行了某种高难度的体力活动,他泄了人生中的第一股子元气呢。
吃,还是不吃,如果吃了,会激怒外面那个人吧?可是肚子真的很饿啊,在饥饿的人面前摆放美食,这是一种罪过。
那个人,刚才问自己饿吗,后来有人上了许多东西,他是请自己吃吗?如果不请自己吃,那么他不会问自己饿不饿吧?可是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很恶劣,那万一不是给自己吃的,他要是吃了,那个人,会更加生气吧……
南道贺富翻来覆去的想着,越想越饿,越饿越难受,终于,他缓缓的伸出手,小心的把面包筐最上面的面包打开,他不敢吃上面的,他看着门口,手指小心的,小心的拨拉出一个小面包,他把面包放进嘴巴里,接着把那筐面包复员成原来的样子。
一个小面包,两口就没了,得到食物慰藉可怜的南道贺富的胃,开始扭着劲的乞食,不够,还是不够……
琴汐冠站在屏风后面,咬着那个烟嘴,他透过雕花缝隙看着这个人。他先是偷吃了个小面包,接着他喝了两口汤,再后来,他拿手指从蛋糕夹层中间扣草莓,他吃了中间那个,把外面那个堵上去。
太美味了,太好吃了,南道贺富小小的偷食,一而再,再而三的终于培养大了他的贼胆,忍耐不了了,实在太好吃了,他南道贺富活了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犯罪”皆因一念之差,贺富伸出了手,他抓向那个散发着鱼露香气的小饼子,大口的吃了起来,死就死吧,好歹也是吃饱了死的,再说了,只是吃点东西,反正……已经堕落了,他不介意了,他放弃了。
琴汐冠第一次看到人的胃可以容纳这么多东西,满满一小桌子食物,全部消灭掉之后,这个人还用他的舌头添了所有的盘子。
“吃饱了吗?”他在屏风后面问了句,如果不够的话,倒是还可以再给他上一份的。
“啊!”南道贺富一声尖叫的丢出手里的果酱盆,那个飞出去的小果酱盆好死不死的正丢到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的琴汐冠的脸上。
琴汐冠摸着被砸的生疼的颧骨,想他琴汐冠,好歹也是乐灵岛的领军人物,这个星球最最受人尊重的乐医,有一半多是他的手下,他跺跺脚世界都会抖三抖。当然,这些也没什么可以夸耀的,琴汐冠很生气,非常生气,他居然被一个拿口水舔干净的盘子袭击了。
袭击也没什么,从小他一直就被某种力量暗杀过多次了,问题是,暗杀他躲过去了,这个果酱盘子他没躲过去。
摸着火辣辣疼的颧骨,琴汐冠咬咬牙,他还是决定,杀了这个人,即使是违抗父亲也要杀了他。
南道贺富眨巴下眼睛,看下空空的餐桌,再看看那张铁青的脸,他站在那里终于忍耐不住的冲琴汐冠再次怪笑一下,昏倒在地。
夏日的焦躁
莱彦锁国之后,各国的经济因为受到乐医费用大量下跌的刺激,人们手里有了大量余钱消费,经济就像脱缰野马一般,飞速迅猛的发展着。曾经有最权威的经济学家夸耀这个时代为,整个大陆腾飞的一个里程碑。农业、商业、重工业、新兴产业来势凶猛,站在了世界的每个舞台上。但是到莱彦锁国的第五年夏初,一股暗流在各国头顶涌动着,股市狂跌,各种产业市场,那些权威未曾预料的大萧条时代来临了。
包四海抱着自己的简历站在政府旗下的人才市场,今天上午他一共投出三十份简历,这三十份简历投向单位,全部都是财政部下属单位。今天,包四海要过大约六个面试,一个笔试。
“好热,好热。”包四海抱着大本的简历,瘫坐在职业介绍所的门口,他的那件海蓝色的衬衣后面竟然因为大量的汗渍浸染出一圈又一圈的白色。
易两从身边的贩卖机为他买了一瓶冰饮递给他,包四海把那罐东西放在自己的额头,当冰凉的温度透过脑门进入大脑之后,他清醒了许多。
职业介绍所的公共电视下,许多人聚拢在那里,几则这几日震惊国人的新闻正在循环播放:
1、吴岚第一家国有银行倒闭。
2、六大支柱企业倒闭两个。
3、大量商品贬值。
4、吴岚皇族代表,随知暖王妃捐出全部嫁妆救市,她呼吁社会各界伸出援手共度难关,她指责现任执政党措施不利,导致国内局势不稳。
5、政府劝说国民,不要去银行挤兑,下个月政府将出台新的救济复兴经济政策。
6、切尔文把大量粮食,物品倾倒于海洋,解决产品过剩物价下降的问题。
“啊,没有一条好消息,对吧,易两。”包四海扭头对易两抱怨。
易两点点头,作为一位前任军人,他有些根骨里的国家荣耀感,即使是他现在属于个人,但是作为曾经的国家机器,他依然担心。
“啊……才短短三个月,国家全民消费额下降百分之三十,现在全国都在人为减产,对于我们这些今年毕业的学生,灾难一样啊。”
身边的一位少女,摸着耳垂上的电话,跟他人抱怨着,包四海皱下眉头,把手里的饮料罐递给易两,继续站队去了。
很难得的,易两的电话在他的耳垂震动了几下,易两摸下耳朵接通。
这通电话是鱼悦打来的,他的对话很简单,但是看样子,对包四海还是很担心的。现在家里人,包括易两都不明白包四海到底要做什么,好好的乐医不做,为什么现在这么执着的要过这样的日子?
“他……怎么样?”就像父亲关心儿子,却又怕儿子知道一般,鱼悦小心的问了下。
“三十份简历,目前确认十份失败。”易两实话实说。
鱼悦呆了一会,在那边说:“如果能正式被招聘自然是好,如果没有,就说晚上我叫他回家吃饭。”
易两想了一下,很认真的道谢:“那,真是感谢您了。”
鱼悦在那边的声音露出笑意:“是我该感谢你才对。”
易两难得的在烈日下脸颊红了一下,也不管鱼悦再说什么,他关闭起电话,坐在一边默默的看着在那边排队的包四海开始发呆。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鱼悦冲已经脱完衣服正要再往漂亮尾巴上抹一些盐巴的月光说:“四海和易两很有趣。”
月光打开咸盐的包装,很仔细均匀的往自己尾巴上均匀的撒着细盐,每三个月他必须这么处理一下,鱼悦坐在一边托着下巴看的实在有趣。原谅他的不纯洁吧,他甚至想象着月光就像盘子里的腌制青鱼。月光没理睬他,他在保护自己那条伸展开有几米长的尾巴的时候,态度虔诚,人鱼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尾巴。
鱼悦站起来,沿着阶梯走到水池的中间,他抱着一个大木塞堵住出水口,接着他按动开关,立刻,大量的水从四面八方的出水口喷射出来,他被冲的在池底打圈圈,于是他开始哈哈大笑。
这里,是鱼家地下室,冰库的另外一边就是这间密室,这里是专为月光放松而修建的,是用一些直接从深海挖掘出的会发光的海原石堆砌成的。地下室中间是一个深三米三,宽十五米,长二十米的水池,每个星期月光会悄悄下来放松自己。
月光被鱼悦放松的笑声惊扰到,他抬头看下水里被冲来冲去看上去很享受的鱼悦,想起了第一次他抱着他在深海里游荡的时刻。那个时候,他抱着自己的脖子,紧紧的抱着,那小小的身躯紧紧的贴着自己,不安,慌乱,自己就像他唯一的依靠一般。转眼……对于人鱼这便是转眼的时间,他长大了,不再会向之前那么开心的大笑,不会再趴在他的脖子上胡说八道,再不会随便的脱下自己的裤子,给他看自己的小屁股了。他有了人类的感情,羞涩,掩饰,矜持,压抑,月光不懂这样的情绪算不算是好的,但是,这样的鱼悦令他更加有一种要迅速带他离开这里,回归海洋的决心。但是在离开之前,他希望可以完美的结束身边这一切的纠葛,希望这些人类能把自己的问题很好的解决掉,这样,他就可以带他走了。
鱼悦水淋淋的从池子里爬出来,他走到池子边的一辆手推车前,把满满一车咸盐倾倒进水池,然后依旧穿着自己水淋淋的衣服,开始很认真的游来游去,用身体搅拌那些咸盐。
“差不多了,月光下来。”鱼悦伏在水池边的台阶上对月光喊着。
月光笑了下,身体划成一个美丽的弧度,不惊扰任何一点水花的跳入水池,月光是蓝色的,在某些时候他会焕发一种特殊的光,那些光来自他的鳞片。鱼悦脱下身上水淋淋的衣服丢到一边,裹了浴衣趴在岸边看月光游泳,最近他很累,他在尽量不惊扰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去了好几次外地,一夜来回的。如今他的生物钟已经疲惫到最低点,即使如此他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性,因为这个家已经连续丢失三人了,这令他不安。
月光游泳的声音,缓缓的传来,鱼悦闭起眼睛,幻想自己在大海深处,海的回音在响着,咕嘟嘟,咕嘟嘟的地下气在冒着,成群的鱼从他身边游过,他坐在珊瑚球上,仰头看着大船的底部,他幻想着那些船舱里的游客怎么过他们的日子,有时候他想吃什么了,他就找最大的贝壳,拿到岸上去换……
那些日子,是多么的好。
月光悄悄的接近那个缓缓入睡的人,他趴在那里看着他,看着他短短的秀发从前额坠下,他的鼻梁笔挺着,直直的,依旧那么好看,漂亮。他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冰凉的水令鱼悦皱下眉头,他缓缓睁开眼:“别闹。”是啊,好不容易睡着了。
月光猛地一拽,鱼悦穿着浴衣噗通入水,再次湿淋淋了,他又气又恼的去抓他,可是这是在水里呢,他们戏玩着,笑闹着。一会,一些奇妙的声音传来,他们在水的当中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亲吻着, 互相抚摸着。
榔头站在角落,他悄悄的倒着走了几步,缓缓的离开了这里。他不是故意要看到这些的,他不是个有着怪癖的偷窥者,他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和鱼悦商量。
蝴蝶君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他的脸上带着面膜,每天这个时候他会接受阳光的照射,捎带保养。榔头的脚步声缓缓传来,他不睁眼也能分辨出他的脚步是不悦的,可是,他不想理他,他又来自己这里找慰藉了……
“要……一起去喝一杯吗?”榔头说。
“……”蝴蝶君不想毁了自己面膜的功效,而且他根本不想说话。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酒馆,那里有私酒卖,知道吗,现在私酒也涨价了呢。”榔头的语气透着一股子讨好。在这个家里,他就如鱼悦一般高高在上,大家对他都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尊重,在某些时候,榔头很寂寞,唯一可以交流的,似乎就只有蝴蝶君了。至于和帝堂秋,他们的关系就是不停的较劲,至于到底比什么,恐怕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蝴蝶君睁开眼睛眨巴眨巴。
榔头弯腰看他:“去还是不去啊?”
蝴蝶君继续眨巴自己的眼睛,他没办法回答。
“我当你同意了,我去换衣服。”榔头指指他,转身进了屋子,蝴蝶君无奈的坐起来,他抬着一张僵尸脸,面无表情的穿过院子,没有理睬热情的冲他打招呼的叶杨。
“H,我们认识吗?”叶杨站在台阶上问他。
蝴蝶君从他身边走过去,今天他的态度并不友好,他生气了。
叶杨很失望的挠挠头,他那块牌子很不幸的被他反背在身后,他只是打了个喷嚏,就失去了他可怜的记忆。他挖挖脑袋,转身看看这间屋子,刚才那个人没理自己,看样子是不认识的,于是他向大门走去。
夏日的天空是炎热的,而且越接近中午越热,叶杨离开家的时候,正赶上厨房在派发消夏的冷饮,所以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从大门口走了出去,并没有人看到他,今天,帝堂秋值班……
鱼家大门口,是一条笔直的私家道,平时这里并无人来,私家道的门口有一路公车,每十分钟会过一辆,按照某种潜规矩,从这个站上车的人,是不收钱的,叶杨非常“幸运”的坐上了一把不收钱的车。
他就这样开始还是很兴奋的坐在车里张望着,结果越坐越恐慌,他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了,于是他站起来,看下四周,短短不到半小时,因为心底的那种没有归属的感觉,他失忆了许多次,多到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个人类了……
“别怕,孩子。”身边突然有位微微发胖的老人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很温暖,他按着他,拍拍他的肩膀,那位司机好奇的从后视镜里看下客人,接着收回目光,他开这路车开始就被警告过,不该看的不要看。
叶杨反手抓着老者,他看着他:“我……我……我是谁?”
“你是叶杨。”
“叶杨?”
“是!”
“我很害怕。”
“我知道。”
“我忘记我是谁了。”
“别担心,仔细想下,慢慢的,慢慢的回忆,别着急……”老人安慰着他,他看着自己曾经的最最心爱的徒弟,即使是这位徒弟连累自己连减三级。来到这个吴岚小城,他也从未后悔过,因为在这里他能看到自己最心爱的徒弟,看着他被关爱,被关心这令他很安心。
叶杨坐下,仔细的,认真的回忆起来,身边这位老人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我好像不应该在这里。”他抬起头对他说。
“是啊,你有个家。”老人摸摸他一头汗的乱发。
“家啊,家……”叶杨唠叨着。
老人从身边的口袋拿出一瓶药递给他,叶杨奇怪的接过去,晃晃瓶子,老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水,这瓶水他放在身边整整三个月了。
“红色的吃一粒,蓝色的两粒。”老人递给他几个药丸耐心的解释。
“哦。”叶杨接过去,配着水慢慢吞下药丸。不久他闭上眼睛开始酣睡,那些药丸有稳定的作用。
车还在兜着圈子,老人悄悄的下了车,司机拉着这位客人行进了大约十几站地之后,有人拦住了车。
帝堂秋上车的速度因为太急,几乎摔倒,他穿过好奇的并不多的几位乘客,径直走到叶杨面前,紧紧抱住他。车下,蝴蝶君放松的松了一口气,叶杨消失了两个小时,家里几乎翻了天,他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可以说叶杨是丢在他的手里了。放松下来的蝴蝶君扭头去看身后的榔头,张嘴想解释什么,榔头一声不吭的转回身进了车子。
蝴蝶君顿时委屈起来,他只是没有理他,对,自己偶尔是自私一些,可是该做的事情他一样没少做,他用他的沉默表示愤怒吗?他在指责自己吗?做了那么多,那么多……
叶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他没看帝堂秋的脸,他看到了他胸口的牌子,下意识的他伸手握紧了他:“我记得你的,我记得的,你是家……”
帝堂秋站在马路的中央,抱着叶杨,像个孩子一般的哭了……
无节奏
闪着银光的冰刀划过冰面的刷刷声,卖弄着在空中打着旋子,还有不熟悉的滑冰者不停的拿着身体去亲吻冰冷冰面的声音,溜冰场是夏日炎炎人们最爱去的所在。
琴汐冠坐在栏杆上发这呆,他不明白这里的人摔得肺叶都快飞出来了,为什么还在此义无反顾的摔着,他认为这些人就是一群没大脑的白痴、脑残。
“先生,我们这里的栏杆不许坐。”一位侍者好心的提醒他。
琴汐冠从高空低头俯视他,其实他也没做什么,但是,那位侍者还是在溜冰场感受到了比冰面还寒冷的温度,他喃喃的唠叨了几句,转身走开。
“这样是很危险的啊……万一躲闪不及会碰到的……”
琴汐冠听着他的唠叨,好奇的看下溜冰场的中心,奇怪,人们滑到他这里的时候都有意躲开,再看看周围,周围三米渺无人烟,他看别人奇怪,别人看他何尝不是奇怪的。
总有卖弄者滑到琴汐冠附近,舞动那么两下绝技,比如在空中翻那么几下,周围的人,总是善意的毫不吝啬的大力鼓掌。但是琴汐冠并不觉得这些人做出这种姿态有什么精彩的,作为三代舞道者,别说打几个旋子,就是在空中旋十多个三百六十度的旋子,都是普通的基础的基础。好吧,这个笨蛋又以他个人对世界的尺度去衡量这个世界,在某些时候,他只是个社会的新鲜人,没有任何生活常识的白痴、脑残,虽然他自己认为自己是那么的优秀。
溜冰场的中心,一只巨大的玩偶灰鼠,捧着一盘子饮料笨拙的穿行在人们中间,那是南道贺富,这个溜冰场正是这个笨蛋的打工之地。
从小,琴汐冠就不喜欢违抗父亲的每一句话,就如他的出生,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诫他,你是带着某种责任而出生的,你是依附在父亲这个大树上的没有根部的藤蔓,你可以以任何方式去生存着,但是这里唯一的尺度是,你必须是作为一个附属品一般的去生存。他来到这里是因为一个父亲的要求,他必须跟这个在他看来,只是一时冲动而做出的孽障,现在……他不得不坐在这里,履行自己的义务,是,他认为这是义务,即使……这些来自于人间的声音并不招惹他讨厌。
笨拙的灰鼠穿越重重危险,终于挣扎到他的面前。灰鼠看下他,低下自己巨大的头颅,他很害怕,依旧不知道怎么和这位高贵的人接触,那个人一直不理自己,但是他无论到哪里,他都在默默的跟随着,没有答案,于是他越加的惶恐。
灰鼠捧着托盘来到他面前,琴汐冠看着他,他在讨好自己吗?那杯装在廉价玻璃杯里的廉价的粉红色的饮料,那些浮沉在杯子里的方形冰块,在那个人颤抖的手中撞击着,他还是那么害怕自己吗?三天了,他依旧害怕自己。
灰鼠的眼睛,上下眨巴着,人工睫毛呼扇呼扇着,琴汐冠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不讨厌灰鼠这种动物,真的,这场地中间,有十几只这样的毛绒玩偶,可爱的猫儿,骄傲的白鹅,漂亮嗲嗲的兔子,可是,他就是看着这只耗子顺眼。
缓慢的,带着迟疑的,有些疑惑的,琴汐冠把手慢慢伸出,灰鼠眼睛不停的嗲嗲的眨巴着,他并未撒娇,他这是为了推销饮料而做出的习惯性的动作,但是琴汐冠确实第一次看到。
终于,琴汐冠拿到了那个细长型,带着螺旋管子的饮料杯。灰鼠真的高兴了,他每次卖出饮料都会做灰鼠的绝招,就是双手高举,屁股卖力的摇摆几下,然后他踢踏着他的巨大的毛绒冰刀靴子在那里笨拙的转几下,故意摔倒。但是安心,无论他怎么举爪子,怎么摔跤,他的饮料托盘都会安全的,稳妥的在他的手里不会掉下去,那些饮料一滴都不会撒出去。
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令琴汐冠很惊讶,甚至一些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慢慢的攀爬在他的眼角。端起那杯以前从未喝过的饮料,琴汐冠低下头犹豫了一下,小小的喝了一口,哗……肚子里的焦躁,来自夏日的炎热之意顿时去了。
酸酸的,甜甜的,很爽口,很好喝。
灰鼠冲他挥舞下手,继续去做他的推销饮料的生意去了。这次的滑行,他的心里是很清爽的,他喝了,虽然只是浅浅的一口,但是看到了吗?他在笑,看啊,他的笑容多么好看,南道贺富不清楚这胸口里的巨大狂喜是多么的按捺不住,神啊,他对自己笑了,神啊,那么……自己安全了吗?
捧着杯子,琴汐冠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们,他们或紧紧的拉着手在小心翼翼的转圈,或者快速的兜圈,世界是个圆,所有的人都在转圈,一圈又一圈。
一些高音喇叭放出的轻快音乐响着,没人会突然跑出来袭击他,没人在角落窥视着他,没人在观望他,当然在这里也没人来讨好他,期盼着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在这里他是平常的,他与这些众生平等。
“你好!”有人跟他打招呼。
琴汐冠低下头,那是一位七八岁的穿着粉红色小裙子的小丫头。她梳着朝天的羊角辫子,辫子上还栓了两个小草莓,她脚下的小冰刀靴还是粉红色的。
琴汐冠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没人跟他这样直白的说,你好。他们喜欢说您好,喜欢在您好之前加上尊敬的,伟大的,令人敬畏的这些词汇。
“你的老师没告诉你,在别人问好之后要回礼吗?”小丫头气鼓鼓的看着琴汐冠,仰着脑袋训斥他。
琴汐冠看下左右,略微尴尬的点点头,甚至他还手足无措的抓抓手里唯一的杯子:“好!”他回了一个字还点点头。
“你的老师没告诉你,在公共场合要守规矩吗?”小丫头掐着腰继续训他。
老师?琴汐冠很认真的想着这个问题,她说父亲吧?父亲没告诉他如何守规矩,他只是告诉自己,世界必须按照他们制定的规矩走,他们天生就是命令他人的人,一切的不安因素都应该消灭,这是他的世界。
琴汐冠摇摇头。
“你知道皮托托吗?”小姑娘招招手,琴汐冠只好从栏杆上蹦下来,弯腰看着这位小姐,即使是她借助冰刀的高度,但是她还是很低,他只好弯腰和他说话。对待女士要有最起码的尊重,这也是琴汐冠所受到的教育,即使这位女士只有七岁左右。
“皮托托不守规矩,坐在栏杆上,阿木劝解他,他不听,结果他摔断了他的脖子,现在只好坐轮椅,走到哪里都要他妈妈推着他,他妈妈总是哭。”小姑娘对他说到。
她在劝解自己吗?她的意思是自己不该坐到栏杆上吗?琴汐冠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试探的小心的问:“哦,那位皮托托?他现在还好吗?”
小姑娘双手一滩,遗憾的,可爱的耸耸自己的肩膀:“我不认识他,我的妈妈听滑冰教练说的,不能坐到栏杆上,不能不守规矩,不然就会变成皮托托。”
好吧,这个大概是每位担心孩子安全的母亲用来恐吓自己孩子的编造出来的悲剧人物。琴汐冠回头寻找了一下,所有的座位都被占满了,他没有坐的地方,他扭头去看那只卖饮料的灰鼠。
灰鼠早就停下来,担心的看着他。他在担心什么?怕自己一巴掌拍死这个掉了门牙的小姑娘吗?琴汐冠瞪着他。
灰鼠迅速滑过来,飞速来到他面前。
“给我找个座位,这位女士说,我坐在这里会变成皮托托。”琴汐冠对他说。
灰鼠大力的点头,迅速离开,不久他扛着一把并不华丽的塑料凳子来到琴汐冠面前,颜色还是他不喜欢的绿色的。
就这样琴汐冠坐到了栏杆后面,现在的他低了半截,从栏杆的缝隙里看那些滑冰的人。
“为什么,你不去滑冰呢?”小姑娘显然没有走的意思,她靠着栏杆,有话没话的唠叨,可怜的灰鼠继续去做他的推销生意,一边走,一边看着他,生怕着万一这位爷有什么不高兴的举动。
为什么不滑冰?琴汐冠想了下,他不会啊,是的他不会。
“我不会。”他回答。欺骗一位女士是可耻的,尤其是还是这么可爱的一位“无齿”的女士。
“真遗憾。”“无齿”的女士低低叹息了下。
“是啊。”琴汐冠叹息了下,继续发呆。
小女士慢慢的用手搓着那些金属管子,做出很大度,很随意,当然这种情感如果发生在成熟女士的身上是很有情趣的,可是这孩子太小了,看上去就很有趣:“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啊!我还有一些时间。”她甚至抬起手腕看看自己的玩具表。
从来和别人没这样交谈过的琴汐冠,终于笑了,他无声的伸出手抚摸下小丫头的头顶:“好,那就麻烦你了,女士。”
琴汐冠从未穿过别人的鞋子,最起码在他的记忆里,他没有这样的尝试,但是假如他想进入溜冰场,那么他必须拥有一双合脚的溜冰鞋。
“先生……您的鞋号?是多少号?”取鞋处的女服务生脸颊红红的问琴汐冠。
啊?自己的鞋号?什么鞋号,鞋号要分号吗?琴汐冠在小女士的注视下,窘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个非常普通的任何人都明白的问题。
“我……我……我……我来吧。”身后有人用熟悉的,磕磕巴巴的语气说着话。
琴汐冠坐在那里,巨大的灰鼠玩偶脑袋放在一边,南道贺富放下自己的负重,他浑身就像被水淋湿了一般,一股子玩偶内部的汗酸散发着。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弯腰拿着几双鞋子,帮琴汐冠试穿着,而且在这之前,他甚至去这里的小商店,买了一双最好的纯棉袜子,他小心的帮琴汐冠穿好袜子。
“我不建议你去下面,你穿的太少了,寒气从下面向上的。”这是南道贺富第一次在琴汐冠面前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没事。”琴汐冠这样回答,他想去那样快速的享受一下不一样的速度,那些人看上去,似乎很快乐。他们都有着最最基本的要求,为简单的事情而高声大笑着,他从来没有这样大笑过,从未有过。
小心的,缓缓踩在冰面上,能好好的站立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虽然琴汐冠很想保持一下平衡,很想就像身边那个飞速滑过的那个丑陋的年轻人一般的划个弧度。但是,琴汐冠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在趾高气昂的踏入冰面,险些扭了自己的脚脖子之后,琴汐冠小心的双手紧紧握着那些肮脏的,磨得发亮的铁栏杆,现在,他开始后悔,非常的后悔。
“我刚开始也这样。”小女孩倒着在他面前卖弄。
“是……吗?”琴汐冠吃力的“行走”着。
灰鼠再次穿上自己的装备,这次他没卖饮料,他小心的跟随在琴汐冠身后,全心全意的跟随着。
“贺富,你怎么不去上班?”一位主管高喊着。
南道贺富扭过他那颗硕大的“鼠头”,他担心的看下琴汐冠,小女孩冲他笑笑:“贺富哥哥,我会照看好他的,真的。”
南道贺富用巨大的老鼠手掌比下大拇指,转身离开这里,他需要打工,今天他打了三份工,他需要钱,许多的钱。
“我叫海琴,我是外国人。”小丫头自我介绍着。
琴汐冠点点头,巴拉住栏杆,艰难的转身,现在,他再无一丝耻笑他人的意思了。
“这里是我爸爸开的。”小丫头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再次在他面前倒着滑。
“你是贺富哥哥的朋友吗?”
“贺富哥哥没有什么朋友的,他像个远古化石。”
“你是做什么的……”
海琴的话很多,她叙述的方式很奇怪,一直在跳跃,琴汐冠无法跟上她的节奏,只好一言不发。
“啊……!”溜冰场的中央,突然有人大声惊叫。
人们四散着,大声叫唤着,琴汐冠站在那里,他看着那个地方,有人暴虐了,在宣泄情绪,舒缓压力的地方发生情感暴虐,这很奇怪,当然,这也没什么,他是乐医啊。
琴汐冠想了下,他没有带任何医器,属下也没有跟随,唯一可以用的是隐藏在袖子里的那串铃铛,于是他举起手……接着……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是啊,他还穿了一双溜冰鞋。
后脑勺亲吻冰面之后,琴汐冠脑袋发蒙,刹那间空气停顿,一切空白了。有人抱着海琴离开,海琴拖着他走了七八米,惊叫着放弃了。人们自己顾着自己的跑着,巨大的溜冰场,就剩下了他自己。
琴汐冠缓缓的坐起来,那个浑身是血的三度暴虐症患者,他的皮肤上已经憋出了血珠子,啊,只是个小小的暴虐症患者呢?为什么,会这样狼狈呢?琴汐冠一脸苦笑,坐在那里再次举起手,那个暴虐症此时离他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
一双奇怪的大手托起琴汐冠,给他来了个大大的公主抱,琴汐冠仰头看去,那是……一张滑稽的灰鼠的脸,它向前冲着,有个声音在灰鼠的内部大喊着:“没事……没事……没事……”
琴汐冠侧头看着那个快速追赶着目标的暴虐症患者,此刻,他们是这巨大的溜冰场唯一的目标,他需要发泄,他需要消灭,所以他穷追不舍。
“一会,我挡着他,你赶快跑。”南道贺富大叫着,巨大的鼠头高高仰起,就像个鼠辈英雄。
被世界漠泯灭了所有的情感琴汐冠,突然恍然大悟一般的笑了,他侧着脑袋看着他,恩,也许,也许真的可以找到呢,我爱的,爱我的人……
凋零
有人说,神的本质是人。现在,神很不快乐,一条街上有一半的“神”在忍受着失业和经济崩溃的强大压力,为了调节国民的情绪,电视节目、公司广告、政府以及各国乐医总裁所用尽手段尽量安抚市民情绪。
“第十九套全民放松操”这是各国科学部门为了松懈人类压力而编撰出来的第十九套体操,据说效果还是不错的。
“紧绷,紧绷,再紧绷……呼……完全的把不愉快,紧张全部呼出去,一点点也不要剩……”巨大的电视屏幕上,那位漂亮的全民代言人彩素儿表演着放松操。
包四海坐在一张报纸上,跟着街头的大电视在做放松操。他终于有工作了,整整十五天的拼搏,他终于在白水城郊区的一家财政部下属的一家工厂,找到了一份薪水微薄的工作。
没人能了解四海的执着,没人能懂得他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满足了?”鱼悦站在包四海的身后,看着自己这个捡来的小弟,他自己觉得能憋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恩,满足。”包四海继续呼吸着,脸上的表情很满足。
鱼悦笑了下,接过易两递给他的一张旧报纸,坐在了自己小老弟的身边,随着他一起呼吸,其实做放松操是很有意思的。
“小时候……”包四海看着广场上的大屏幕突然开口。
鱼悦闭起眼睛,双手放在膝盖上:“恩?”
“羊皮弄有个叔叔,他在一家财政部下属的公司上班,每次过节,他都扛着许多福利回家,他的妻子很骄傲,孩子很骄傲,父母很骄傲,后来他们买了新房子,离开了羊皮弄。走的那天,是公司的车来接的,当时我奶奶指着车上的商标对我说:“四海,如果你能去那样的地方上班,奶奶就是死也瞑目了。”包四海看着广场上来来回回的行人,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那么,奶奶现在可以瞑目了吧?”鱼悦睁开眼睛扭头看他。
“不知道,我想去工作一下,我知道我这样的要求很任性,哥,你想过吗?像好好那样的孩子越来越多的时候,也许音乐最终也只是生活里的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这些乐医会走向哪里?”
鱼悦笑了下:“谁知道呢,也许会在天桥下卖唱,或者去酒吧串场什么的吧。”
包四海笑了下,慢慢站起来:“哥哥,怎么会到白水城来,可怜的乐医总裁所,一定以为你有什么动作呢。”
说完,包四海伸出手,拉起自己的哥哥。
“宝云说,我该给你买套西装。”鱼悦对他说出自己简单的理由。
包四海冲鱼悦笑笑,突然声音里竟然带了他不屑带那股子煽情味道:“哥……谢谢你。”
鱼悦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拍拍他肩膀:“说什么呢,傻瓜。”
“哥,其实我不喜欢做乐医,而且,背负着那个姓氏,我觉得讨厌。这些年,我总是在想,如果没遇到哥哥们,如果我还是那个小混混,我最最伟大的理想就是做个有钱人,可以自由自在的挥霍着,过着拿钱砸人的、无耻的一辈子都实现不了的生活。现在,什么都有了,为什么我还是如此不知足,是我要求过多了吗?”
包四海背起他的那个帆布书包跟着自己的哥哥,一边走他一边说着自己的心里话。这个包包,这样的背法对他来说也是最后一天了。
鱼悦停下脚步:“随你喜欢的去活着吧,前面有我,后面有其他人,四海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就好。”
包四海长长的伸个懒腰长长的呼气,眯眯眼睛,他知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做自己,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如果世界上每件事情都能遵循着好的轨道去走,那么世界也许就不再是世界了。
广场边的西装店,鱼悦和包四海都不知道的牌子,他们只是来买西装……而已。
鱼悦坐在椅子上,看着服务员帮包四海量身体,那位女职员一边量一边对身边的人说:“裤子要收大一些。”
包四海涨红了脸,该死,她不用这么大声音提醒别人自己腿短身材矮吧?
忙忙乱乱中,两套修改好的合身西装被易两抱在身上,现在包四海穿着一整套深蓝色的象征着成年人的双袖扣休闲西装,甚至还打了同系的领带,他的头发被他向上拿发蜡拉直了一些,别说,看上去的确也高了许多,包四海插着腰对着镜子左摇右摆很是得意,易两莞尔。
鱼悦很认真的为自己的弟弟配着皮带,皮包,领带夹,袖扣,他不停的从口袋拿出小纸条看,孙宝云提示的东西一样他也不敢落下。
“完美,完美!”站在阳光下,包四海颇有些雄赳赳的样子。
鱼悦从身后拿出酒壶灌了一口,看下弟弟,真的,他也是很满意的。看啊,多快,当年那个小豆芽,转眼从这个国家最好的商学院毕业了,现在还成年了。
包四海大懈声,引得路人笑着侧看他,他却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他笑完,转身冲着鱼悦深深的鞠躬:“谢谢……”
一滴眼泪慢慢滑下,低落在商店门口的水泥地面上,很快淹没不见。
鱼悦扑哧笑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傻孩子的感谢,只好责怪了一句:“傻瓜。”转身走开。
“人都走了。”易两冲着一直弯腰不起的包四海提示。
包四海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在脸上擦了一会才站起来,眼眶红红的。
“恭喜你,成年了呢。”易两从口袋摸出一个打火机递给他。
“我不吸烟。”包四海接过去,嘴上虽然那样说,但是还是把打火机放在口袋里,手却没拿出来,他很珍惜的握着。
易两扭头看着广场上的双面大屏幕,突然问包四海:“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大屏幕上彩素儿在周而复始的带着大家做放松操:“呼……吸……吸……呼!”
“吸你妈个头啊,根本不顶用,我还是这么紧张。”包四海突然来了一句,然后扭头对易两问了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易两恢复了老样子。
华莱西亚看着钬溪节的眼睛,她从切尔汶来的,在来之前,她准备了三天的台词,甚至她收集了最恶毒的骂人之言。
钬溪节经过这段时间的保养,已经恢复了人模人样,这人就要活一股子钱气,如今,渔夫的样子已经荡然无存,钬溪节再次变成了钬大少。
“他们说……你找我?”钬溪节丢下自己的打火机,就像跟一个很平常,却有段时间没见面的人说话一般打着十多年没见的招呼。
“啪!”华莱西亚的耳光完全不走大脑的招呼了出来,打的脆响。
钬溪节完全没有任何感觉的,打个响指,招呼过一脸惊讶遮掩不住的侍者:“我要一杯啤酒,这位小姐要一杯……你看着给。”
喝下一口冰凉的啤酒,钬溪节舔下上嘴唇的泡沫,他看下华莱西亚面前未动的饮料,然后打了一个长长的嗝:“呃……!”
“华莱,你有三十多岁了吧?”他这样问她。
“啪!”华莱西亚再次给他一个耳光。
钬溪节还是好不在意,仰头把啤酒喝的底朝天:“服务生,麻烦,再来一杯!”他在高级会所里,犹如一个渔夫一般的大叫着,完全不管这里是哪里,或者这里都坐着一些什么人。
“你怎么还不嫁呢?”
“啪!!”
“你个性这么强,没人敢娶你吧?”
“啪!啪!”
“你……等下,我喘口气,再要一些啤酒。”
钬溪节要了二十大杯啤酒,他脱去上衣,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侧着身子,靠着座位打量着,穿着一身火红艳妆的华莱西亚。
“我听说……这女人一过三十……”
“啪!”
“就开始乳房下垂。”
“啪!啪!”
“皱纹横生。”
“啪!”
“开始用艳丽的颜色掩饰自己的苍老。”
“啪!啪!啪!”
钬溪节擦下鼻血,用餐桌上的雪白的台布,他甚至擦了一把鼻涕,他还大力的从喉咙里咳出一口痰。
会所里的顾客也许被恶心到了,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人们结帐走人,无论如何,看一个女人一句话不说的甩男人耳光,刚开始也许是新鲜,但是,那个女人的眼神太可怕,别人都害怕被殃及到,毕竟,这里是乐医休闲聚会所。
钬溪节耸耸鼻翼,鼻血还在冒,他拿起一边的餐巾纸,拧了两个长条塞进鼻子里,继续他的话题:“华莱西亚,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接着他缓缓的闭起眼睛,等待着这个婆娘的排山倒海耳光……
他等了很久,应该来的耳光没来,于是他睁开眼,面前的华莱西亚,泪流满面。
钬溪节敲敲桌子叹息:“我最讨厌女人哭了。”
华莱西亚转身快步离开,几乎是一边哭,一边快步的离开,她一边离开,一边捂着嘴巴,一边护住心口,心口里,曾经有个艳阳一般的少年对她说。:
“西亚,你快点长大,等你的小咪咪长成大咪咪了,我就娶你,真的,我发誓!”
今天,华莱西亚穿了一件低胸礼服,咪咪硕大,乳沟性感,她等一个男人等待了十多年,然后这个男人对他说,你嫁了吧。
钬溪节结了帐,鼻子底下插着长条的卫生纸,大摇大摆的带着一胸口的血渍离开会所。
帝堂秋开着车子在会所门口等他。
一路上,多年的好友一句话都没交谈,只是走到乐医仲裁所门口的时候,帝堂秋熄了火,还是一言不发的看着钬溪节。
钬溪节摸下开始肿大的右脸:“妈的,怎么老打右脸。”
帝堂秋无语的甩了车门,转身向里走。
《吴岚乐医仲裁所会议室》,帝堂秋走到门口倒是犹豫了一下,因为,这里毕竟曾经归他管,不过现在这里的主人叫钬汉泰,是他身后这位钬大少的爸爸。
今日,帝堂秋他们来到这里,是因为吴岚乐医仲裁所下了紧急求助令,这份求助令不针对某个派系,而是针对所有具有一定等级乐医。
“请您这边来。”负责招待的依旧是帝堂秋以前使用的旧人,他看到帝堂秋依旧是那么尊重,尊重之外加了一些客套。
几百人的礼堂,第三方乐医的牌子挂在左边,这样被正正式式的挂出来,还是第一次。鱼悦拿着一份街边买的娱乐版报纸依旧看着他感兴趣的八卦,偶尔遇到晦涩难懂的词汇了,他会从口袋摸出一本袖珍字典查下。
帝堂秋坐到了鱼悦身后,有鱼悦的地方他从来不跟他走在一排,坐在一起,尤其是公共场合,这是个态度问题。
他刚坐好,身边的奉游儿悄悄伸过头:“如何?”他悄悄的问。
“大概挨了几十个耳光,而且只打他右脸。”帝堂秋回答。
“打那边就对了,华纳西亚是左撇子啊。”奉游儿很认真的回答。
“……”帝堂秋觉得他高估了此人的智慧,于是决定不再和他交谈。
奉游儿冲站在门口的钬溪节热烈的打招呼,并且招呼他过来坐下,钬溪节却看着正台上也看着他的父亲,自从离开家,他们父子,还是第一次见面。
钬溪节看下左右,随手捞了一把椅子,靠在墙角坐下,他不想做融心的乐医,也不想跟第三方乐医一个阵型,他是个废人,他觉得墙角挺合适的。
偌大的礼堂,吴岚最最精锐的乐医都聚集在此,今天,这场聚会却是多少年来的第一次。
中间的是融心。
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24
右边的遗族。
遗族后面挂了一个牌子——《舞道者》。榔头拿着一部游戏机在那里埋头奋斗,蝴蝶君坐在他身边,他面前的牌子是他自己临时加上去的,一张白纸,上面拿了油漆笔写着《的家属》,那两块牌子合在一起就是《舞道者的家属》。
没人去理会蝴蝶君的恶趣味,因为有人比他更加过分,乐医的世界从来就是如此的畸形。好比舞道者前面的那三排人,他们的脖子下竟然挂了一个大鱼头,那的的确确是大鱼头,离这些人很远就能闻到那扑鼻子的腥气。
那些人是遗族,据说是很隐秘的一族,今天他们在过一个很奇怪的节日,据说这个节日要带鱼头辟邪。
来自乐灵岛的威胁
台子上,一位年轻人,拿着一根能伸缩的棒子准备给大家做讲解。大概是第一次,这位年轻人,好像很兴奋,他的脸上泛着油光,身上的乐医袍子崭新,转过身去背后的折叠线那么的清晰,看样子今天才上身。
钬溪节认识这个人,他是自己的堂弟,以前他总是喜欢说:
“哥哥,你先走。”
“哥哥,你先请。”
“哥哥,你先吃。”
“哥哥,你先……”
钬溪节无所谓的坐在墙角,他不是有心要来,只是,帝堂秋求他一起来听下,现在……他也活得确实无趣。
“各位尊敬的乐医,首先代表乐医仲裁所感谢大家的到来,在下钬溪照,现任吴岚乐医仲裁所……副所长,受所长委托……”
这位眼睛很像钬溪节的青年,大概过于兴奋,他滔滔不竭的明着暗着说着乐灵岛对自己的评语,岛主大人对他的“关照” ,“期盼”,未来会如何如何。一段简单的开场白他说了十来分钟,现场有人捧场,有人就不在乎他,一声不吭的是中间的融心派系,不在乎的是两边的说不清道不明无法归类派。
“可算被他逮到机会了。”奉游儿笑着侧身跟帝堂秋小声说。
帝堂秋冷笑了下,回头看看已经开始打瞌睡的钬溪节。
“你觉得你强迫他来,能激励到他吗?钬溪节的脾气你我最清楚,小时候他和知意生气,哪次不是知意去道歉。”奉游儿有些怀疑。
“他现在吃咱们的,住咱们的,花咱们的,他总要做点什么吧?”帝堂秋无所谓的说。
“你觉得他会加入我们吗?不能吧?我说糖球儿,他不是我们啊,那个大火炮……”奉游儿唠唠叨叨的。
“你有完没完!”帝堂秋瞪他。
“没完,我就觉得不踏实。”奉游儿理直气壮的没话找话。
田葛悄悄伸出手,对着他大腿一拧,现场突然传出奉游儿抑制不住的呼疼声。
“哎呦!”接着他蹦起来。
钬溪照愣了下,他看下奉游儿,别人也安静的看着他。
“我要去厕所。”奉游儿只好这样说。
有人哈哈大笑,奉游儿一本正经的走出去。
钬溪照尴尬的笑下,想说什么,但是底下已经气氛全乱,他根本压制不住场子。
钬汉泰咳嗽了两声,现场的气氛慢慢安静下来,这位父亲根本不看墙角的儿子,他的表情很平静,就像他最近的所作所为一般,公平、正义、实在,每个人都说他是一位很好的所长,比以前任何一届都要好。
“会议继续。“钬汉泰瞪了钬溪照一眼,对于这个过继来的儿子,他发自内心的厌恶,他是如此的烂泥糊不上墙。
钬溪照脸上变了一下,一股子尴尬和委屈悄悄的在心里抓抓几下,他知道自己又做了错事,他再次引起了新爸爸的不满。很快的他把这种不好的情绪转嫁到自己不是钬汉泰亲生的这件事情上,最近他总是这样。
“各位,今天这次紧急召集是迫于无奈的,大家看到,只要是在吴岚的乐医派系我们都邀请到此,因为……吴岚,不止吴岚,这个月,暴虐症患者的数量翻了了一百多倍,按照这个数据发展下去,三个月后再想不出新的办法的话,病患会发展到上百倍,甚至更多。所以,今天我们乐医仲裁所要再次宣布一件并不好的消息(他停顿了一下),人类体内的暴虐基因升级了……”
现场安静了几下,突然就像一滴水缓缓的滴落滚滚热油当中一般,炸了!
钬汉泰没说话,他眯着眼睛小心的透过自己的眼缝观察着现场人们的表情。最近本来就十分疲惫的融心各部分的首领、代表、族长已经隐约知道真相,炸了锅的是小派系,第三方乐医好像……也得到了消息,也难怪了,有帝堂秋那样的人精在。遗族根本炸了锅,开了无数的小型圈子讨论,表情很是不好。钬汉泰没插话,没阻止,他由着大家议论,他们能议论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没关系,大不了仲裁所管晚饭。
大约十多分钟后,那些喧闹的人大概觉得无趣了,他们慢慢停止讨论,安静的坐回原来的位子,眼巴巴的等待着钬汉泰这位新任所长讲话,毕竟,他们想求得最深入的真相。
钬汉泰站起来,他很满意这种安静的效果,如果舞道者那个破游戏机再声音小一点就好了,可是他又不能发挥他的权利和某些威望去压制什么,那是第三方乐医的人,而且舞道者的地位很奇妙,他招惹不起。
“诸位,就像感冒病毒与抗生素的关系,感冒病毒是跟着抗生素走的,当人体从习惯乐医的治疗开始,这些基因就开始产生变化,过去的连续使用了八百年的痴缠,已经慢慢被这个世界所取代。万幸,我们还有乐灵岛,我们伟大的岛主以及相关机构在几百年前就预料到这一天,所以,新一代的替代乐谱已经出来了,它的名字叫“救世”。这组新曲是乐灵岛多年的心血之作,也是我们为了应付新的暴虐症耗费掉无数先辈心血铺成的曲谱……”
现场再次开始炸锅,这次就连融心本部都开始大肆议论,无数人一辈子都苦练痴缠,改良痴缠,当世界进步,只是一个小小的转变,世界已经否定了他们以前的成绩,那么今后失去各自有特色的痴缠,大家还是大家吗?宗族还是宗族吗?那么……他们的特权还能保有吗?乐灵岛会把新的曲谱共享吗?共享的代价是什么?乐灵岛会开出什么条件?原本最近开始对乐灵岛不够威严有些动摇的派系又开始整理自己的心态了。是啊,有风也好,那些所谓的第三方也好,他们有这么强大的预见性吗?他们还能面对世界新的变化,迅速作出反应吗?什么叫强大,乐灵岛这才叫强大吧,几百年前就预见了。
钬汉泰严肃的挥挥手,他的眼茎讽的看着屋子里另外一个角落,那里坐着吴岚最高权力机构的某些代表。现在,一直默不作声的乐灵岛会逐步,逐步开始掌握这个世界,是啊,岛主大人看小丑戏的兴趣已经没了,他又开始掌握这个世界了。
现场立刻恢复了安静,有所求的人们立刻严肃的挺直他们的脊梁,他们看着台子上的钬汉泰,钬汉泰浑身无比通泰,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各位请安心,只要是乐灵岛的好属下,你们都会很快拿到乐灵岛的第一期救世乐谱,对于有贡献的,始终跟随乐灵岛的有功之臣,乐灵岛很快就会配合节奏送去救世第二卷,第三卷。”
这是一则有人欢喜有人愁的消息,大家都清楚自己做了什么,那位高高在上的岛主大人,再次像他这几百年来一直做的老游戏一般,再次控制他们,牢牢地把他们,他们的家族握在了他的 掌心。
钬汉泰对钬溪照点点头,钬溪照迅速指挥现场的服务人员发下一些表格,从第一张表格发下去开始,世界开始颠覆了,吵杂了,就连一向安静的帝堂秋也惊讶的看下表格,看下台子上的钬汉泰。
钬汉泰再次的坐回位置,恢复了老样子,眯着眼睛露着他的招牌老糊涂的微笑,其实他正从眼角观察着这些人的表情,任何一点细微的不和谐他都会牢牢的记在心里。不要怕,如今他已经紧紧把他们掌握在手心,他会跟他们算账的,他会的。一切不和谐的,不配合的,不服气的,不臣服的,不依附的,都会成为杂草,必须铲除他们,一个不留。
每个人的手上都有一份新的仲裁所新拟定的章程,也就是新的规矩,乐医治疗费用不但没考虑目前的金融恐慌,它的价格整整翻了四倍,除了上回为了对付莱彦有风之前的价格,它整整涨了四倍。
地方政权的一位代表站了起来,他想说些什么,钬溪照冲他笑了下,低头对着麦克风说:“你们可以拒绝,我们没意见……这是,对你们对乐医这几年不尊重的惩罚。你们以为借着有风对我们的威胁就可以进行双面打击了,降低乐医福利,降低乐医待遇,悄悄瓦解乐灵岛的统治,这就是你们这几年明里暗里做的事情,恐怕从开始你们的算盘就打错了。有风也罢,融心也罢,首先我们都是乐医,从根骨上,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家里闹,你们进来参合就没意思了。议员先生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教训一次就够了,第一代大逍遥和大智慧的悲剧,我们不会再令其发生了,有件事恐怕要告诉诸位,有风这次和我们达成了共识,治疗费用他们也涨价,不涨价不成啊,大家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下个星期,莱彦会再次打开国门,恩,世界在变呢……是吧,诸位?”
鱼悦慢慢的把张新的所谓的“世界新规律”放在一边,他站起来,看看钬汉泰,微微点点头,转身向外走。
“鱼悦先生,我有事情跟您说,请到这边来。”钬汉泰站起来,对他很尊重的点点头。
鱼悦看下帝堂秋他们,帝堂秋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其他人也是如此,鱼悦的态度即是他们的态度,他走大家走,他留大家留。
十分钟后,鱼悦坐在一家大大的休息室,喝着上等的新茶,听着钬汉泰的另外一套说法。
“岛主大人,一直很惦记小岛主您。”钬汉泰恭敬的站在那里说话。
鱼悦厌恶的瞪了他一眼,谁是他家小岛主?
钬汉泰并不在意,他知道他会如此。
“岛主大人说,作为他的儿子,您一定会有更好的对付方式,您也会全部免费的拿出来,一个钱不要的贡献给这个世界,您就是这样品行高尚,无比正直的。”钬汉泰带着赞赏的,好不遮掩的恭维到。
鱼悦皱皱眉头,他就是这样想的。没错,作为他,并没有跟随世界变化的脑髓,但是他受的音乐教育不一样,他是被人鱼带大的孩子,不管痴缠也好,救世也罢,他会根据新的暴虐基因很快转换新的曲子,在乐医这条道路上,他根本就没跟随世界走过,他一直在走自己的道路。
钬汉泰亲自从随从的手里端过一些点心双手放在鱼悦面前,他陪着小心和笑脸说:“岛主大人告诉我,有件事情,你可能忽略了。”
鱼悦抬头看下他,钬汉泰笑了下:“岛主大人叫我转达一句话。”
“说。”鱼悦说了进家的第一个字,如果他不是钬溪节的爸爸,他连半个字都吝啬给这种人,他讨厌这种人。
“岛主大人说,小岛主忘记了,世界上只有一个鱼悦,鱼悦的东西未必是适合世界的。而且,他知道您肯定是最爱家人的人,您一定舍不得失去任何一个。”
钬溪节说完,转身悄悄退开,带着人进了里面的屋子。
鱼悦呆了,他扭头看下家里的人,一直以来,他从未把乐灵岛放在眼睛里,他不认为他们有威胁到自己的东西。
对啊,自己回去,会迅速作出新的曲谱,新的曲谱也许帝堂秋他们可以使用,看看自己这家人,四大家族的后裔,舞道者,田葛和萧克羌都是亲手带出来了,这一带都快五个年头了,他们传承着鱼悦的音乐,月光的音乐世界,他们已经远远地超越了这个世界上的乐医。融心也好,有风也罢,他们都远远的超越了,走了很远。可是……他们适合的东西,这个世界上其他乐医适合吗?那种奇怪的演绎方式,对音乐的另外一个角度的诠释,他们理解吗?能领会吗?
这不是一个曲谱的事情,而是两个世界观的事情,假如……假如强迫自己的家人依照原来的价格继续去工作,接下来,全世界全部会涌来祈兆,鱼悦的家很小,就是把每个家人分成几百份,都不够这个世界瓜分的。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年乐灵岛不惜余力在创建学校这件事情上压制第三方乐医,有个人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就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钬汉泰一番话,突然警醒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全部。帝堂秋面无表情的看着鱼悦的背影,他在等待着这个家的家长的决定,每个人都是如此,只要鱼悦一句话,大家都会向前冲,即使是粉身碎骨都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鱼悦不能这样做,他不能……
鱼悦靠在沙发上,仰头看下身后的家人,他突然问了帝堂秋一句话:“你说,我哥是不是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
帝堂秋点点头。
没错,有风遇到了和鱼悦一样的问题,如果有风不涨价,全世界的难民都会涌到莱彦,有风的幼苗才刚刚展开,这种善意的依附会生生掐断有风刚刚建立的国度。所以,跟随融心一起涨价是唯一的办法,也是……他们唯一能作出的正确决定了。
“您想展翅高飞,也要羽翼丰满对吗?”钬汉泰从一边的屋子里,小心的捧出一份新的的文件放置在鱼悦面前。
鱼悦随意的翻看了两页,他没有表情的递给帝堂秋他们传阅。
要说,那位岛主大人真的是为自己设身处地的去想了,全部收入一份不用上缴,承认第三方乐医开办学校的权利,允许他们在祈兆开办第三方乐医的职能学校,甚至乐灵岛会亲自拨款为他们修建学校和宅邸。光第一期的拨款就有三十亿华塔,而吴岚现任的旧皇族最最豪华的宫殿,才不过价值两亿华塔,那位岛主大人想修建一栋金子铸造的窝把这个不听话的孩子禁锢起来。这份合同大约有三十多条,每一条都是给鱼悦的种种好处,只要他签署了,就连襁褓中的那位小宝宝每个月拿的钱都比总统大人的薪水多。
那份传阅完毕的合同再次回到的鱼悦手里。
鱼悦看着墙壁上用金箔打造的乐灵岛,他苦笑的叹息了下:“真是,不甘心。”
说完,他拿起笔,签署了他一辈子想起来都恨得咬牙切齿的东西。从海洋里湿淋淋的站起来开始,他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能威胁到他了。
钬汉泰小心的伺候着,他万分珍惜的收起文件,小心的双手捧着放进屋子里的保险柜。锁好柜子后,钬汉泰脸上的表情无比兴奋的搓着手,他陪着笑脸对鱼悦说:“岛主大人对小岛主的这份宠爱,真的是没的说了,小岛主比起我那个不争气的逆子不知道强上几千万倍呢……”
鱼悦没理他的唠叨,他烦躁的站起来,转身走出这间屋子,半刻都不想多呆了。
最后走出去的帝堂秋和田葛对望了一眼,田葛无奈的摇头:“我们还是连累到他了……”
帝堂秋回头看着那个带着一脸所谓真诚笑容的现任所长,他努力抑制住想要干一些什么事情的强烈的不满的欲望:“是,我们先牵绊住了他的脚步,接着我们强行掐断他的翅膀,我们都以为自己很强,可是我们没想到,我们竟然会成为威胁他的工具,我们都是傻瓜,都是那个岛主大人的玩具,可笑的玩具而已。”
走在最前头的鱼悦,走了几步,听着后面的脚步不对,他回头叫帝堂秋:“嘿,堂秋,走了,回家,宝云说做了最好吃的火锅呢!”
此刻,那个人一脸笑容,完全没有任何的被威胁到的不悦。是,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只是刚刚开始……
增高鞋
“哥哥,等一下。”钬溪照站在乐医仲裁所的门口等候钬溪节,帝堂秋看了一眼一脸不甘愿的钬溪节,这个人现在显然并不想跟家里的人接触。
罗宽停下脚步站在了钬溪节后面,鱼悦没回头的说:“早点回来,有事情和你商量。”
“好的。”钬溪节的语气掩饰不住的发自内心的尊重。以前他只对随知意这样,现在在他没发现的时候,这种尊重已经慢慢转换到了这个年纪比自己小很多的吱吱的身上,当年那些少年也许哪一个都没预料到吧。
依旧是那间会客室,钬溪节推开房门,钬汉泰此刻已经一改刚才的恭敬,他换上了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看着进门的儿子,指指沙发。
钬溪节回头看下紧随的罗宽:“我马上就出来,麻烦在此等候。”罗宽点点头,坐到了会客室对面的等候椅上。
“你,你最近好吗?”钬汉泰对儿子的语气竟然露出一种不像父亲的语调。
“我没做缺德事,自然是心宽体胖,好的不成了。”钬溪节的语气也不像儿子。
“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钬汉泰对儿子说。
“千万别,我看到您就害怕,真的,我怕雷公劈你的时候不小心捎到我。我还年轻,还想多活几年呢。”钬溪节讥讽道。
“溪节,当年我是迫于无奈,但是你爷爷,还有我,甚至老祖宗我们都是爱你的,知道吗?”钬汉泰突然走过去想拍下儿子的肩膀。
钬溪节躲开了,他坐到了更加远的地方。他抬起头看下自己的父亲:“不要这样,您叫我恶心。”
“你怎么这样跟你的父亲说话?”钬汉泰一副受到伤害的神情,他强忍着,忍到太阳穴上都绷满青筋。
“你叫我怎么跟你说话?扑到你怀里喊爸爸,撒娇吗?还是像许多年前一般……那么愚蠢,那么憨傻,我以为我是那么的幸福,等到最后我才发现,你不过是因为我的血统。等到你发现,岛主大人对琴圣血统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有价值的那一刻,于是你最爱的儿子就成了炮灰,我身上已经被你们榨干最后一滴血,我就奇怪了,我还有什么值得你们惦记的呢?”钬溪节懒洋洋的看着这个人,夹枪带棒的讥讽着。
钬汉泰张张嘴巴,他坐到了离钬溪节很远的那张所长专座上,他喜欢这把椅子。为了这把椅子他付出了比别人努力一千倍的代价,所以他倍加珍惜。
“你在那边过得如何?”他问试探着问。
“关你个屁事。”钬溪节突然骂了一句鱼家粗口。
屋子里,安静下来,钬汉泰并未火冒三丈,相反,他对儿子的辱骂,一点反应都没有。时间慢慢过去,倒是钬溪节先沉不住气了,他站起来转身要走。
“你妈妈很想你。”钬汉泰突然说。
“那是你唯一能利用我的筹码了吧?你想要什么呢,所长大人?”钬溪节没回头,语气讥讽的问。
“和遗族联姻,你最好能和那位小岛主成为挚友,他是岛主大人最在意的人。只要他喜欢你,你就能为岛主大人做许多事情,岛主大人很看好你的。”
就像谈一个交易一般,这位父亲跟许久未曾见面的儿子说着这样的话。
“有时候我在想,你真不像个人,你就是妈妈口里的狼,没有人性,为了达到目的,你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什么人你都要利用。”钬溪节扭头看着他的父亲,一字一句的说着。
“我是为你好,为钬家好。”钬汉泰这句话,钬溪节许多年前听到过。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吧?我和钬家也没关系吧?”钬溪节讥讽他。
“你是我儿子,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是岛主大人认同的。虽然他不尊重你,但是你是他父亲的转生,他会做事的时候为你考虑的。这些年他不是由着你胡闹吗?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在钬汉泰做仲裁所所长之前,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不过就是钬家的一个没出息的继承人,沉默,寡言,依附着父亲和家庭荣耀活着,乐医修养半点全无,每天浑浑噩噩的养花养草,甚至那个时候,他儿子钬溪节也觉得父亲是个完全没有权利欲望的人。他喜欢他,他觉得父亲是世界上最最云淡风轻的人了。
所有的人都错了,钬汉泰是人,是人就有欲望,因为压抑,因为忽略,时间培养了他越来越大的权利欲望,也许他天分真的就是仅限于此了。但是,他喜欢高高在上,当年那场对随家的灭顶打击,就是他一手策划的。也许只有钬溪节自己心里清楚,他受到了何种打击。那之后他悄然消失,钬汉泰找到他,用那个可怜的母亲威胁他做了无数丧尽天良的事情,一直到钬溪节忍无可忍废掉自己的双手开始,他们父子也就再无任何瓜葛。现在眼看着儿子身边又有利可图他怎么能放过,放过他就不是钬汉泰了。
墙壁上的座钟,缓缓的敲击着,钬溪节扭头看下他:“我什么也不会做,如果你威胁到我母亲,我不妨学学你,要知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嗮在阳光下的好,会发臭的。”
“儿子,你在威胁我吗?”钬汉泰不在意的笑了下。
“对。”
“你不会,你太善良了,你不会对你深爱的父亲和妈妈做这样的事情的,对吗?”钬汉泰太了解这个孩子。
钬溪节苦笑了下,他缓缓把手放在门把手上:“也许吧,那么我就毁灭自己吧!这样最简单了。”
钬溪节说完,猛地拉开房门,如他所料,钬溪照趴在门上听着什么,他在担心什么呢?怕自己回来吗?还是怕自己涉及到他现在的地位,真是可笑。
“哥。”钬溪照有些尴尬略微带着点子担心的打招呼。
钬溪节没理他,只是冲罗宽点点头,两个人一起离开了。钬汉泰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声,他眼见着钬溪节毁灭自己最珍惜的手,他说要毁灭自己,他知道那个孩子没有开玩笑。
“父亲,不要担心,哥哥只是闹孩子脾气。”钬溪照小心的陪着笑脸讨好着。
钬汉泰瞪了他一眼:“不是说了,在人后不要称呼我父亲吗?我的儿子只有一个,就是溪节。”说完他拂袖而去。
钬溪照咬咬牙齿,抓起桌子上的杯子想甩出去,但是又不敢,他那张乏味的脸看下杯子,又看下门口,接着吓了一跳,因为钬汉泰突然出现在那里,他笑眯眯的看着他,顿时,钬溪照手里的杯子吓得跌落下来砸在他的脚面上。
“玩性情的,你不如溪节,玩狠你也不如溪节,玩脑子你还是不如溪节,玩心眼……你永远不够资格。再提醒你一句,我的儿子,只有钬溪节。”钬汉泰讥讽了一句,这才真的离开了。
钬溪照蹲下身体,捡起那个杯子,小心的拂去上面不存在的灰尘,放归原处,他脸色苍白吓人,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被气到了。
“谢谢姐姐!”包四海接过制服,冲发装备的姐姐大声道谢。
后勤管理部的女士都四十多岁了,突然被人称作姐姐,真是欣喜若狂,她扶了下自己的眼镜,冲包四海再次招招手,包四海凑过去,那位姐姐送给他一大叠的免费午餐卷。
“照顾你的,这个只有主管级别的人才有,现在正是裁员,消减损耗的时候,别告诉别人。”新上任的姐姐真的是实心实意喜欢这个清秀可爱娃娃脸的新近社员了,太可爱了。
“姐,你咋这么好呢?”包四海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感动的情愫。
发制服的老姐姐顿时被电到了,她使劲捏下包四海的嫩脸:“哎呀,哎呀,这次进来的几十位员工,就我们四海最招人疼,算了,算了,我再发你一双新皮鞋。”说完老姐姐回身又发他一双崭新的皮鞋。
包四海现在上班的地方,是财政部直属的一间宣传制品机构,这里虽然是附属公司,但是这里生产的东西,大部分是以摊派的性质销售于全国各地的,所以面对全世界这股不和谐的金融风,这里算是风平浪静的内陆地区,感觉麻木。即使如此,包四海进入这里,依旧是过三关斩六将的出了大力,甚至在面试的时候他差点因为身高的问题被削下去,现在在三十多位新近员工当中,他的成绩挂在当中,不上不下,在现实社会里,其实包四海并不算最优秀的,因为他少了现实社会人类的野心。
“这里是摄影棚和录制节目的地方了……”穿着难看的黄色工作制服,三十个新进社员排着队伍参观公司,做介绍的女员工似乎得了什么好处,她把四海排在第一,颇为照顾。
包四海对这里的一切都颇为新鲜,东张西望的,身后那些员工也悄悄的慢慢的组成了团体,因为这由于某人的过于乖巧,大家很排斥他。包四海并不在乎这种排斥,这是他追求生活的第一步,他要好好的为自己留一段记忆。
中午,员工们拖着疲惫的脚步跟着那位依旧是英姿飒爽,穿着三寸高跟鞋,依旧走的飞快的女士走进食堂。
“这是你们以后吃午饭的地方,今天的介绍就全部结束了,需要申请宿舍的员工记得把申请表交上来,还有,各类保险的单子去总务处领取……四海,这个是你的,我帮你领来了。”
这位姐姐变脸变的极快,对四海笑眯眯的一副大姐姐的样子。
“姐,你真好!”包四海很狗腿的讨好,趴在那里立刻填表。
“哎呀,这孩子,我都四十岁了,还姐姐呢,我都能做你妈了。”显然这位女士很喜欢包四海的乖巧。
“骗人,假的吧?我看您最多二十出头,姐你在开玩笑吗?”包四海把表格递给她,声音更加惊讶。
女士更加高兴,强拉着包四海去小食堂吃饭,于是,就这样包四海在公司的第一天,得到了最清闲的位置,看复印机。得到了一叠免费午餐卷,食堂的胖姐姐命令这个身体瘦弱的弟弟,必须每天来小食堂吃饭,她给他留好料。
傍晚,包四海提着一叠子饭盒,还有公司里女员工给的好处慢慢溜达出公司,新进社员们晚上要去聚会,大家有意不叫包四海,他们亲热的在他面前互相招呼,勾肩搭背好不亲密,但是就是不跟他说话,显然,包四海的策略还是有失败的地方,他被排斥了。不过他本人对这些似乎并不在意,他看不上的人,他会完全忽视对方的存在。
易两骑着一辆摩托车等候在公司门口,他的摩托车非常帅气,全进口,纯黑和血红色的搭配。他穿着一身帅气的皮装,带着夸张的蛤蟆镜,易两这人,假如不说话的话,那张英俊的脸庞和气质对女性的杀伤力是百分百的。
包四海走出来,看到易两,他冲他招招手,易两笑了下从身后拿出一个嫩黄色的安全头盔走过来,他接过包四海手里的东西,问:“累吗?”
“一点不,公司的人很友善,给了我不少东西,食堂的姐姐东西做的很好吃,给我带了不少炸茄子盒叫我当宵夜,工作完了,我们一起回寓所吃。”
“好。”易两放置好东西。弯腰抱起包四海放在后座,这辆摩托车太大了,如果车子倒了,包四海是扶不起来的。
随着两声清脆的摩托车喇叭声,包四海冲着公司的几位好心姐姐挥手,易两驾着摩托车呼啸而去。
包四海的生活并不简单,他需要再去吴岚的指挥中心上六个小时的乐医班,从鱼悦签署那份合同开始,第三方乐医就必须指派人手来指挥中心协助融心乐医工作。
“您好!”
“您好!”
“欢迎您!!!!”
指挥中心这边,世界调换了角度,那些服务人员,完全把包四海,当成了尊贵的乐医大人侍奉着,从进入这栋大厦开始,最少有二三十人围绕在他身边为他服务。
包四海倒是很习惯这种围绕,即使他是第一天上班,可是在祈兆的家里,治疗中心的人数并不比这里少。
宽大奢华的更衣休息室,包四海自己独立享用一间,他的级别还有第三方乐医的特殊地位,令他有此待遇,乐医也分三六九等的。
“这是什么?”包四海指着易两手里拿着的一双精致漂亮的黑色长靴问到,那双靴子是亮皮的,到膝盖那么高,鞋带式的,最最奇怪的是它的鞋底似乎比普通的靴子高。
“我找人定做的。”易两弯腰,托起包四海的脚,帮他换上袜子,动作轻柔的帮他穿靴子。
包四海尴尬的看着墙壁:“我自己,对身高并不是很在意。”说完脸红的吓人。
易两低着头,没有任何讥笑他的表情,他很认真的回答:“我知道。”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夸张的推开,琴早挥舞着一双鞋底出奇大的靴子,对包四海大喊:“包子,包子,我给你定做了增高鞋,这样你就能长高了!!”
他的声音很高,他身后的工作人员捂着嘴巴在忍着笑,包四海恼羞成怒的乱指了一个地方:“滚啊!”
他这样喊着,这一次,易两倒是真的笑了。
离乐圣只差一步的包四海
夜晚,刚刚进入朦胧的时候,包四海换好乐医袍,衣服是新做的,为了工作方便,他也穿蓝色的长袍,但是他佩戴在领结中间的那个标记不是任何医器,那是一条体态优美的金色人鱼,金色人鱼徽章,那是第三方乐医的标记。
包四海的头发是软绵绵的那种,其实发质不是很好,平时这把质量不怎么好的头发总是凌乱自由的,现在,他不可以了,乐医的形象必须干净高贵,所以专业的发型师把它修成一个利落漂亮的短碎。
看着镜子里这个精致的有些像玩偶一般的男孩子,包四海有些气恼,他不适合打扮,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那份成熟,因为进行修饰而荡然无存,现在的他即使说自己只有十六岁还是有人相信的。
“啊……人生,真是残酷啊!”包四海无奈的叹息,接着回头:“进来。”
易两推门进屋,作为乐盾,他再次换回了那身精干整齐的军装,墨黑色军装,金灿灿的盾牌,笔直帅气的长靴,易两天生就是个最棒的军人。
“你看上去,很不错。”包四海嫉妒的嘟囔。
易两笑了下,帅气的手臂翻花,佩戴好帽子:“我们该出发了。”
包四海点点头,却转身走到屋子里的冰柜面前打开它,拿出两支冰棍问易两:“绿豆,红豆?”
易两:“红豆。”
包四海点点头,打开冰棍包装丢尽身边的废纸篓,他吸吸鼻子:“出发吧。”
易两接过他递过来的冰棍,点点头,侧身让在一边。
指挥中心一楼任务分配室,包四海第一次来这里,托田葛大哥的福,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帮包四海当班。
两位穿着职业套装的服务人员,帮包四海推开门。
“哗……自由市场?是吧,易两?”包四海透过最后的屏风,看着面前到处穿梭的人们叹息了一句。他能看到里面,里面的人看不到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登记。
易两也呆了一下,茫然的点点头。
这是一间巨大的会议室一样的屋子,屋子的地板铺垫的是厚厚的奢华地毯,巨大的水晶吸顶灯把屋子照的温暖明亮,就是在这间屋子里,有成百上千的人在吵杂……
房间的左边,全部是一排又一排的奢华休息区,许多等候任务的乐医在那里等候着,他们有聚在一起做游戏的,有聊天的,也有擦拭着自己心爱医器的,有靠在自己乐盾身上睡觉的……
房间的中间,是一排排的大屏幕,各种声音有条不紊的在按照排列说着任务分配,一些监控电视在播放着正在执行任务的乐医现场转播。有些颇有名气的乐医在电视转播下,总是有许多人在看着,毕竟乐医流派不同,大家也都想学一些什么,当然,也有人只是无聊。
“东区游乐场出现暴虐症患者……第五小组出发……”
“回来了,刚才我看到了,任务完成的真利落呢,真不愧是高材生呢……”
“只是小任务,话说,救世曲真的很好用呢。痴缠需要十分钟,救世三分搞定。”
“那要勤加练习了,要喝一杯吗?”
“知道吗?昨天晚上新型暴虐症突发八十例,有个倒霉的家伙,带的八个乐盾都死了呢。”
“我刚订购了六辆赛车,斯而特限量版……”
“第三小队需要救援,第九小队请前去救援,第十五小队马上要进行今晚负责的XX区巡逻任务,请去准备区……”
“莉莉安,这里这里……”
“啊,这不是……”
这里,真的是好热闹,这里……就是包四海一直所不熟悉的,所回避的乐医世界吗?外面世界的经济危机,那些失业者,午餐卷,职业介绍所,卖盒饭的姐姐,为了节省五个小鸡(基门塔)而去乘坐的公共车,这些东西……和这里毫无关系。
“怎么了?”易两的手轻轻抚摸下包四海的头顶,他的手很大,很温暖,那种灌顶的温暖,令突然找不到平衡感的包四海找到了一些支撑力,他站直了身体,含着冰棍,接过工作人员小心地捧给他的一个圆牌子。
那个牌子是轻金属的牌子,大约碗口那么大,牌子中间写了个大大的艺术九这个数字。
“您被分配到第九组,因为您是第一次出任务,所以今晚您的任务是去仿古街巡逻,您巡逻的时间是四个小时,现在距离出发还有一个半小时,您可以去T区休息,作为第三方乐医的代表,您可以成为任何组的组长,一会佩戴级别戒指之后,您的组员我们会为你配备好。”工作人员小心的低着头跟包四海汇报着。
含着冰棍的包四海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么,请跟我这边来。我们会根据您的级别,给您配发相等的待遇,所以您要去级别登记区。”一位有为空的女学生慢慢走到包四海的面前,这位学生很明显是那种世家子弟,来这里实习也许是为了学习更多的经验吧,虽然她的语气很恭敬,但是这位有为空的女学生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包四海,这明明还是个小孩嘛?什么第三方乐医实力强大,无比什么,怎么刚断奶的孩子都派出来了,面对可怕的暴虐症,他会哭吧?
女学生冲工作人员点点头,两个服务生缓缓推开最后的屏风,喧杂的声音突然消失了,人们看着这边,越来越多的人看着这边,坦白的说,这些人看包四海的眼睛包含了许多意思。
从未谋面的第三方乐医,完全不把乐灵岛放在眼里的第三方乐医,上次来的那个乐医,竟然只带了两个乐盾,最叫人惊讶的是,他在做任务的时候,只用了十五秒。叫人无法相信的是,那个人的级别是羽,因为他的身份戒指是羽字戒指。更加叫人无法相信的是,那个人执行任务的时候,他的乐盾竟然靠在一边的墙壁上看小说……看吧,第三方实在是古怪至极的地方。
今天这个更加古怪了,根本是个小孩子吧?看吧,嘴巴里还含着棒棒糖呢?(明明是吃的剩下一口的冰棍)
这是一间并不大的房间,房间的四面墙壁前都放了铺着黑色天鹅绒的陈列台,因为每位乐医佩戴首饰的方式不同,喜好不同,性别也不同。
戒指、耳环、耳钉、袖扣、手镯、项链、腰带扣……甚至还有脚链这样奇怪的东西。
银质的、金质的、珍珠的、各色宝石的、碧玺的、水晶的……那些首饰按照材质区分着。
最上一排是宫、接着是商、然后角、再而徵、最后是羽,因为是五音七级,这些东西每种又区分了数字,比如数字角三,商六等等。
整个房间的最中间,有个铺着纯白天鹅绒的首饰台,首饰台上有几个黑色首饰,首饰的中间写着圣,表示乐圣,现在那个首饰台上的东西据说没人动过,从有它们开始,它们就一直寂寞的躺在那里。
包四海看下跟随自己的女学生,再看下继续吃冰棍的易两,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后,接着一脸尴尬的对那位女生说:“稍微等一下。”然后,他跑到墙角,蹲在那里,开始打电话。这个可怜的孩子,自从初级乐医级别资格考试之后,他未进行过任何乐医资格评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佩戴什么戒指。
正在跟月光在海边散步的鱼悦接起包四海的电话。
“哥。”
“四海?”
“我啥级别?”
“什么?啥?级别?”
“乐医级别啊?”
在包四海眼睛里无所不知的鱼悦看下月光,他仰头看下天边的流云,啊流云真美,于是他对包四海说:“我,不知道!”
说完他挂了电话,继续朝着流云下的月光奔去……
包四海回头尴尬的冲着女学生笑下:“再等等!抱歉。”
萧克羌提着一块尿布给宝宝换,孙宝云把家用电话放在他的耳朵边。
萧克羌:“哦,四海,工作如何?”
包四海:“哥,我啥级别?”
萧克羌拿着粉扑细心的帮儿子扑香粉:“恩……哗……爸爸刚给你上好,你这个臭小子又鸟,哎呦呦……看这小鸡,来……爸爸亲个,小鸡……哎呦呦……孙宝云,看你女儿,她把我的医器当玩具……快点快点……哎呦呦……小鸡……”
包四海无奈的关闭起耳朵上的电话,他扶着墙壁无奈的叹息一下,这次没回头的对那位女生说:“麻烦你,再等一下!”
帝堂秋的电话在房间台子上随便丢着,房间的一角,帝堂秋正在认真的阅读着一本《失忆症患者的食谱》这样的书籍,在阅读的时候他是不接电话的。
叶杨好奇的拿起一直闪动的电话,接通,他热情洋溢的问:“你好,你是谁?我是谁?”
田葛正在拿着一块手帕擦着眼泪,田牧怀孕了,他接起电话,带着哭音说:“四海……我要当舅舅了……我可以跟在天之灵的父亲交代了……”
罗宽仔细想了一下,很慎重的对包四海说:“我是乐盾吧?”
奉游儿带着耳机,拿着游戏机手柄打飞机歼灭战游戏。别说电话响,炸弹响他都听不到。
钬溪节又喝醉了,而且他没电话。
明灿灿……跟她没关系吧?
至于小豆……他根本不是人类吧?
包四海坐在地毯上,托着下巴叹息了一会,站起来,他看下易两:“恩……恩……你觉得呢?”
“您很厉害。”易两确定。
没错,包四海很厉害,虽然学乐医很晚,启蒙也晚,但是作为琴家直系血统,天生五音全通,舞道者和乐医的双系者,鱼悦亲自教授的继承人,包四海他最初级的时候,给一个贫民区的人治疗。第三方乐医成立之后,他一次最多能治疗好几千人,而且效果偶尔会超越帝堂秋他们这样的,至于效果好到什么程度,那要看包四海当天的心情了。
比如,他赚了不少钱,拿了零花钱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会很好,那么治疗效果就会相当的好。
包四海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悠着,那位女学生悄然的跟在他身后,一些小声的嘀咕声慢慢传来。
“当然,金子不错,可以卖不少钱吧?钻石……的也不错呢,金腰带……出去能换不少钱吧?”
女学生开始冒冷汗。
“可以都带吗?全套首饰,比如头饰了,戒指了,耳环了,腰带,我全要可以吗?”包四海突然回头,眼睛冒着小星星的问,对啊,如果能佩戴一套的话,那不发了。
女学生风中摇摆了一下,精神受到严重的刺激,她伸出手带着一丝怒气,高声提醒:“先生,级别佩戴象征物是非常严肃的东西,它关系到您要享受到的待遇,和你要接受任务的级别。对于乐医,象征物是非常重要的荣誉之物,而且……它是和您的报酬挂钩的……”
“真的吗?”包四海突然大声打断她的话,脸上的笑容犹如春风沐浴后的小花一般盛开着,那样子甜美极了。
“呃……是的。”女生呆了下,点点头。
“你的意思,佩戴的级别识别物越高,拿得钱越多对吗?”
“是的!”
“呦呵呵……”包四海发出了古怪的笑声,他笑完之后,很认真的双手捧起女生的手:“姐姐,亲姐姐,这里哪个佩戴物级别最高?”
女生木了,脸红嘟嘟的,浑身发烫的挣脱出手,出身良好受过最好教育的她,双手从未给异性抚摸过,她指指房屋中间的那台乐圣佩戴物。
包四海走过去,趴在那里赞叹了一会,他扭头跟易两嘀咕:“恩,我还是谦虚点好了,这个给鱼悦哥哥留着,不然他们又要说我了。”他回过头:“姐姐,第二厉害的是什么?”
女生指指屋子的最角落:“那边。”她还在风中凌乱。
包四海迈着大步走过去,挑选了一个镶嵌满钻石的腰带,非常满意的佩戴在自己的腰上,哇卡卡……那条腰带简直是太合心了。
宽大,白色的钻石铺满了都,腰带中间是火红的宝石摆放出来的大大的两个字。
“羽七”
“漂亮吗?”包四海挺着小肚腩问易两。
深知包四海心事的易两微笑着点头:“恩,漂亮,还值钱。”
那位女生,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茫然的看下四周,包四海已经离开了,她突然惊叫一声奔着最后一排柜跑了过去,接着跌倒着坐在了地上:“我的天……我死定了!”
羽七音,整个六国,用指头数,到达这个级别的人数不满十人。拥有羽七级别的人,距离乐圣只差一步,到达这个级别的人会受到乐医界最高的待遇和尊重,会受到政府最高的待遇和尊荣。羽七被称为距离乐圣只差一步的人,整个大陆最年轻的羽七今年七十岁了,这个人叫帝以樵,这位老先生是帝堂秋的父亲,帝家族长,他在这个级别整整坐了三十年都没跨越过去,接着老年痴呆了。
包四海得意洋洋的走出那间屋子,那条闪闪发亮的腰带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人们鸦雀无声的站起来,一起深深的对包四海弯下腰,那是他们对羽七的一种尊重,从羽四之后,都会享受到这样的级别。
“……我们干了什么错事吗?”包四海小声问易两。
“不知道。”易两很诚实。
负责大厅的最高管理人,走过来尊敬的弯腰:“请您跟我来,您要去特殊休息区。”
包四海不好意思的摆手:“不用这么客气!”
“不可以的,请您跟我来。”那人弯腰让路。
包四海只好跟着他向大厅的一角走去,尴尬了一会之后,粗线条的他开始盘算自己能拿多少钱了。
“易两,任务完成后,我会给你买一辆最好的赛车。”
“好。”
“我要买十款游戏仓,最新的那种……”
“好!”
“你说我能拿多少钱?”
“不知道!”
“我觉得能拿不少,最少也得给十个华塔。”
“恩。”
“我哥最小气了,每次出任务才给一个华塔,听说,这边的乐医收入是我们那边的好多倍呢……”
“是。”
“我想……怎么的也要给一百个华塔才可以吧?”
根据记录,过去六国乐医任务价目表上明确指名,羽级的任务最低报酬是五千万华塔。如果按照两个星期前的四倍价目表来算的话,羽级任务的价目是,两亿华塔。
包四海这次到是从名义上来说,真的发了……
隐者的心伤
这个世界,有许多声音……
风的呼啸……
流水的潺潺……
鸟儿的呢哝……
树叶的沙沙……
春天的脚步声……
夏天的热情俏皮声……
孩子的嬉戏……
老人的叹息……
无论生老病死,我们总是伴随着许许多多的声音,啼哭、欢乐、焦虑、爱怜、祈祷、亲吻,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有生息,我们无法无声无息的活着,即使你是神,你也无法不制造出任何声音……
那些声音……它们组合在一起,成为这个世界……
天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闭着眼睛去聆听了。上一次的聆听,好像是在很小的时候吧,他坐在院子的摇椅上,吱吱就蜷缩在他的胸口,当时是秋天,旁边小院子的风吹来许多的树叶,那些树叶飞舞着,慢慢滑落,原本以为吱吱在睡觉的他,低下头,那孩子却睁大了眼睛,他看着那些树叶缓缓吹进来,缓缓降落,在碰撞地面的刹那,它们发出属于它们的最大的撞击声,那天……他们什么都没说,就那么紧紧的依偎着,那个时候的随知意认为弟弟是听不到的,他很遗憾,很伤心,他只是紧紧的抱着他,想把自己的耳朵送给他。
从切尔汶回到莱彦,天州受到了很大的心伤,该怎么形容这种伤害呢?好比一个热情的,充满灵感的作家,突然一位亲人故去,他会受到心伤,这种打击会令他的心破一个无法弥补的窟窿。也许,他会灵感大发的从此成为写悲伤故事的作家,但是大部分作家都在很长的时间无法拿起笔去描写美好、完整的情感,受了心伤的人,情感是不健全的。
心伤是最可怕的伤害,尤其是,一个一直隐藏着,挤压着,逼迫着,扭曲着的心,琴汐冠的一句话,犹如一把尖刀划开了天州的心,多少年前就积存在疤痕下的那块伤,被割开了,那里面的臭血和脓水犹如火山岩浆一般喷发着。
天州病了,病的几乎要死去,他整整躺了三个多月才慢慢走出屋子,环奉为他搬来一把舒服的躺椅,大热的天,他却浑身发冷,不得不盖一床薄毯子维持体温。
“你说,人,为什么会觉得冷呢?”闭着眼睛的天州问着环奉。
环奉小心的抽开手,拿起身边的剪刀剪断纱布,天州在那场和琴汐冠的决斗中,外伤也很严重,这个身体,他还无法完全契合,在新陈代谢方面,他要比普通人慢的多。
“山上,风总是会很大的。”环奉声音轻柔的回答。
“原来是这样啊。”天州小声的说了一句,眯着眼睛,透过树叶看着未知的方向。
“先生。”
“恩?”
“为什么,要那个学生来照顾您呢?我不好吗?”环奉小心的问着。
“三个月了,环奉很想阿绿吧。”天州闭着眼睛笑着回答。
环奉的脸色红了一下,扭头看着一边:“也没有多想。”他觉得很诧异,这段时间的天州,很脆弱,很敏感,很微妙的情感在他身边环绕着。
“有个人陪着,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我这里,并不需要多少人,那个学生还是信得过的,你去吧。”天州吩咐道。
“是,我会速去速回的。”环奉再次帮他拉好毯子,他想阿绿了。
很久之后,天州缓缓睁开眼睛,世界比闭眼之前要新的多,很安静,环奉已经不见了。
乐医学校的后山,彭三争背着行李,拿着一张纸辨认着道路边几乎被淹没的路标,那张纸张上画着奇怪的曲线。上午的时候,校长先生把他叫出教室对他说,他必须去一个地方照顾一位尊敬的病人,虽然不愿意,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彭三争内心抱怨着将要拉下的功课,却不得不认命的背着他的旧帆布包慢慢的向山上攀爬。
抱怨的爬山人,走了很久,然后……他停住脚步,看到了他的目的地,巨大的树木后,一栋非常古老房子的房檐文雅的伸展出来,因为它是绿色的,所以从山下,人们根本看不到它,它藏起来了,和这个大山融为一体。
“真美……”乐者的心总是敏感的,彭三争赞叹着,抱怨的心被冲淡了许多。
那屋子是切尔汶古体旧式建筑,单看那些硕大的青砖也知道它年代久远。房子不大,可是竟然有一栋漂亮的小尖塔俏皮的站立在屋子的身后,玻璃是彩色的玻璃画,令这房子异常清秀高雅。
一片树叶随着风吹过彭三争的眼睛,彭三争的眼神跟随着它,它把他的眼神带到了屋子门前的一个躺椅上,彭三争手里的纸条被风吹走了……
“老师……”彭三争慢慢走到天州的面前,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但是显然,他觉得心很疼,老师瘦了,还受了伤,他严重到卧床不起了吗?他很久没看到他了,他每天都在想着他。
天州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这个眼眶发红,竟然掉了眼泪的少年,他笑了:“你哭什么?”有人为他在哭吗?多奇妙的感觉。
彭三争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泪,羞愧的说:“不知道,就是想哭。”
是,他想哭,因为他躺在这里,是这么的孤独,如此的脆弱,他觉得他很轻,轻的就像叶子,风一吹……就带走了。
“我听他们说,你好像不想来。”天州慢慢坐起来,彭三争丢下背包,走过去搀扶他,但是天州并未允许他触碰自己,他紧紧衣服,慢慢向屋子里走。
“如果知道您病了,我就是飞也要飞着来的。”彭三争弯腰捡起行李跟着他向里走,他们踩过的树叶沙沙作响。
隐藏在山里的这栋房子里,住着不少人,厨师,佣人,他们悄然存在,不敢和这位尊贵的人接触。天州也不爱理他们,把彭三争叫来只是因为他突然寂寞了,突然想听听某种声音,感觉一下自己还是存在着,心伤是微妙的东西。
即使是夏日,山上的风依旧透骨,那种透骨令人觉得淡薄,尤其是到了傍晚时刻,但是天州喜欢接触傍晚的风,此刻他坐在走廊下喝着茶,他用眼角看着彭三争在屋子里跑来跑去,这孩子总是很莽撞,他无所适从的不停的闯祸,当他的衣服口袋再次绊倒门把手上的时候,他连累了今天第三只花瓶,花瓶接触地板的破碎声骤然响起,彭三争惊慌失措的大叫,天州闭起眼睛,对啊,就是这样,有着这样的声音,真的很好,这是他需要的。
“对不起。”有人在他身边道歉。
“碎就碎了。”天州笑着说。
“老师,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对不起。”彭三争觉得,太对不起看中他的老师了,他太没用了。他很担心自己被赶走,他本来想好好表现的。
“三争,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天州突然说。
彭三争接过女仆递给他的茶,小心的坐在了木头楼梯上,他惊讶的看下老师:“小时候?”他不相信的问了句。
“恩,小时候。”天州确定。
“小时候,几岁的小时候?”彭三争回忆了下,觉得自己拥有的小时候太漫长了,他无法归类。
“三争有兄弟吗?”天州没有喊这个孩子的姓氏,他看中他,只是三争自己不知道被这个人如此称呼是多么荣耀的事情。他还未到懂得这些东西的年纪。
“有,五个呢。”彭三争笑了下,像乡下人一般的稀溜溜的喝茶,大声的叹息,莫名其妙的安心了。
“说下他们吧。”天州说。
彭三争站起来,运了半天气,他努力,努力的回想,实在觉得自己的童年太平淡了,和所有的孩子一般,淘气,挨揍,再淘气,再挨揍,如此的生活充满整个的童年,如果说有什么令他毕生难忘的事情的话,那要算他被选择上乐医学校这般头等大事了,他的爸爸当时哭的就像个孩子,还喝了许多酒。
“我有五个兄弟……”
“我知道。”
“我家后院,有个小池塘,每年青蛙会在池塘里产卵。”
“青蛙的……卵是什么样子的?”
“您……不知道吗?”
“恩,我不知道。”
“很恶心。”
“恶心?”
“恩,恶心,一条,一条的,中间黑黑的一串,每年我都去捞,捞回来,我就放进家里的鱼缸里,于是妈妈就很生气。说起我妈,您知道吗?我妈很胖,一百八十斤……估计以后还会发胖的……我妈和我爸一直想要个女儿,他们说男孩子太淘气了……我们总是在吃萝卜,凉拌萝卜,炒萝卜,腌制的萝卜……我哥哥背了我的新书包……我很委屈……我偷了爸爸的刮胡刀,刮了胡子,我认为自己是个大人了……我们偷了家里的钱去玩游戏……我爸爸狠狠的揍了我,他说生我们不如生一窝猪仔子……我的脑袋破了个血窟窿,还缝了四针,我哥哥背着我,跑了十几里……嫂子总是在和我妈吵架,就为谁打扫院子……”
彭三争一直讲着,讲着,讲着,许多东西被记起来,慢慢的他开始讲给自己听,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童年还是有许多不错的回忆,他一直讲述到口干舌燥,他回过头,突然闭住嘴巴,他惊讶的睁大眼睛,他看到老师哭了,有两行很长的泪水,在眼角挂着,汇成小溪流淌着。
“怎么不讲了?”天州问他。
“哦,我喝水。”彭三争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咕咚,咕咚的喝下去,他再次的坐下。
“老师有兄弟吗?”他也想知道老师的事情,迫切的想知道。
“有啊?”天州睁开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哭了,他突然笑了下,想起很多事情。
“他叫吱吱。”
“吱吱?”
“恩,吱吱,一个像小老鼠一样的孩子,他的眼睛很大,心眼很多,是个小骗子,总是骗的我好苦。”
“……他现在在哪里?”
“哪里啊?他在哪里呢?怕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吧?”
“老师的弟弟,向您一样优秀吗?他也是乐医吗?他和您感情好吗?……”
彭三争一连串的问着,天州却站了起来,却是再也不想说话了。
无名岛。
缨然拿着喷壶很认真的侍奉他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的两株铁木。
“先生。”春水拿着一叠很厚的资料站在花圃门口,缨然不喜欢别人进这里。
“那孩子,怎么样了?”缨然放下喷壶很认真的问春水。
春水低头想了一下:“怕是不太好,乐医中心伤是很一般的事情,可是,他淤积的东西太多,如果不发泄出来,我觉得他根本无法和新躯体再契合下去,再这样下去会被排斥的。”
缨然眯下眼睛,看下阳光:“我记得,我最后一次和身体契合,是你的祖先给过我强大的刺激。”
春水笑了下:“是,说是你一睡半年,醒了之后,什么都好了。”
“那个叫榔头的孩子,不是一直申请要见我和天州吗?”缨然问。
“如果只是单纯的见见也没什么,您知道的,他要带走天州,一但您同意了,鱼悦肯定会来,我怕……”
缨然扭头看着那株铁木:“你多虑了,天州不会跟他走,即使他是恨我的,他也不会跟他走,他有牵挂,虽然他尽量掩饰,他还是有。”
彭三争站在切尔汶的一家小镇的街头,他看着夜晚灯火灿烂的步行街,再回头看下慢悠悠跟随着他逛街的老师,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今天早上他迷迷糊糊的被管家叫起来,梳洗打扮的丢进车里和老师一起兜兜转转的来到这个小镇上。
彭三争蹲在一个灯箱面前看了会,他站起来很兴奋的问自己老师:“我可以吃这个吗?”
天州慢慢的走着,他冲他笑了下,点点头。
少年呦吼的大叫一声,推开巧克力店的门,天州站在巧克力店的橱窗前看着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各色巧克力,透过玻璃,他看到某个人,贪婪的趴在柜台前挑选着,他眼花了,花的不知道到底要哪个好。
吱吱以前想吃点心的时候,也经常露这样的表情呢。天州笑了下,觉得身体有些虚汗,他坐到了街边的木头排椅上,这小镇叫维普,是某个人的出生地,他就是想来看看。
一阵风轻轻的吹过,街头的吵杂声夹杂着少女的嬉笑声,彭三争并未出来,看样子要等待一会了,天州觉得有些冷,他抚摸一下胳膊搓了一下。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衣突然盖到了他的身上,有人接近自己,自己竟然没发觉?天州吓了一跳,他回过头,惊讶的瞳孔缩了下。
“一个星期前,我还恨着融心乐医,如果不是他们大肆提高乐医价格,我的日子不会这么难。现在,我感谢他,如果不是……莱彦的大门怎么会敞开……我怎么会看到你,我有时候觉得你像神话故事里的人,真的,我觉得我这辈子都看不到你了……”千苏敖文看着他喃喃的说。
天州想了一下,摸摸身上的衣服,这一次他没丢出那件衣服,他确实是有些冷了。
“我可以坐下吗?”千苏敖文小心的问。
天州向一边让了一下,千苏敖文松了一口气,走过来,双手放置在膝盖上,小心的缓缓的坐下来。
名滟 发表于 2009-5-2 23:25
去看演唱会吧(上)
贺富每天要打许多份的工,体谅父母辛苦的他,即使不体谅,他也必须重上大学,开始半工半读,自己支撑自己的可怜生活。
他干过许多工作,从不挑拣,也没得挑拣,他从来不喊累,从来不知疲惫,他没有过多的心思去抱怨生活,生活总是为他安排了满满当当的事情。每当他小有积蓄,生活就会为他可怜的打工费找到出处,不是房租要交,就是书本费要纳,他没空去想什么天上掉馅饼中个五百万的梦想,他只是麻木的循环着自己,和其他人一样。
当然每个人都有支撑自己信念的一种爱好,贺富也有,每当他疲惫的时候,贺富就会以他的那个永远无法攀登到的那个理想鼓励自己。
其实,那个东西也不算什么理想了,最多只能算南道贺富先生的一个不切合实际的白日梦罢了,每个人都有梦想不是吗?
想做一个站在辉煌舞台灯光下的大明星……
想站在千万人仰望的舞台上,唱一支所有人都能听懂的歌谣,他想收获无数视线。
从小,南道贺富就属于一个并不招惹人注意的孩子,他很乖,不爱哭,引不起父母的注意,他的学习不好也不坏,他的长相平凡……平常的元素组成了南道贺富,组成了他奇怪的梦想,这种所谓的平常心积压在一起衍生的那种被别人听到会大肆嘲笑的梦想,只有南道贺富自己知道。
他想成为一个周身都闪着光辉的人,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他想啊想啊,终于在二十二岁的这个夏天,有个周身闪着耀眼光芒的人,来到他身边,给了他巨大的“惊喜”。那位琴先生,那个可怕的琴先生,那个单单用眼神就可以斩杀一条街上的男男女女的人,他就像南道贺富的噩梦一般出现,自从他出现,他的周围就围绕着迥异的气流。看样子,南道贺富先生觉得倒霉日子还要继续下去。
琴汐冠托着下巴,坐在太阳伞下面,看着穿着一身斑马玩偶套的南道贺富。很奇怪的,他们相处三个月了,很少交流的三个月,琴汐冠就像欣赏一场玩偶秀一般,他以前从来没接触过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接触到。
脱去那套笨拙玩偶制服的他,就像一个加了三级的笨蛋,但是,每当他把身体套进那套笨拙的玩偶里,他就像焕发了生命一般耀眼。
三个月了,他看到他穿过灰鼠、笨熊、傻狗、呆鹅、肥猪……他会穿着他的那套“制服”玩十多个抛接球,他敢在切尔汶最宽广的马路上穿“制服”翻跟头,发传单,他敢穿着“制服”爬上最高的杆子去吸引大家的注意,但是,每当脱去制服,他立刻变得胆小如鼠,无比讨厌。
琴汐冠的眼睛就这样跟随着这个笨拙的,笑的时候会偶尔露出一对傻虎牙的小男人一直转动着,原来人可以这样生存着,他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热辣辣的大太阳在照耀着,南道贺富穿着斑马制服混杂在一群比基尼小妞中间不停的出丑,翻滚,大喊大叫,他夸张的样子把人们的眼睛成功的从美女的肉体上吸引到黑白斑马上。当然,这里是周末游乐场,这里的客人大部分是孩子,引起孩子们的共鸣,这令南道贺富的表演欲望连升三级,他不停的假装一头色斑马,总是想讨好美女,结果被欺负的很惨,他不停的摔着自己的身体,反正这套衣服很厚实,倒也不怕摔。
孩童们大胆的冲过去拉扯他,抓他的耳朵,绊他一跤,往他身上丢东西,南道贺富配合的翻滚,不停的翻滚。
一场热辣辣的四十分钟的大游行表演结束,南道贺富和表演者退到一边,结束了上午的演出,拿到一叠沾了汗水的纸钞。
坐在阴凉处,南道贺富摘下马头,大力的吸了一下新鲜空气,他的身上全部是汗水,面具内的他几乎要缺氧晕过去了。
一瓶冰凉的碳酸饮料递到他的面前,南道贺富呆了一下,琴汐冠递饮料的手僵直了一下,想缩回去。
“我喝……喝的。”南道贺富连忙接过去,打开盖子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三个月了,他们就是这样相处着,琴汐冠开始是不情愿的跟着,接着他好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他就像买了一只小兔子的孩子,他趴在纸箱子上每天观察这只蠢兔子如何过着自己的日子,虽然这只兔子的生活很无趣,可是,他并未看腻。
“谢……谢谢。”南道贺富身上舒服了许多,连忙道谢。
琴汐冠摇摇头,坐在了附近的草坪上。
“等我一下可以吗?”南道贺富小心的问,其实他知道自己即使不问,这人也会默默的等待自己的。
琴汐冠点点头,南道贺富抱起那套“制服”去交换,捎带他要好好清洁下自己,因为,这位至今他还不知道名字的人,非常讨厌汗臭。
更衣室,南道贺富在冰凉的水龙头下很认真的拿着香皂涂抹着,以前他只是单纯的冲洗下就冲向第二个场子,现在,外面有人在等他了,他要好好的洗才可以。
“贺富。”浴室有人喊他。
南道贺富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泡沫扭头看:“啊,您好!经理先生。”
跟贺富打招呼的人,是这个小小街头游乐场的经理,这位老伯伯人很好,从未拖欠过他们这些穷学生的打工钱,有时候加班还会给一顿免费的宵夜吃。
南道贺富拿过一边挂着的毛巾,擦干自己,套好大裤衩,大背心走出来,冲这位先生鞠躬:“您好!”
“他们说你喜欢高空战斗乐队?”老伯笑眯眯的。
南道贺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下,他总是在不自禁的羞涩。
两张粉红色的门票递到他面前:“我年纪大了,听不了那种激烈的东西了,要是音乐会就好了,前几天电视台用我这里的场地,我没收费,他们就送来两张招待卷,给你吧。”
老伯呵呵笑着说,南道贺富那双单眼皮顿时瞪大了,狂喜啊,这个门票是买都买不到的,他低头不敢相信的上下端详那两张粉红色的票子,竟然,竟然是前排的VIP,天上掉馅饼了,南道贺富有种被砸晕的感觉。
“贺富总是给这个小游乐场带来很多笑容呢,这么热的天,谁也不想来扮演玩偶,小朋友看不到玩偶会失望的吧……”
老伯呵呵笑着,唠叨着离开浴室,南道贺富反应过来时,老先生已经离开了。
琴汐冠坐在草坪边,身边过去的人都要好奇的看他一眼,毕竟,这么漂亮耀眼的发色在切尔汶是看不到的,而且这人长得又如此漂亮。琴汐冠并未向以前一般对那些眼神报以恶狠狠的瞪视,今天的他,有心事,他该回去了。他并不清楚,远在莱彦的他最恨的那个人,比他遭受到的伤害更加严重,他只知道,依旧找不到天州说的爱,即使他很努力的跟随了三个月,他还是找不到。
所以,他要走了,虽然三个月来他就像看一场呆兔子的独角戏一般的游走在那个人身边,这个人,并不值得他去爱,他这样认为,虽然他并不讨厌。
南道贺富几乎是狂喜的,径直从公共浴室冲了出来,他举着那两张粉红色的票子来到琴汐冠面前:“看!”
琴汐冠低头看了,依然不知道是什么,他从未买过门票:“……”
“门票,这是高空战斗乐队的门票,门票,还是VIP,他们是最最红的乐队了,知道吗?这是经理伯伯送我的,时间就在今晚,我最喜欢这支乐队了,天哪,真是不敢相信,我会坐在最前排看高空战斗乐队,我的天。”
南道贺富不敢置信的兴奋的挥舞着票子,这是他第一次在琴汐冠面前说如此多的话,即使那天在溜冰场,他救了他(也不知道是谁救了谁),他都未有这样流利的说一段话。
“你要,你要和我一起去看吗?看啊,票啊,两张呢!”南道贺富一脸激动的问。
“……”琴汐冠没说话,他很严肃的看着那两张票子。
得不到回答的贺富突然想起,他好像问错人了,这个人是睡真丝床的王,他一双袜子够自己活半年,他吐一口吐沫能淹死自己,甚至他两个月前看自己的眼神一直就像看一具尸体。他就像个高傲的死去多年的国王的鬼魂,即使死了,眼神也能杀死人,自从认识他开始,南道贺富每天被他杀死一百次啊一百次。
“对不……对不……对不……”贺富又开始结巴,语不成调。
“我去。”琴汐冠抬起头对他说。
“哎?”贺富惊讶的张大他并不大的眼睛。
琴汐冠看着他,他觉得很奇怪,这个人的单眼皮虽然不好看,但是看上去还是满顺眼,蛮可爱的。
“我去。”琴汐冠确定他想去,反正已经要走了,去看一下也无所谓。
“真的?”南道贺富想再次确定一下,琴汐冠却恼了,他转身要走,南道贺富一把抓住他:“好吧,好吧,对不起,对不起,一起去,我们一起去。”
琴汐冠扭头看下他,转身大步流星的向游乐场外面走。南道贺富小心的背起自己破旧书包一溜小跑的跟着,一边跟,一边小心的说。
“那里……能换身衣服吗?”
“衣服?”
“恩……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意思,就是说,那里全部是年轻人,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说你老,你不老,还很好看,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说,这套正式的衣服不适合,真的,对不起……”
六人桥,本城下里巴人购物天堂,南道贺富虽然真的,真的很想为他的王买一套非常高尚华贵的衣服,可是奈何他是个穷人。他不安的跟在就像逛游乐场一般溜达的琴汐冠,小心的保护着他,他尽量不令这位伟大的王跟别人碰撞,他觉得,这位王的怒气是不可预见,甚至犹如古代暴君一般的,稍微那位小老百姓不小心亵渎到他,一定,绝对会被他拖下去砍头,暴尸,挫骨扬灰的。
“买了,买了,漂亮小哥,买回去给老婆带……”一位大婶挥舞着一叠子盗版的五颜六色的胸罩在琴汐冠面前挥舞。
“真是不知羞耻!”琴汐冠立刻厉声批评,真是太不知羞耻了,怎么可以这样贩卖这样的东西。
“……%&*(*)()”那位大婶一连串的奇怪土语冒出来,琴汐冠扬扬眉毛,在他要做点什么之前,南道贺富一头冷汗的扯开他。
他们在人群里快步的走着,南道贺富拉着他的手,琴汐冠第一次被别人这样被动的拉着跑,开始他是很想甩开他,甚至他想甩他一巴掌……
可是,他没有那么做。
南道贺富拉着琴汐冠快步走到街尾,他停下脚步扭过头对他很认真的说:“世界上有三件事不能做,一不能和女人吵架,二绝对不要和老女人吵架,三千万不要和大街上做生意的老女人吵架,知道吗?”
琴汐冠点点头,南道贺富瞬间又找到了自己,他慌忙松开手,又是一连串的道歉,琴汐冠的手心有些冷,心里有些凉,即使这是夏日。
“这里的衣服,我可以买得起,我能为你付账吗?”看到琴汐冠没有过多的反应,南道贺富胆子大了一些,他小心的问着,一边问,一边脚后跟拧着,万一这位王要发怒,他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琴汐冠点点头,接着看着马路另外一边,集市上的人依旧那么多……
隐藏在保镖车内的一众亲随,小心的观察着四周,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他们就属于运气并不好的人,跟着一个喜怒无常,任性无比,尖酸刻薄,眼睛半粒沙子都揉不得主子。所以他们要加倍小心的伺候着,一个不小心,那位主子一个眼神,他们会被发配到大洋另外一边,终身和未知人种打交道也是可能的。
天气很热,一位亲随打开车内的冰柜,拿出一瓶饮料喝了一口,接着,他对着对面的同伴的脸,狠狠地吐了上去。
“妈的,你要……”同伴大怒,话说他还是个小头目呢。
那位可怜的呛了水的亲随指着车窗外面,吃力的犹如一个疯子一般的嗷嗷嗷的大叫着。
同伴扭过头,先是下巴掉了下来,接着他们一起开始二重唱。
琴汐冠和南道贺富穿着同样的大背心,背心是花的,那花是巨大的向日葵,背心的颜色是白色的,它的背面印着一个冒着泡沫的啤酒瓶,酒瓶下面写着一行字“好男人,喝XX啤酒”!
那两个人穿着同样款式的黑色大裤衩,带口袋那种,甚至他们的脚上都穿了崭新的花球鞋。
被喷水的亲随扶起自己的下巴,很认真的对同伴说:“你认错人了。”
那位同伴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确定的点点头:“我想也是。”
他们呆坐了很久,突然一起大叫起来,面对面的昂长的大叫起来,接着亲随车小心的跟随着那对提着大纸袋在街边溜达的两个人。
上司显然出现状况了,这些人商量了一下,越级和岛里紧急联络,岛主亲自接的电话,命令他们做现况转播,就这样,这些可怜的亲随艰难的委屈着自己的身体,谁敢跟岛主说话的时候还坐着啊……
“小岛主……在吃冰粥,报告岛主大人,小岛主在吃冰粥!”
“冰粥?”那位岛主大人也不知道冰粥是什么东西。
“是,冰粥,那种把粮食和豆子染上人工色素,加上冰渣子的庶民食品。”
“好吃吗?”
“报告岛主,我……属下不知道。”
“报告岛主……小岛主坐在马……马路边。”
“详细说。”
“是……报告岛主,小岛主站在马路边,南道贺富为他铺了一张旧报纸,小岛主现在就坐在这张报纸上拿着一次性餐具吃冰粥……报告岛主……报告……啊,啊!啊!啊!啊!报告……小岛主吃了,吃了,吃了,用一次性的勺子吃了……还……报告岛主……呜……报告……”
一只雪白的猫咪跳跃着来到琴闻人的面前,它讨好的蹭蹭他的裤管,喵呜,喵呜的叫了几声,琴闻人弯腰抱起这只大肥猫,他抚摸它的下颚,猫咪舒服的哼哼着。
琴闻人低声跟它叨咕着:“怎么办呢,咪咪?你说汐冠宝贝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呢?”
“先生。”身边一声低低的,带着绝对尊重的呼唤,琴闻人小心的弯下腰把那只猫儿放置到地面上,他拍拍它的脑袋,猫儿撒娇的叫了一声转身离开。
“冬水?”琴汐冠坐到一边的位置上。
冬水的长相和那位在无名岛的春水是一模一样的,这个家族,只要是男孩子,世世代代都会是这个长相,他们不被允许有自己的脸面。就像他们的那位老祖宗说的话:“一日,这个世界得不到挽救,他们的子孙后代就不允许有自己的脸面。”
显然,那位老祖宗估计错误了,他的孩子没有为他争取回脸面,所有的人都照着未知的道路越走越远,就像现在,四季家分成了两派,春水跟了缨然,其他三系却留在了这位喜怒无常的琴闻人身边。
“跟您报告一下六国动态。”冬水打开面前的文件夹。
“从莱彦开始说。”琴闻人点点头。
“莱彦皇室对有风态度不变,依旧很依赖,莱彦国民情绪目前稳定,针对我们的涨价计划,有风的对策是,努力延长人类暴虐因子复发时间。过去一个月治疗一次,现在,三个月治疗一次,有风那边的暗探说,有风的二代治疗曲,目前正在积极的开发中,最多半年,有风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新治疗曲,甚至……恐怕半年都用不到,无名岛那边,两天来未有船只出没,三个小时前有一艘物资船悄悄进入……”
没有随家的
关于包四海在指挥中心做的出格之事,鱼悦并不知道,他现在带着小豆子还有榔头和月光在大街上溜达,此刻,天色已经晚了,祈兆的夜市才刚刚开始。
“这里,没有以前热闹了。”月光看下四周,不久前这里的小摊子多到要挤到夜市门口,人鱼的眼睛比人类敏锐的多。
“以后,还要少吧,乐医的治疗经费高到变态,真是不清楚乐灵岛那个老怪需要那么多钱来做什么?用来制造一座黄金墓穴埋藏自己吗?”榔头蹲在地上翻看着一把地摊上的银刀,嘴巴里却无奈的叹息着。
“你还想要什么?”鱼悦耐心的问蹲在街边看小摊上物品的小豆。
其实东西已经买了不少,都是鱼悦主动买的,小豆很沉默,他没有人类的欲望,对于他能吃一顿饱饭的期盼比其他事情要重要得多,可惜偏偏也就不可以。
轻轻的摇下头,小豆站起来,他不喜欢人类聚集的地方,这种充满汽车尾气,到处弥漫着重复吸入呼出的肮脏气味令他窒息。
“要吃,冰激凌吗?”鱼悦再次问了下,心里有种无力感,他的确是一位不懂得和孩子交流的父亲,虽然小豆一直喊他哥哥,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可以吗?”小豆倒是很高兴。
“可以,不能多吃。”鱼悦看到小豆露出笑容,心里舒服了一些。
“要吃。”小豆点点头,四下张望,寻找目标。
一阵汽车的滴吧声,鱼悦拉着站立在机动车道的小豆躲闪到了一边。一辆纯黑色带着皇家印记的黑色轿车缓缓的停在小豆和鱼悦身边,街那头的榔头连忙走了过来,此刻,大街上的行人也是好奇的向这边观看着,这么夸张的车子出现在闹市是一件稀罕的事情。
“哥。”随知暖打开车门慢慢的走到鱼悦面前。
很久没看到这个妹妹了,鱼悦上下打量着她,精致的衣衫下,这位曾经天真的少女成熟了许多,过去的长发如今挽成了妇人的发髻,一圈金色的东西环绕着那些头发,她才多大,怎么眼角竟然有了鱼尾纹?
“知暖?”鱼悦有些惊讶,很久没见到这位妹妹,几乎忘记她了。
“我有事情需要和哥哥谈一下,借一步?可以吗?”知暖哀求道。
看着她,鱼悦的心里并不平静,大家相处的不好,不好到她要对自己说,借一步。鱼悦苦笑了下,看下月光,月光提着一串发亮的荧光圈、荧光棒根本不看他,倒是榔头冲他点点头。
车厢很大,冷气缓缓的开着,随知暖打坐上车子就一言不发的看着鱼悦。对于这位少女的眼神,鱼悦甚至有些无法招架的感觉,她到底要做什么?她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干涉吴岚的内政,不会管随家,绝对不会和融心有任何瓜葛,为什么她还要来?
汽车停在了郊区的一栋小别墅里,鱼悦他们下了车子,随知暖带着他们向里走,他们一起来到了小别墅后院的一处小台上,此刻,穿着整齐的仆从早就准备了精美的皇家下午茶,点心还有搭配的精美无比的瓷器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有格调。鱼悦不懂得格调,他是个俗人,他现在只对站在台阶上的两个人在意,四叔随景致,还有随伯禄站在那里。
两边人见面,都略微的带着一些不自然,尤其是随伯禄,老爷子的眼睛始终看着另外一边,也不知道看什么,人倒是站起来意思了一下,毕竟他还算是个长辈,他觉得自己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鱼悦停住脚步,自从那个父亲去世,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些人,他也不想再看到,谈不上仇恨,只是觉得从哪里说,他们也不应该有太多的瓜葛,他们堵的慌,自己何尝不是。
“来了,坐……坐吧。”随伯禄向一边让了一下。
鱼悦点点头,他倒是一眼看到了桌子上的冰激凌蛋糕,他回头看下小豆:“正好,你可以吃那块蛋糕。”
“没事的,不吃也可以。”小豆很敏感的感觉到,鱼悦的心跳不正常,他伸手捞住哥哥的袖子,坐到了他身边,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这些人,脸色并不好看。
随景致苦笑了下:“吱吱,有半分办法,我都不主张打扰你,这是实在没办法了。”
鱼悦不吭气,默默的坐着等着对面那些人开口。随家走到现在这一步,谁都能想得到,没想到的是,随家现在还会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乐医界的著名墙头草,背叛乐灵岛悄悄和帝堂秋策反,帝堂秋新政失败,随家再次投靠乐灵岛,暗地里却一再对有风表示亲厚,也许从三十多年前随家第一次背叛乐灵岛偷取不该取用的基因开始,随家就逐渐走向衰亡了。
榔头看下一声不吭的鱼悦,插言:“虽然各位是鱼悦的长辈,但是这中间的事情我们都清楚,可是,现在是个敏感时期,第三方不适合和各位有任何瓜葛,而且过去的关系大家都清楚,怕是我们就是要帮,也没立场吧?说实话,如果牵扯太多,怕是将来我们要连累各位了。真的,第三方早晚和乐灵岛撕开那层窗户纸,要是等到那个时候,怕是真的和各位交代不了了。”
“没关系的,我们……随家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对于我们来说,也许挂靠第三方乐医是唯一的退路了。”随景致抬起头看着鱼悦说。
“挂靠?“榔头惊讶的叫出声,月光原本站在花园的藤架下看蚂蚁搬东西,大概是很少听到榔头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所以他站起来不放心的看着这边。
鱼悦依旧没说话,他只是拿起面前的空盘子,小心的把那块冰激凌蛋糕仔细的分成小块,一块一块的放进小豆的盘子里,他在等待随景致的下文。
“这次月灵岛的救世曲……没有随家的,上次的乐医补助也没有随家的,仲裁所那边已经快五个月没有给随家指派任何任务,过去的学生全部挂靠到别的宗家,随家……除了本姓弟子,现在除了一些各地私下里的私单,随家没有任何生意,随家……已经完了。”随景致那股子绝望到无力的语气在弥漫着,他的声音充满恨着什么,却毫无办法的憋屈感。
鱼悦没感觉,真的,没有任何感觉,随家就是房子被大风吹了顶他都不会对它掉半滴眼泪,丝毫也不会觉得难过。以前他不止一次的期盼过,有些东西他能够忍受,可以原谅,可以选择当那些事情没有发生过,但是……有些事情不该发生在随知意身上,这才是他最最无法原谅的事情。
榔头摸摸面前的茶杯,他抬起头看着随景致:“我要说一些失礼的话。”
随景致点点头:“尽管说吧,随家也没有什么经受不起的了,任何难听的话,我们都能听进去。”
榔头吸吸气,他转头看下鱼悦,心里隐约着他有些生气,他知道这个人真的不像大家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强大,这个人,除了乐医的某种力量之外,对付人心他是最最没办法的了。
“我是个外人,最起码对你们随家来说我是,我说这个话也没其他意思,也没什么为鱼悦出气的意思,真的,他自己都不在乎,我也犯不上为他在乎。这两年,不瞒诸位,我一直在办一件事情,想必各位一定也听说了,我一直以第三方乐医的名义要求会见当年的方舟、方真,就像鱼悦说的,生要见人,死他要见到尸体,随知意就是死了,也要埋葬在他弟弟的身边。遗憾的是,这么些年,有风那边一直避而不谈这个问题,所以我这个可怜的外人就只好随着这个任性的家伙一次又一次的来回跑着,我说这个话不是抱怨什么,我是鱼悦的亲人,我做这些,我心甘情愿。可是,你们呢?把他的人生毁了的人,你们做了什么?我混流氓的出身,不要脸的人见多了,我第一次见到连流氓混混都不如的人,世家?笑死人了……”
大概是憋闷的久了,可算被榔头抓到机会,这人一张嘴半点情面也没给留的说出这番话,要不是鱼悦拉着他,他还指不定说多少难听尖酸的话呢。
“算了……榔头。”鱼悦拉住他。
随景致苦笑了下,站起来看着面前的那些缠绕满植物的青藤,这些植物天生没有自己攀爬的能力,它们一生都在到处寻找攀爬物,它们总是向上爬啊爬着,大概它们自己也不清楚它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吧?
“我出身不好,旁系子弟,从我出生开始,我的父亲就告诉我,我一辈子就只能做我哥哥的影子,我不能比哥哥优秀,不能超越哥哥,哥哥上学考第三,我们就只能第四,以前我也恨我父亲……”随景致回头看下随伯禄,随伯禄拿着一块蛋糕,小心的看下小豆,小豆的眼睛太亮了,从刚才随伯禄拿起这块蛋糕开始他就紧紧的盯着那块蛋糕。
看到父亲根本没在意自己的话,随景致苦笑下继续说:“怎么能不恨呢,我知道你恨你父亲,你父亲出事……”
“那个不是我的父亲,我恨他有些没道理,”鱼悦把一些高糖的东西小心的挑开,他有些心不在焉,但是,他讨厌自己和那个人有任何关系,难得的他为某种观点生气的去辩解了一下。
“随便你怎么想他,吱吱,还记得知晨、知沅、知墨、他(她)们吗?他们也长大了,有的做了父亲,有的成了妈妈。从我担起这个家开始,有些事情真的不由我,以前我也讨厌自己的父亲,后来我想我也许懂得一些了,坐在那个位置上我首先要考虑的是,事情是不是对整个家是有益的……(他突然声音有些高,甚至带了一丝激动的),这家不是随伯禄的,不是随景致的,不是随知暖的,它是随家几百年来,几十代人一点一滴积存起来的。现在好了,现在我就要保不住它了,它要完了,走到现在,我才发现,随家什么都不是,它就是一个玩具,那个远在天边的岛主大人手里的一个玩具,一个工具,一个道具,一旦他老人家不悦了,不高兴了,我们就像一袋垃圾一般被舍弃了,什么都不是了。吱吱,你来告诉我,我不明白,我们随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了?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家怎么说扔就扔了呢?”
随景致说完,人已经冲到鱼悦面前,鱼悦看下有些不安的月光,看下有些想接话的榔头,他安抚住大家,有些话,他也想提醒一下这位天真的随家人,唯一引不起他讨厌的随家人。
“那位岛主,他根本不是人,他什么都有,唯独缺乏人性。随先生何必激动,你就是死了,随家就是被大风吹跑了,怕是也无法在那位岛主心里留下任何痕迹,我觉得你要比我接触那位岛主要早,不然,现在随家的家主怎么会是你呢?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只要不过分。”
榔头端起茶杯,缓缓的往胃部倒了一些茶水,他阻止不了他,他不会拒绝人。没人告诉他,他可以拒绝人,他没受过拒绝人的教育,所以,他总会是伤的最深的那个。现在,他只好好好的听着,就向以前一样,只要他需要自己,他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即使有时候他的决策不是正确的。
“乐灵岛,不给随家救世曲,现在,痴缠已经正式退出乐医的历史。新的暴虐症,随家最高深的乐医,都无法抑制。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知墨,我想即使你记得他,大概也是一些恶印象吧,那个孩子总是那么不讨人喜欢,他总是喜欢说你的坏话,喜欢欺负你。这段时间,随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为了支撑门面,多少年的老本都耗干了,你相信吗?吱吱,随家的孩子买不起医器,多可笑,上个星期,知墨为了给六岁的儿子买一把不错的医器,私下接私活……他死了……死了。”
鱼悦仔细回忆着那个叫随知墨的人,好像,他是个小胖子吧,其他的记不太清楚了,随家,随家的那群孩子。鱼悦慢慢站起来,看下拿着蛋糕小心的讨好着小豆的随伯禄,这个老头一言不发,他倒是真的放弃了,可怜随景致这个老好人,徒然背着偌大的黑锅。
随家,随家那群孩子?鱼悦想起以前随伯禄过生日的时候,随家的大门外,十里长街摆满车驾,孩子们兴奋的在大院里淘气着,随知之就紧紧拉着随知意的手跟着不认识的孩子到处跑着,那个家,那个被遗忘的院子?现在大概已经完全衰败了吧,鱼悦看下站在那里没说话,却一直看着自己的月光,月光的眼神是温暖的,这令他安心了许多。
榔头放下空杯子,对着空气嘀咕了一句:“你自己拿主意,上当也好,被骗也罢,反正我这里跟着你垫背呢……”
榔头还要唠叨什么,鱼悦耳朵上的电话却急促的响了起来,鱼悦摆下下手,榔头闭了嘴巴。
“……四海接了一个羽七任务。”鱼悦惊讶中带着一丝茫然的看着榔头说,该死的,一下子看不住,那个臭孩子就要做出格的事情。
不能去
满目是价格昂贵的名牌皮鞋、手包、皮带、精美的化妆品、昂贵的首饰,还在上下滚动的电梯,电子广告在不停的翻滚着。打折产品区,地面一片狼藉,发生那件事的时候,这里一定挤满了兴奋的雌激素上升到某个高度的家庭主妇。
“哇……我一直在梦里梦到这样的景象呢,一个钱不花,东西随便拿。”包四海站在一家商场门口四下张望着。
这里是商场,也是人间地狱。三个小时前,一架飞机拉着打着瞌睡冒着鼻涕泡泡的包四海来到吴岚的第四大城市彤良,这里是彤良最大的百货商场,据说,这里可以同时容纳三万人购物,这栋精美奢华的大厦经常出现在各种广告和电视剧上。现在,也许将来,人们都无法忘记这一天,彤良第一商场所发生的惨案。就在两天前,一个四岁的儿童在游乐区发生暴虐,接着是她的母亲,然后暴虐的人数越来越多,就像传染病一样,很快,顶层的游乐区最少有三、四十的人发生暴虐症。最可怕的是,这是一种新的暴虐症,它竟然可以通过某种刺激而传染,更加可怕的是,这一次,暴虐症患者没有自爆……那些患者一个带一个的对商场里可怜的购物者进行了毁灭性的袭击。
接下来的两天里,先后有十五位位置不低的乐医在这里丢了性命,还有两位乐医也加入了暴虐症的行列。当局密封了这里,偌大的商场外,厚厚的隔离气垫包裹着这座巨大的商业大厦,真是难为了吴岚当局和现在的乐医仲裁所,才两天就吹了个铺天盖地的这么大的一个气球出来。
“喂……有人吗?有人吗?”包四海站在一楼导购处捞起一个丢弃在一边的喇叭问了几句。
大厦里很安静,非常的安静,只有依旧播放的广告声回应他。真奇怪了,这里不像在飞机上看到的资料里形容得那么可怕,最起码在一楼,这里是安静的,无波的。
丢下麦克,包四海一个纵身跳进导购主控服务台里,伸出手按了下CD键,大楼顿时安静下来,循环播放的喇叭声停息了。
抓起一堆音乐磁带,包四海招呼易两:“易两,喜欢什么曲风的音乐?”
易两非常难得的没有回应他的问题,他站在那里,警惕的四下的张望着,当杂音过去,大楼恢复安静,易两听到了黑暗中的咆哮,压抑不住的血腥味道在空气里到处流动着。他熟悉这种气味,这种夹杂着恶心的血腥味的空气,曾经伴随他十多年。
包四海翻身坐在那张皮椅子上,翘起腿,一张一张的翻动那些音乐磁带的封面,嘴巴里叽里咕噜的念叨着,似乎他对将要来到的那些未知的危险并不在意。
“《快乐的去找》?喔,出了音乐专辑呢。这部电影我看过……恩……讲得是什么呢?对,是说一个乡下教师的故事,他觉得薪水太少,于是他到了城里,结果他越来越穷,后来他就去贩毒了,然后全世界的警察都在追他……后来,哦,有个美丽的姑娘救了他,我觉得,我要是这个姑娘我就叫他去死了,谁去救个毒贩,导演胡说八道的……恩,这部电影插曲还是不错的,XX导演?哦,我听说过,我们学校的女生很喜欢他……他导演过不少影片《奶娘的背影》《我是一朵花》多么奇怪的电影名字,易两,我们去看吧,任务完成后就去。”
易两点点头,还是没扭头看他。
包四海在那里完全按照自己的套路走着,完全不知道他这副无赖、无聊、无趣、甚至无所谓的样儿完全上了指挥中心,他大概创造了吴岚乐医历史上的记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1、随便拿高档食品柜里的东西吃,一边吃还一边纵容自己的乐盾一起吃,还说:“不吃白不吃。”
2、喷女性化妆品柜台的最最高档的香水,一边喷一边说:“电视上说了,只要拥有,就能拥有全世界的爱,我试验下。”
3、拿着油漆笔涂改橱窗内的女模特的脸,那些模特全部被他画上了类似小学三年级学生才能画出来的画,黑眼眶,外加黑胡子。
4、毫无羞愧之心的把首饰柜台的那些首饰挂了一身,然后兴致勃勃的在一楼玩挖宝游戏,见什么拿什么。
指挥中心最大的屏幕下,站满了各方面的乐医,比起旁边那些监控屏上激烈的战斗场面,包四海这边更像一幕滑稽的爆笑剧,甚至有人开始压抑不住的笑了起来。
“啊,这就是第三方乐医吗?”钬溪照讥讽的声音很大。
钬汉泰跑了过来,他先是呆呆的看了会屏幕,接着扭头看下自己的养子,他压低语调,语调里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怒气:“谁给他这个任务的?”
钬溪照连忙低头回答:“他自己接的羽七任务。”没错,他讨厌第三方乐医,就像他怨恨自己的堂兄一般怨恨着,他希望这些人都去死,去出丑,为什么?世界上要有这样的人,那么天生就被大家推崇,崇拜。
“外援呢?乐盾呢?该死……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钬汉泰几乎想掐死面前这个笨蛋孩子。
“抱歉父亲,没人愿意和他搭档,没有相应符合的级别乐盾,我问过他了,他说没关系……父亲……?”
钬汉泰转身往主控室走,他必须阻止这次任务,屏幕上面的这位小爷就是掉一根汗毛,那位离家出走的小岛主琴早会把自己切成比毫米还小的块丢进大海。第三方乐医的那位传说中的怪人,他的怒气会直接影响到大岛主,他想捻死钬溪照这个白痴……但是在捻死他之前他必须做一些事情挽回这次错误。
指挥中心的大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了,一些工作人员无法阻止这群人的怒气。
“是谁给了我家孩子,这么可笑的任务?”鱼悦一边走一边高声的问着。
围观的乐医们,惊讶的看着这群无礼的人,没人敢在指挥中心如此放肆。
屏幕上,包四海拖着更加长的绒布牛皮哄哄的走来,走去。
“鱼先生……真是抱歉,我也是刚赶到,请不要生气,这件事情可以解释。”钬汉泰低头迎接过去。
鱼悦摆下手,皱着眉头看下大屏幕,他奇怪的扭头问月光:“他……在做什么?”
他都不懂,月光能懂吗?月光仔细看了一会,倒是给了个非常符合实际的评语:“饥饿的老鼠,掉进食物堆里……老鼠于是疯了。”
“哦,真是个不错的比喻。”榔头很是赞同的拍手,鱼悦撇了他一眼,榔头尴尬的笑笑,摸下脑袋:“玩笑啊。”
一行人慢慢向里走着,那扇可怜的大门再次被人踹开,鱼悦好歹是用手,这次这人,竟然是用脚的。
“钬汉泰,钬汉泰!你个老混蛋给我滚出来!!!!!!”琴早一边骂着一边向里冲。
融心的乐医们弯下腰恭迎这位口不择言的小岛主,钬汉泰一脸冷汗的迎接过去:“请您安心,任务还没开始……这只是个误会。”
琴早伸伸手想做一些什么,更玉蹦起来按住他的手:“您要冷静,要保有您岛主的尊严,要矜持,要有风度……”
一排长长的沙发被拖到大屏幕正对的空地上,大堂里安静的吓人,只有包四海继续在屏幕上狂妄的笑,他挥舞着一根糖果架上的巨大棒棒糖,那个棒棒糖有一米那么长,糖面像小伞。“知道吗?易两,漂亮姑娘无法释怀如此打击,顿时对一切失去信心,一位新的角色出现了……你知道怎么了吗?”他伸出舌头舔了下那块巨大的糖,大概按照这种速度他明年也舔不完它。
鱼悦缓缓坐下,无奈的拿手盖住自己的脸呻吟了一声:“太……丢人了!”
月光倒是很高兴:“不会啊,很可爱。”
“马上安排飞机,我要过去。”鱼悦对正在不知所措的钬汉泰说。
榔头悄悄扯下他的衣服:“你不能去。”
鱼悦奇怪的看他一眼,榔头看下离他们不远距离的那些带着强大好奇心各派乐医们:“你是第三方的主心骨,只是个简单任务,你就要亲自出马,会影响第三方乐医的地位。”
鱼悦眼神闪了一下,脸色铁青的笑了下:“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榔头还是那副样子,一点也不妥协:“你不能去,我去。”
琴早站起来:“我去。”
“不关你的事!”鱼悦和榔头瞪了他一眼,异口同声的说。
“我才不管什么融心,什么第三方,那是小包子,我不能看着他出事。”琴早的语气带着一丝绝然,他才不管呢,世界上,他惦记的人实在不多,这个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
“给我两个冰激凌蛋糕,我去。”一直不发一言的小豆突然插话。
大家安静下来,鱼悦看下屏幕,看下小豆,他扭头对钬汉泰说,有办法联络到他吗?
钬汉泰连忙点头,从一边拿过一个无线话筒双手捧给鱼悦。
包四海还在兴致勃勃的说着那部电影,似乎,他玩得很高兴,鱼悦的声音突然在大堂响了起来。
“四海。”
包四海下意识的把那个棒棒糖藏到身后,第二个动作就是把身上那些零碎甩到一边,立正站好。
“哥?哎?”
“四海,站在那里别动,从原路退出。”鱼悦看着屏幕上正在到处寻找他的包四海说。
“为什么?”包四海那股子兴奋突然没有了。
“不为什么,你退出去,有人会过去协助你。”
“为什么?”
“你从来没有过对敌经验,而且,这次任务遇到的对象和之前不同……”鱼悦的语气带着一丝商量,他知道如果就强行换下包四海,也许真的会伤了他的心,这孩子的自信心其实从来都不强。
“哥哥……不信任我吗?”包四海坐回服务台。
“不是这样,四海,你是最优秀的,只是,这次任务和以前不同,他们不是乖乖的病人,他们……是变异的暴虐症……你再等一会,最多两个小时,小豆……”
鱼悦话音未落,榔头从一边捂住他的嘴巴,就连月光也露出一脸不赞同,这个鱼悦难道他就不知道,小豆是包四海的死敌吗?
鱼悦捂住话筒,眨巴下眼睛:“没那么严重吧?”
服务台上的包四海,看下一言不发的易两,他跳到地面上,弯腰把脚上的鞋带全部紧了一遍,他站起来,活动下自己的腰,慢慢走到糖果架前,他很认真的挑选了一遍,然后,他拿起一个粉红色的棒棒糖打开包装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鱼悦这下子算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因为包四海的脚已经踩到了自动电梯上。
小豆站起来,来到脸色苍白,开始冒冷汗的钬汉泰面前:“我要去哪里?”他指着屏幕。
“这边来。”钬汉泰连忙带着他向着通向天台停机坪的电梯小跑着奔过去。
“要……小心。”鱼悦无奈的坐回沙发,看着屏幕说了最后一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能够确定的是,这个小混蛋如果毫发无伤的回来,他要狠狠的打他的屁股,但是,如果他受伤了呢?如果他伤的很重呢?他的心跳加剧,心脏里有成千上万的小人敲进行曲。
包四海的脚步终于踏上了二楼的楼梯,二层的楼口,新上市的游戏仓摆了七八个,它们崭新的排列在那里,包四海兴奋的吹了一声口哨,走过去挨个抚摸了一下,扭头对着不知道在哪里的摄像头很认真的问:“任务完成了,我要全部买一套。”
鱼悦无奈的摇头:“买,你完不成也买,先下来。”
包四海笑了下依旧拒绝:“不!”
“要注意安全。”月光终于明白了鱼悦手里的东西是可以和包四海说话的工具,他凑过脑袋来了一句。
“知道……谢谢月光哥。”包四海笑了下,站起来,开始巡楼。
“后来呢?”月光抢过话筒问。
“后来?什么后来?”包四海不懂得他说什么。
“那个漂亮姑娘和毒贩,他们在一起了吗?”月光倒是很认真的听了那个故事。
“没有,毒贩被警察打死了,漂亮姑娘自杀了。”包四海站起来看着四周回答。
月光想了一会:“这部电影一定不好看。”
包四海点点头,没有回答月光的问题。
游戏区……安全。
玩具区……安全。
针织品区……安全。
然后他和易两来到儿童服装区,包四海停下脚步,缓缓从身后拿出自己的风笛,他缓缓的拆去风笛的丝绒包布,他的对面,儿童服装区的展示台上,一个暴虐症的女性患者正在左顾右盼的寻找着什么,她不远处的地板上,有个很小的还在包尿片的小娃娃躺在血泊中,看不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因为他的头不见了,血液已经干涸了。但是,那是母子吧?她们身上穿的同款式的母子套衫,粉嫩米色的毛衣上,一大一小的两个连接的红心花色曾经是多么的温馨。
对于包四海的到来,那位暴虐症患者并不在意,她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她想不起她丢了什么了,她在哭,泪水伴随着红色缓缓在眼角滴落,被她袭击的售货员,已被她撕成碎片,丢弃在四面的货架上,现场如此诡异。
“我一直很好奇……暴虐症,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哥哥?”包四海调整了几个音,一边调整一边问自己的哥哥。
“它出现在我出生之前。”鱼悦回答。
“以前,我很羡慕乐医这个职业,拿那么高的薪水,每天过着混吃等死的好日子,我觉得做乐医就是做国王了。”包四海笑了下,看下易两。
易两从口袋里拿出一副全皮质的手套慢慢带在手上,他看下身后,拿起一个金属玩具,对着那位暴虐症患者丢了出去。
金属狠狠的砸到了那位还在寻找孩子的女患者身上。
“啊!!!!!!”女患者被激怒了,她大叫了一声,速度快速无比的冲向易两,易两成功的吸引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她的丈夫,一定会非常难过吧?”包四海叹息了下,把风笛放到嘴唇上。
焚烧
接过身边不知道是谁递过来的一杯热饮,鱼悦低头喝了一口,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屏幕。整个大厅蔓延着沉重的呼吸,没人说话,这些人,不是为了包四海或者某个乐医去紧张,他们只是搞不清立场,无所适从的紧张着。
那些人看着屏幕,没有像之前一般指指点点,大声的说着自己的经验和论点,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第一次看到如此小的乐医接羽七的任务。这也是,大家第一次看到如此奇异的只是两个人面对未知数的暴虐症的战争,那个奇怪的乐盾,那位瘦弱的乐盾也引起许多人的注意。
瘦弱?是,在使用习惯彪形大汉的乐医们的眼里看来,易两就像看一个可怜的、孤独的、玩偶一般,他的体积根本不能把高速冲过来的暴虐症患者撞击开,更不要说保护自己的乐医了,但是,他存在,就一定有存在的理由吧。
每个人都这么想。
易两没有撞击,他只是使用比暴虐症患者更加快速的速度旋转着。没错,他的力气真的不足以撞击开暴虐症患者,但是,他是鱼家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如此简单。随着越来越快的旋转,瘦弱的身影消失了,屏幕上就只剩下一个影子,一个带着即使是精准的摄像头也只能收录到他淡淡的能量光,那些淡淡的能量圈闪着光晕,越来越快。
暴虐症患者左顾右盼着,不停的在空中抓挠,寻找,当然,她什么也抓不到,什么也寻找不到。
包四海缓缓的把风笛放置在嘴巴边,那首从未出现过的曲子,第一次演绎于人前,鱼悦人生第一次谱的乐曲《焚琴》缓缓的从那个空间响起。
那孩子没有经历过哥哥那样的生离死别,没有经历过灵魂上亲情的割裂,没人去在他的手上纹上鲜血淋淋的烈焰焚琴,但是,有些痛苦的过往他一样有过,被抛弃,被遗忘,被唾弃,为了生存屈辱的活着,他吹不出鱼悦的焚琴,他的焚琴是焚着包四海那颗也许早就沧桑的心。
焚琴不似痴缠,哀怨委婉,它苍凉、孤独、坚强、独立,就像一匹跑在无边旷野上的孤狼一般,它有它要表现的东西,那就是,即使离开自己的家园,即使没有任何人的帮助,它也要挣扎着骄傲的生存下去,即使时间焚烧去它的牙齿、它的利爪、它也要决绝的躲避起来去迎接死亡。不要任何同情,它鄙视那些所谓的怜悯,它是燃烧生命的曲。
鱼悦创造焚琴并非为了迎接什么新的暴虐症,这曲是他达到临界点之后,发自内心去创作的曲,它不是为了绞杀而降临,它是鱼悦对生的感悟,为什么包四海会再次演绎它?
月光悄悄拉住鱼悦的手,有时候共鸣的心,鱼悦什么样子的心理状态也瞒不过他。
“这孩子?为什么,为什么是焚琴?”鱼悦喃喃的说着,这首曲子,他从未教过包四海,他只一直默默的创作着,那孩子只是听过几次而已,鱼家有比焚琴更加好的音乐,为什么他不用?
“他想告诉你,他长大了,他独立了,他懂得你懂得的东西,他想告诉你,你是他最尊重的。”月光拍拍鱼悦的头顶,他的手轻抚着那些柔软的发丝,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鱼悦。
鱼悦慢慢的站起来,吸吸气,他笑了下冲榔头他们点点头,刹那间,第三方乐医的人都安心了。
琴早缓缓站起来,他看着鱼悦他们离开的背影,此刻,他也不再心慌,真奇怪,他不相信岛上的那个人,有时候甚至他不信任身边看着他长大的更玉,但是很奇怪,他相信那家人。
“给我一杯大号的冰激淋……”琴早脱去鞋子吩咐,他要好好看,看他的小包子怎么战斗。
火红的,犹如火焰一般的红色音刃在快速旋转着,跟痴缠不同,痴缠的音刃是蜿蜒的成千上万的婀娜曲线,它们千丝万缕,闪银光。焚琴的音刃却是火红色,它不是一条一条的细刃,它们是旋转燃烧中的火焰之刀。
“火红色的音刃?”
“我的天,你看到了吗?火红色的音刃……”
“那是?那是什么曲?怎么我的心也要燃烧起来了?”
小声的议论,慢慢汇集在一起,大厅再次喧杂起来。
以前,对待三度暴虐症,可以实行冷冻之后,然后慢慢治疗,但是,今天显然,包四海还暂时未找到如何令对方冷静下来的方式……
“四海,我是琴早,……这些暴虐症是具有高度传染性的暴虐症患者,而且,负面精神值已经是新四度,没有人能挽救他们……唯一的方式只能……只能的是绞杀。”琴早的意思非常明白。
包四海的眼神闪动之后,一声凄厉的长音迥然响起,接着没有了声息。
缓缓的抬起头,包四海闭住眼睛并不张开,易两停止了转动,慢慢走向他,他伸出手抚摸下他的额头,他的眉毛,他的鼻梁。
“我也害怕过。”易两说。
“我……有点不敢相信,我杀了人,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做了妈妈的女人……”包四海缓缓睁开眼,带着一丝无奈,一丝苦涩的悲哀眼神看着易两。
(这时,那个女人才缓缓的倒在地上,她的头颅和身体慢慢分开,但是没有鲜血流出,焚琴的音刃烫熟了她全身的细胞。)
“我……终于,还是走到这里来了。”包四海苦笑着,慢慢走到那具再也没有杀伤力的尸体前,她躺在那里,恢复了人类的样子,她眼睛圆睁着,看着未知的方向,表情不再痛苦,异常的安详。
包四海很认真的低头合十,他对着他未知的,从不知道的,也从来不信仰的某些神说:
“请,请保佑她们来生,要降生在一个没有暴虐症的世界吧。”说完,他弯腰抱起她,送到她孩子的面前。
两分钟之后,那对母子躺在一起,包四海为她们盖上了一块巨大的天鹅绒的幔布。
两柄尖锐,细长,闪着寒光的利器缓缓从易两的袖子下滑了出来,易两很少使用武器,但是这里蔓延的味道,那股子掩盖不住的杀意驱使他必须拿出武器去保护身后那个他最珍惜的人。
屏幕上那两个人缓缓向前走着,越来越多的被害者出现在屏幕上,那些人保持着人生中最后的形态,狰狞痛苦的分散着。
小心的越过那些躯体,那些碎片,包四海慢慢跟在易两后面,他在想着一个问题,因为思绪中的某个灵感,某个东西似乎有要悟出来的感觉。
“哥?”他呼唤鱼悦。
“他走了,只有我在这里。”琴早对他说。
包四海笑了下:“恩……没关系,谁都可以的……我只是想说点什么……”
(一具攀爬在天花板上的暴虐症患者,突然坠落,那是包四海用一个快速的音阶造成的。)
“人……其实很可怜,除了温暖、安定的子宫,出生后,人类一直就在一个不安的环境里生存着……”
(易两抱起包四海,快速的向后纵身,在易两怀里的包四海,快速的吹出几个音阶,巨大的火焰穿越那些纺织品,现场倒下三具烧焦的东西。)
“你……别说话了,要小心,会越来……越多的……”琴早紧张到不行,根本没去接那一盏更玉递来的冰激淋,他只是为了放松自己才要的。
包四海从易两身上下来,无所谓的笑了下,杀了第一个,一瞬间,那种难过的,不敢相信的,有些伤心的感觉,已经逐渐的消失了。包四海继续跟着易两走着,他的嘴里还在进行着一场也许只是单纯的,他自己想和自己说的话。
“在成为乐医之前,我想过,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为什么人要花钱?为什么人要有感情?为什么人要有那么多没有必要,没有用的无所谓的感情……”
一处巨大电子发出爆炸声,火花点燃了那些易燃的纺织品,商场里的自动灭火器开始喷着水,那些水就像瀑布一般,越来越厚,汇成小河,一些凝固于地面干涸的血迹被冲刷着,汇集成了红色的河,火焰燃烧过处,有身躯不断坠落,红色的水花飞溅着,四下飞溅着……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那些动物一般简单的生存呢,没有暴虐症,没有乐医……”也不知道在问着谁,包四海看着现场再次亮起的颖灯喃喃着说。
“即使,没有暴虐症,没有乐医,人类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人就是这样,一种总是在自寻烦恼的动物,一种可悲的动物。”琴早苦笑,刚才那些爆炸响起,现场灯光熄灭的刹那,他的心脏几乎要停顿了。
包四海甩了下风笛里的积水,那些水进入风笛后,很是影响他音刃的速度。
“知道吗,什么是国家,我想国家是这样的,保卫自己的国民不被其他国家的侵略者欺负,保障社会成员的生命财产安全,努力建设好这个国家,这就是我认为的国家,一个单纯的国家。可是,我们的人,似乎不是生存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生活在强烈的不安中,贫富的差距越来越大,人的尊严不再需要高尚的品德来捍卫……”
易两一刀把突然冲出来的一个暴虐症患者迎面劈成两半,但是那个成为两半的躯体还在挣扎着,还在袭击……破坏……并且扭曲着,焚琴燃烧出来的烈火很快把它烧成黑炭,他抽搐着,一直抽搐到无法再抽搐下去。
“呕……”观看中的乐医终于有人无法忍耐,捂着嘴巴冲了出去,即使不在现场,即使闻不到那些味道,这样硬生生的把人瞬间燃烧成“熟食”的乐曲,已经使得低级别的乐医无法忍受,光是看看就已经无法忍受了。
“我不敢相信……他是第一次接这样的任务!!!!!!”一位资深的老乐医喃喃的说。
屏幕上,包四海和自己的乐盾医器已然融为一体,他们就像成长在一棵树木上的树枝与树叶一般,易两的节奏是风,当他摆动,包四海会随风起舞,他的曲,送到他的舞步上,他的舞成倍的把无数的火焰变成更多的火焰燃烧出去,火焰接触到水,水变成水蒸气,水雾蒸腾间,那两人就像舞台上的两个亲密合作多年的舞伴,他们用心在交流,即使背对着背,他们也互相知道对方需要什么。
运动中的间隙,包四海还在唠叨着,唠叨着也许他本人都无法明白的东西。
“成长的压力,感情的压力,社会的压力,人生的压力,命运的压力,有时候我在想啊,人,其实不是血肉之躯形成的,人是压力形成的,甚至我在想,其实暴虐症,是人类对这个世界的反抗吧,无法忍受后……于是……我们爆发,因为堵塞的难受,我们在寻找着出路……”
易两一脚踢飞一个暴虐症患者,那个已经不再是人类的“人”向后趔趄了几步之后,狂吼着推到了一排货架,货架的玻璃碎片飞溅,易两阻挡在包四海面前抱住他,他的背部被划出无数的伤口,新鲜的血液飞溅出来,血液的味道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那两人开始奔跑,火焰还在燃烧……毁灭一般的燃烧,吞噬着,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去,焦黑的倒下去。
“我哥说……(包四海,扶着膝盖喘息着,一边喘气一边继续说)音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是发自内心的东西,它不该作为杀戮而存在,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拽下货架上的一件衣服,包四海把它蒙到一具孩童的尸身上,他回头看下易两,易两笑了下,表示自己没什么。
他们站起来,继续战斗着,为着他们自己都无法明白的东西战斗着。
水慢慢流干了,滴答,滴答的水,缓缓掉落,那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的时间,琴早身后,有人长长松了一口气,乐医们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惨烈的现场,没有看到过这么壮烈的死亡。也许经此一战,大家都会领悟到一些什么新的东西,那些东西是由这位第三方年轻的乐医带来的某种东西。因为,在这之前,在包四海之前,没有乐医用这样的方式去毁灭,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乐医的战争,因为这当中没有治疗,那么乐医还是乐医吗?
包四海站起来,四下看了看,他走到一个自动贩卖机面前,飞起一脚踹开柜门,无数易拉罐滚落在地面上。
弯腰捡起两瓶饮料,包四海递给易两一瓶,两人仰头喝下,饥渴的他们需要大量的水分,刚才的燃烧,他们都有脱水的迹象。
“四海,停止吧,不要……不要再向前走了。”琴早突然开口哀求,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今天的这场杀戮包四海也在杀戮着自己,他的成长也许就只是在这一战之后被生生的拉扯着成熟了。
“怎么可能呢?已经……开始了啊。”包四海苦笑,扶着易两的肩膀站立起来,他消耗掉了太多的精神力。
他摇晃着,摇摇欲坠。
易两自己包裹好背后的伤口,走到他面前,弯腰抱起他,他懂他,如今的包四海,没人再能阻止他的脚步,所以他要带着他向前走,他就是他的腿,他的臂膀。
通往三楼的电梯,还在上下滚动着,包四海抱着易两的脖子慢慢闭住眼睛:“到了,叫我,要快一点,小豆那个家伙要来了……”
“恩。”易两点点头。
此刻,在一楼,小豆已经来了,他四处打量着,接着迅速寻找到了那种味道,那种他熟悉的,属于他身体里的某种味道。他四下看了下,突然走向屏幕,他的那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距离镜头越来越近,那张脸,慢慢的放大了无数倍……他冲着镜头笑笑,作出一个再见的手势。
大屏幕的信号,突然没了,无数雪花点代替了镜头,接着声音也消失了,现场,只有沙沙的交流器的声音慢慢响起。
琴早跌坐回沙发,一些技术人员紧急维修着,钬汉泰焦急的联络现场的声音,议论声,惊叹声在大厅回响,久久不息。
“那个人……他的实力根本不是羽七,他应该是乐圣,乐圣了……!我不敢相信,他才多大?”
“我好像,好像看到两具人形绞肉机,这样的东西,我不要再看了,我要联系我的心理医生……”
“第三方乐医……那就是,第三方……乐医吗?”
………………
漫长的等待中,琴早终于按耐不住的从沙发上蹦起来,快步走向电梯,他要搭乘下一班飞机赶到现场,他必须赶到现场,他必须去。
然后……三个小时过去,黎明……终于来到!
去看演唱会吧(下)
同样一天,一小时,一分钟,一秒可以发生许多事情,一个孩子出生,也许同时会有十个老人去世,反之亦然。
吴岚乐医那边乱的已经无法形容,切尔文这边,琴汐冠却跟着贺富慢慢的站在熙熙攘攘的队伍里等待着,他们要一起看一场演唱会。
琴汐冠现在的视觉很好奇,他从不知道,不含治疗功效的音乐可以引起如此多的人的吹捧,崇拜以及爱戴。
站在千米长的队伍中,南道贺富开始还有些尴尬的保持距离,但是随着人们聚集的密度越来越高,被冲散过几次之后,南道贺富紧紧的抓住了琴汐冠的手,他怕他丢了。
开始的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到后来的坦然紧握,只有十分钟的过程,琴汐冠的嘴角悄悄的露出一丝丝的微笑,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第一次外露于人前的脚趾头,这种感觉,很奇妙,被人在意,被照顾,被爱惜着。
“我好喜欢他们呦,激动地汗毛都竖起来了。”
“对啊,对啊,昨天晚上,我都没有睡觉,翻来覆去的。”
“天哪,天哪,我一会一定会晕过去了。”
这样的论点,一直在琴汐冠和贺富周围流转着,就连贺富都絮絮叨叨的在琴汐冠身边述说着他对这个乐队的喜欢以及难以遮盖的狂喜。
“原来,音乐还能被人这样喜欢……”琴汐冠小声的说着。
南道贺富听到了琴汐冠的小声唠叨,他惊喜的扭头问,这人很少说话,很少说这样长的话。
“你说什么?”南道贺富问他。、
琴汐冠抬起头,对他笑了下:“这是,一支什么样子的乐队?为什么,你要喜欢他。”
南道贺富露出惊喜:“啊,这支啊,这支啊?”他一肚子的话,但是就是无法组织好,他为什么要喜欢他们?那个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乐队呢?他呆在那里想了很久,队伍缓缓前行了一会,琴汐冠拉着思考中南道贺富的手,这些人,真是奇怪,他们根本不了解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为什么要喜欢,却如此狂热,琴汐冠不明白。
“我想起来了!”一直低头思考组织的南道贺富终于抬起头一脸惊喜的说,他的声音有些高,但是却也无所谓,这周围的嘈杂每个分贝都比他的声音高。
“记得刚上大学的第一年,我什么都不懂,处处碰壁,那个时候城市里的规矩我还没清楚呢,同学们也……也不喜欢我,现在他们也不喜欢……”南道贺富小声嘀咕着,生怕被这个人看不起,琴汐冠笑了下,他倒是觉得,这个人的木头脾气,能被人看的起才怪了。
见琴汐冠没有作出鄙视的表情,南道贺富的胆子大了许多:“好像是第一个学期的冬天了,我欠了两个月的房租,下学期的学费还没交,还被打工的超市开除了,当时我就想,不如死了好吧……真的,我当时真的不想活了,我站在学校最高的教学楼(南道贺富松开琴汐冠的手,用手比个高度),当时的寒风快把我的肉吹裂开了,我连件厚衣服都没有,我当时真想跳下去……”
也许是回到了那个时候,南道贺富的表情露出一丝孤寂的神情,琴汐冠突然觉得,有着这样表情的南道贺富很是让人心疼,最起码他是心疼了,他再次拉住他的手。
被拉着的南道贺富,突然低声的,小声的唱起歌来:
“我要在荒漠中,盖起理想国的大楼,不管别人如何嘲笑我,我要在孤海里,驾驶属于自己的航船,不管世界如何抛弃我……”
南道贺富的声音很好听,真的,是那种低缓的,带着一丝丝磁性的嗓音,琴汐冠听着,他突然觉得,也许这个人一无是处,但是他有一副好嗓子,他会充满感情的唱着歌。
“我当时,就觉得远处传来的这首歌,就是为我唱的,每一句都唱到我的心里,我想那就是我喜欢高空战斗乐队的原因……”
“很好听。”琴汐冠冲他笑了一下。
“啊?”南道贺富呆了一下。
“贺富……的歌声。”琴汐冠冲他真心实意的赞扬了一句。
南道贺富顿时脸色大红,从脖子一直红到脑门,队伍缓缓的前行,检票入场,他们紧紧拉着手,即使满手是汗都没有松开。
一声烟花被喷射出去的巨响,观众席上,潮水一般的呐喊声,琴汐冠被惊到了,他回头呆呆的看着那些突然泪流满面的人,撕心裂肺呐喊着的人,一样是音乐人,一样是热爱音符的人,乐医的音乐却只有畏惧,只有毁灭,只有惊怖,从未有人为乐医的音乐如此激动过,从未有人为乐医的音乐掉着眼泪撕心裂肺的呐喊过。
“是,是理想啊……!”南道贺富大喊着,随着烟花缓缓的熄灭,无数幻灯的闪烁中,音乐铺天盖地的响起,那旋律却是南道贺富刚才唱过的那首理想。
我要在荒漠中,
盖起理想国的大楼,
不管别人如何嘲笑我。
我要在孤海里,
驾驶属于自己的航船,
不管世界如何抛弃我。
我要在爱人的心中
刻上我的名字,
才不管你的心里是不是有我……
琴汐冠很认真的听了一会,却觉得,那些精雕细刻,包装完美的歌声,并不如身边这个激动万分的傻小子的歌声好,他就坐在那里,在万人涌动的潮水一般的呐喊中看着他,看着他激动的蹦跳起来和舞台上合唱,他在千万人的声音里仔细辨别出他的声音,他想起这个人捧着鲜花大声求爱,想起他脱去自己的衣服盖在自己身上,他想起他拿着那瓶廉价酒递给自己的神情,他想起那个鼠辈英雄的奔跑,想起……那一晚上的缠绵。
南道贺富的眼睛闪亮着,他看着舞台,他指着那里对琴汐冠狂喊:“看到了吗?那就是……理想啊!!!!”
是啊,那是理想啊,他是那么的满足,只是一首很普通的歌曲,就能给这个浑身都被生活挤压的蜷缩起来的男人呐喊的勇气,琴汐冠突然也想,也要南道贺富听下自己的音乐,他有些嫉妒的看着舞台上那几位演唱者,他有着比他们动人千万倍的音乐,可是从出生开始,他的音乐从来没有这样为某种情绪,某种情感去演绎过,琴汐冠突然觉得,自己的音乐从一开始就走了弯路,其实真正的音乐要这样表现才对,所有的人都错了吧?是吧?音乐是应该这样才对的吧?
没有最好的音乐,没有最美妙的音乐,没有所谓天籁那样的东西,最美妙的音乐,就应该出现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琴汐冠刹那之间悟了,多少年来他一直无法跨过的那道神奇的门槛,他奇妙的跨越了。五彩缤纷的照耀下,没人知道一个人火红一般的发色悄悄返璞归真一般的还原成了乌黑黑的青丝,一个人悄悄的收敛起了浑身尖刺,琴汐冠浑身都散发着暖洋洋的光晕,没人会去注意他,他只是自己坐在那里,托着下巴露着微笑,开心的看着南道贺富雀跃,呐喊,这一刻,他觉得,挺幸福的。
一场演唱会,无外乎就是明星出来,大唱特唱,秀秀舞蹈,表演下特长,接着和歌迷互动几下,这个也许就是人们说的零距离的接触吧,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主持人拿着麦克告诉大家,互动节目开始。
“啊!!!!!!!!!!”台下爆炸了。
南道贺富小心的站起来,从角落的便道跑出去,又跑回来,琴汐冠此刻的眼睛里只有他。
“给你。”南道贺富献宝一般捧给他一盒子艳红红,排列的可爱漂亮的草莓。
琴汐冠看下南道贺富:“你不吃吗?”
“你吃,你……你喜欢,我喜欢看你吃。”南道贺富擦下汗珠,他是真的,真的喜欢看他吃。
琴汐冠笑了一下,低头挑选了一个大个的,他觉得此刻他也喜欢看他吃,他吃比自己吃要高兴的多。
互动节目还在进行着,那两人却排除一切干扰,一人拿着一只草莓互相看着,吃着……就像两个白痴。
“A765号,这位幸运朋友的座位号是A765号!”主持人高声叫着,舞台后的大灯在人群中晃悠,快速的寻找,随着密集的鼓点,灯光终于停止,南道贺富吓了一跳,他嘴巴里含着半个草莓惊讶的,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样子出现在舞台上的那个大屏幕上面。
“哈哈……”主持人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所有人都在笑。
南道贺富这辈子都不认为自己有如此的运气,他茫然的咀嚼着那个草莓,总不能吐了吧?他被保安护送上舞台,所有的人都嫉妒他,因为他可以和偶像零距离接触了。
呐喊声中,南道贺富战战兢兢的站在了那几位闪亮人物的面前,主持人为了放松气氛,拿起话筒调侃:“真是不错的T恤啊,好男人,喝啤酒,要一杯吗?”
台下哄堂大笑,南道贺富更加窘迫了,他手足无措的低下头。
“请问,这位先生的姓名?”主持人递给南道贺富一个话筒。
南道贺富接过去,放到嘴巴边:“南道……道道……道道道……”
他又结巴了,没人能在此刻流畅吧?
“倒垃圾?”主持人打趣到。
“哈哈……”台下笑成一团。
“南道贺……贺贺贺……”南道贺富更加紧张,可怜的就是无法完整的说出自己的姓名。
主持人好心的走到他的面前,搂住他的肩膀,对台下说:“看样子,我们的南道贺先生太紧张了,我们为他加油好不好?”
台下爆发出一阵掌声,南道贺富抬起头,看下台下,他一阵头晕,他简直无法从上万个脑袋里分辨出琴汐冠的方向,他拿起话筒,深深吸气:“南道贺富。”
“啊,是贺富先生啊。”主持人松了一口气。
“是。”
“贺富先生喜欢音乐吗?”
“喜欢。”
“喜欢高空战斗乐队多久了?”
“……忘记……了。“
“作为,今天晚上的幸运观众,可以和自己最喜欢的乐队零距离的接触,你有什么话要对自己最喜欢的人说吗?”主持人慢慢引导这个笨拙的南道贺富先生。
南道贺富玩了一会话筒,他突然身体扭了个方向对着舞台下的某个方向很认真的说:“喜欢……喜欢……你。”
琴汐冠手里拿着最后一个草莓,缓缓放在嘴巴里咀嚼着,从来不知道,草莓可以这样甜的。
“方向错了……在这边……”主持人一头冷汗的把南道贺富扭了个方向。
南道贺富有些困惑,虽然他虽然喜欢这支乐队,但是现在他确定如果说最的话,他喜欢台下的那个人。
高空战斗乐队,现在是全球数得上的好乐队,全团团员五人,三女二男,作为商业乐队,这支乐队搭配合理,团员人靓盘正,属于全球乐队里数一数二的好乐队。
以前的南道贺富看到面前的红男绿女也许会晕过去吧,因为这些人是那么的优秀,但是奇怪的是,当今天那种窘迫感过去后,南道贺富慢慢的竟然能逐渐适应面前这些亮闪闪的人物了,他慢慢的抬起头,很认真的对主持人解释。
“我喜欢高空战斗,是喜欢他们的歌曲,但是,他们不是我最喜欢的人,我有最喜欢的人。”他可不想被某人误会。
主持人大窘,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高空战斗的主唱悄悄拿起另外一只话筒解围。
“非常感谢南道先生喜欢我们的歌,这是对我们最大的赞扬了,作为今天的幸运观众,南道先生,可以和我们一起唱一支歌曲,请问,你最喜欢高空战斗的那一支曲子?”
茫然的看下台下,南道贺富咽下吐沫:“理……想!”如果不是家里那里那位王,他会被面前这人迫人的气势压倒,昏过去吧?
“会唱吗?”那位主唱拍拍手,吉他手,键盘手利落的打个前奏,现场音乐就是这样的效果,震撼,激荡,台下顿时再次热闹嘈杂起来。
那位主持人拿起话筒,尴尬的擦下冷汗,这位歌迷实在太实在了。
主唱先生亲昵的搂住南道贺富的肩膀,对着台下千万的观众开始唱那支理想,当这位主唱的声音想起,台下千万声声音一起附和的时候,南道贺富突然觉得脑袋发飘,浑身发抖,本来一紧张就结巴的他,竟然开始跑调,别人都唱了三句了,他还徘徊在“我要在荒漠中……”这一句歌词里唧唧呀呀的出不来,主控音响的声音实在是太清晰,太清楚了,南道贺富上牙打下牙的声音慢慢的传了出来。
一支挺好的歌曲,就这样被破坏掉了,我们不能责怪南道贺富先生,世界上有千万种人,就有千万种性格对吧?
那些笑声,慢慢集结在一起,越来越大,主持人夸张的在地上翻滚了两下,那位主唱先生,终于也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因为所有人的歌声都停止了,甚至音乐声都停止了,南道贺富还蜷缩着自己的脑袋,关闭起外界的声音,他闭着眼睛,才慢慢唱到第二句,不管主持人怎么拉他,他都没反应,只是偏执的站在那里,完全进入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当中表演着。
因为是笨蛋,他被人嘲笑。
因为贫寒,被人嘲笑。
因为笨拙,被人嘲笑。
因为平凡,被人嘲笑。
他最讨厌这些不怀好意的笑声了,最讨厌,最讨厌,实在讨厌……他最讨厌这样的讥弄冷笑了,南道贺富的情绪被这宽广的舞台引的有些崩溃。
他一直唱着,唱不好就翻过去再唱,一个字一个字的找着音阶,笑声慢慢的小了下去,大家呆呆的看着舞台上的那个人,低着头,很认真的演唱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唱,翻来覆去的唱……
琴汐冠吞下最后一个草莓,他慢慢的站起来,看着舞台上的那个笨蛋,他无奈的摇摇头,这个笨蛋,无数人围绕的游乐场里,他不是照样玩得开吗?现在是怎么了?他慢慢走向台前,保安伸出手想去阻拦他,琴汐冠冲他们笑了下,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们不由自主的让出了那条路,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扶着舞台边缘跃到舞台上。
“可以,借我用一下吗?”琴汐冠走到键盘手的面前,挺客气的对他说,此刻,台下,台上已经完全不知所措,南道贺富还在低低喃喃的唱着。
键盘手让到一边,琴汐冠抚摸下键盘,乐医很少触摸电子组合声的乐器,但是不表示他们不会,乐医的修炼是艰苦的,更何况琴汐冠。
缓慢的伸出一个指头,琴汐冠狠狠的按了下去,那是一个最高音……
那个音,缓慢的,高高的,持续的,无法抑制的一直,一直的响着,一直响到,南道贺富终于停止了喃喃低唱,他惊讶的抬起头,看下舞台那边,接着话筒跌落到地上。
灯光的照耀下,琴汐冠是笑眯眯的看着南道贺富,他很漂亮,不管是天然的也好,人工后天形成的也罢,他是那么的美,美的就像初升的浑圆的旭日一般。
看到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的南道贺富,琴汐冠终于缓缓的松开那个指头,接着一串无法抑制的流畅非常的音乐响彻整个演唱会现场,不是为了扼杀,不是为了治疗,琴汐冠想为南道贺富,想为自己演奏一曲,音乐就是应该这样存在的不是吗?
也许是受到了启发,也许是琴汐冠的音乐太美,也许是那两个人终于有了某种共鸣,南道贺富第一次在没带面具的情况下,开始真正的放松下来,他弯下腰捡起话筒,对准自己的嘴巴,一句字正腔圆,语调清晰,吐字清楚,声线优美的歌流淌出来……所有的人,都呆了,整个演唱会的现场都震撼于那无法形容的美妙旋律,琴汐冠脑袋微微侧着,随着节奏点着,音乐……音乐它真的是奇妙的东西,不是吗?不是吗?不是吗?
舞台边上的贝斯手忽然浑身颤抖的拿起自己的乐器,加入进去,他觉得假如今晚他不参与进去,那么那是他人生的最大损失,接着,架子鼓,另外一台键盘的合音,这群人从来没这样激动过,琴汐冠的音乐就像一根隐形的指挥棒,他随意篡改,随意加入着自己的情绪,随意撩拨着所有人的心弦……
“我要在荒漠中,
盖起理想国的大楼,
不管别人如何嘲笑我。
我要在孤海里,
驾驶属于自己的航船,
不管世界如何抛弃我。
我……要在爱人的心中
刻上我……名字,
才不管你的心里是不是有我……
看,卑微的人都有伟大理想,
世界总是,讥笑我,玩弄我。
无所谓,没什么。
我是都市中的小小步行者,
向前走,仰起头。
理想很大,要奋斗……”
每个人都在唱着,跟着音乐起伏着,撕心裂肺的,声嘶力竭的,像宣泄着什么一般的随着那种神奇的力量一遍又一遍的唱着,无法抑制。
南道贺富拉着琴汐冠的手奔跑着,他们不知道唱了多少遍的理想之后,悄悄的离开那个疯狂的现场,他们一直奔跑,一直跑到那个地下通道,接着,拥抱,亲吻,就像羁押在一个监狱的两个得到解放的囚徒,他们浑身热情的互相索取着,浑身都冒着春天的烟雾,这股子烟雾一直冒到,有人轻轻的在他们附近说:
“先生,有件紧急的事情,一定要打搅您……”
琴汐冠慢慢的从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抬起头,一脸不耐的走到那个人面前,那人低声的对他说了几句话,琴汐冠突然回头看着南道贺富:
“我……要离开了……”琴汐冠对他说。
离开了?去哪里?南道贺富不懂,他很失望,他才刚刚确定自己有喜欢的人,他确定他爱上什么。
“还……还,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南道贺富对琴汐冠说。
琴汐冠点点头,走到他面前抚摸着他的头发,然后轻轻吻下他的额头,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我等你呢,你要早点回来,一定要……喂……!”
南道贺富在他身后喊着,跟着小跑几步,看着他上了一辆车子,看着车子缓缓的带着那个人离开自己,他的心顿时空旷了。
琴汐冠靠着汽车的椅子,手下小心的查看着他的表情,要是往常得知那位吴岚鱼家的事情,这位岛主大人的心情一定是非常非常恶劣的,但是今天的他却在微微的笑。
没人知道这一晚琴汐冠在想着什么,他没有想任何一件关于乐医界的事情,他在和自己说话。
也许,真的没有人爱我,最起码以前是这样的,但是,从现在开始,我知道,有个人,他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