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家园's Archiver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5:13

第四章

    蓝河畔,汇集满了人群。

    天气虽然开始稍稍转暖,但河水犹在结冰,为了安全起见,天堂保卫斤在冰上搭建起了一条临时的木桥,因为不甚宽广,而需要过河的旅人又实在太多,所以只好由一支治安队伍来维持排队过桥队伍的秩序。

    因为每年都是如此,排队的商旅、平民都算有秩序,不过到处是闹哄哄的一片,长长的队伍间,还有把握商机的小贩们在兜售各样商品。

    阿伦驾着马车来到这里,压低一下长长的帽檐,从御者的位置站了起来,可以清晰的看到,长堤边上正排着长长的人龙,密密麻麻,他不禁微微皱起了眉,真排到自己的时侯,要到什么时侯了……

    旁边一位满面风霜的老者一边呵着白气到手上取暖,一边说:“修士先生,你是第一次冬季过蓝河吧?唉,你不用多看了,按平时的速度,起码还要五、六个小时才轮到我们过桥啊……哦,你看……”

    前面人声忽然吵杂了许多,原来木桥边的一块冰出现了裂痕,整座木桥顿时倾斜了不少,治安队伍赶紧维护秩序,工程队伍也赶了过去,将木桥移位,尽量保证安全。

    那老者接着说:“……假如还出现这种意外状况的话,我们起码要多等一、两小时。嗯,冰雪有融化的迹象了,大概再过几天,就可以敲开厚冰,乘船渡河了,唉,真搞不懂上面那些大爷们是怎么想的,在蓝河中下游修建这种桥梁,唯独这里一条桥都没有……”

    阿伦观察这个老者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便“嗯,嗯”两声,以示敷衍,心中想,天空之城这样做当然有私心了,假如神龙帝国发动侵略的话,也不可以立即威胁到自由天堂的首府啊!这里少一道桥梁,在他们心理上,就多一分安全感……

    阿伦耳边听着那老者喃喃的说着话,他跳下了马车,来到堤边,打量着河上结起厚冰,他想,既然行踪已经被发现,必须迅速离开,强行过去的话,这些厚冰能否承受得起一辆马车的重量呢?

    那老者似乎看透了阿伦的心思,在后面嚷嚷道:“修士先生,你不会是想直接踏冰过河吧!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这些冰有厚有薄,一个不好,嘿嘿,真的不好说了……”

    这句话令阿伦又犹豫了几分,他摸了摸怀中那份圣堂通行证,开始考虑是否使用它,来索取一个便利了。

    这时,过分吵杂的环境,令怒浪从朦朦胧胧中醒了过来,他又重重打了个酒嗝,发现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套光鲜的修士服,已经把握到阿伦的用意。他嘀咕的抱怨了两声,发现凤雅玲正坐在自己的对面,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睛紧闭,大概正假寐着。

    怒浪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大大的灌了几口,探头出马车外,发现阿伦正站在长堤旁,身旁还有一个挑着行李的老头,和他说着什么,而往前一看,就是一眼也看不到尽头的人龙。

    他说了声“见鬼”,就把头缩了回来,看了看美得不可方物的凤雅玲活色生香的坐在面前,不禁喃喃道:“狂风你这混小子,你这不是引诱我犯罪吗?自己跑开一边,却放这么一个超级美女在我面前,嘿嘿……”

    凤雅玲的眼睛却立即睁开了,不无戒心的看着怒浪,说:“我没睡着的。”

    怒浪仙然一笑,又打了饱嗝。

    凤雅玲又说:“狂风?你说阿伦就是狂风?”

    怒浪发现自己似乎正犯了某个错误,他咳嗽了两声,翻了一下白眼,又重新躺了下来,低声说:“凤雅玲小姐是吧!你可否当我从未醒过呢?”

    心中虽然有过这个怀疑,但当怀疑又一次被证实的时侯,凤雅玲曾经渐渐淡下的被愚弄感,又重新升了起来,印证过去星云种种,她不禁轻轻的哼了一声,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酒气熏天的怒浪,淡淡的说:“你可以当自己从未醒过,但我不可以。”

    怒浪盯着凤雅玲那张无瑕的俏脸,不禁叹了口气,说:“怪不得他对你痴迷至此,你确实长得有几分姿色。”

    凤雅玲还是首次听到有人以“几分姿色”来形容自己,不怒反笑,问:“你知道我的名字,而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先生?”

    怒浪又打了个酒嗝,发现无法再入睡了,干脆坐了起来,双脚搭上了茶几,拿起水壶,又大大灌了几口,说:“我叫怒浪。”

    凤雅玲不由得轻轻一震,狂风怒浪!阿兰斯的土地上,没听过这个名字的人实在屈指可数,而神龙帝国正是面临兽人的第一线国家,对暴风猎人的尊崇比其他国家更甚,在狂风未曾为恶魔之前,狂风怒浪这对组合在神龙人民的心目中,是无比神圣的。

    想起这一对传说中的组合就在身边,再回忆这段时间狂风恶魔的传闻,凤雅玲不禁又是一阵茫然,刹那间,仿佛有千千万万个阿伦浮现在她脑海,每个阿伦都拥有着一副不同的面孔。

    怒浪眯着醉眼,打量着凤雅玲的反应,不禁笑了,说:“是不是被我的名字震住了?哈哈,真没想到神龙帝国未来的国主也是我的崇拜者之一呀!啧啧,真是一件想起来……呃……半夜做梦也会笑的事情。”

    凤雅玲淡淡一笑,这位怒浪先生的脸皮应该比外面蓝河所结的厚冰还要厚,她说:“你的搭档,狂风先生,世人对他的评价并不好啊!”

    怒浪擦了擦嘴边的水迹,笑道:“对啊!把我的名声也连累了,真是个不祥之物。”

    凤雅玲笑了笑,抿了抿嘴,轻声问:“那么,你对他的评价呢?”

    怒浪“嘿嘿”了两声,侧着头打量凤雅玲,那笑容神秘且暖昧,直看到凤雅玲心里也有点发毛的时侯,他才说:“狂风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假如你对他足够信任,肯将生命也托付给他的话,他定不负你所托!作为朋友,他从来没令一个信任他的朋友失望过!”

    对于怒浪斩钉截铁的话,凤雅玲心中也不禁为之震动,她深思了一会,才说:“关于他是恶魔的传言,又是怎么回事呢?”

    怒浪打着酒嗝,灌了几口水后,说:“西郊水晶矿坑一役,我没参与,并不知道个中详情,但我知道,狂风绝对不是那种小人,他或许对敌人无比残忍,或许对敌人使用卑劣的手段,但他对朋友、对他所爱的人、对大多数的世人来说,他拥有的,绝对是一颗高贵仁慈的心!”

    他回头瞥了一眼,发现阿伦已经离开长堤,往马车走来,他赶紧重新躺上,头歪倒向一边,立即又恢复成一副烂醉的模样。

    阿伦将头探进车厢,看了看两人,发现凤雅玲眉头轻皱,像正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他不禁关切的问:“雅玲,你还好吗?”

    凤雅玲回望阿伦,想起往日他曾经扮演过蓝雪云,与自己相处过的种种,那阵被愚弄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她冷淡的说:“我很好,蓝雪云先生。”

    阿伦不由得马上将目光转向一副烂醉模样的怒浪身上,狠狠的说:“替你换上衣服的时侯,我真该顺便把你的嘴巴也缝起来!”

    说罢,他又对凤雅玲抱歉一笑,才将布帘放下,掏出那份可以通行无阻的圣堂通行证,往治安管理队走去。

    怒浪的眼睛又重新睁开了,凶巴巴的盯着凤雅玲,凤雅玲却毫不畏惧,还轻盈的拿起茶几上的小杯,慢慢的抿了小口茶。

    怒浪颓然叹气,翻了一下白眼,又耸了耸肩,自嘲道:“嘿嘿,算了,女人就是多嘴……”

    等阿伦重新回到御者位置的时侯,前方已经让出了一条道路,而且所有正在排队的旅人,并无一人露出半点不满,反而以一种尊崇的目光目送马车驶过,令阿伦不由得惊叹天空圣堂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他只是拿出圣堂通行证,告诉治安管理队的队长,他们有公干要到神龙帝国,还没提出插队的要求,那队长已经立即命人为他们开路了。

    只有怒浪将头探向御者的位置,低声说:“喂,狂风,大主教未必高兴看到你这样做啊!擅自使用天空圣堂的特权……”

    阿伦一脸惊奇的回过头,说:“怒浪,你不是宿醉未醒的吗?”

    怒浪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说:“呵呵,我刚醒来的,嗯,今天天气不错……”

    “……”

    马车伴随着马儿的“屹蹬”声,缓缓走在木桥上,木桥并不宽,走在周围的有旅人,也有行商的马车。

    木桥外,完全是一片玉洁冰清的世界,尤其是走到蓝河中间时,左右的世界完全是蓝蓝的一片,在冬日难得一见的阳光照射下,闪耀出一片又一片的晶莹光芒。

    凤雅玲轻轻的感叹了一句,“我们正处在一块蓝色的巨冰上啊……”

    怒浪看着窗外的世界,也不由得感慨道:“真他妈的美!”

    阿伦笑了,回头说:“雅玲不要见怪,我的朋友粗人一个。”

    怒浪立即闭上了嘴巴,凤雅玲微笑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当阿伦重新回过头时,怒浪立即开始反击,他就一块蓝色的冰谈起,侃侃而谈,谈到太古文学,谈到自由天堂的风俗,谈到世界各地关于冰的传说。一开始凤雅玲是心不在焉的聆听,到了后来忍不住插口说上两句,到了再后来,干脆和怒浪聊了起来,她惊奇的发现,怒浪的学识竟然也是异常的渊博,观点虽然不如阿伦准确,但每一个观点都是如此鲜明偏激,也是令人眼前一亮。

    阿伦听他们聊得愉快,不时也回头发表几句,本来沉闷的旅途气氛,顿时活跃了不少。

    听着身后的谈话声,阿伦看着前方的道路,不禁露出几分满意之色,怒浪确实是一个能为世界带来生机的男子,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的存在,起码能令凤雅玲恢复谈话的能力。

    正当怒浪大声争论着凤凰城的远郊古庙到底有没有被雪封过时,前方异变忽然而起,一块冰块莫名融化,木桥中段顿时往一侧倾倒而去,在人群的惊呼声中,阿伦的马车眼看就要踏进前方的冰窟窿当中,他稳住心神,双手用力一拉,两匹马儿的前蹄立即高高踢起。

    阿伦正待将马车稳在原地,但那两匹马儿忽然间像是疯了一样,四蹄疾奔,离开了木桥,踏足冰块,疾速往远方那片冰天雪地的世界奔去。

    附近一个踩着雪橇维护秩序的治安人员在身后叫嚷了起来,但他的声音很快就变得一片模糊,可见马儿惊人的奔跑速度。

    阿伦心中一惊,这样诡异的情景,难道有实力恐怖的绝世强者对他们出手了?

    怒浪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他从车厢中跳出,来到阿伦身旁的位置,两人迅速对望一眼,均能看出对方心中的寒意,竟然有人当着他们的面出手暗算,他们仍浑然不觉,由此可以推断出暗算者的实力。

    匆忙间,阿伦还是回头看了看凤雅玲,给予一个安慰的眼神,却发现凤雅玲玉容平静无波,看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她的定力已经相当了得。

    当两人准备将这两匹已经疯掉的马儿毙掉时,两匹马再次高高踢起前蹄,当马蹄再次落地时,两马口吐白沫,昏死当场。

    阿伦回头一看,那条木桥已经在遥不可及的后方了。

    当再回过头,眼前一花,前方不远处已经多了一个绿袍男子,他背对着阿伦他们,负手而立,身材异常魁梧,如同一座小山矗立在眼前,无须任何动作,那令人惊惧的可怕气势,已如惊天骇浪般,一浪接一浪的拍打而来。

    四周无风,但阿伦和怒浪都半眯起了眼睛,仿佛正迎着扑面而来的风沙,注视前方。

    怒浪压低声音,沉声问:“几成?”意思是指阿伦恢复了几成实力。

    阿伦沉声说:“九成,你几成?”意思是问怒浪的酒醒了几成。

    怒浪沉声说道:“同上……哼哼,我们起码能够拉他两只手和一只脚来陪葬!”

    “喂,你别总是这么没大志好不好……”

    “……”

    其实从绿袍人的背影,再到那恐怖的气势,阿伦已经隐隐约约猜到此人是谁,只是从这样充满敌意的出手,再到这里的地理环境,而且还少了一根拐杖,实在令他无法肯定罢了。

    那绿袍男子缓缓转身,气势更为惊人,仿佛一头巨大无匹的狮子自面前站起,单单那黑色的影子,就已经遮挡住了半片蓝天。

    因为马儿倒下,马车也变得微微向前倾斜,这令阿伦和怒浪更为迅捷的弹足在蓝冰上,两人身形微弓,如临大敌的摆出了随时出手的架势。

    那人绿袍黑衣,脸上戴着一副抽像画面具,那抽像画艾波琳曾经说过,是影月部落的作品。

    阿伦心中一冷,果然是亚特拉克,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还做出如此充满敌意的行为,上一次在星云山脉,他不是还站在自己身边的吗……

    亚特拉克已用他沙哑难听的嗓音,淡淡问侯:“蓝雪云先生,别来无恙吧!”

    阿伦顶住迎面而来的强大气势,沉声说:“还好,蓝雪云见过亚特拉克先生!”

    亚特拉克冷哼了一声,说:“蓝雪云先生,能再次与你道左相逢,鄙人荣幸得很呀!”

    阿伦将目光转移到亚特拉克的右腿上,发现那里已经不再是空荡荡一片,便说:“对了,还要恭喜亚特拉克先生已经康复了。”

    亚特拉克哈哈一笑,说:“如果不是得到蓝雪云先生你当日恩赐,我又何必要受那彻骨之痛呢?”

    阿伦牵了牵嘴角,沉声说:“既然先生已经康复,我可否有个不情之请?”

    亚特拉克紧紧的盯着阿伦的每一个动作,淡淡的说:“不妨听听。”

    阿伦沉声说:“假如先生肯让我的两个朋友先行离去,我愿意留下来陪先生切磋一二!”

    怒浪微微转过头,狠狠的瞪了阿伦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狂风,这事你别想一个人扛下了!

    阿伦回以抱歉一瞥,用眼神告诉怒浪:搭档,你忘记了暴风山脉的生存法则吗?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也就是说,死一个好过死三个,况且,我打不过,未必跑不了!

    怒浪还是摇头,用坚定的眼神回答阿伦:虽然此地环境同样是冰天雪地,但这里并不是暴风山脉,暴风山脉的生存法则在这里并不适用!

    亚特拉克眼中仿佛闪过了一些复杂的情绪,他缓缓的说:“蓝雪云先生,假如你肯与我单独一谈,我们未必需要切磋的!”

    阿伦心中一阵疑惑,亚特拉克在打什么主意?他举手阻止了怒浪准备否定的声音,点头说:“好!”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5:20

第五章

    怒浪终于忍不住沉声说:“狂风,你疯了,和他单独一谈?”

    阿伦用力的拍了拍怒浪的手臂,说:“亚特拉克从来一诺千金,不会反悔的,假如我真有不测,你立即带凤雅玲离开,护送她回神龙!怒浪,拜托你了!”

    怒浪还要说话,阿伦微微摇头说:“怒浪,我已经决定了,请尊重我的决定!”

    他回过头,深深的看了凤雅玲一眼,便朝亚特拉克走去。

    凤雅玲注视着阿伦渐渐离去的背影,心中忽然一阵刻骨铭心的感动,就是这一个男子,就算到了生与死的关头,始终把我的生命和安全放在第一位……

    然而,她心中很快又响了另一把声音,“上次在荒废的工场之中,他何尝不是不顾生命维护着你,只不过你只记住了他的残忍和他银灰色的血液,而忘记了他这样做的初衷……”

    怒浪回过了头,看了一眼犹在发呆的凤雅玲,沉声说:“女人,我们没时间犹豫了,你听好了……”

    他“锵”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软剑,飞速的在冰块上勾勒出一副简单的地图,沉声接着说:“你看,我们现在身处在这个位置,嗯,大概是这个位置,等会你要往东跑,走过丛林,走过这几个小城镇,来到这里。看清楚了,是这个位置,那里是你们神龙唐氏家族的总部,唐氏当家主唐磺我是见过的,他是绝对一等一的真正忠臣,你可以寻求他的庇护,将你护送回帝都……”

    凤雅玲抬起了头,冷冷的问:“那你呢?为何不和我一起逃?”

    怒浪脸色一变,没好气的说:“女人真烦,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我说什么,要不要我重复一次?!”

    凤雅玲却仍是问:“回答我,为何不和我一起逃?”

    怒浪看着这双清纯得无丝毫瑕疵的眼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我发过誓,在我有生之年,再也不允许有第二个亲人在我面前死去!对我而言,狂风不单是我生命中一个重要的朋友,他还是我的亲人!”

    凤雅玲看着怒浪坚定的眼神,缓缓的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怒浪怒道:“喂,女人,你明白了还不走?”

    凤雅玲淡淡一笑,说:“我只是明白了你的用意,对于我个人而言,我也打算留下!”

    “为什么?”

    “因为我生命中同样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正在那边……”

    “愚蠢,不可理喻!”

    “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我还是要留下……”

    而另一边,阿伦默默的跟在亚特拉克身后,一直走到怒浪和凤雅玲视线所及的尽头,亚特拉克才停下脚步。

    他慢慢转过身,对着几步以外的阿伦,以一种苍凉的语调说:“娜娜,你骗得我好苦啊……”

    娜娜?亚特拉克竟然知道蓝雪云和娜娜是同一人……阿伦心神大震,思绪也随之混乱了起来,假如他知道娜娜就是蓝雪云,为何还要收我为徒,为何还要在星云之颠,为了维护我而力抗强敌……

    思绪混乱中,阿伦的称谓也混乱了不少,他说:“老师,你……你是什么时侯知道娜娜和蓝雪云就是同一个人的?”

    一声“老师”,仿佛令亚特拉克心软了不少,他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淡淡的说:“其实当时在星云山脉之中,我早有怀疑,但当时见你,浑身鲜血,连包扎伤口的地方也是鲜红一片,我一时大意,就没在血液上再作试探,后来于幽灵地兽面前,你奋身相救,便打消了我最后一丝疑虑,因为我想,真是暴风猎人狂风蓝雪云,定是恨我这个兽人入骨,岂会相救?结果,我还收你为徒……但后来,不朽之巅上,我不是聋的,也不是瞎的,很多话、很多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哼,真没想到,原来隆。娜娜,就是狂风蓝雪云!我还以为能晚年收了一个爱徒,岂知他不过是我一个最可怕的敌人!”

    阿伦心中一颤,沉声问:“当时既然已经知我是蓝雪云,为何还要救我?”

    亚特拉克淡然道:“因为艾波琳与我颇有渊源,我看得出她对你的感情非比一般,我不愿看到她为了你的死亡伤心落泪!”

    阿伦心中又是一颤,沉声再问:“那今天为何要将我拦截,决定讨回前债了吗?”

    亚特拉克冷冷一笑,说:“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阿伦点头说:“好,你问!”

    亚特拉克眼神茫然了少许,沉声问:“以你的智慧,肯定早已经猜到我是谁了,为何那次还要救我,本来你大可以带着艾波琳一走了之的!”

    回想起那个暴风雨的夜晚,自己热血上脑的盼间,根本脑海尚未有决定,身体已经动了,事后细想多次,仍然找不到一个最合理的答案,但这一刻,阿伦回头看了看远处的怒浪和凤雅玲,对此事忽然有了一个清晰的理解,他沉声说:“因为我不习惯有人在舍身救我的时侯,我贪生怕死的离去,虽然这是一个十分愚蠢的行为,但我的性格就是如此!”

    亚特拉克默然了一阵,才说:“鄙人见了当今兽人帝君,他答应前事不究,希望我能重新回归国土,忽然间,我也厌倦了人类这片充满了矛盾、欺诈和卑劣的土地,我接受了他的激请,重新成为兽人的一分子!”

    阿伦心里一阵不舒服,当初那个尽管已经露出兽人毛皮,但仍然坚持是人类的一分子,仍坚持自己是雷诺守护者的亚特拉克,原来也已经成为昨夜星辰了吗……

    亚特拉克淡然的接着说:“这次我再次回到这片土地,不过是了结过去的一些私事,今天与你道左相逢,纯属偶然,我不取你性命,就当还你当日在星云山脉中的救命之恩,从此我俩瓜葛,一笔勾销!他日见面,我们不死不休!”

    他深深再望阿伦一眼,缓缓转过了身,大步踏着蓝冰,渐渐远去,口中以苍凉的音调,唱起了一首古老的雷诺民谣。

    “骤晴骤雨,若是若非;

    难分黑白,或喜或悲;

    浑浊世情草分辨,且醉一夕释愁怀……”

    激昂歌声渐去,余音不绝,看着亚特拉克消失在蓝冰尽头的身影,阿伦心中一阵挥之不去的怅然,他算是自己的敌人,还是朋友,再或者,老师呢……

    他默默回头,发现怒浪和凤雅玲已经来到了身边。

    怒浪盯着亚特拉克离去的方向,奇道:“他真的仅仅是为了找你聊聊天就走?”

    阿伦摇了摇头,说:“不单如此……他还唱了一首歌。”

    “隐约听到了,嗓音不是太好……”

    凤雅玲忍不住问:“亚特拉克?是不是雷诺守护者的亚特拉克……”

    “曾经是。”

    “曾经?”

    “对,从今以后,他将是一个兽人……”

    “兽人……”

    “不要告诉别人,没人会相信的。”

    “……”

    一片蓝色冰河之上,三人静静而立,初升的太阳斜射而下,在他们身畔铺下了长长的影子。

    不过,阿伦他们并没有在原地站多久,治安管理队和工程队的人员就急急忙忙的滑着雪橇奔了过来,毕竟阿伦摆出来的身分可是天空圣堂的修士,对于自由天堂的人民来说,这可是一个无比尊贵的身分,你有得罪怠慢的地方,那不但要担当工作上的责任,还要担当舆论上的责任。

    当这群相关工作人员看到三位重要人士都安然无恙时,不禁都轻轻松了口气,很快,马车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那两匹口吐白沫的马匹也换成另外的骏马,不过御者的位置就换上了怒浪,这也是他自己的要求,酒醒了,想吹吹风。

    于是,车厢中,阿伦坐到了怒浪本来所坐的位置,隔着木制的茶几,与凤雅玲默默对坐此时阿伦的脑海,仍是亚特拉克那绿袍黑衣的身影,从某种程度上,他也很难辨别清楚他与亚特拉克的关系。

    在西郊矿坑初遇,他们是不能共存的敌人,在星云山脉再遇,他是值得信赖的伙伴,由始至终,都像一个长辈那样,关怀着自己和艾波琳,再到后来,他亦师亦友,对自己倾囊传授他的武学心得,到今天,他终于与自己决裂了……

    阿伦忽然悲哀的想,在某种程度上,他与亚特拉克都是可怜人,并没有拥有人类的血统,却妄想成为其中的一员,不过现在不同的是,亚特拉克已经“迷途知返”,重新承认自己是兽人,也重新成为兽人的一员,而自己,哈,是不是也该向他学习学习,跑进亡灵之地,对着那群行尸走肉说,嘿嘿,本大统领回来了……

    怒浪发现身后车厢的气氛太过寂静了,便回头说:“喂,狂风,怎么安静得像个邻家女孩啊?”

    阿伦苦笑摇头,也不知该如何倾吐这一种苦闷。

    怒浪侧着头打量了一下阿伦的神色,笑道:“你不会对亚特拉克有了特殊的感情吧?傻瓜,你本来是人类,他本来是兽人,你们不可能走在一起的!哈哈……”

    阿伦心中一震,“你本来是人类,他本来是兽人”,他回味着这句话,不禁偷偷看了对面的凤雅玲一眼,发觉凤雅玲也正静静的注视着他,就算发现他的目光投来,也没有避开,反而微微一笑,其中不无安慰。

    这样的笑容,令阿伦不禁急促眨了两下眼睛,心中暗想,凤雅玲恬静的笑容,与过去并无不同啊!难道她一时错觉,又把我当成是娜娜了,洛塞夫大主教不是说她的烧已经退了吗……

    阿伦不禁试探性的问了句,“雅玲,你还好吧?烧退了吗……”

    凤雅玲在忽然而来的生死之间,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情,心情好了许多,笑了笑,说:“很好啊!烧昨晚就退了,不是告诉你了吗?”

    “哦,那就好……”阿伦也笑了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由衷的喜悦,假如凤雅玲并没有发烧,而是正常反应的话,那难道就是说,她已经开始重新接受我了?天啊!竟然接受我银灰色的血液,这是过去做梦也未曾想过的事情啊……

    马车已经走到了木桥的中后段,速度仍是十分缓慢。

    怒浪一边熟练的驾驭着马车跟着人流节奏缓缓前进,一边回头笑道:“不要这么沉闷了,不如我们玩一个新鲜的游戏吧!”

    “哦?说来听听。”凤雅玲微笑看向了怒浪。

    怒浪哈哈一笑,他发现重回马车后,凤雅玲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他说:“这个游戏叫‘猜测’,规则就是猜对方的某件事,假如猜对了,对方就喝一杯酒,呵,没酒,那就喝茶吧!假如猜错了,就自己喝,明白了吗?”

    怒浪见凤雅玲都感兴趣的点点头,阿伦却不无警惕的看着自己,便说:“哈,那么开始吧!我先猜……”

    他看向了阿伦,神秘的说:“我猜,你睡前并没有刷牙的习惯!”

    阿伦暗骂一声,拿着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怒浪和凤雅玲就哈哈的笑了起来。

    阿伦没好气的看向怒浪,说:“我猜,你还是保持着没穿内裤的习惯!”

    怒浪老脸一红,拿着水壶就灌了一大口,这回轮到阿伦和凤雅玲哈哈大笑了起来。

    怒浪啧啧了两声,看向了凤雅玲,神秘的说:“我猜,你一定是个不太爱镜子的女生,一天照镜子的次数一定不超过十次!”

    凤雅玲托着下巴想了想,然后很坚定的伸出食指,对着怒浪慢慢的摇了摇。

    怒浪翻了一下白眼,狠狠吐了一个有力的脏字,又大大喝了一口水。

    阿伦和凤雅玲再次愉快的笑了起来,凤雅玲不忘补充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哦!”

    怒浪也伸出了一根食指,向着凤雅玲上下摆动了几下,又再神秘的说:“你所收到过的情信,一定是你所认识的人当中最多的!”

    凤雅玲这次想都不用想,就伸出食指,对着怒浪慢慢的摇了摇。

    “见鬼!”怒浪不服气的又喝了一口水,嚷嚷道:“喂,有谁可能比你收得情信要多啊?”

    凤雅玲神秘一笑,指了指坐在对面的阿伦,阿伦也在笑,不过这一次笑得有点尴尬。

    怒浪“呸”了一声,说:“见鬼,竟然是隆。娜娜!”

    他不服气的又指向凤雅玲,说:“我猜,你……”

    “……”

    结果,还是怒浪输了,当他连输几把后,一脸不忿的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胸有成竹的转过了身,用贼贼的眼光打量着凤雅玲,再用无比神秘的语气,以吟唱圣诗的语调,轻轻的说:“我猜,你爱上狂风了!”

    车厢顿时静了下来,甚至连四周的人声、车马声都迅速敛去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怒浪挑战性的目光,阿伦不无尴尬的眼神,凤雅玲无声的沉默。

    这是一句十分具备有爆炸性的问话,一个不好,可以将阿伦的心炸得遍体鳞伤。

    等待……

    无声的等待。

    阿伦既渴望知道答案,又有点害怕这个答案,就如同有点感激怒浪忽然神经质的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又有点仇恨他竟然问出这么尖锐的一个问题。

    终于……

    好一会过后,凤雅玲微微向前曲身,慢慢拿起了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哈哈……”在怒浪理所当然的哈哈声中,在阿伦不无震惊的惊喜注视下,整个世界仿佛忽然布满了缤纷的色彩。

    凤雅玲淡淡微笑,注视着阿伦,以平淡无奇的语调说:“我猜,这并非是一厢情愿!”

    阿伦用力的抿了抿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也微微曲身,拿起了面前的杯子,一干而尽。

    “哇哈哈哈……”在怒浪放肆的怪笑声中,车厢中洋溢的,是一种浓郁的浪漫情怀。

    阿伦忽然发觉自己面上有点热,偷偷看向凤雅玲时,发现她的脸,罕见的红了,这一次,她遴开了阿伦的目光,以美得不可方物的神情微微低头,玉人娇羞的神情,令阿伦的心神一阵痴迷动荡。

    他侧过头,发现怒浪已经将布帘放下,还不忘向自己作了个夸张的鬼脸。

    阿伦笑了,这一刻,他触到了一种很特殊的感觉,细细品味,他终于发现,那种感觉叫温馨,是久违了的温馨,是与家人相处时的那一种温馨。

    这时,马车刚刚驶过了木桥,正式踏足到神龙帝国的官道,太阳,正照耀着他们前方的道路。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5:29

第六章

    车厢边上,铭着天空圣堂的烙印,这个烙印在神龙帝国同样起效,边防关卡的当值军官检查过圣堂通行证后,恭谨且得体的为马车亲自打开通道,在两旁官兵充满敬意的目光下,阿伦他们进入到了神龙帝国的第一个行省。

    神龙帝国,阿兰斯大陆上最古老的帝国之一,北接凤凰城,西面与自由天堂隔蓝河对望,西北面是新兴势力疾风家族。

    神龙扼守着整个阿兰斯堪称防御力第一的暴风要塞,千年来一直以手中的利刃,抵御着兽人的侵袭,神龙皇室与凤凰城多次联婚,结成坚固的联盟,对其余诸国的外交策略,宽容大度,所以在政治上,神龙隐隐成为了人类诸国的精神领袖。

    往往佣兵协会、猎人协会、工艺协会、农作物协会等等各行各业的协会,都在神龙国土内设立总部。

    在经济上,千年前,又是他们发现魔石可以作为能源,抢得了能源先机,魔石的储存量又排在众国之首,再加上历代君王大多英明,官僚体制还算清廉,又一直大力鼓励工业与农业要齐头并进,千年来,他们的国力始终位于各国之首。

    在神龙国土上,处处闪耀出古东方的文明气息,从人文文化到建筑,都极力渲染着一种特有的东方魅力,阿伦等三人踏足在这样一片土地上,凤雅玲生于斯,长于斯,而阿伦和怒浪也曾在神龙待过一段时间,再加上三人都是知识渊博之人,一路走来,也不寂寞,他们以各自的观点来评论着神龙种种,虽然常有争论,但总能以笑声来化解种种观点上的摩擦。

    七天后,他们来到了这个行省的首府,以轻纺业为主的故贤城,这里,也是神龙大家族之一,唐氏家族的总部。

    按照约定,怒浪到这里就要和阿伦他们分手了,他的看法是,唐氏家族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家族,他们的当家主唐磺一定会将他们安全护送回神龙帝都的。

    分别在即,凤雅玲郑重的与怒浪告别后,就回到了马车上,让出空间给阿伦与挚友作别怒浪看着凤雅玲的背影,笑道:“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善解人意,聪明,又不做作……哈,狂风,你运气真不赖,碰上的个个都是好货色,唉……”

    阿伦笑了,说:“怒浪,没想到你也会有夸奖人的时侯,喂,不要这么唏嘘啦……”

    怒浪耸了耸肩,收起叹息状,低声道:“狂风啊!那天过蓝河的时侯,你们的关系眼看就要突破瓶颈了,为何这几天来,却一直维持现状啊?太失败了。”

    阿伦微笑说:“感情有很多种表达方式,这样也不错啊……”

    怒浪失笑道:“狂风小子,你少来了,你同样是一肚子坏水,想当年我抱着艳女进房间的时侯,你小子哪次不是第一下就落在人家胸脯的?哈哈……不过我知道,那些货色你看不上,现在可是有件极品放在眼中,错过就太可惜了……要不要我传授一些特别的技巧给你?”

    阿伦开始听着怒浪叙述的时侯,一脸的不屑,但听到最后那句传授技巧,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什么技巧?”

    怒浪一副一眼就看穿你的表情,喂裹一笑,说:“那就是……下春药,到米已成炊了,嘿嘿……”

    阿伦没好气的甩开了脸,将包袱塞到怒浪的手上,说:“搭档,一路顺风了!”

    怒浪笑道:“哈哈,当我开玩笑好了……哦,不是,不是,是我根本就是在开玩笑,嗯,不管如何,我劝你还是把握时机啊!太古有言,劝君惜取少年时,又有言,人不风流枉少年,所以连哲人都同意,少年时应该积极把握春天的时刻……”

    阿伦听着怒浪喋喋不休的说着歪论,不禁苦笑道:“喂,怒浪,既然你还有这么多话要说,要不,再送我一程?”

    怒浪只好把话题停下,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立即就走。”

    眼看他转身离去,阿伦不禁涌起一份离别的黯然,毕竟眼前的怒浪是他最信任无间的挚友,他沉声说:“怒浪,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帮忙!”

    怒浪回头灿烂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说:“那当然,等你成为神龙亲王,我一定来找你一起富贵的,哇哈哈……”

    “怒浪,你保重了!”

    “狂风,你也保重了,千万要记得你欠我的钱一直没还!”

    “……”

    阿伦淡淡的怅然微笑间,怒浪已走进了大道,融入进人群,那高大挺拨的身形,很快便消失在了纷扰的人群之中。

    阿伦默默的想,只予付出,不求回报,不会因为你的艰难而放弃你,不会因为你的贫困而舍弃你,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侯,他总会第一个站到你身边,在你最落寞的时侯,他总会第一个来安慰你,这就是怒浪的友情,他感到很庆幸,能拥有这样一份友情。

    他回到御者的位置,回头冲凤雅玲一笑,挥起了马鞭,驾车离开了这一条小巷,往另一个方向,唐家大宅的位置驰去。

    神龙唐氏,本是诸侯之一,在两千年前,神龙的皇族战争中,在大一统的趋势下,他们第一个宣誓对皇室效忠,唐氏这一注押得异常正确,为他们未来漫长的岁月,奠下了坚定的政治基础。

    在神龙统治的岁月中,唐氏为官之道深得古东方文化的精髓“中庸之道”,他们历代家主的处事方式都是不偏不倚,既不向国君献媚,但总能忠实的执行着国君的命令:亡灵战争时,他们是最先出兵阻击亡灵大军的部队之一;兽人战争时,又是他们最先率兵勤王,掩护百姓撤退;兽人战争后,他们又是第一个捐出大量的物资,出动大量的人手来修建暴风要塞。

    正因为如此,历代神龙君王都对唐氏爱护有加,以至唐氏的密室中,放满了历代君王赏赐的尚方宝剑和免死金牌,到近百年,唐氏的下人们已经要把尚方宝剑捆成一捆来堆放了,甚至在密室中还传出过这样的声音:“天啊!唐六,你竟然把免死金牌拿来垫抬脚,老爷看到会打死你的……”、“不要紧的啦,老爷很少来这里,就算来了,到处都是金牌,哪里在意得这么多……”

    阿伦默默温习着神龙唐氏的历史,将车驾到了唐氏总部的大门前,对比起唐氏这段光辉的历史,他更愿意相信怒浪的眼光,怒浪说当代唐氏可值信赖,那一定差不到哪里去的他打量了一下在门口站得笔直的门卫,回头掀开了布帘,低声说:“雅玲,已经到了!”

    按照我们约定那样,我将是一名修士身分,奉洛塞夫大主教之命,将会一路随行,直到将你送回神龙帝都—暴风要塞。

    凤雅玲默默点了点头,她可以理解阿伦的小心翼翼,毕竟他另一个身分—狂风,可是阿兰斯的全民公敌。

    阿伦微微一笑,放下了布帘,轻轻跳下了马车,来到了卫兵们的面前,以一种很平和的语气,仿佛是经常朗诵惯圣诗的语调,说:“各位先生早上好!我是来自天空圣堂的约翰,请问哪位是你们当值队长?”

    天空圣堂,无疑是一个高尚的名字,再配合阿伦高贵的举止,卫兵们不敢怠慢,立即进门将他们今天的当值队长给找了出来,随行的竟然还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胖子。

    阿伦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点头,唐氏能在神龙千年屹立不倒,并非没有道理的,只看他们办事的效率和处事的方式,就可见一斑—只听“天空圣堂”四字,便立即小心翼翼的处理。

    阿伦见这两位能讲上话的人来到面前,也不缪嗦,直接在两人的耳边轻声说:“两位好!我奉天空圣堂之命,将凤雅玲公主护送到此。”

    两人身躯同时一震,雅玲殿下的生死下落已经成为神龙皇室最关注的问题,眼见为实,当阿伦微微掀开布帘,让他们惊鸿一瞥的看了一眼凤雅玲后,两人脑海中的巨大问号立即变为巨大的惊叹号。

    他们几乎立即跪倒,但阿伦托住了他们的腋下,轻声说:“该立即通知谁,两位应该很清楚吧?”

    两人当然清楚,而且更清楚的是,这样的大功,可是从上至下的,尤其凤雅玲未来还是神龙之主,有过这样一段情谊,唐氏家族的根基更是稳如泰山了。

    那个胖子管家以与他身材毫不相称的速度,飞快跑进门内,那个卫兵队长紧跟其后。

    阿伦淡淡一笑,走到这一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凤雅玲应该能平安回到神龙帝都了。

    没过一会,唐氏家族那两扇高大红漆大门完全打开了,一个长相威武的男子,领着身后大大小小几百号人,浩浩荡荡的走出。

    阿伦默默观察着那个长相威武的男子,暗想此人应该就是唐磺,看他此时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激动,甚至没有作出老泪纵横的表演,就知道此君已经深得唐氏一族的为官风格。

    这群人连卫兵在内,统统整齐的跪倒在马车前,唐磺居首,以雄厚的男音沉声道:“下官唐磺率族人参见雅玲殿下!”

    他话音刚落,身后诸人也跟着高呼:“参见雅玲殿下!”

    声音洪亮,大概几条街以外都能听清他们的声音,阿伦再看看街道四周行人的震惊反应,不禁暗暗点头,这正是他所要追求的效果,凤雅玲平安回到神龙的消息,很快将会传遍整片阿兰斯大陆,那么,无论是沿途追寻他们踪迹的杀手团,还是仍在星云山脉找寻的搜索团,都会统统停止行动,因为不能再栽赃疾风,他们的行动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看来唐磺也是个知机者,起码能看出这一点,所以才会弄出如此大的阵容来,看看队伍后排,有些家伙身上还有油腻,哈,看来他连正在做早饭的厨子也喊出来了……

    凤雅玲盈盈下马,上前扶起唐磺,微笑说:“诸位请快快平身吧!”

    在凤雅玲的劝说下,众人才纷纷站起,然后抬头偷偷观看,无一不露出惊为天人的神色。

    唐磺得见凤雅玲本人,脸上再增几分激动之色,他沉声说:“殿下能够平安归来,实在是神龙和帝国子民的福气!殿下,我们进里面说话吧!”

    凤雅玲轻轻点头,与阿伦对望一眼后,重回马车,唐磺坐上了御者的位置,亲自为凤雅玲驭马,将马车驾进唐氏总部。

    阿伦反倒落在了后面,但他也不寂寞,有不少唐氏的将领、官员纷纷跑到他身边庆贺,不乏得体的奉承之语,阿伦都以淡淡的微笑回应,但一旦问到雅玲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他就以修士身分自居,表示一概不知,只听神的旨意做事。

    他看着前方的马车,心中暗想,雅玲她经历过光悦影一事后,为人世故和冷静了不少,难得看到一个神龙长辈,仍能保持如此冷静自若,换了往日,大概早已眼眶湿润了吧!

    不过唐磺也是个人物,如果是光悦影那样的家伙,刚才起码抱着雅玲的腿,喜极而泣的大哭三声了……

    阿伦进门随人流走了一段路后,便推说旅途劳累,头有点痛,需要休息,唐氏高层命人领阿伦去客房休息,他们认为圣堂修士不喜热闹,也不见怪。

    阿伦朝着马车方向再看一眼,心想剩下来的礼节,雅玲你自己应对。

    由一个养尊处优的发福男子带领,走上了好一段路,将阿伦领到了一个风景异常秀丽的庭院之中,阿伦一问才知道,此人竟然是唐磺的三子唐顺,再看这里这么大一个庭院中才有一个房间,可见唐氏一族的重视。

    他微笑谢过唐顺,又说:“洛塞夫大主教曾盼咐我要跟随雅玲殿下平安回到帝都的……”

    唐顺立明其意,微笑说:“约翰修士先生请放心,雅玲殿下的住处一定不会离此地太远。”

    谦谦有礼总能赢得别人的好感,阿伦不禁对神龙唐氏又再看高一线。

    这个庭院显然是唐氏最上等的客房之一,不单配备了佣人、花匠、厨子,还配备了管家。

    阿伦便直接说自己喜欢清静,唐顺不敢逆意,立即挥退了其中过半人,又与阿伦客套一番后,便告退了。

    连日旅途不断,终于将凤雅玲送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阿伦心中的压力大减,既然厨师是配备,他也不客气,就盼咐做一桌早点来,结果那厨师不敢怠慢,果然做了一桌丰盛的早点出来。

    原本以为这位斯斯文文的修士先生一定吃不完,谁知这位约翰修士能干得很,风卷残云,不到一会就吃完了一桌,要求再做一桌上来,不到一会,又继续要求第三桌……

    厨师听到上面的盼咐后,再通过收拾碗筷的佣人描述,不禁大惊道:“天啊……到底这位修士先生几天没吃东西了?”

    那位女佣人红着脸评价:“约翰修士长得这么好看,没想到吃起东西来竟然这么……这么不拘一格的……”

    刚好管家进来,立即训斥两人道:“约翰修士先生千里迢迢护送雅玲殿下归来,旅途的艰辛,岂是你们这种下人能够体会的,当然要吃好点补充营养了,你们快点把饭菜做好,先生又在催促了,对了,先生说不用这么清淡……”

    阿伦满怀热情的吃过满是东方特色的早点后,大大伸了个懒腰,对一旁恭谨侍侯着的管家讪然一笑,说:“终于有七成饱了……”

    那管家差点晕了过去,心想你老人家吃的东西够院子里的所有人吃两天了。

    阿伦拍了拍肚子,笑道:“管家先生,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管家恭谨道:“约翰修士,现在快正午了。”

    “哈哈,我竟然吃了这么久,那就歇歇吧!嗯,你叫人上点饭后甜品吧!”

    阿伦好久没试过这么休闲了,无所事事的大吃大喝,宽敞的房间,窗外又是美丽的东方园林景色,正想再好好睡上一觉就够完美时,却听到门外的管家说:“四小姐……”

    “你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接着,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阿伦心想,唐氏四小姐,唐磺那家伙现在还没时间敷衍我,就找他女儿来了?看来雅玲尚未休息啊!不然来的应该是唐磺本人才对……

    他说了一声“请进”,一位黄衣女子轻盈的走了进来,阿伦眼前顿时亮了亮,这女子拥有一张鹅蛋脸、精致的五官、匀称而充满美感的身段,但任何人第一眼看到她,肯定是留意到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恍若漆黑的深夜中,最闪最亮的星星。

    阿伦默默评价:假如眼睛真会说话,那眼前这对眼睛,肯定是个中高手,唐磺老头该不会是派他女儿来色诱我这位高贵的修士吧?如果真是这样,大主教,你一定要体凉我等会的逆来顺受啊……

    那黄衣女子的震惊看来远在阿伦之上,阿伦刚才为了更快捷的吃东西,把头发捆了起来,在阿伦还在扮演娜娜的时侯,就有很多女孩都评论过,阿伦捆起头发的样子是最像男孩子的,换而言之,就是最帅气的。

    那女子呆呆瞪了阿伦好一会,才灿烂一笑,惊叹道:“天啊!你竟然比女子还要漂亮!”

    阿伦笑了,这样说话的人一般很坦率,要不然就是伪装坦率,但无论任何一种,都不难相处,只不过如果是前者的话,他逆来顺受的机会将会大减,没有人会派真正坦率的人去刺探情报的。

    他微笑说:“这算是一种赞美?”

    那女子笑道:“当然。”

    “那,谢谢!”

    那女子很自然就在阿伦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自我介绍道:“约翰修士,你好!我叫唐芸,唐家排第四。”

    阿伦礼貌的微笑回应道:“哦,原来是唐家四小姐,不知有何指教呢?”

    唐芸笑道:“今早远远看你看不清楚,后来听下人说你长得很帅,所以专门再来看看。”

    这也能算是拜访的理由,阿伦为之苦笑,心中同时想,大主教,你放心,这样的情况,我是不太可能败坏你名声的……

    唐芸眨动着她美丽的大眼睛,又补充说:“你果然长得很帅,是我生平所见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男人!”

    阿伦毫不客气的打了呵欠,当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的时侯,那么就该赶紧把话题结束掉,其实与美女聊天并不累,但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聊天的话,那么就会有点累了。

    唐芸像是一点都不识趣,仍然笑眯眯的注视着阿伦,就像看着一件百看不厌的工艺品。

    阿伦没好气道:“唐芸小姐,你令我想起了博物馆。”

    唐芸眨着眼睛,问:“为什么?”

    阿伦说:“因为在博物馆里,我也是用这种眼光来打量文物的。”

    唐芸呵呵的大笑了起来,露出了两排皓白的牙齿,她见阿伦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也不失落,笑道:“哈哈,约翰先生,你真有趣,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

    阿伦摇摇头,正容说:“我是一名修士……”

    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唐芸又再哈哈大笑了起来,说:“你认真说话的表情够逗,还是随意一点吧!坦白说,你一点都不像是个修士啊……”

    阿伦心中凛了一凛,这外貌就像邻家女孩一般的女子,说出这句话的时侯,到底有没有隐藏什么特别含义呢……

    他瞥了一眼唐芸手上的书,封面是一个骑士屠龙的画面,阿伦立即转移话题说:“唐芸小姐,你喜欢看这个骑士小说?”

    唐芸点头说:“对啊!骑士精神很值得敬仰,他们总能在最危险的情况下,将公主从魔王的城堡里面救出来!”

    阿伦有点不屑的笑笑,说:“那骑士最后是不是都能获得公主的芳心,把公主哄上床呢?”

    听到这么露骨的话,唐芸也不脸红,说:“对,一般都是这样的。”

    阿伦淡淡的说:“那么骑士与魔王有什么不同呢!只不过他有能力把公主抢过来,然后还不是继续干魔王想干的事,区别是一个尚未得手,而另一个是已经得手……”

    “哈哈……”唐芸不禁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瑞着气说:“你真逗,从来没有人有过这样的观点啊!哈哈……”

    唐芸见阿伦有点无可奈何的喝着茶,只好渐渐收起大笑,说:“约翰修士,你在质疑骑士精神呀?”

    阿伦说:“我哪有?我仅仅在质疑骑士奋不顾身去拯救公主的目的。”

    唐芸笑道:“他们的动机真有这么握舰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歌烦他们了……”

    阿伦不置可否的笑笑,一小口一小口的品着茶,决定不和这位喜欢大笑的女人纠缠下去。

    但唐芸很快又找到了另一个话题,好奇的问:“约翰修士,修士的生活一定很苦闷吧?”

    阿伦回想着天空圣堂给他的感觉,随口道:“无欲无求,恬静也是一种意境……”

    唐芸立即接上说:“那么约翰修士一定还是处男吧?”

    “噗——”阿伦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他看着这个不过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心想这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大啊!竟然敢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谁知道唐芸接下来的话更大胆,她压低声音,神秘的说:“约翰先生,要不要试试那种感觉呢?”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5:37

第七章

    阿伦感到喉咙有点干燥了,他并非没有遇上过大胆直接的女子,但在男性身分上,这一个级别素质的美女直接发出这种邀请,他还是第一次。

    他很自然的咽了一下口水,看着面前的佳人盈盈站起,他心中暗暗道,洛塞夫大主教,如果事情已经不在我所控制的范围,你可要体凉我啊!不是不想维护天空圣堂的声誉,但人类总是有欲望的,你不可以否认欲望是人类进化的源泉啊……

    唐芸慢慢的将那件黄色外套脱下,每一下动作都做得十分讲究,配合她脸上浅浅的微笑,足可以将人类最深沉的欲望给呼唤出来,阿伦很有理由相信,她并非第一次这样脱衣服,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唐芸轻声笑着,如同耳语般的低声说:“约翰修士,你第一次看到人家的时侯,首先是看胸脯,然后再到人家的脖子、手指、腰,往往这样看女人的男人,都是成熟且非常有经验的男人,你竟然是例外吗……我很好奇呢……”

    她缓缓走近阿伦,在阿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侯,她已经坐进了他的怀抱之中,环抱着他的脖子,轻言笑语,风情撩人。

    阿伦本身并非什么正人君子,面对那呵气如兰的气息,自然一阵意乱情迷,尤其唐芸身上的少女芬芳,阿伦的呼吸不禁也开始急促起来。

    眼看这对才刚刚相识的男女,嘴唇越来越近时,阿伦心中一个激灵,因为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他赶紧将唐芸推开少许,仍是一脸痴迷的唐芸,被阿伦一句话就吓得跳了起来,因为阿伦低声说:“喂,有人来了,很可能是你父亲唐磺大人!”

    温香离体,阿伦的脑海顿时清醒了不少,他观察着唐芸慌张的神情,并不像伪装,尤其看她飞快得以堪称狼狈的姿态将外套穿上,更是令阿伦将这个想法多确认几分。

    阿伦若无其事的整理了一下衣装,’漫条斯理的倒着茶,心中暗想,这位唐芸小姐,刚进门时是青春可人的美少女,转眼又变成了一副荡女模样,到自己说一声她父亲来了,又变回畏父的小女孩,气质之多变,实属生平罕见。

    唐芸急急忙忙的整理着衣装,眼角瞥到阿伦一副从容自若的模样,不禁微微喘着气,不无吃惊的问:“约翰修士,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阿伦奇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唐芸稍稍瞪了一下那对大眼睛,低声说:“我父亲凶起来可是很可怕的,要是给他知道你对我这样,哼哼……”

    阿伦失笑道:“好像是你想色诱我,我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啊……”

    唐芸怒道:“你这人真不知好歹……”

    她侧耳去聆听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呵呵,原来根本没有人来,是你吓唬我的,你真坏……”

    但话未说完,她的脸色又变了,因为她终于听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了,她看到阿伦悠闲的喝着茶,再一次恍然大悟,笑道:“哈,来人肯定不是我父亲,他要招待公主殿下,哪有空管你这个小修士,刚才还真被你吓到了!喂,你干嘛这么吓唬人家啊!是不是觉得气氛不够,我们可以改天啊……”

    阿伦为之气结,听她的口吻,还以为是约吃饭呢!

    这时,脚步声已经在门外停下,三下不轻不重的叩门声后,是一把沉稳有力的男声,“约翰修士,如果有空的话,可否与在下一谈?”

    唐芸张大了嘴巴,也来不及分析为何阿伦能提前这么多时间知道唐磺的到来,立即坐回原位,回复一脸乖乖女孩的模样。

    阿伦淡淡一笑,说:“唐家主请进。”

    唐磺推门而入,先是看到自己的女儿唐芸,立即吃了一惊,马上又想起了什么,狠狠的瞪了唐芸一眼。

    阿伦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有了判断,唐芸应该不是其父派来试探自己,况且,以唐氏家族的作风,也不屑如此。

    他见唐磺看向自己,眼神中暗含惭愧,阿伦暗想,唐芸的某些大胆作风,唐磺这个做父亲的,大概也风闻一二吧!

    唐磺先是对阿伦行了一礼,才对唐芸说:“芸儿,你下去吧!还有,把你挥退的下人叫回来!”

    唐芸听出父亲语气中暗含怒气,缩了缩脖子,又偷偷瞥了阿伦一眼,发觉这位约翰修士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心中一阵气恼,但还是乖乖的走了出去。

    等到唐芸关门离去后,唐磺才深深的对阿伦作了一揖,抱歉道:“约翰修士,小女唐芸历来荒唐,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修士先生宽容一二。”

    阿伦见唐磺行这么大的礼,只有站了起来,以标准的东方礼节回礼,道:“唐芸小姐只是前来与我探讨当代文学罢了,先生为何如此呢?”

    他心中却是深表同意,贵女儿差点把我宝贵的贞操给夺走了,确实荒唐,可惜你老人家太早来到了,不过,幸好她还约我改天再战……

    唐磺苦涩一笑,摇了摇头,说:“难得先生体凉,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两人又是客套了一番,分别坐下后,唐磺便随口问起自由天堂的近况,阿伦也随口谈论一二,但这种随意的观点已经足够引起唐磺的关注了,于是他又顺口聊起了自由天堂的经济民生,阿伦也应对自如,观点鲜明,一针见血,还提出了不少改良的方法。

    这样一来,还真引起了唐磺的兴趣,他就自由天堂的种种问题,与阿伦很认真的讨论起来,然后他渐渐发觉,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在很多方面,都比自己要看得远,看得准唐磺所管理的行省是神龙经济最发达的行省之一,西线无战事,唐磺一生都以钻研和管理经济为主,此时他不得不承认,这位约翰修士竟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经济学人才。

    唐磺叹了口气,只可惜约翰是位修士,难以招揽,不然肯定要他成为自己的得力臂助。

    难怪人们常说天空圣堂人才辈出,就看眼前这位年轻人,就可见一斑了,修的是教义,但对所在的自由天堂形势,却一目了然。

    唐磺忽然间觉得很难将阿伦当成一名普通的修士来看待,同时心中不禁起了疑心,难道眼前这位先生,确实不是一位修士,但载他们前来的马车不能假,公主殿下更是不假……

    但唐磺还是试探性的问起阿伦天空圣堂的教义,阿伦对这方面了解不多,只有随口胡诌一番,幸好唐磺比他更是不如,只觉天空圣堂教义确实深不可测,很多地方都能做到似是而非,对阿伦的教士身分的疑惑,又是打消了大半。

    其实阿伦也能从对话中获得收益,开始他也是采取敷衍的心态敷衍着唐磺,后来发现此人胸中确有实学,对经济方面的看法,比起老师东帝天更务实,很多想法观点都有闪光的地方,于是才有了这么一段漫长的交谈。

    唐磺命人换过热茶,忽然醒悟自己前来此地的目的,便进入正题,问起关于雅玲殿下的相关种种。

    阿伦便明白凤雅玲对唐磺说的故事太短,短到唐磺无法写成报告汇报国主,所以才会前来语询自己。

    但阿伦此时是约翰修士,所以他很详细的交代出洛塞夫大主教是如何威严的将他叫进房间,又如何郑重的将这个任务交托给自己,他又是如何怀着忐忑不安的上路,终于将雅玲殿下送到了这里。

    整个故事编得无懈可击,尤其约翰修士是一个十分注重心理描述的人,约翰在重任面前,在迷惘的前路面前,他是如何想、如何去抉择的,描述得清清楚楚,尤其又不时用天色来衬托心情,当中情景说得清晰细致,无奈的是,他说的话,对唐磺大人了解事情半点帮助都没有就是了。

    唐磺为之苦笑,心想这位约翰先生大概有写日记的习惯,个中详情,看来只能致信语询洛塞夫大主教了,口中道:“约翰修士,真是一路辛苦了。

    “……”

    两人又是客套了几句,唐磺便告辞离去了,对于雅玲殿下启程回京的日子,两人的看法是一致的,那就是越快越好。

    事实上,启程的日子比阿伦想像的还要快。

    第二天正午,唐磺已经将一切准备妥当,又调了三千子弟兵护驾,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往神龙帝都而去。

    唐氏的随行高级官员并不多,其中就有与阿伦有过一面之缘的唐顺,还与阿伦坐在同一辆马车中,阿伦对这个安排并无不满,毕竟唐顺性子随和,不难相处。

    不过已经有两天一夜没见过凤雅玲了,这令阿伦稍稍有点不习惯,毕竟在最近这段时间里,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的,但他深知,自己这位约翰修士是不适宜在这个时侯与雅玲殿下常常会面,于是很坦然的接受了唐氏的一切安排,舒舒服服的躺上马车,再舒舒服服的饱餐一顿,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哲人常说,重复同一节奏的日子,是最容易度过的。

    阿伦就在这样吃饱就睡,睡醒就吃的稳定节奏中,十分写意的度过了五天,这样碌碌无为的生活,阿伦很久没有尝试过了,在过去的日子里,无论是飞龙沙漠,还是在暴风山脉,再到星云学院,总是抱着某种目的去生活,只有在疾风那段日子是相当平和一点的,但同样要工作,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用干,就餐餐美食,还能随时拥抱睡魔,阿伦感觉自己有点放假的感觉,身心十分轻松,什么都不用考虑。

    当他又一次醒来的时侯,已经是接近傍晚时分了,他从长长的卧椅上坐了起来,大大伸了个舒展的懒腰,活动脖子间,正好看到坐在对面的唐顺冲他笑了笑。

    阿伦愉快一笑,说:“唐顺先生,还在看书啊?”

    唐顺笑道:“约翰修士,旅途无聊,只能这样打发时间了。”

    他心中暗想,你以为人人都可以像你那样,在这样颤簸的环境下也能入睡吗……

    阿伦探头望了望窗外,阴沉沉的一片,便问:“唐顺先生,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唐顺掬出怀表看了一眼,答道:“约翰修士,现在已经是黄昏了。”

    阿伦哈哈一笑,说:“不错,又到晚餐时间了……”

    唐顺为之失笑,这位约翰修士每次起床,前三句话肯定会问到用餐时间是否到了,他说:“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宋城了,我们会在那里停留一夜,晚餐大概也就在那里进行吧!”

    阿伦“哦,哦”两声来表示对晚餐时间延退的不满,心中暗想,这几天来,每当路过一些大城小镇,当地长官肯定跑来向凤雅玲这个未来主人问好献媚吧!其中礼物应当不少,哈,还真肥了唐磺那家伙。

    他思索间,抽出卧椅下的抽屉,那里有一盒盒严密包装好的点心,他随手打开一盒,又开始大嚼了起来。

    他拿着那盒点心向唐顺递了递,唐顺微笑摇了摇头,心中却想,约翰修士体质真的有问题,每天都吃这么多,竟然身材还能保持得这么好……

    刚好阿伦也正想,唐顺先生的体质实在有问题,每天吃这么少,结果还是那么胖……

    阿伦每次睡醒,都会和唐顺聊上几句,唐顺也甚是佩服阿伦的某些观点和看法,不过目前为止,他对阿伦的看法依旧停留在:这是一个很有个人想法,但也很贪吃好睡,不求上进的年轻人。

    唐顺说:“对了,父亲大人今天中午来看过你一次,不过你又睡了……”

    阿伦点头说:“嗯,嗯,等我精神饱满一点,再去拜访唐磺大人。”

    事实上,阿伦的马车与唐磺的马车距离并不远。

    唐顺看着阿伦大嚼点心,狼吞虎咽,不少点心的碎片都落到了车厢中的地板上,心想,你上两次醒来也是这么说的,大概也没什么时间是清醒的吧}唉,就像猪一样……

    阿伦忽然抬头一笑,注视着唐顺的眼睛,说:“唐顺先生,你不会觉得我像猪一样吧?”

    唐顺回望着这双蔚蓝色的眼睛,心中一阵震荡,在这个盼间,他感觉面前这双眼睛仿佛能看穿自己的内心,他赶紧摇了摇头,将这种怪异的感觉挥退,面上笑道:“约翰先生开玩笑了。”

    阿伦收回了目光,很善解人意的点点头,说:“哈,当然是开玩笑啦,哪有长得像我这么英俊的猪?”

    对于这么奇怪的比喻,唐顺不禁也陪笑了几声,他想起了另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眼看今天约翰修士心情不错,便赶紧说:“对了,约翰修士,我妹妹唐芸也在护驾的队列中呢!”

    “哦?”阿伦想起唐四小姐荒唐的作风,不禁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唐顺看出阿伦的疑虑,苦笑说:“四妹是个鬼精灵,过去在故贤城的时侯就闹出过不少荒唐事,如果有什么地方得罪过约翰先生的,还请多多包涵。”

    阿伦笑了笑,看来这位唐四小姐的作风可是人人皆知的,口中答:“呵呵,我和她没发生过什么……”

    他忽然发觉这样说有点此地无银,又补充道:“真的没什么……”

    换来的,却是唐顺暖昧的笑容。

    阿伦讪然一笑,也懒得再解释。

    唐顺反倒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两声,继续说:“不过四妹与皇室关系不错,尤其是二公主雅烟殿下,两人自小就是好朋友。”

    阿伦点点头,表示明白,唐磺把唐芸带上,自然是为了进一步加强与皇室的关系,但唐芸与凤雅烟自小是好友的话,那么与雅玲也是相识才对啊?

    唐顺见阿伦露出疑惑的神色,立明其意,解释道:“四妹与雅玲殿下的关系只是平平。”

    阿伦又再点点头,表示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除了性格以外,还讲究缘分的,或许她们间发生过什么,但对己都是不重要的,不过雅玲既然不太喜欢这个人,那么我也不该和她靠得太近了……

    唐顺觉得话题铺垫得差不多了,才说:“四妹专门来找过我几次。”

    “哦?”

    唐顺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渣子,整理了一下思路,说:“她问了我几次,你有没有专门或者藉故问起过她的事情。”

    阿伦笑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句啊!便说:“那我有没有啊?”

    唐顺苦笑说:“好像没有。”

    阿伦笑道:“那你就这样回答她好了。”

    唐顺面有难色,支吾了一会,才说:“四妹是个十分任性妄为的女孩,如果答案不如她意,不知她会做出些什么惊人的事情。”

    阿伦奇道:“唐磺大人不是在这里吗?”

    唐顺叹气道:“父亲大人不能时时刻刻都盯着她啊……”

    阿伦笑了,说:“所以你就告诉她,我有专门,或者藉故,问起过她的事情了?”

    唐顺有点尴尬的笑了笑,说:“是的,其实也是为了修士先生的安全着想,我这个四妹很疯的,不过,这一次,我看她对修士先生确实有点不同以往,她听到这个答案的时侯,开心非常,嗯,确实不同以往呢……”

    阿伦没好气的打断了他,说:“唐顺先生,你还不是一般的疼你妹妹啊!”

    唐顺赔笑几声,又说:“按我对她的了解,她很可能在今晚,也就是我们进驻宋城的时侯,她会来纠缠你,修士先生你可要小心提防了。”

    阿伦揉了揉眼睛,淡淡的说:“算了……嗯,我想静一会。”

    唐顺立即闭上了嘴巴,约翰修士性格里有着喜怒无常的一面,他开心时能令你如沐春风,但不想说话的时侯就能令你尴尬异常,所以当他说要静一会,最好的做法就是马上把嘴巴闭上。

    唐顺又再次暗暗在一边评价约翰修士:这不是一个平凡的人,他性情很古怪,同时,他又是一个修士,综上,他是一个不平凡的古怪修士。

    古怪的修士先生拉开了一片窗帘,前前后后都是浩荡大军,远方天色阴沉,本是翠绿的青山被铺上一层黯淡的外衣,往前方看去,一座颇具规模的城楼已隐约可见。

    他心想,宋城的城主大概已站在十里外恭迎了吧!可以想像今天的晚餐肯定不错,不足之处恐怕就是太过热闹了……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5:46

第八章

    所预料的一切,就如预料中一般进行,热闹的欢迎仅式、热闹的宴会,热闹的气氛中有热闹的人群。

    宴会间,阿伦远远看了凤雅玲一眼,发觉她已经换回了当日初次见面时的东方仕女服,她那份清丽脱俗的美丽在东方的服饰下,淋漓尽致的挥洒了出来。她身边的人很多,有这个地区的神龙高级官员,也有上流社会的名流雅士,当然更有不少上流社会的女士游动在她的身边,以接近这位美丽的未来女皇为荣。

    阿伦的视觉忽然感到一阵朦胧,他发现他与凤雅玲的距离仿佛远了很多,他轻轻的低下了头,揉了揉眼睛,视线回复清晰后,便看见自己一身水远都算不上光鲜的粗布衣,他在脑海深处中无声的叹了口气,或许正如此刻穿着的衣服—我只能是个布衣,她注定是位公主……

    阿伦压了压长长的帽檐,走到一边长长的餐桌边,随意就拿起几块点心塞进嘴里,来化解心中忽然涌起的压抑和无奈。

    这是一座新建的宴会厅,借鉴了西方的建筑风格,既融合了东方的庄严,又结合了西方的浪漫色彩,在异常宽敞的空间中,让人身处其中,非常舒适享受,当然,阿伦绝对是个例外,周围的人越多,他就觉得越孤单。

    唐顺碰到了熟人,已经拿起酒杯,与熟人们叙旧去了,只留下阿伦一人。会场中不少女士都有注意到这位长身而立的男子,他落落寡欢,沉默不言,虽然他将帽子压得很低,但依稀还能辨别出,隐藏在阴影中的,绝对是一张俊美的脸,但没有女士上前与他搭讪,最开放的女士都会因为他身上那套修士服而却步。

    “约翰修士,宋城是我们神龙的美食之都,味道还不错吧?”唐磺远远看见阿伦孤单一人,便中断了原先与同僚们的对话,大步走了过来。

    阿伦抬头看了看唐磺,牵了牵嘴角,说:“确实不错。”

    唐磺点点头,又随手拿块点心嚼了两口,将声音压低了少许,说:“约翰修士,洛塞夫大主教的回信我已经收到了,他夸你是个很能干的年轻人……”

    阿伦笑了笑,整件事洛塞夫可能所知并不多,要他为自己圆谎,真是辛苦他了。

    唐磺沉声接着说:“洛塞夫大主教还说,约翰修士加入天空圣堂的时间并不算久,你还未能洗去凡尘中的气息,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选择你未来的道路,并不一定以修士作为你终生的理想。”

    阿伦眨了眨眼,抬头问:“这是洛塞夫大主教给我的建议?”

    唐磺点头说:“对,他信中是这么写,他让我转告于你。”

    阿伦只好低头喃喃的乱念几句含糊不清的咒文,大意是感激神的眷顾,感激洛塞夫大主教的宽容。

    唐磺等阿伦念完,才说:“约翰先生,如果你真愿意重回俗世的话,我们唐氏家族欢迎你,你是难得的人才,你一定能为唐氏家族,以至整个神龙带来惊喜的!”

    阿伦心中苦笑,原来唐磺先生说这么大一堆话,就是为了诱惑我脱离天空圣堂啊!连“约翰修士”都变成“约翰先生”了,不过如果我真是那个什么见兔的约翰修士,说不定真会考虑他的建议,毕竟神龙唐氏这种老牌家族,哪有这么容易踏进高层门槛的,尤其还是唐氏当家主亲自的激请,只可惜,我不是……

    唐磺见阿伦沉默不语,以为他已经凡心大动了,他宽厚一笑,拍了拍阿伦的肩膀,低声说:“约翰先生,你不需要急着答覆我,好好考虑一下吧!相信我,只要你肯加入唐氏家族,我将给予你能想像到的一切。”

    “……”

    看着唐磺慢慢走远,阿伦苦笑更甚,这是一个无比重视人才的时代,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只要看准对方是人才,那就会不惜一切去争取,唐磺大概认为自己是个难得的经济人才,就连天空圣堂的墙角也敢去撬,兔才知道洛塞夫大主教在信中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阿伦心中忽然一动,发觉凤雅玲已经脱离了人群,慢慢走向了自己方向的那个小露台,还特地向自己打了个眼色。

    阿伦立即会意,随手拿起杯清水,先一步走到了那个小露台。

    露台不大,刚好容得两人并肩站立,外面风很大,把身后熙熙攘攘的人声也吹散了大半。看到凤雅玲面带微笑的站在身侧,阿伦郁闷的心情也随风消逝了大半。

    “终于可以溜出来松口气了,呵呵……”凤雅玲难得一见的吐了吐小舌头,模样可爱无比,看得阿伦不禁呆了一下。

    “怎么了?”凤雅玲微笑注视着阿伦。

    阿伦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你这样的穿着,令我回想起当日在星云初见你的模样,真的很美……”

    凤雅玲的脸立即红了一红,回想起当日初见,自然就会联想到往日的友情画面,多番波折磨难过后,这些昨日的画面已经化作今日的旖旎情怀。

    哲人曾说,如果一段爱情够纯洁的话,当一方开始脸红的时侯,另一方肯定会觉得不好意思,这,就是爱情的涟漪效应。

    阿伦此刻就觉得一阵的不好意思,他们曾经手牵手漫步校园,曾经背对背靠在一起看过晨曦落霞,还曾经在温热的夏季中,悠然共浴……一阵阵尴尬中还有着一丝丝的甜蜜,阿伦拿起杯子喝了两口水,因为他感觉喉咙忽然有点干燥。

    此刻的夜色虽然是昏沉沉的一片,但两人似乎觉得正繁星满天,抬头仰望着天空,脸上自然流露出恬静的微笑。

    好一会过后,才有一个佣人打扮的服务生走了过来,他站在露台外,先是深深一躬,无比恭谨的说:“殿下,稍稍打搅一下,舞会时间准备开始了,您……您可以为我们敲响舞会开始的钟声吗?”

    凤雅玲这才回头看了一眼纷扰的人群,点头微笑说:“当然可以,我一会就过去。”

    看到凤雅玲对他如此有礼,那侍者激动得涨红了脸,很语无伦次的点头说:“谢谢,谢谢殿下赏脸……”然后脚步踉跄的转身离去。

    凤雅玲重新把头转回,对于有人打断她的美好感觉,她流露出了明显的不满,淡淡的说:“宋家太过铺张了,这么一个豪华的晚宴,不知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在其中,相比起来,我还是喜欢唐氏的朴素。”

    阿伦笑了笑,宋家花了大把的金钱,仍是吃力不讨好,唐氏一毛钱也没多花,就轻易赢得了未来国君的好感,或许,这正是唐氏的过人之处吧!

    凤雅玲转身看向了阿伦,微笑说:“嗯,我还是先出去了……真没想到,现在与你相处的感觉,竟然比与娜娜相处时的感觉还好,或许,这就是所谓的……”

    她甜甜一笑,摇了摇头,没再将话说下去,就轻轻转身,离开了小露台。

    雅玲没说出口的,是“爱情”这两个字吗?阿伦忽然感觉脑门热乎乎的,就像有一股暖流忽然涌了出来,然后慢慢扩散,往不同方向与不同角落缓缓流动,直至这份暖意遍布全身每个角落。

    身后的远方隐约传来“叮”的一下钟声,悠扬的音乐声随之响起,阿伦仍未能从那动人的感觉中脱离出来,他慢慢转过了身,才发现大斤中的灯光柔和了不少,他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然后慢慢合拢,尝试将那份动人握在手中,嘴角边,竟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憧憬的微笑。

    哲人常常说,当一切都感觉太过美好的时侯,就必须开始警惕了。

    当阿伦轻握拳头的时侯,有一个身穿淡黄色外套的女子,已经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身前。

    “约翰修士,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啊?”

    美丽的憧憬在受到外界的干扰下,立即在虚空中化作了碎片!阿伦回过了神,发现是唐芸来了,没好气的随口道:“没想什么!”

    唐芸笑盈盈的说:“你肯定在想着一些不健康的事情,所以脸上才会有这么不健康的笑容。”

    阿伦靠在了小露台的围栏上,就这么仰起了头,看着灰檬檬的天空,一边回味着刚才那动人的感觉,一边随口应道:“唐四小姐,你特地走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刚才笑得很不健康吗?”

    唐芸不禁又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是天真无邪的,眼睛是明亮的,但眼神却是炽热无比的,她轻轻的向阿伦凑近了少许,说:“约翰修士,其实我想特地来告诉你,自从上一次以后,我发现我对你特别有感觉呢!”

    阿伦仰望着天空,他忽然发现与什么人相处,天空给人的感觉会大不一样,像现在,天空是阴沉沉的一片,那么,它确实就是阴沉沉的一片。

    “约翰修士!上次你还是很健谈的,为何现在不理人家了,是不是唐顺那家伙胡说了些什么?”唐芸一脸委屈的看着阿伦,无奈阿伦凝视着夜空。

    阿伦从唐磺和唐顺口中听过唐芸的事情其实并不多,但其中都提过她干过不少荒唐的往事,那这一点就足够令阿伦保持敬而远之的心态了,毕竟凤雅玲现在离自己并不是太远,而且,凤雅玲也不太喜欢这个人……

    阿伦活动了一下脖子,用眼角瞥了一下热闹的大厅,见没人留意他们,才说:“人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改变心情,过去那一刻,我怀着一颗健谈的心,所以滔滔不绝,而这一刻,我怀着一颗清冷的心,所以不想说话。另外,请别怀疑乃兄,他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君子。嗯,神爱我们每一个世人!”

    唐芸又笑了,说:“你不要故意板着脸好不好,一点都不像你呀!”

    阿伦严肃的说:“这才是我本来的模样。愿神庇佑我们!”

    唐芸的眼睛快速的眨动了几下,眼珠轻轻一转,又笑道:“对了,约翰修士,听哥哥说,爹爹很看重你呢!”

    阿伦脑海中闪过了唐磺那张威严稳重的脸,淡淡回应道:“唐磺大人尊重我们这些修士是我们的荣幸!”

    唐芸将嘴巴又凑近了少许,轻声说:“约翰先生,其实,我觉得你根本不是修士呢!你只是借此来掩饰真正的身分……”

    阿伦的小指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将眼睛闭上,因为他不想让人看到他此时眼中闪过的杀机,他口中仍是淡淡的回应着,“哦,为何这么说呢?”

    唐芸向周围看了看,确定没人在留意他们,便凑得更近了,笑道:“因为,你睡觉时的模样很放荡不羁,很喜欢吃东西,但吃东西前从不祷告,平常从不朗诵经文,也不爱讲述教义,喝完水还常常随手就用衣袖来擦嘴,作息时间极不正常……”

    阿伦听着唐芸如数家珍般说出自己的一些生活习性,心中暗骂唐顺,没想到这混蛋一副斯斯文文、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竟然将自己的一些生活习性都记录了下来,大概他的原话应该是:约翰修士嘛}睡觉的模样就像猪一样,吃东西的模样也像猪一样,但他的食量应该要比猪多,生活习性更是和猪没有什么差别,吃饱了就睡……

    他脸上不动声色,心中盘算着,这样的情报自然会落到唐磺的手上,他会不会起一些疑心呢?之前他在招揽我,是否又是真心?不过幸好我什么事都有洛塞夫大主教在背后撑着,反正我就是个临时修士……

    他淡淡的说:“唐顺先生的调查报告做得真详细啊……”

    唐芸得意的笑道:“当然了,是我要求他调查的。”

    她见阿伦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笑道:“不必担心,我警告过三哥不要告诉爹爹的,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写信去天空圣堂投诉你的。”

    阿伦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唐芸说:“知道你给我的感觉像什么人吗?”

    “嗯?”阿伦的目光终于从夜空中收了回来,感兴趣的看向了唐芸,蔚蓝色的眼眸闪过了锐利的光芒。

    “一个浪子,一个不羁而且英俊的浪子!”唐芸的笑容中已经有了一点媚态。

    阿伦笑了,回过了身,面对露台外的花园,又轻轻的喝了两口水。

    唐芸靠得更近了,几乎半边身子也挨了过来,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说:“约翰,为什么总喜欢将布帽戴起呢?把你讨喜的模样都给遮掩起来了……不要再埋葬你内心深处冰山中的火焰了,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避开这些吵闹的人群,让我们可以单独相处的……”

    阿伦的笑容弧度稍稍扩大了少许,笑得有点邪异,也笑得有点迷离,如果怒浪在身边,肯定会说——“狂风这小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唐芸丝毫不知道死亡的警讯已经在身边响起,仍是一副诱人的姿态,微笑注视着阿伦。

    阿伦默默计算着,这个女子尝试了解我,并且已经开始怀疑我,还想把我掌握在手上,现在她意乱情迷,当然不会构成什么威胁,但谁知道这样的女子明天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尤其她的父亲和哥哥都会以“荒唐”这两个字来形容她,老师东帝天曾经说过,当你发现有可能发生危机的时侯,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个潜伏的危机尚未发生之前,把它干干净净的除掉……

    阿伦把头转向了大厅,已经在考虑实际操作的可能性了,在一个无人的地方,解决一个潜在的危机,然后轻轻松松的回到现场,就算有有心人看到她是和自己一起出去的,也无所谓,只要谎话编得够圆满就行,反正从此也没有人可能看到她……

    但阿伦的目光忽然看到了凤雅玲在舞池中的身影,一壶冰凉的冷水立即从他脑门上倾倒而下,令他银灰色的血液从躁动中平静了下来。

    他暗暗叹了口气,就算能瞒过全世界,但凤雅玲肯定知道是自己干的,既然已经重新有了一个美好的开始,何必再去破坏它呢!算了,只要我远离这个潜在的危机,应该就能避免危险的发生吧……

    唐芸笑意盈盈,看着阿伦神色不断变化,以为他已经大为心动,却还犹豫不决,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死亡线上徘徊了好几回。

    她轻轻的说:“假如你尝试过一些美丽的滋味后,你就会爱上那种感觉,说不定,从此还会下定决心离开天空圣堂,有一段新的开始。约翰,你不打算挑战一下命运吗?”

    阿伦心中冷冷一笑,心想,假如我是什么约翰修士,真给你色诱成功,还沉沦至离开天空圣堂,难道就和你在一起?当你的男宠,等你玩腻了再一脚踢开,再或者看着你每天投进不同男人的怀抱里,暗自郁闷?相比起来,你老子的邀请比你的邀请成功多了,他的做法也比你的做法聪明多了……

    他尽量令自己笑得没那么讥讽,淡淡的说:“唐芸小姐,你的建议很令我心动,但我饿了,现在只想进去吃点东西。嘿,请你让一下……”

    阿伦不再去看唐芸的表情,转身离开了露台,走进了大厅之中。

    唐芸脸上的娇媚瞬间变成了难以置信,她的人生历程中,从未有男人可以拒绝她,她无法相信有人可以在她的倾诚激请之下,还能从容微笑离去的。

    她急促的呼吸着空气,双手抓紧了露台的围栏,因为太过用力,指头已经泛白,她也浑然不觉,一张美丽的脸在过分的激动中扭曲了少许,失败的挫折感令她内心从惊愕慢慢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愤怒,她重重的向自己许诺,一定要让这个男人后悔今晚所做的决定大厅的另一边,唐氏父子正在窃窃私语。

    “顺儿,你觉得约翰这个人如何?”

    “他生活习性很乱很爱睡觉,也很喜欢吃东西,说话有时很有水平,但有时会乱七八糟……”

    “不要看表面现象,我想知道的是一针见血的看法!”

    唐顺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沉声说:“父亲大人,顺儿愚钝,对约翰的真实感觉只有四个字,深不可测!”

    唐磺很满意的点点头,说:“或许他的真正身分并不是一个修士,或许他的真正身分也并不属于天空圣堂,但这都不重要的,他是难得的人才,洛塞夫大主教能委托他千里护送雅玲殿下前来,就可见此人一定有过人的智慧和武技,不然如何担此重任?假设他真不是一个修士,那洛塞夫大主教还不惜声誉的为他掩护身分,就可见此人定有非比寻常之处……这样出色的人才,我们唐氏不能错过,一定要把他争取过来!”

    “是的,父亲大人!不过……”唐顺欲言又止,在唐磺威严的目光下,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四妹好像对约翰特别有意思,已经三番四次的问起关于他的情况了。不过我看约翰这人心高气傲得很,似平丝毫也没将四妹放在心上。

    唐磺皱了皱眉头,沉声说:“警告这个荒唐的丫头,不要做出什么荒唐事情来!”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5:50

第九章

    热闹的宴会过后的第二天,是热闹的送别,然后队伍重新踏上征程,但雅玲殿下明显不喜欢这种喧哗的热闹,已经明确放了话下去,一切从简!

    接下来的路途,果然没有官员再办什么欢迎宴会、庆祝宴会,但礼物却多了许多,全是什么名贵的人参补品,唐磺只好在队伍中后段加了几辆大车来专门运载这些礼品。

    阿伦对此戏称道:“唐顺先生,你只要弄一部分出来,就足够在暴风要塞开家补品药材店了。”

    唐顺对此只能苦笑不已。

    这支护送军团已经走了十七天的路程,明天,他们将抵达暴风要塞。

    在这段日子里,阿伦只见过凤雅玲寥寥几次,除了宋城宴会那次有机会谈话之外,其余都是遥遥相望,这令阿伦不时感到一阵空虚。

    哲人说得好,即将得到,但又尚未得到的事物,是最令人心动和牵挂的。大概,这就是指阿伦这一种情况的吧!

    唐家父子对阿伦更为热情了,唐磺找机会又与阿伦详谈了两次,更是认定了这位约翰修士是惊世之才,无奈约翰修士对他的提议有点心不在焉,退退都没有给出答覆。

    唐芸的态度忽然低调了下来,不再纠缠阿伦,就算偶然碰到,也会装作不认识。阿伦心想这样最好,你唐家四小姐不缺裙下之臣,被小弟拒绝后的空虚,相信很快有后来人填补上的。

    白玉城,位于暴风要塞的西面,离要塞只有半天路程,是神龙一个重要的粮食基地,护送凤雅玲的队伍今夜将镇驻于此。

    这是一个无风的夜晚,天气渐渐转暖,春天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了。

    阿伦早早就躺到了床上,正处于深沉的睡眠状态之中,忽然脑海一个激灵,眼睛立即睁开了,接着眼角的余光就瞥到有人悄悄的走进了他的房间,单凭身影,阿伦就认出了此人是唐芸,他心中暗想,这位唐四小姐还没死心,又想来纠缠我?

    他正想出声,却发现唐芸并不是向自己走来,而是轻手轻脚的走向了餐桌。只见她揭开了茶壶的盖子,然后从口袋中取出一小瓶药粉,就往茶壶中倒去,但因为没倒正,竟然有一半药粉倒在了茶壶外,她赶紧“呼”的一吹,将倒歪的药粉吹散,却没掌握好力度,熏到自己的鼻子,立即一阵狼狈的咳嗽,不过她马上捂紧了自己的嘴巴,咳嗽变成了几声沉闷的“呜呜”声。

    阿伦不禁笑了,她该不会想向我下泻药之类的东西来报复吧!但无论怎么看,她都实在不像是个老手。

    唐芸慢慢放下捂住嘴巴的手,用力深呼吸几下,又拿起茶壶摇了摇,再翻过两个杯子,各倒了半杯,才志得意满的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再面向阿伦时,刚放下的手又提了起来,紧紧的捂住嘴巴,为的是不令自己惊叫出来,因为约翰修士已经坐了起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平静的看着她。

    唐芸拍拍胸脯,控制住惊慌,尽力的娇媚一笑,然后慢慢的向阿伦走去,步伐十分讲究,是最令男人遐想的那一种。

    阿伦又打了个呵欠,说:“唐芸小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下了药就快点回去睡吧!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呢!”

    唐芸脸色变了变,眼角边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丝怨毒,她加快了脚步,一下就扑进了阿伦的怀里,同时身上的衣服全部滑落了下来,双手紧紧的环抱紧了阿伦的腰。

    阿伦正要把她推开,但手接触到那如绸缎一般光滑的肌肤时,一阵心猿意马,没狠心推下去,仅仅是犹豫了这么一刹那,唐芸已经奋力大叫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紧接着,一群早已准备好的军装大汉,一手提着魔法灯,一手握紧了腰刀,如狼似虎的冲进来。

    阿伦笑了,他知道唐芸想干什么了。

    但是这群唐氏的亲卫兵没有立即将准备好的对白说出来,因为人人都盯着赤裸的唐芸,在魔法灯光的照射下,这份赤裸的诱惑令每个正常男人都咽了一下口水。

    唐芸赶紧跳下床,利索的将衣服穿好,又尽量令自己一副衣冠不整的模样,同时一边穿还不忘一边大喊:“救命啊!救命啊!约翰修士这个禽兽要侮辱我呀——”

    阿伦笑着打了个呵欠,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抓奸在床”,不过遗憾的是什么也没干。

    唐芸使劲的喊了好一会后,相信整个庭院四周都能听到,唐磺和唐顺很快就能赶到后,才疑惑的盯着阿伦问:“喂,你企图侮辱我呀!我爹爹就快来了,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阿伦苦着脸说:“对啊!我好害怕,幸好你叫得及时,不然人家就给你侮辱了。”说着还很配合的将双手护在胸前。

    那群唐氏护卫不禁笑了,这什么跟什么啊!场面未免太过滑稽了。

    唐芸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怒道:“不好笑!”接着又向当中的队长打了个眼色。

    那队长才醒觉自己的立场,挺了挺胸膛,指着阿伦大声道:“大胆狂徒约翰,竟然企图侮辱唐四小姐,该当何罪?”

    阿伦不吭声了,唐芸马上接着说:“他……他在茶里下了药!”

    那队长重重的哼了一声,走到餐桌边,装模作样的拿起茶壶闻了闻,脸色一变,低声对唐芸说:“四小姐,好像份量不够啊……”

    唐芸怒道:“我没倒正啊!有大半落到了外面……喂,你少废话了,继续说下去!”

    那队长只得又指着阿伦痛斥道:“好大胆的狂徒啊!竟然下了大量的春药来毒害四小姐,幸好我等来得及时啊!”

    接着他看到唐芸也是得意洋洋的看着阿伦,便低声说:“四小姐,你的样子实在不太像刚被侮辱啊!家主他老人家就快来了……”

    唐芸心想也是,才坐到了椅子上,双手抱脸,呜呜的大哭了起来,不过脸上连一滴眼泪也没有。

    阿伦打了呵欠,捏着眉心,说:“我说各位,闹完了就快回去睡吧!我好睏啊……”

    阿伦说这话的时侯,唐磺和唐顺终于也领着一队人过来了。

    唐磺先是环视了一圈全场,目光滑过阿伦脸上时,阿伦的目光十分坦然,还很无奈的耸了耸肩。

    唐磺最后将目光落到哇哇大哭的唐芸身上,口中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唐芸没答,反倒哭得更大声了。

    唐磺加重了语气,再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唐芸才停下哭声,然后绘声绘色的将整个过程说了出来:禽兽修士约翰怎么诱惑她进房间说探讨当代骑士精神,又怎么早早在茶里下了迷药,然后在自己头脑发涨的时侯,他又如何恢复禽兽般的笑容,接着就妄图将自己奸污……

    唐磺面无表情,拿过那壶茶,闻了一闻,瞪了唐芸一眼,问:“你的药没放多久吧?”

    唐芸眨动眼睛时,唐磺又抓起了她的手,探了探脉搏,摇头道:“芸儿,你想陷害他人的时侯,自己怎么也要喝上一两杯茶啊!你的脉象平稳得很啊……”

    唐芸张大了嘴巴,还想再辩联,唐磺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沉声说:“你给我好好回房间自我检讨,这次护送一事完毕,爹再和你好好谈谈!”

    这样严厉的语气,尤其听到那句“和你好好谈谈”,唐芸终于缩了缩脖子,悻悻的站了起来,瞥了阿伦一眼,发觉对方神色平静无比,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与他无关,她眼中怨毒的神色更甚了,如果阿伦气急败坏的面对一切,她的气可能还会消点,但这副无所谓的模样,无疑就是最大的蔑视。

    等唐芸退下后,唐磺又沉声说:“此次事情,最先到场的是哪些人,自动出列!”

    最先来到的十几号人苦着脸站了出来,唐磺沉声说:“你们一干人等,陪着唐芸任性妄为,所有人扣薪三个月,队长官位降一级,可有意见?”

    那班人低着头,苦着脸整齐的回答说:“没有。”

    唐磺才挥退众人,郑重向阿伦道歉说:“约翰先生,老夫教女无方,令你受惊了。”

    阿伦客气了几句后,唐磺才神色惭愧的离去。

    阿伦重新躺回床上,原本的睡意被打消了大半,无法再入眠了。他发了一阵呆,便穿上外衣,推门走到了庭院外。

    广阔的东方庭院冷冷清清,前面的喧哗烦躁此刻已然退尽,夜空清朗,月半弯斜斜的靠在天边,几朵白云在天空一角缓慢的流浪。

    小桥流水边,阿伦慢慢踱着步,仿佛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吟游诗人,轻声哼唱着遥远的北方,那属于边缘部落的古老诗篇。

    明天就将到达神龙帝都,那一座自千年前就屹立至今的暴风要塞,阿伦很熟悉那个地方,当还是一个暴风猎人的时侯,就常常与怒浪在那里游荡,他们曾经喝醉了,像两个疯子一样的在暴风街道上流浪,他也曾经在暴风阴暗的一角中,无声的哭泣……

    明天,就将重回旧地,阿伦感觉自己渐渐看清了旧日的足迹,不如当年惘然,但也不见得能清晰的看清前方的道路,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凤雅玲重返帝都后,自己是没有理由留下的,那该何去何从呢……

    难道就这样相识于江湖,再相忘于江湖吗……

    他有点悲哀的思考着,或许凤雅玲真对自己有意,而自己也确实对她有情,但我们真能走在一起吗……

    这些天来,阿伦一直在逃避思考这方面的问题,但唐芸忽然引来一阵喧闹,喧闹过后,人往往都会变得特别冷静,一些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涌上脑海。

    阿伦默默的想,今天,凤雅玲已经是神龙这个人类最强盛国家的公主殿下、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到将来的一天,她将成为这个最强盛国家的女王,统治万民,继承他们神龙的意识,对抗兽人,维护人类和平……

    而我呢?今天,我是一个布衣平民,有着数之不清的阴暗过去,性情中有着令人恐惧的暴房和血腥,到将来的一天,我可能仍是这样,洗不掉的阴暗过去将伴随着我,暴戾和血腥继续在我灵魂中翱翔飞舞……

    像我和她这样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走在一起呢?

    就算我努力坚持,譬如说同意唐磺的邀请,又成为他驻守暴风的外派员,不时能和凤雅玲遥遥相望一下,偶尔又能交谈一阵,这又能如何呢?这样死皮赖脸的坚持,我还是我自己吗……

    更何况,就算这样的坚持,我也只会成为她的绊脚石,阻碍她更快的成长和前进。

    蓦地,他灵魂深处中响起一把柔和的声音:阿伦,你想安静的离去,留给对方一个美好的印象,还是死皮赖脸的留下,令日后对方慢慢讨厌你呢……

    阿伦情难自控的苦涩一笑,心中犹豫不决。

    庭院西厢中的凤雅玲,这一刻同样是无法入睡的,明天重归故土,想起一路的艰辛,令她的人生遭遇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洗礼。

    但所幸的是,一切都过去了,还找到了一份梦寐以求的感觉,甜蜜是在苦涩过后才分外令人珍惜的,好比风雨过后的彩虹,分外眩目迷人。

    她翻来覆去仍是无法入睡,便下了床,推开了窗,从她所在的二楼看下去,美丽的庭院景色尽收眼底,但在凤雅玲的角度,最显眼的还是站在小桥边上的阿伦,他默默低头,静静的看着脚下的溪水,感觉孤独和落覃。

    凤雅玲心中一动,迅速穿上了外套,披上了披风,快步就往门外走去。

    她知道假如被人看到自己和阿伦深夜在庭院中相会,是一件不太妥当的事情,但心中涌起的一股冲动,还是令她大胆的走到了阿伦的面前。

    “阿伦,你还好吗?”

    听到这把熟悉的声音,阿伦从深沉的思考中脱离了出来,他转身一笑,说:“怎么了,雅玲,你也睡不着吗?”

    凤雅玲微微一笑,说:“嗯,所以出来走走。”

    阿伦笑了笑,他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尤其在他还没决定之前,只有默默的看着凤雅玲,而凤雅玲,也在静静的凝视着他。

    一时间,天地间变得一片寂静,轻轻的风声、溪水的流动声都在刹那间淡去。

    “阿伦,你的眼神很忧伤啊!怎么了?”真诚的对视,是很容易泄露内心感情的一种方式,凤雅玲很快就感应到了阿伦内心的真实想法。

    阿伦摇了摇头,也不知自己该表达什么,蔚蓝色的瞳孔看向了天边的弯月,再次晃过一阵惘然。

    看着天际的两朵白云缓慢的擦肩而过,然后又再缓慢的分开,他的眼神更忧伤了,不禁轻轻的感慨说:“浮云聚散,人生大概也是如此吧……”

    凤雅玲顿时把握到了阿伦的意图,她娇躯微微一震,面前这位男子已经有了去意……

    对于凤雅玲而言,对阿伦从陌生到认知,再从认知到陌生,然后又循环回认知,她见识过阿伦的惊世才华,也见识过他过人的智慧和胸襟,更见识他惊世骇俗的武技,以及同样惊世骇俗的杀人手法,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将光与暗做到这么极致……

    这样的矛盾是很难令人想像它们可以统一在一起的,就像光明所到之处不该有黑暗一样,但面前的阿伦做到了,他既站在光明的最耀眼夺目之处,也站在了黑暗最隐晦阴森的地方。

    凤雅玲对于这一切,对于千千万万张不同的面孔,终于发现它们其实都是同一个人,从恐惧到陌生,再从陌生到体凉,再从体谅到接受。

    她看着阿伦俊美得无以复加的侧面,她发现,这个男子对自己的现在和未来都是无比重要,不可缺少的。

    从他还是娜娜的时侯,她就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和他在一起总能很开心,仿佛做什么事情都能特别的顺利,当他变回阿伦,在那段逃亡的日子,他始终默默的守护着自己,从不因为自己的态度而改变,哪怕用生命作为代价,也要保护自己的周全。

    在某一个刹那,她终于明白,原来她早已经爱上这个人,只是她一直没有发觉罢了,所以当他变得凶残暴戾的时侯,自己才会如此的恐惧悲伤、那么的无法接受,所以当他要面对亚特拉克,生死只是一线的时侯,自己才会那么的紧张,甚至不惜赔上性命,也要与他相伴到底……

    “……”

    轻灵的溪水声,柔和的风,一个有玩笑成分的诺言,一段纯纯的爱情……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5:56

第十章

    暴风山脉,连绵千里,其中气侯恶劣,又是冰系魔兽的繁衍之地,成为了人类与兽人之间的一道天然屏障。

    但有一个地方是例外,那就是暴风山脉中段靠南的位置,有一处可以横跨人类国土和潘多拉平原的大峡谷,就像是神的恶作剧一般,这里气侯宜人,环境优美,丝毫没有暴风山脉的凶邪气息。

    千年前,兽人帝君正是从这个奇异的峡谷中穿过,领着千千万万的兽人,践踏在人类的土地上,掀起了血雨腥风。

    在兽人战争中,神龙损失最为惨痛,所以当击退兽人后,当时的神龙国主下了一个影响后世的决定,不惜动用全国的人力物力,也要在这里修建一座要塞,一座阿兰斯大陆上最大、最坚固的要塞。

    这个浩大的工程整整持续了三十多年,当整座暴风要塞完美无缺的呈现在人类面前时,万人欢呼,神龙国主又做了一个令全人类为之敬仰的决定—迁都暴风要塞,表示从自己开始,再到神龙日后的历代君王,都将站在面对兽人的最前线,守护人类土地的和平神龙崇高无比的政治地位,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确立的。

    风吹雨打,千年过后,暴风要塞也不知抵挡过多少次兽人的疯狂进攻,仍是屹立不倒,当之无愧的成为了阿兰斯第一坚城。

    当阿伦这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暴风要塞的近郊时,就已经能遥遥望得到名动天下的暴风要塞。

    暴风要塞,千丈高墙,其中不知染上了多少鲜血和热泪,但城墙仍如同夜空一般漆黑,仿佛无数的往事正陪同着历史沉淀于此,化成坚定信念,才令它变得如此厚重结实。

    唐顺将头探出了马车,注视了好一阵,才将头缩回,赞叹道:“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暴风要塞了,但每一次遥遥看到,仍是如此震撼。”

    对于此,阿伦深感赞同,说:“确实如此,所以我为了表示敬意,我在注视着暴风要塞时,嘴里是不嚼东西的。”

    唐顺为之失笑,这位约翰修士表达敬意的方式也未免太过特别了,幸好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风格。

    阿伦注视着这座阳光下的巨大要塞,轻轻感慨道:“老师曾经说过,暴风要塞为何雄奇至此?它并不是用人力所做成的,而是由信念建筑而成,它之所以坚固至此,因为它根本就是一座信念建筑……嗯,神龙的人民真是伟大!”

    唐顺为之动容,说:“洛塞夫大主教真是一针见血!”

    阿伦笑了笑,唐顺以为自己口中的老师就是洛塞夫大主教,其实却是东帝天,百年前的神龙国师,你们神龙曾经的守护者……

    唐顺回味着这句话,又郑重道:“洛塞夫大主教的胸襟气魄果然非凡,他日有机会,一定要到天空圣堂一行,听他教诲。”

    阿伦微笑点点头,心想这样的观点,只有神龙人民的心目中才会共鸣至此吧!毕竟暴风要塞为他们抵挡着来自播多拉平原的风风雨雨,而站在暴风要塞上的士兵们为何英勇至此,也是因为他们知道,假如他们倒下了,身后的妻儿父母都会面临没顶之灾。

    马车又走了一段路,快到正午时分,整个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接着,阿伦侧头看向窗外,劈里啪啦的跪倒了一大片人,他的心中顿然一震,难道神龙国主亲自相迎?

    唐顺也是一震,急声说:“天啊!可能是皇上亲临,约翰修士,我们快下马车……”

    阿伦和唐顺快步走下马车,刚好迎上了那阵震耳欲聋的“万岁”声,放眼往前一看,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人。

    天威面前,唐顺慌忙跪倒,阿伦只好无奈的单膝跪下,然后感受着身边连绵不绝,喊完一遍又一遍的万岁声。

    阿伦微微抬头往前看去,只见远方黑压压的尽头处,只有两个人影是站立的,她们双手相牵对望,其中一人正是凤雅玲,而另一人,远看模样就与凤雅玲有六、七分相像,头顶神龙皇冠,面容清丽,丝毫不像是四十几岁的女子,她与凤雅玲站在一块,更像是姐妹重逢。

    但她眉宇间隐藏着一道威严阴森之气,这正是长期可以随意主宰他人生死所形成的气息;她的眼睛虽美,但眼神却深不见底,这是在长期的皇室勾心斗角中,培养出的可怕城府。

    阿伦怔了怔,暗想,这就是神龙国君吗?这就是未来凤雅玲要取代的人吗?假如有一天,凤雅玲踏上这条王者之路,在长期的斗争中渐渐失去自我,也变成这样一个人,那是多么的难以令人接受啊……

    阿伦心中草名一痛,仿佛已经可以预见凤雅玲变作那个模样,身边却响起了唐顺的声音,“约翰修士,快把头低下吧……”

    声音虽低,但阿伦还是清晰听到了,对于唐顺这句善意的劝告,阿伦最后还是依言照做当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重新可以站起来时,前方已经响起了欢迎的乐声,士兵们的脸上都升起了笑容,这代表着他们这次的护送任务已经完成,立下大功,前方已经有鲜花和美酒在等待着他们了。

    当阿伦再回到马车时,发现唐顺也是一脸的笑容。当然,能令皇帝亲自出城迎接,这不单是对雅玲殿下的重视,也是对唐氏家族的重视。

    阿伦听着唐顺在兴奋的说着话,心中盘算着,国君亲自出城迎接女儿,这可是十分隆重的一件事情,除了亲情,是否还有什么因素在里面呢?难道神龙上层建构即将出现什么变化,要令当今君王迫不及待的表达对未来继承人的重视,要在无形中树立起凤雅玲的威望……假设光悦影那匹夫当日没说谎,当今神龙皇帝真患上了绝症,那么她今天的做法,就十分顺理成章了……

    “……约翰修士,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唐顺的声音提醒阿伦自己的存在。

    “这个……你的提议不错,不过我要好好考虑考虑。”阿伦笑了笑说,但心中却想,鬼才晓得你刚才说什么了,不过这样的回答肯定不会出错的。

    唐顺诚恳的说:“其实约翰修士啊,你不用急着回天空圣堂啊!可以先在我们神龙游览几天,我们神龙也有你们圣堂的教徒,你可以指点一下他们的教义呀……”

    阿伦微笑说:“哦,是这样啊!那很好啊!我想我不用考虑,我同意你的建议。”

    “那实在太好了……”

    “……”

    充满东方色彩的繁华街道、热闹的气氛、道路两边欢呼的人群、夺目亮丽的鲜花……眼前这一切,都在告诉着阿伦,神龙强盛的国力和皇室在民众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为了表示亲民,帝都中并没有皇室专用的御道,浩荡的队伍就这么穿过热闹的街道,一直往内皇城的方向开去。

    在内皇城城门外,随队而来的护送士兵停下了脚步,他们另外安排住处,只有唐氏的高层人物才有进入皇宫的资格。

    在阵阵“屹蹬”马蹄声中,阿伦的马车踏过内皇城吊桥,正式进入到当今人类第一大国神龙帝国的皇宫之中。

    阿伦看见唐顺抿紧了嘴,眼神专注的看着自己的膝盖,连呼吸都尽量放缓了下来,不禁笑道:“唐顺先生,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唐顺“呵呵”干笑两声,坦然说:“约翰修士,我可是第一次进皇宫,难免紧张了……”

    接着,唐顺发现这位约翰修士很无所谓的侧身翘腿,肆无忌惮的看着车窗外站得笔直的卫兵。看到阿伦的心态竟然能轻松至此,唐顺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和这位约翰修士相处越久,越不能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一路走来,皆是充满古东方艺术风格的亭台阁轩、堂室楼榭,无处不洋溢着一份浓郁的东方皇室气息,红墙黄瓦、云阶玉壁,阿伦感觉随着马车的走动,他就像拉开一幅辉煌壮观的卷轴。

    在一条三岔路口上,他们的马车被拦截了下来,一个身穿侍卫长服饰的高大男子掀开了马车的布帘,恭谨道:“请问哪位是约翰修士?”

    阿伦打量此人,说:“我就是。”

    那人道:“约翰修士,你好!亲王大人想见一见你,请随我来吧!”

    阿伦心中一动,亲王大人?听光悦影提过,这人叫怜云飞,是当今神龙皇帝的老公、凤雅玲的亲生父亲,不过凤雅玲却甚少提起他。

    唐顺低声说:“约翰修士,亲王大人可能想亲自感激你将雅玲殿下送了回来。”

    阿伦默默点了点头,心想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难道我可以说“现在老子心情不是很好,叫怜云飞下次再约我吧!”这种话吗?

    他下了马车,那侍卫长躬身施礼后,便在前方领路了。

    阿伦与唐顺对望一眼后,便跟着那侍卫长往其中一条岔路走去,阿伦再回头时,发现马车又再继续前进,走的是另一条宽敞大道。

    道路两边十步一侍卫,个个站得笔直,目不斜视,表现出皇室军队的优良素质。

    阿伦默默思考,怜云飞想见自己,所为何事,该不会真的仅仅是为了感谢我护送他女儿这么简单吧……

    跟着那侍卫长左转右拐,路上的侍卫渐渐变少了,走到后来,连站岗的侍卫也不见了,只剩下偶尔巡逻而过的卫队。

    阿伦淡淡的说:“亲王大人会客的地方真偏僻啊!”

    那侍卫长也不回头,仍是以恭谨的语气,说:“大人喜欢清静,请约翰修士体谅。”

    阿伦淡淡一笑,说:“这样说来,假如亲王大人把我杀了,恐怕也没有人知道吧!”

    那侍卫长显然没料到一个修士会有这么犀利的言辞,他稍稍停了一下脚步,恭谨道:“修士先生说笑了。”

    侍卫长领着阿伦拐进了一个宽敞的庭院,庭院中间有三条大理石铺成的道路,阿伦察觉到侍卫长微微弓了弓腰,显然调整了重心,心中不禁疑惑,草非这几条大理石道有什么古怪……

    看见前方的侍卫长小心翼翼的踏步其上,如果没有心细如发,定然看不出他已经改变了走姿,但阿伦已经猜出其中关键:这条精磨过的大理石所铺成的道路,想必很滑,有人要试探我武技的深浅。

    阿伦心想,既然如此,我当然示弱为妙……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踏步其上,那大理石道路果然润滑无比,仿佛涂上一层黄油,阿伦立即很夸张的摔了个四脚朝天,口中大呼:“哇,好疼,好疼啊……”

    那侍卫长眨了眨眼,回过头来,一脸的歉意,说:“实在对不起,约翰修士,我们平常走习惯了,一时间想不起中间这条道路特别滑,如果你不习惯的话,请走左右两道,真是对不起了,约翰修士,累你摔了一跤,请你原谅!”

    阿伦看见那侍卫长一脸“真诚”的道歉,便摆手道:“不要紧,没摔伤骨头,我走旁边两道就是。”

    那侍卫长又说了几句道歉的话,便继续带头往前走去。

    阿伦转移到左边那条再无异样的道路,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庭院中遍植苍松翠柏,与红色围墙交相辉映,将人为建筑与自然景致融为一体。

    庭院尽头是一片苍绿的松林,并不大,只走了一小段路便豁然开朗,一座宫殿矗立眼前高大宏伟,富丽堂皇。

    殿外广场边的围墙上,画满了各个时代的吉祥图饰,一条铜塑的巨龙横卧广场正中,昂首长啸,似有飞出天外之势,蔚为壮观。

    殿前一座三人才可环抱的香炉,正飘出袅袅青烟。

    四周一切,庄严、肃穆,常人定然在此肃然起敬,但阿伦却感觉到一阵寒意,长期徘徊在生死之间的经验告诉他,这里有死亡的气息。

    他低沉的咳嗽了几声,更是留心观察四周,大殿正中有一装饰华丽的牌匾,龙飞凤舞的题着“神龙崇圣博物馆”几字。

    大殿上方铺的是琉璃瓦面,在阳光下溢金泛彩,两边的金柱直通殿顶,柱子盘旋的是左凤右凰,灵气十足,这些柱子以其雄伟气势,承托大殿。

    阿伦看着这样一个森严的所在,沉声问:“侍卫先生,这里就是亲王大人会客的地方?”

    “前面就是了。”侍卫长推开了博物馆的大门,一阵深沉的人文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广阔的大殿空旷无比,只有大殿四周立着一尊尊铜像,每一尊铜像旁都有石碑一块,大概上面刻着他们生平的事迹。

    侍卫长深深一躬,恭谨道:“请约翰修士在此等侯,亲王大人很快就到。”

    阿伦牵了牵嘴角,重重的“嗯”了一声,以泄不满。

    看着那侍卫长关门后快步离去,阿伦只好收摄心神,警觉之心更强了,如果是平时,他定然立即离去,遴开这些潜在的危机,无奈这里是人家的皇城之内,只能希望人家真是仅仅想与自己见个面了……

    他定睛观察周围,大殿的窗户镂空雕花,图案精美,堪称巧夺天工,铜像都是由传统工艺造成,手法上没什么新意,胜在精雕细琢,将每一个人物都做到栩栩如生。

    他迅速环视大殿一圈,正前方的其中一座铜雕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慢慢走近,往日情景涌现心头,心中不无恩念之意,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铜雕正是他老师东帝天。

    雕塑的模样大概就是东帝天成为亡灵之前的面目吧!英俊的容颜、高高的额头、正直的目光、宽厚的笑容……

    阿伦心中莫名一酸,老师东帝天当年曾经是个万人敬仰的国师,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但为何后来竟变作了亡灵,沉沦迷失在飞龙沙漠之中呢……

    看看他当年的仁者模样,再想想他现在阴冷邪恶的气息,老师心里是否也很难过,很缅怀过去呢……

    大殿外的松林之中,那侍卫长来到一名锦袍男子面前,恭恭敬敬的躬身道:“大人,约翰已经带到了。”

    “嗯……”

    “大人!据我观察,他根本不会武技,走路轻飘飘得很,刚才过灵魂道的时侯,就重重的摔了一跤,要不是你盼咐我要谨慎,我刚才就取他的性命了。”

    “幸好你并没有这样做,要不然,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啊?”

    “刚才他过灵魂道的时侯,我仔细看了,他是故意摔倒的,而且故意得有点过火,明显没将你放在眼里。”

    “……大人英明!”

    “你立即召集五百御用亲卫军到此,势必要取此人性命!”

    “是,大人!”侍卫长鞠躬听令,同时倒抽一口冷气,皇廷最精锐的御用亲卫军出动五百人,竟只为了专门去对付一个年轻的修士。

    “不可轻敌,必要时可能还要我亲自出手!”

    “是……”

    那锦袍男子见侍卫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你一直是我的亲信,真有疑惑,不妨说出来。”

    侍卫长微微躬身,鼓起勇气道:“大人,如果女皇陛下知道此事,可能会雷霆大怒啊!”

    锦袍男子叹了口气,说:“有些事情你并不了解……假如陛下了解到个中原因,相信她也会凉解我为何这么做的。”

    “……”

    晴朗的天空下,富丽堂皇的神龙一角,阴暗隐讳的气息正在蔓延,一支精锐的皇室卫队,向皇室博物馆迅速靠近。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6:03

正文 第十三集
    第一章

    神龙崇圣博物馆的大殿四周,此刻除了壮严肃穆的气息之外,更多了一份阴森的杀意。

    得到指示之后的侍卫长,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率领着五百神龙皇家御用亲卫军来到了大殿外围,亲自布置好外围的弓箭手的位置,以防目标人务逃逸,才带着剩余的大部分人马,走到大门之外,刚想下令诛杀目标时,心里却又犹豫了一下。

    他想,我曾亲眼见过大人与龙魂樊帝灵的切磋,过后,龙魂国师就明言,大人的武技,离绝世强者,只差一线。那么,以大人这般实力,竟然如此重视这个约翰武士,五百精锐尚嫌不够,必要时还要亲自出手……虽然大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里杀人,但这样的规模还是首次,里面可是皇室重地,万一等会不同以往,真的激斗起来,令诸位先贤的铜像损坏一二,女王怪罪下来,大人还好说,我可是要人头落地的……

    于是,他挥了挥手,待训练有素的亲卫军立即左右散到大门两侧,他才轻轻叩了一下门,然后推开大门一角,朗声道:“约翰修士,亲王大人已经来了,正在大殿外恭候!”

    此刻,阿伦正站在东帝天的雕塑旁,一边细读老师的生平,一边聆听四周稠密的呼吸声,粗略算计着对方的人数,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苦涩,现在正在人家的内皇城之中,假如人家真要取你性命,这可真是个非同一般的麻烦……眼前这些人,可都是老师曾经的属下,都是雅玲未来的子民……

    那侍卫长见阿伦默然不语,不禁催促道:“约翰修士……”

    阿伦叹了口气没,缓缓转过了身,苦笑道:“不好意思,刚刚想一些事情,想得太入神了……侍卫先生,你对我说什么了?”

    那侍卫长的瞳孔顿时收缩了少许,心中暗骂,什么东西嘛!竟然在这样一个环境下还能开小差,死到临头都不知道……

    他尽力保持客气的语调,说:“尊贵的约翰修士,我说,亲王大人已经来了……”

    但他话还没说完,阿伦便已接上道:“那很好啊,叫他进来见我吧!”

    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再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话时,侍卫长感觉自己的体温正急剧上升,这位修士先生口气真大,架子更大,他以为自己是洛塞夫大主教亲临呀?大主教亲临,恐怕也没这么大架子吧……

    侍卫长压抑着不满,说:“尊贵的约翰修士,亲王大人比较希望你能出去见他。”

    阿伦笑了笑,他观察着侍卫长的神色,顿时将他的想法和顾虑猜出一二。

    阿伦心中思考,他们要杀我,到底是神龙皇室里的个别行为,还是来自神龙皇帝的最高指示呢?如果是前者,那么我还不必考虑先逃跑,如果是后者,等会一有不对,就得开溜了……

    但现在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就是前者……

    阿伦的笑容落在侍卫长的眼中,除了高傲之外,似乎还添上了淡淡的嘲讽和怜悯在其中,侍卫长心中不由得惊了惊,难道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约翰修士,已经知道我要干什么了?……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令他的气势立即弱了几分。

    阿伦感应到对方的气势变化,微笑说:“侍卫先生啊!我也是比较希望亲王大人能进来见我,不知为何,在大殿内,我总觉得会比外面安全呢!你说对吗?”

    那侍卫长的脸色终于变了,耳边更是响起一声闷哼,声音明明很轻,却能重重的敲在你心头上,余音不绝。

    侍卫长顿时连眼神都变了,这是亲王大人不满的表示,他在催促自己动手了。

    阿伦微微皱眉,他抬高了头,视线越过侍卫长,眺望向大殿外的密林深处,眼神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此时,随着侍卫长的一个手势,那群蓄势已久的卫兵们汹涌而进,直冲阿伦扑去。

    在隆隆接近的脚步声中,阿伦仿佛根本无视这群拥有强悍战斗力的卫兵,他竟然又转回了身,注视着东帝天的铜塑。

    面对东帝天这位曾有着仁者之名的恩师的脸孔,阿伦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老师,这次可真是难办啊!我感到压抑,但又不能发泄出来……”

    口口口口口

    神龙,内皇城的另一边,中心大殿之外,唐氏家主唐磺正眉头深锁,他在马车上早已看到一队紫装蓝腰带的皇家亲卫兵从车外擦过,这样颜色搭配的装束,如无意外,就是亲王怜云飞的亲卫队了。

    神龙之中,早有风闻亲王怜云飞手下有这么一支强悍的卫队,专门在内皇城中执行一些不大光彩的特殊务……但,他们可不会轻易离开东宫训练营,莫非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接着,唐顺又告诉他,约翰修士已经被亲王大人的侍卫长接走了……

    难道怜云飞要在神龙内皇城之中公然行凶?杀害约翰修士?唐磺不寒而栗的涌起了这个想法。

    他思索着,这对怜云飞有什么好处?约翰可是未来国主凤雅玲的护驾功臣,同时又是天空圣堂的修士,先不论这身份的真假,但他这一刻,确实是代表着洛塞夫大主教,代表着整个天空圣堂,甚至是整个自由天堂的,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怜云飞公然杀害约翰,他疯了吗?这可是得罪了一个势力,得罪了一个宗教的呀!

    而且,再换一个角度来考虑,约翰可是和他唐氏一同前来神龙的,在他们脚跟都尚未在暴风要塞站稳的时候,怜云飞就要杀人,他可是一点都没将我们唐氏放在眼里啊……

    只能希望他真的是为了好好感谢约翰了,但如果他仅仅是为了感谢,又为何会出动他的王牌卫队呢……

    难道我们唐氏内部有怜云飞的耳目,将约翰和雅玲殿下关系暖味的事情给密告了上去,真是如此,那就相当不妙了……

    正当唐磺苦苦思索之际,正殿外的侍卫已急步从几百级的阶梯上小跑而下,向唐磺传召道:“唐大人,皇上召见!”

    “……”

    综合种种形势,再想起约翰修士那张恬静的笑脸、那清爽的气息、那对经济形势一针见血的分析,唐磺把心一横,紧随侍卫的脚步,快步往恢弘的正殿大门走去。

    口口口口口

    怜云飞自视极高,在他看来,阿兰斯除了樊帝灵、舒梅蒂等寥寥数子,很难再有其他人的武技能与己比肩了。

    而且,他自问定力也已经相当出众。

    但这一刻,他还是被大殿中所发生的一切给震慑住了。

    自已亲手栽培的亲卫队已经倒下了大半,而目标人物,那个该死的约翰修士,居然毫发无损,连身上的修士服也是整整齐齐,甚至那顶连着衣服的厚长帽子,也没从头上掉落……

    他像鬼魅一般,不断在铜像和人群中穿插,所到之处,必定有人倒下,最惊人的地方,到目前为止,竟然无一人死亡,那些倒下的卫兵,不过是被他用重手给击昏过去罢了。

    在这样一个凶险的情况下,他还有能力做到这样,说明他还游刃有余;在这样一个庄严的场所下,他还懂得利用微妙的形势,利用卫兵们不敢对先贤铜像尽力挥舞兵器,而屡屡躲到铜像后面来出手,说明他心思相当缜密,擅长观察,况且,他处处手下留情,也说明了他懂得审时度势,处理方式恰当而不失分寸……

    眼前这个男子,他的武力恐怕已经强悍至绝世强者的级别,更难得的是,他还可以在瞬息之间,便将整个形势审度得一清二楚,这样缜密的心思,再配合这样惊人的武力,可是难得一见的惊世之才!

    那么,就算雅玲真的爱上这么一个男子,也不见得是件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啊……

    他虽然现在只是一介平民,但以他这样的能力,总有一天,必定会光芒四射的立在万人之上……

    最难的是,他还这么的年轻……

    不知不觉间,怜云飞的心情产生了十分微妙的变化,他甚至已经开始想,假如今天的刺杀行动失败了,那么就必须冰释前嫌,想方设法也要将这样一个人物拉拢到自己的阵营当中去,他可以成为一颗无比重要的棋子……

    只要他确实是真心爱着雅玲,要办到这一点,应该不会太难……

    口口口口口

    大殿中,连半点鲜血也没有,但所有参与刺杀行动的神龙亲卫队,全部都倒下了,他们连半点痛哼呻呤的声音也没有发出,却无一人死亡。

    阿伦静静的立在大殿的中心,默默的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心中升起一丝的震撼,其中夹杂着一丝由衷的惊喜,多次在死亡线上的徘徊,直到最近那次的催动潜能,将自己逼到了与死神咫尺的距离,再加上洛塞夫大主教的妙手回春……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可以做到这样了……

    默然了一阵,阿伦才缓缓抬头,一个锦袍男子正向他慢慢走来,此君最吸引人注意的,并不是那身华贵的皇室装束,也不是那伟岸的体格,而是那双特别细长的眼睛,这恍如女子一般的眼眸,却长在这么一张有男子气概的脸孔上,乍看之下,觉得不甚搭配,甚至有点突兀,但多看两眼后,又会觉得这种强烈的反差,竟然形成了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独特魅力。

    这锦袍男子同样目不转睛的打量着阿伦,他一直到走到大殿门外,方才停下,面对这张躲藏在阴影下的脸孔,他微笑说:“年轻人,我很欣赏你!”

    阿伦淡淡一笑,却不答话,他再细细观察着怜云飞的衣装架势,很自然便将对方的身分靖了出来——当今神龙亲王,皇帝的丈夫,雅玲的父亲。

    怜云飞继续说道:“年轻人总有迷惘、茫然的时候,我原本以为雅玲正处于这样一个阶段,正与一个凡夫俗子相恋,本想为她纠正这个错误的……没想到,原来是我错了!”

    阿伦的笑意中立即添上了一份深切的嘲讽,一个刚刚还想置你于死地的人,现在又很正经的向你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做,并且诚恳的作出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怜云飞面不改色,仍是面带微笑,说:“我们都曾有犯错的时候,重要的是懂得亡羊补牢。如果你肯接受我的道歉,我很乐意能成为你的朋友,与你结为忘年之交,到将来某一天,我更是乐意将雅玲的幸福亲手交到你的手上,以岳父的身份继续与你站在一起!年轻人,我几乎已经可以断言,你的未来将充满光辉与荣誉!”

    无疑,怜云飞是一个十分地道的政客,他很快能判断出形势,判断出一个人的价值,假如这个人的价值还能令他心动的话,他还能马上开出一个令对方心动的价码,将对方拉到自己的阵营当中去……

    阿伦思索着,既然他是雅玲的父亲,在这样一个场合下,我真的把他干掉,将会引起相当多不必要的麻烦。我还要在神龙待上一段时间,他抛出的橄榄枝,我尽管讨厌,但也只能无奈的暂时接过……

    阿伦淡淡微笑,终于回应:“亲王大人,很高兴你能为我安排这样一场友情的切磋,幸好这只是一场点到即止的比试,要不然,我可能已经遍体鳞伤……无论如何,我对你的特殊款待,感到十分的满意,并向你致上由衷的敬意。”

    对于这么一个正面的答复,虽然语气中略带嘲讽,但怜云飞还是满意的笑了。这确实是一个非比寻常的年轻人,这么一场激斗下来,他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被刺杀而气急败坏,反而能平静如斯,非但能迅速接受自己的解释,甚至已经为这场争斗想出了一个对外的理由……

    口口口口口

    这时,因为唐磺一个婉约的报告,在当今神龙皇帝震怒的命令下,内皇城侍卫统领正领着一支千人皇家亲卫军,风风火火的向博物馆赶来。

    尽管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看到眼前的景象,那个统领还是呆了了一呆,侍卫们倒满了一地,亲王大人竟然还能和约翰修士在其中谈笑甚欢……

    他微微结巴的向两人道:“亲王大人,陛下有请……约翰先生,请你也一起来吧!”

    对于此,阿伦不由得又嘲讽的笑了。从这个统领的反应,起码可以推断出两件事:第一、怜云飞想杀某个人的时候,极少会失败,不然这位统领先生看到自己还能好好的站着,就不至于如此惊讶;第二、怜云飞杀的大多数人,肯定得到了皇帝的默许,要不然,他们怎么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口口口口口

    内皇城中心区,有一片碧波荡漾的天然湖泊,湖名“麒麟”。在它的北岸便是神龙中心大殿,对比起许多华丽的建筑,这座神龙的权力中心反倒显得有点朴素了,除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铜塑巨龙横卧在大殿顶端,它再也没有半点夺目之处。

    大殿前的千阶长梯之外,阿伦正负手等待着传召,这片天然而成的麒麟湖,是他眼前最大的风景,粼粼的波光上正飘荡着座座宫廷,他心中不禁闪过些许茫然,再回首,当年从一个不名一文的少年,衣衫破烂的走在暴风大街上,遥遥看着这座辉煌的宫廷,到今天,竟然有幸站在这座宫廷的中央处,还等待着皇帝的召见,自己到底走过了怎样的一条道路啊……过程坎坷艰辛,每一个脚印都如此清晰,但再茫然回首时,一切一切,仿佛只是弹指瞬间……

    阿伦不由得牵了牵嘴角,最近的日子里,回忆竟然成为了他的主旋律……要知道在过去,回忆对于他来说,就像暴风山脉里的兽人一般,一旦在眼前出现,就必须立即将其彻底消灭。

    但现在,他閞始习惯回忆,让这种感觉流淌过心头。

    他轻声的问着自己,不再逃避,尝试去拥有,这是否意味着,我真的开始长大了……

    正在他心神恍惚之间,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将他拉回了现实,卫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约翰修士?陛下召见!”

    口口口口口

    阿伦点了点头,振作了一下精神,大步往台阶走去。

    神龙的议事大殿上,当今神龙女皇凤慕雪——凤雅玲的母亲,正高居正中,亲王怜云飞负手站立一旁,阿伦微微垂首,平静的踏足大殿,缓缓的向前走去。

    阿伦用余光迅速观察四周,大殿的两侧除了唐氏父子之外,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官员,从他们的服饰看来,官位不小。

    大殿四周阴暗的角落中,还传来一阵阵悠长而且若隐若现的呼吸声,阿伦知道,这些都是神龙皇室的近卫高手,他们是影子一般的存在,从来不将自己暴露于光明之中,世代保护柑们的皇帝。

    瞬息之问,阿伦已经将宽敞大殿中的基本人员数得一清二楚,但表面上,他依旧是平静且缓慢的在大殿的地毯上行走。

    每个人都紧紧地盯着他,很多人的眼光中都闪过了欣赏,毕竟很少人能在这么宏伟的大殿中,在这么多对眼睛的注视下,还能走得如此平稳,更何况根据亲王先前的报告,这位来自自由天堂的约翰修士竟然在一场“友善的切磋”中以敌百,将五百个优秀的神龙士兵击倒……

    神龙的女皇也不例外,她甚至微微眯起了眼睛,连阿伦身上一丝一毫的动作也不愿错过。之前,她丈夫在她耳边说出了事件的真相,虽然只是轻言几句,但大意已经很清楚了:根据潜伏在唐氏家族中的密探所报,雅玲殿下似乎对这位约翰小修士大有情意,曾不止一次的单独相会怜云飞根据密探描述,认为一个小小的修士定会误了雅玲终生,于是设局杀之,只是没想到约翰修士强悍至此……

    幸好他是个识时务的人,于是事情就演变成这样了……

    凤慕雪凭直觉可以感到,眼前约翰的内心确实就如他表面那样,平静得波栏不惊!这可是一件令人震惊的事实,任谁面对过五百神龙侍卫后,面对生与死的威胁后,仍能这样从容不迫,这世界只有两种人可以办到:一种是没有智慧的白痴,而另一种就是长年徘徊于生死间的强者,他们早已经习惯了死亡的气息,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像呼吸般自然,所以才能在生死过后,如此平静……

    这种人往往能得到死神的欣赏和眷顾,因为他们总能随时带来死亡……

    这样一种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修士呢?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种人,一旦不能为我所用,所带来的灾难是谁也无法预测的……

    在阿伦慢慢从远而近的这段短短距离中,凤慕雪已经开始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6:09

第二章

    阿伦一直来到女皇的阶梯下,以标准的自由天堂礼仪,在深深的鞠躬中,朗声说:“天空圣堂的约翰参见女皇陛下!约翰代表洛塞夫大主教,代表天空圣堂全体修行才,向女皇陛下致意问好!”

    “无须多礼!约翰修士!洛塞夫大主教最近可好?”

    “大主教身体健康,一切如常,谢谢女皇陛下的关心……”

    一番简单的客套过後,女皇凤慕雪才关心地问起约翰之前的情况。

    约翰首先动容的感激女皇的关怀,然後将怜云飞大人如何约他进行一场武学上的切磋,他如何在博物馆大殿中深沉的缅怀神龙先人,再如何逐一与侍卫们友好的比试,在五百次侥幸得胜後,那位内侍统领大人就赶来了……

    阿伦将整件事娓娓道来,怎么听都像是一场友谊赛,但细心一想,又怎么听都不像是一场友好的比试。

    谈话途中,阿伦目光好几次游过了唐磺那张刚正的脸庞,察觉到对方眼中的关切之意,他隐隐便猜到了内侍统领为何会来得这麽快的原因,心中不禁涌起谢意。

    当凤慕雪夸奖约翰武技不错,问起他的武技时,约翰眨动著眼睛,只说自己在未加入天空圣堂之前,曾在一个乡村中,被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家指导过,这位老人家就像神人一般,将一些神奇的气灌输到自己体内,又教他一些武学的技巧,就像亲爷爷一样对待他,後来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暴风骤雨,那位老爷爷就不辞而别!从此在他生命中消失了,每当夜阑人静,约翰还会静静的思念著他……

    众大臣一个个都目不转睛、聚精会神的聆听著,到最後才发现,这家伙所讲述的情节,随便翻开一本神龙里流行的复古武侠小说,恐怕都能找得到类似的开头。

    毕竟是来自自由天堂的贵宾,凤慕雪看起来丝毫不动声色。还表示了对那位花白胡子老人家的敬意,然后对约翰修士说旅途辛苦了,先生早点休息吧!

    於是,约翰修士就拉了拉那顶长长的帽子,退出了大殿之外。

    约翰修士才刚退下,立即就有一个老臣上前拜倒说:“陛下,这位约翰修士恐怕……”

    凤慕雪却摆了摆手,阻止老臣把话说下去,淡淡然的说:“此事就先告一段落,你们先退下吧!朕想静一会!”

    於是,大殿的中心,很快就只剩下女皇凤慕雪相怜云飞两人。

    凤慕雪轻轻地招了招手,大殿的一角就飘来了一个灰色的影子。

    凤慕雪沉声问:“那些伤者情况如何?”

    影子恭敬回答:“全员昏迷不醒!微臣冒险将其中几人用水淋醒,询问当时情况,他们竟然连对手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

    凤慕雪沉吟了一下,才继续问:“那么,验伤情况如何?”

    那影子说:“请陛下恕我等无能!我等眼拙,实在看不出是哪一系的武技,不过……”

    影子似乎怕触及列一个忌讳的话题,声音缓了下来。

    “不过什么?”凤慕雪玉容微寒。

    “不过硬要归类的话……实在有点像我们古东方武术,前国师东帝天派系的武技。”

    凤慕雪不由得闷哼了一声,显然这个答案太过出人意料了。

    “微臣告退!”那影子见凤慕雪再无吩咐,便缓缓地後退,再次回到了阴暗当中。

    凤慕雪沉思了一会,才道:“云飞,龙魂樊帝灵最近可好?”

    怜云飞说:“国师仍在闭关……陛下,你的意思是?”

    话末,他的语气也添上了忧虑,自己才刚刚将约翰纳入自己未来的计划当中,而女皇陛下似乎并不太喜欢这个人。

    凤慕雪斜斜挨在她的皇座之上,轻轻的评价说:“约翰这个人,气息内敛,行为举止也温文尔雅,谈吐幽默,语气虽稍嫌夸张,却不失大体,这样的人,往往很容易赢得别人的好感和友谊,但不知为何,第一眼看到他,朕就心绪不宁,

    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就算面对国师樊帝灵,朕也不至於此,只有……”

    怜云飞没有接口,由得凤慕雪默然沉思了一阵,继续说下去。

    “只有当年在东帝天老师面前,我才感受过这样的压力……”凤慕雪的美目中除了缅怀,更多是说不清的复杂情怀。

    怜云飞微微皱了皱眉,他也有类似的感觉,但却不能像凤慕雪那样清晰的表述出来、

    东帝天当年败给汉弗里之後,世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亡,但事实上,他每隔十年,都会同暴风一次,见一见当代的皇帝和亲王,如果他们提出要求的话,东帝天就会为他们解决一些他们无法解决的难题。

    然而,怜云飞并不喜欢这个人,因为在东帝天面前,他总会感到无穷无尽的压抑。

    凤慕雪的声音又再低沉了少许,说:“云飞,不知你察觉了没有,就算约翰面对著我们侃侃而谈,他的心神仍是恍惚的,他隐藏在阴影中的面孔是漫不经心的,开始朕以为他根本没将我们放在眼里,但想深一层,朕感觉他是人在此地,心却在另一个地方……”

    怜云飞听出凤慕雪语气中流露出淡淡的杀意,不禁求情道:“陛下,约翰可是难得一见的人杰,在我们神龙五百精锐面前,竟然能不见血的全身而退,不但是我做不到,恐怕……恐怕连国师樊帝灵也未必能做到。这样一个绝世强者出现在我们视线,还有加入我们神龙的契机,我们可否考虑争取呢?”

    凤慕雪轻轻揉弄著眉心,脸上闪过一丝疲态,说道:“他能令稳重的唐磺不惜得罪你,也要在朕面前报告此事;他能一人面对五百精锐,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他能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下,迅速赢得你的好感,令你也情不自禁的为他说好话,他还能谈然自若的在神龙大殿上面对朕和众臣,侃侃而谈一番谁也不会相信的鬼话……无疑,他确实是个罕见的人才,但,正因为如此,这样一个人物,将来你和雅玲真能驾御他吗?能力与野心往往是成正此的,假如他的野心也如他的能力一般,恐怕,将来神龙的疆土也要易姓了!”

    凤慕雪摇了摇食指,阻止怜云飞说出安慰的话语,沉声说:“我的病是必须去面对的,恐怕……也不能支撑太久了,我不容许有这样一个不稳定因素存在雅玲身边!所以,约翰先生,只能怪他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

    怜云飞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惋惜,他踏前一小步,轻抚著凤慕雪的长发,柔声安慰了几句,又间:“陛下,你的计划是?”

    凤慕雪沉声说:“十天前,兽人来函,要求和我们人类在潘多拉平原的烈阳湖进行谈判……”

    怜云飞面容冷了一冷,此事可以算是神龙近年来的第一大事,东线近二十年无战事,现在兽人忽然要求与人类作千年来的首次谈判,谁也无法猜测到他们的用意,况且谈判地点还是在潘多拉平原这个如此危险的中立地带里,任何一个谈判官员都有殉职的可能。

    怜云飞心中一寒,他隐约把握到凤慕雪的想法。

    凤慕雪仍以淡淡的语气继续说:“兽人的目的意图如何,我们不必再讨论,既然他们要求和人类谈判,我们人类诸国,理当都要派代表前往。云飞,诸国都回信了吧?”

    怜云飞点头说:“诸国已经作出了正面回应,他们的代表正在赶来神龙途中。”

    凤幕雪问:“哦,那是谁呢?”

    怜云飞沉声说:“雷诺代夫是他们的二王子拜伦,影月部落是他们新一代代表人物扎斯町,疾风是最近锋芒毕露的参谋官波特,冰风家族是族长的堂弟黑斯克,自由天堂是最年轻的长老保罗,凤凰城是……”

    听著怜云飞的汇报,凤慕雪嘴角不禁逸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淡淡的说:“我们人类的天性果真自私,几乎每个势力都派出了他们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啊!要知道,这些都是难得的人才,他们充满了野心、勇气和智慧,无奈他们的领导人为了表示对我们神龙的尊重,为了表示对此事的重视,纷纷将未来的重要栋梁推到了最前线,在此同时,又可巩固和坚定本土第一继承人的势力和信心,真是难为他们的心思如此一致……”

    怜云飞也冷冷一笑,说:“当权的那群老家伙全都怕死得很,这么危险的使命,当然是要交给年轻人去做了……陛下,现在只剩下我们神龙的人选尚未定下了。”

    怜云飞眼神冰冷,他心知肚明那个人将会是谁,只等凤慕雪亲口说出来,同时他也十分好奇凤慕雪如何能找到一个借口,让约翰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神龙的代麦。

    凤慕雪似是看出怜云飞的心思,侧过了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说:“云飞,约输修士将成为朕的乾儿子,那么,他就有出使的身分了……”

    凤慕雪的笑容冰冷刺骨,淡淡的笑声令人悚然,“况且,朕一直想有一个聪明、英俊的儿子,呵呵……”

    “啊?”怜云飞不无惊愕的瞪了瞪眼睛,沉声说:“陛下的奇思妙想果然非同一般、难以猜度,云飞叹服。不过约翰虽然是个善於变通的人,但陛下这个提议未免……”

    言下之意却是,尊贵的陛下,你的想法除了荒唐之外,还太过唐突了吧!毕竟他表面身分是个修士,假如他不答应,又当如何呢?

    凤慕雪冷冷笑道:“不久前,他能这麽快与你化敌为友,那不久後,他也应该很快会接受我的邀请,成为神龙皇室新的一员。”

    怜云飞默然不语,眼皮低垂,也不知他心中此时到底有何想法。

    凤慕雪又道:“这几天里,要好好款待约翰,任由他出入皇城,给予他充分的自由,但又不能让他离开我们的视线.适当的时候,我会找他好好谈谈。当所有代表都到齐后,我们要举行一个宴会,到那时候,一切都应该安排妥当了。”

    “云飞明白!”

    “……”

    阿伦走出神龙大殿,表面一切平静,仿佛之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但他内心却是一阵的不舒服,连周围的美景看起来也觉黯淡了许多。

    怜云飞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拉自己进同一阵营,所谓共创大业,这或许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机遇,但这并不是阿伦想要的,他讨厌被卷进某种权力斗争的阴谋之中,讨厌成为别人的棋子……

    一个身穿内务主管服饰的老者过来招呼阿伦跟随,然后领着阿伦从两列卫兵间穿过,往东面的庭院走去。

    阿伦陷入了沉思之中,以至那老主管在说什么也没太听清楚,他心中甚至涌起一阵冲动,想要离开这个外表光明,内里却暗潮汹涌的神龙皇宫,但一念及凤雅玲的殷殷期望,冲动就像泄气的气球一般,消失无踪。

    他忽然间回忆起老师东帝天的话—“所谓的命运,并不是无法抗拒,而是可以抗拒但又必须接受,这样的未来,大概,才是命运真真实实的本来面目吧……”

    阿伦不由得牵了牵嘴角,过去听到这句话的时侯,只觉得东帝天这老家伙在故弄玄虚、卖弄深沉,但现在有了经历后,开始有点明白这句话其中包含的无奈和唏嘘。

    跟着老主管漫步于宫廷小道,绿草正顺着他们前进的方向飘摆,似乎正欢迎这位自远方而来的客人,许多光秃秃的树木上的枝头开始发出新芽,告诉人们初春已至。

    老主管将阿伦领进了中区靠东的一个庭院,恭谨道:“约翰修士,这里将是你居住的地方。”

    阿伦点点头,打量着这个宽敞整洁的庭院,口中随意问道:“先生,那唐磺大人他们呢?”

    老主管回答:“唐磺大人将居住在西区。”

    阿伦“嗯”了一声,心中暗自思量,女皇陛下对我未免太过重视了吧!对于皇宫而言,这里可是黄金地带,连唐磺这个级别的重臣也只能住在西区,我竟然可以住到中区黄金地域,从时间上来说,怜云飞是不够时间做出这些安排的,那只能是女皇本人的意愿,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想间接保护我,还是想收买我,或是什么特别的企图……

    那老主管又垂首说:“在这段时间里,小人将一直侍侯在约翰修士左右,如果修士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阿伦忽然感到一阵疲倦,他不喜欢猜度别人的想法,但现实却总要他一次又一次的猜度,但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念头,他点头说:“那好,先生,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那老主管回答:“约翰修士,小人叫宋锦阳,职务是中殿第六区的主管。”

    阿伦郑重的说:“嗯,宋锦阳主管先生,我正好饿了。”

    于是,下一刻,阿伦已在一桌丰盛的餐宴前,进行他的午餐。

    阿伦狼吞虎咽的扫去了一半桌食物,忽然抬起了头,面无表情的转头瞪着宋锦阳。

    宋锦阳顿时被吓了一吓,上半身也稍稍后倾了少许,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恭谨的问:“约翰修士,请问有何盼咐,是否饭菜不合你的胃口?”

    阿伦摇头说:“挺好的,宋锦阳主管,麻烦你命人再做一桌,味道不用太清淡了。”

    宋锦阳躬身道:“是的,修士先生,我马上去准备。”

    当宋锦阳快要走到门口的时侯,阿伦又说:“宋锦阳主管,请等等……”

    宋锦阳回头躬身,说:“先生还有何吩咐?”

    阿伦注视着宋锦阳的眼睛,微笑问:“主管先生,你心里面是否在想,这个家伙到底几天没吃东西了?”

    宋锦阳脸色一白,身形躬得更低了,颤声道:“约翰修士说笑了,奴才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阿伦淡淡一笑,说:“当然是开玩笑了,主管先生,你继续你的工作吧!”

    “是,先生……”

    宋锦阳赶紧告别这位神经兮兮的修士,快步离开了这个庭院。

    阿伦看着宋锦阳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阵悲哀,在命运面前,任何世人都是卑微的,他不敢开罪自己,因为他只不过是皇宫里的一个奴才,而自己无法离开皇宫,是因为感情的羁绊,任何人和任何事,在冥冥中都像做好了安排,某个时刻,某人将会遇上某人,或将会来到某地,发生某些事情……

    宋锦阳很快便回来了,阿伦面前很快就有了新的一桌饭菜。

    阿伦心不在焉的嚼着食物,忽然又转过头问:“主管先生,你在皇宫做事做多久了?”

    “回禀先生,已经快三十年了。”宋锦阳垂下了头,不敢正视阿伦的眼睛,这位修士的情绪存在不稳定性,主管先生连声音都是诚惶诚恐的。

    “三十年,人生能有多少个三十年呢?”阿伦听得有点茫然了,喃喃的评价着。

    他想了想,又说:“宋锦阳主管,你做同样的一份工作,竟然做了三十年,有没有考虑去改变生活,改变自己呢?皇宫真有这么好,可以令你在这么狭小的圈子里停留这么久?”

    宋锦阳的肩膀不由得颤了颤,怎么听这位修士先生的话都有点大逆不道,而且他正尝试令自己的话跟上他的思路,同样走上大逆不道的方向。

    他慎重的回答:“修士先生,我是神龙宋城人,在那里有我的父母,有我的妻子,还有我的三个儿女。我在皇宫里工作,能为我带来远胜民间的酬劳,这份酬劳又能为我的家人带来温饱的生活,每年我都有一个月的假期,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看到他们都能过得开心快活,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也正是每年那一个月的相聚,才令我一直坚持同样的工作。”

    阿伦的目光中闪过了赏识,宋锦阳能成为皇宫里的一个主管,看来名副其实,这番话不单尽量跟上自己的恩路,还表明他的难处,希望自己这个神经质修士不要太过为难他。

    阿伦牵了牵嘴角,将目光重新投向饭桌,慢慢抿了一小口椰子茶,轻轻叹了一句,“只为片刻欢愉相聚,便可付出千年艰辛、万年孤独……命运手中最大的王牌,大概就是感情吧!”

    神经兮兮的修士感慨完这番话后,也不再为难这位主管先生,重新埋头餐桌,用食物来麻木自己。

    在阿伦吃到第三桌的时侯,凤雅玲竟然来了,她进门就失笑道:“天啊!约翰修士,你竟然一个人可以吃掉大半桌食物……”

    阿伦不无惊喜的抬起了头,看向门外伊人的方向,讪然一笑,心想真不好意思说是第三桌了,他笑道:“嘿嘿……你来了?”

    言下之意是,一路来神龙皇廷,雅玲你可是十分避忌我们的关系的,现在在皇廷之中,反而肆无忌惮了?

    凤雅玲甜甜一笑,说:“如果你已经饱了,那么,我们就出去走走吧!”

    “好!”

    几乎一尘不染的园林小道、清澈见底的湖水、充满东方色彩的凉亭、整齐伫立的百年古树……无疑,神龙皇宫是无比美丽的,它包含了东方的神韵在其中,并努力将这种神韵做到极致。

    阿伦和凤雅玲踏步其中,轻言笑语,郁闷的情怀稍缓,同时也得到了解释:神龙皇廷中,闲话是当今国君最为忌讳的事情之一,想在皇廷中好好生存,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如何讲话,不是你应该讲的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只会引来无妄之灾。所以,凤雅玲现在来找阿伦,的确很可能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但也只能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如果一份感情双方都够真挚的话,那么交谈的过程一定是无比愉快的,时间也流逝得特别快,当交谈告一段落,回头一望,却发现好像什么也没说。

    现在阿伦就是处于这样的一种状态下,仿佛什么事物都能引起他和凤雅玲的话题,偶有争论,却都能在相当愉快的语气中进行。

    阿伦并没有喝酒,但感觉却有点醉了,或许是四周动人的景色,或许是头顶那蔚蓝天空,又或许是身边这位与众不同的佳人……

    他细细品味着这种忽然而来的醉人感觉,静静回忆着生命中曾经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的女性,然后惊讶的发现,凤雅玲赋予他的感觉是独一无二的,这一份感觉仿佛带有灵魂,总能为他带来惊喜,总能填补他的空虚,总能令他的情感得到升华……

    太古时代的一位心理学家曾经有过这样一套理论,假设男性的心理是一条x轴,女性的心理是一条丫轴的话,双方之间必定有一条抛物线,这条抛物线代表着两人的缘分指数、情感指数,当这条抛物线恰恰能穿过原点的话,那证明这对男女将是天生一对。

    许多人一生寻寻觅觅,也无法寻找到这样一条准确的抛物线,毕竟你最爱的人往往都不会是最爱你的人。

    但阿伦感觉自己在恍惚之间,遇上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刹那,那是抛物线穿过原点的瞬间。

    天边的白云缓缓游荡,半露笑脸的太阳,将两人的影子投射于小桥边,恰恰叠在了一块。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6:16

第三章

    “姐姐,这么巧呀?”一把慵懒且充满磁性的女声,遥遥从背后传来。

    姐姐?阿伦转过了头,一对男女正沿着小桥向他们走来,那男子长得颇为俊秀,但因为身旁女子的存在,他实在失色多了,就像绿叶一般存在着。所以阿伦的目光自他脸上一掠而过,就落在了那女子的身上。单看外貌,她与凤雅玲就有七分相像,美得惊艳绝伦,但与雅玲相比,她多了一分娇媚、两分柔弱、三分柔情,尤其那对弯弯黛眉,仿佛可以令尘世间所有俗务在此淡去,连身边湖水也化作淡淡雾气,环绕在她身边。

    “妹妹,下午好。我们很久不见了。”凤雅玲淡然自若的微笑着,全然没有姐妹重逢的惊喜,也没有故作姿态的冷淡,感觉就像是对一个普通的朋友招呼。

    阿伦心中凛了一凛,看来外界传她们姐妹不和,并非空穴来风,要不然凤雅玲回来半天,竟然也不去向凤雅烟打个招呼。

    两人很有礼貌的相互问侯,又相互介绍身边的男伴,原来凤雅烟身边的男子便是光悦影的孙子光海庭。

    尽管对方的爷爷惨死在自己手中,但阿伦面不改色,甚至是问心无愧的微笑,与光海庭热情的相互问好。

    凤雅烟似乎对阿伦颇感兴趣,眼睛好几次撩过阿伦时,都会稍稍停顿,无奈那厚厚长长的帽子将阿伦的脸孔隐藏在一片淡淡的阴影当中,只能令凤雅烟依稀辨别出这应该是一个俊美男子所拥有的轮廓。

    她挂着微笑,说:“约翰修士,还没感激你千里迢迢将姐姐护送归来呢!神龙与我,都将永远感谢你的高义。”

    “雅烟殿下,能得到护送雅玲殿下这个光荣任务,是我终身的荣幸!你太客气了……”

    阿伦淡淡一笑的说,心中却回忆着,在光悦影口中,凤雅烟不是一个言听计从的平凡女子吗?但现在看来,不太像啊!

    凤雅烟千娇百媚的一笑,连天地万物在这瞬间仿佛也黯淡了少许,阿伦心中激烈的跳动了几下,心中不由得惊叹,单就魅力而言,凤雅烟可不见得要比雅玲逊色多少啊!

    凤雅烟又将目光转回到凤雅玲身上,微笑问:“姐姐,刚才你和约翰修士正讨论什么话题呢?可不要因为我的到来而中断啊!”

    凤雅玲淡淡一笑,说:“也没什么,只是谈到生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罢了。”

    凤雅烟感兴趣地问:“以姐姐和约翰修士的智慧,一定有了什么高明的结论了吧?”

    “没有。”凤雅玲微笑摇头,说:“毕竟我们身在局中,对于生命,只能沉醉其中不能自拨,一天天得过且过,哪能有什么高见呢……”

    凤雅烟将目光瞥向了阿伦,目光中不无期待,但阿伦抿紧了嘴,哪想发表些什么,有唐芸这个前车之鉴,嘴巴还是安分一点,免得惹来类似的麻烦。

    对于阿伦的反应,凤雅烟脸上闪过了失望。

    凤雅玲笑道:“对于这个议题,倒不如,妹妹和光海庭先生也来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吧!”

    凤雅烟转过了头,浅笑说:“海庭,你说说看吧!”

    光海庭俊脸微微一红,抬头看了看凤雅烟,又偷偷看了眼凤雅玲,才用稍稍有点紧张的语气说:“海庭不才,只觉得生命可以用我们任何平凡的一天来比喻。”

    “哦?”连凤雅玲也感兴趣的应了一声。

    众人的目光不禁都集中到了光海庭的脸上。

    光海庭的脸更红了,轻声说:“早上就像初生的婴儿,充满了朝气和憧憬,中午就像一个成年人,充满了干劲和力量,而傍晚就像一个老人,充满了回忆和烯嘘……”

    光海庭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因为他看到两位绝色美女的脸上都闪过了失望。

    阿伦不由牵了牵嘴角,这位光海庭先生或许比他爷爷光悦影纯良,但思路和观点却贫乏得很啊!

    凤雅烟温柔一笑,说:“海庭,你说得不错啊!但是,姐姐他们在讨论的是生命的目的,并不是生命过程。嗯,不过你用一天的时间来比喻生命的过程,这个比喻也是颇有闪光点。”

    凤雅烟温柔的安慰顿时令光悦影敦厚的笑了笑,但阿伦心中却是凛了一凛,凤雅烟能大体的处理人际关系固然不易,而光海庭竟然能成功装扮出一副“金玉其外,败繁其中”的形象更是困难,本来他应该可以很好的将所有人蒙骗过去,但由始至终清澈的眼神,再加上凤雅烟说话时他眼中闪过的淡淡嘲讽,统统落在了阿伦的眼里。

    光海庭嗫嚅道:“雅烟,还是你来说说你的见解吧?”

    凤雅烟微微一笑,说:“生命的目的,唉……不如我跟大家说一个关于比克的故事吧!”

    她将所有听众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后,才微笑说:“比克是一只老鼠,她自出生不久,便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巨大的迷宫当中,无论走到哪里,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事物,开始她很苦闷,也很迷惘,几乎陷入了疯狂,但她很快又振作了起来,还为自己定下目标,就是要逃出这个迷宫……”

    阿伦的眼睛亮了亮,目光从湖水的波纹中移了回来,重新注视这位绝色佳人。

    凤雅烟以慵懒的语气,继续淡淡的说:“比克她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体力,终于以她的毅力,踏出了这座迷宫!只见外面的世界天高海阔,她兴奋得大吼大叫,以为从此可以任她翱翔时,一只巨大的手自天空深处探出,迅速来到她面前,将她提起,又将她扔到另一座迷宫当中……”

    凤雅玲樱唇微微一动,仿佛被触动到了什么,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等凤雅烟继续把故事说下去。

    凤雅烟美目朦胧,仿佛将四周湖水最凄迷、动人的精华都化作雾气,弥漫在她周围,继续说道:“比克感到很绝望,但她很快振作了起来,努力在这座新的迷宫中生存,寻找出路,当她又一次通过了考验,走到出口时,同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

    凤雅烟完全陷入到自己编织的情感当中,眼睛也离开了听众们的脸,投向遥远的天空尽头,轻轻的说:“于是后来,比克就陷入了这个死循环当中,逃出迷宫,进入新迷宫,充满希望、绝望,再充满希望……”

    气氛默然了好一阵,整个世界在这个瞬间仿佛都是思考的气息。

    光海庭低声问了句,“雅烟,后来呢?”

    凤雅烟笑了笑,说:“比克的故事已经结局了!后来……或许她最后死在了其中一个迷宫里,也或许走出了迷宫,终于来到了外面那个动人的天地,谁知道呢!”

    阿伦的心随之颤动了一下,一只被用来试验的老鼠,不断努力逃离,但最后还是逃不出试验者的掌握之中。就像我们人,不断努力的实现一个又一个的目标,最后发现自己始终在一个牢笼当中……这就是凤雅烟目前的人生观吗?未免太过消极了吧!

    西边的天空涌上一层红晕,绚丽的云彩渐渐浮现,缥缈迷离,远方的宫殿群映出一片金黄色的辉煌,华丽壮观。

    凤雅玲与凤雅烟对望了一会,凤雅玲才说:“妹妹,你的人生观比以前积极多了,很高兴能聆听到这样一个故事……”

    阿伦不禁微微张了张嘴巴,这样的人生观也算积极的话,那过去的凤雅烟该是什么样子的……

    凤雅烟叫了声“姐姐”,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想表达些什么,她皱眉想了一下,才淡淡的说:“母亲安排的家庭晚宴也快要开始了,姐姐,我们还是回去各自准备吧!”

    神龙的家庭晚宴算不上隆重,对比起大多国家皇室的奢侈,这一场晚宴算得上简单,甚至有点寒酸了,但也能看出当代女皇节俭的生活方式。

    出席者只有皇室成员,还有暴风要塞里的一些重要官员。

    在阿伦的主动要求下,他被分到了唐磺的那一席,这固然引来了怜云飞的不满,但也得到了唐磺进一步的好感。

    整个晚宴过程平平无奇,末了,阿伦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邀请,女皇凤慕雪竟然邀请他到观星台赏月。

    这并不是一个阿伦乐意接受的激请,但他必须前往。

    无尽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缀。

    入夜的风仍带有严冬的气息,刺骨非常,尤其是在足有十二层楼高的观星台上。

    但阿伦很舒服地躺坐在一张软椅上,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头顶那片无穷无尽的星空,尽管他身旁就坐着当今神龙的女皇,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起码表面看起来是如此。

    除了一开始坐下的相互问侯,凤慕雪和阿伦就陷入到沉默当中,除了风声,四周再无半点声响。宁静往往伴随有致远的意境,阿伦也无意打破沉默,沉醉于这种忽然而来的意境当中。

    对于阿伦并没有局促不安,甚至还能像自己一样享受星空,凤慕雪感到十分满意,微笑说:“难怪雅玲会对你有好感,和你单独相处的感觉确实不错。”

    一个高不可攀的女皇陛下忽然说出这么一句平易近人的话,而且开门见山地表示自己知道他和雅玲的关系,阿伦感到有点意外,他心里分辨着这句话的真实成分到底有多少,口中随意答道:“谢谢陛下夸奖……”

    “嗯,怎么说呢……这种感觉令联想起了一位故人,”凤慕雪秀目迷檬,像是回到了过去的某个值得回忆的片断当中,“他曾经拥有属于自己的辉煌时代,他曾经凭一己之力便托起一个王朝,他曾经用特有的仁义征服过整个世界,他曾经用一把剑在历史里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他曾经影响了一代人对武技的认识……”

    阿伦的心灵也随之颤动了一下,说:“陛下谬赞了,约翰是无法与这样一个伟人相提并论的。但,也很好奇这位伟人是谁?”

    “这个传奇的名字叫东帝天!”凤慕雪忽然转过了头,美目深深注视着阿伦,但令她失望的是,阿伦脸上只是很平常地露出崇慕的表情,没有震惊,也没有惘然。

    只听阿伦沉声回答:“原来是仁者东帝天先贤,他确实是一位罕见的伟人。约翰感到十分荣幸,竟然可以勾起陛下对这位先贤的回忆。”

    凤慕雪叹了口气,从一见面,她就模糊感觉到阿伦身上有东帝天的气息,相处得越久,这种感觉就越强烈,无奈对方的演技太好,根本无丝毫破绽可言,无法探出片言只字。

    凤慕雪的美目深处中流露出缅怀、茫然,及其一些复杂的情绪,阿伦默默看在眼里,暗想老师该不会是和这个女人有什么瓜葛吧!她现在的反应并不是缅怀先人那么单纯了。

    凤慕雪淡然一笑,睫毛轻轻随风颤动,说:“约翰,你知道吗?东帝天其实是朕的老师……”

    “这个……”阿伦转了转眼珠,沉声说:“陛下,约翰很乐意能聆听到你的心声,但这些……陛下实在不用告诉我的。”

    凤慕雪轻哼了一声,说:“约翰,不知为何,这一刻,朕很想与你分享秘密,你打算拒绝吗?”

    面对凤慕雪的美目深深注视,那份扑面而至的成熟风韵,阿伦为之惶恐,他苦笑道:“陛下,这是我无上的荣幸,但是根据古往今来的无数例子,一个人知道太多秘密,又或者他知道的秘密实在太重要的话,这个人最后肯定死于非命的……”

    凤慕雪哑然失笑,道:“胆小鬼,朕不会杀你灭口的,你放心好了!”

    灿烂得可令天上繁星失色的笑后,看得阿伦也不由得呆了呆,但他立即收摄心神,正容回答说:“如果陛下真的肯留活口,约翰乐意成为陛下的听众。”

    凤慕雪笑容的弧度更大了,说:“约翰,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很久没有人在朕面前这样说话了。”

    “谢谢陛下赞赏……”

    不过凤慕雪又补充,“比起老师,朕觉得你更有趣。”

    看着女皇陛下笑意盈盈,阿伦心神再次一凛,他早就猜出凤慕雪的想法,但女人对事情的看法往往十分固执,尤其是先入为主的认定,这一回可有点麻烦了,毕竟自己确实和东帝天有着深厚的渊源……

    阿伦犹在思考着到底露出了多少破绽、凤慕雪到底看出了多少端倪,凤慕雪已浅浅一笑又道:“东帝天老师每隔十年,都会回来一次……”

    阿伦心中一振,比起自己,老师可真有勇气,他已经勇于面对往事,重回旧地了吗?还是说,他一直都正面地看待着自己的过去、现在、未来?

    凤慕雪的声音柔柔的回荡在耳边,“……朕的父亲在联很小的时侯就去了,记得第一次见到老师,我是充满恐惧的,但老师用他的耐心打开了我的心扉,从那一年开始,我觉得,我在这个世界上,不再那么孤单空虚了。”

    阿伦细心聆听着,他发觉凤慕雪改变了人称,“朕”变成了“我”,无形中增添了不少的亲切感,但阿伦心中还是很清明,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凤慕雪随时可能设下的语言陷阱。

    凤慕雪睡躺在软椅上,极目往夜空中的深处望去,繁星闪闪,似乎正眨动着眼睛,注视着这尘世一角,聆听着他们的故事。

    凤慕雪眼中泛过涟漪,语气中充满了思慕之情,轻轻的说着:“每次见到老师,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刻,虽然只是寥寥几天,尽管只有十年一次,但,真的很开心……小的时侯,刚刚继位不久,压力沉重异常,老师就带着我,在古城的上空跳跃飞翔,年轻的时侯,老师曾携着我,漫步过寂静无人的长街,到慢慢成熟了,他还能给予我一颗年轻的心,鼓励我穿着平民衣装溜出皇城,还与我一同去参加了一场陌生人的婚礼……”

    阿伦开始无法辨别出凤慕雪这段情感的真假了,因为她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情怀当中,话语中满是深深的缅怀与牵挂。

    听着她将与东帝天交往过的一幕幕娓娓道出,阿伦忽然有了一个错觉,将自己训练成一个恶魔的东帝天,与凤慕雪口中仁慈、充满光辉气息的东帝天,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阿伦很有理由相信,假如缪诺琳在此,早就肆无忌惮的狂笑了,因为在她看来,地狱里的魔王,就算神经出错,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多充满人性的行为。

    但阿伦并不是缪诺琳,他听着听着,只有茫然,深深的茫然,事物都有正反两面,或许,他们一直接触到的,是东帝天的黑暗面,而凤慕雪接触的,是东帝天的光明面。

    长期在过度的黑暗中行走,总想找一个光明的地方暂时喘息,就如同长期压抑心事的人,也总想找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去倾吐。

    在某些人眼中,死人无疑是最值得信赖的。

    阿伦忽然觉得,说不定在女皇陛下眼中,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他从凤慕雪的语句言辞中可以判断出,她对东帝天有着深刻无比的依恋之情,除了东帝天及时出现,填补了她最需要的父爱之外,阿伦隐隐觉得,里面还有着非比寻常的隐讳,很可能,就是畸形的爱恋。

    阿伦趁着凤慕雪语气停顿的空隙,插入说:“女皇陛下,你对我说了这么多,真有把握不灭我口?”

    凤慕雪看着阿伦一本正经的质询,再次哑然失笑,说:“约翰先生,你真是一个冷血动物,听到这么煽情的内心独白,还能考虑这么多的额外因素。”

    阿伦也笑了笑,说:“陛下的回忆确实很动人,也勾起了我许多回忆,但每一次回忆都能让我联想到我的小命啊!”

    凤慕雪有点黯然的一笑,说:“约翰,你不必担心,朕一定留你这个活口,况且,朕已经是个命不久已的垂死之人。”

    “啊!”阿伦坐直了身躯,其中不少惊讶并非是伪装出来的,从当日光悦影说出此事,到现在终于得到凤慕雪的亲口证实。但他不禁又观察着凤慕雪,考虑女皇此话的真实程度。

    “人谁无死?”凤慕雪淡然一笑,平静迎上阿伦深沉的目光,“不过,约翰,你可否暂停一下人与人之间的猜度呢?”

    这令阿伦有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

    凤慕雪凄然一笑,说:“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与老师类似的气息,才忍不住对你倾吐了这么多,你又何必步步为营呢?”

    她盯住了阿伦,沉声说:“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共同的老师啊!”

    阿伦正想反驳,凤慕雪又淡淡的说:“请坦诚相对吧!要不然,朕就会觉得你不足以让雅玲托付终生了!”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6:23

第四章

    观星台,台身上小下大,形如覆斗,庄严巍峨地伫立在皇城的东南方。

    青石铺成的台面上映出淡淡星光,阿伦离开了软椅,轻轻踏足其上,来到玉石的围栏边上,随着夜更深,寒风更显凌厉。

    凤慕雪的问题并不是这么好回答,阿伦觉得无论自己给出的答案到底是什么,都需要时

    间来缓冲。

    凤慕雪披上了一件狐绒披风,缓缓站到了阿伦的一侧,微笑道:“什么都不必告诉我了,肤虽然一生寂覃,但到底是个垂死之人,稍解愁怀,也于事无补……”

    阿伦心神一颤,转头看向凤慕雪,星光下,女皇陛下仍然是如此的美丽动人,但迎着如此刺骨的寒风,她又如此的独立坚强,想想她从小困于皇室牢笼,就像一裸想伸展于天地之间的松柏,却处处受到制肘,无奈的成为了一株盆景,其中的凄苦心酸,恐怕连她自己也无法说清。

    这就是雅玲将要踏上的道路吗?阿伦皱了皱眉头,这是他不希望发生的,是不是该一直留在她身边,用人力去改变那该死的未来呢?

    凤慕雪淡淡一笑,仰望星辰,说:“约翰,不如我们作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交易吧?”

    “嗯?”

    “朕一直都希望有一个像你那样的孩子,同时,也希望为雅玲找到最好的另一半。”

    “……”

    “天空圣堂那边,你不必担心,洛塞夫大主教是一位通情达理的长者,他会允许你离开的。”

    “……”

    “如果你喜欢现在这样的装扮,也无不可,很多修士离开天空圣堂后,也是将厚长的帽子罩在头上,直到多年以后……”

    “……”

    清晨的风,又恢复了初春的气息,柔柔的,只夹杂有少许的凉意。

    阿伦很早便起了床,他昨晚睡得并不算好,毕竟凤慕雪的建议有点惊人,那就是成为她的干儿子,成为神龙唯一的王子,到将来某一天,再与凤雅玲结成连理,成为神龙的亲王。

    但为了证明他的实力和价值,最近有一次重大的出使任务,他必须参与。

    人类与兽人进行谈判,人类千年来首次与外族谈判。

    这件事,已经列为神龙和各国高层的机密。

    阿伦猜不透凤慕雪的心思,她到底是真心拉拢自己,提携自己,还是另有目的?譬如说,她认为自己是个危险人物,不能让自己长期留在神龙,又怕凤雅玲与自己藕断丝连,干脆借这个机会将自己除去;又譬如说,她认定了自己就是东帝天的弟子,她因为太过思念东帝天,但十年之约未到,她担心等不到那一天,于是借这个机会杀掉自己,东帝天自然会提前出现,来到神龙调查此事……

    想得越多,心中就会涌起更多个“譬如”,阿伦干脆停止思考,穿着好衣装,到皇城外的大街上走走。

    清晨的暴风大街整洁干净,路人很少,这正是清洁工人刚刚打扫完毕,而人们尚未正式开始一天工作的时间,洗去几分都市的尘嚣,四周自然多了几分清爽。

    阿伦漫步其上,心情好了不少,那位名叫宋锦阳的主管远远跟在身后,阿伦也由得他如此,他很有理由相信,尽管宋锦阳武技低微,但假如阿伦出现什么异端,他马上就可以发出信号,召集到大量的人马。

    谁都希望自己的领地里出现绝世强者,但前提是这位绝世强者能为己所用。

    阿伦顺步而行,走过了几条平日最兴旺的大街,走过了许多熟悉的地方,当道略上开始有点人气时,他才回到主干道,走进一家老字号的酒楼里,要了一个二楼的包厢,点了最好的茶叶和大量的早点,便悠然自得的靠在窗台边,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路上的人来人往。他并不担心帐单,因为立在包厢外的宋锦阳会为他打点一切。

    将所有的思考都压到脑后,阿伦就会涌起懒洋洋的舒适感,他有点怀疑自己天生是一个不求上进的人,假如当年生活没改变,大概现在是边缘部落里一个无忧无虑的庄园主吧!娶上几个像凤雅玲、爱莉娅那样美丽又聪明的老婆,再请上一批农夫,开心快活的打理着自己的庄园……

    想着另一种可能存在的生活,阿伦竟有点陶醉了,甚至嘴角边也挂上了笑意。

    正城门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阿伦往那方向瞥了一眼,顿时将他从美好的遐想中拉了出来,那辆马车比普通马车更为高大豪华,前后有轻甲骑兵护航,更重要的是,马车上烙印有疾风家族的标记。

    阿伦在观察对方时,对方也正观察着他,马车甚至在酒楼前停了下来,一道并不显眼的身影从马车中踏出。

    此人相貌平平,假如他走在人群中,你根本无法一眼将他找出来,但正是这样平凡的一个人,竟穿着一套整齐的军装,而且从他肩膀上的肩章可以看出,他还是一位疾风的高级官员。

    此人对左右盼咐了两句,又抬头往阿伦的方向笑了笑,便大步走进了酒楼。

    阿伦心中叹了口气,真不简单啊!波特,竟然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将我认了出来。

    阳光透出了浓厚的云层,将光辉倾洒向大地,倾洒向这条渐渐繁忙的大街,无论阿伦和波特此时心中有何想法,无论这属于命运的必然还是偶然,疾风的好色二人组,在经历种种事件后,再一次在暴风的街道旁重逢了。

    下一刻,波特已经坐到了阿伦的对面,脸上的笑容爽朗依旧,他笑道:“战友,好久不见啊!”

    阿伦牵了牵嘴角,其实离上一次分别,不过是短短几个月时间,但许多人和事,已经面目全非。

    他知道波特进来的时侯,布了一层简单的魔法结界,这样可以令包厢里的声音不至于泄露出去,于是很坦白的质疑了一句,“战友,为什么?”

    波特的笑意黯淡了少许,阿伦这句“为什么”所包容的含义太广了:你为什么要杀查理士?查理士的死对你真有这么大的好处吗?你和查理士虽然是主仆,但也相对多年啊!

    为什么杀他要选在那个时侯?现在是我在为你承担那个罪名……

    阿伦没催波特回答,提了茶壶,为他的杯子里注上茶,然后拿起一块糕点,转头又再看向窗外。

    波特举杯喝了一小口茶,抿了抿嘴唇,似是感受着神龙茶叶的芬芳,又似在思考如何回答阿伦这个问题,他微笑道:“战友,事实上,你与查理士大人的关系也只是平平而已啊!

    阿伦又牵了牵嘴角,说:“大概平平都算不上吧!但总算是相识一场。”

    波特笑意浓了少许,也顺着阿伦的目光,看向了街道上芸芸众生,叹道:“战友啊!我们如果要到达理想中的位置,过程肯定要遗弃许多、许多,查理士虽然平庸,但将来肯定会成为我的一块绊脚石,我不过是提前将他除去。牵涉上你,战友,确实有点不好意思,但事实上,战友,你不缺娜娜小姐这一个身分吧!”

    末了,波特淡淡的补充了一句,“其实,战友,我从不向别人特意解释一件事的因由,但这一次因为问话的是你,我唯有例外了。”

    阿伦为之苦笑,当日在星云八百周年校庆时,他曾尝试向波特递出自己的友谊之手,却被对方轻轻拒绝了,但后来星云流血夜,波特却不顾生死的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再到现在,波特竟然委婉的表达了他的友谊。

    对于波特这样一个人,这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

    波特注视着阿伦的表情变化,笑了笑,说:“战友,来根烟吗?”

    阿伦点点头,接过了波特递来的烟,看了看牌子,是查理士以前最爱抽的那种,他淡然笑道:“战友,原来最年轻成为疾风环形长桌一员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啊!”

    波特爽朗一笑,伸手弹了弹那闪亮的肩章,耸了耸肩说:“不单我,还有玛雅小姐,她已经成为情报部的首席官员了。但她比我有前途,因为我现在被派来执行一个凶多吉少的谈判任务……”

    阿伦牵了牵嘴角,随意问道:“是兽人与人类的那次谈判吗?”

    波特眼睛闪了闪,笑道:“战友,你的消息真不是一般的灵通啊!”

    阿伦苦涩一笑,说:“我也不想这么灵通,无奈事与愿违,因为如无意外,我将成为神龙的代表。”

    波特微微张了张嘴巴,但很快就合拢了起来,微笑点了点头,对此并没有过多的惊讶,甚至没去问阿伦为何成为代表的过程。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若有所恩的问:“那么,战友,你怎么看这次的谈判?”

    阿伦想起昨晚凤慕雪说起谈判时轻描淡写的神情,不禁冷冷一笑。

    波特沉声道:“要知道,两个背负着千年血债的种族,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谈判的余地,感觉就像亡灵一族忽然告诉人类,他们全部能恢复人性,拥有人类躯体,可以重新成为人类一样的不可思议……”

    阿伦的心揪了揪,连眼神也黯淡了少许,但不动声色的应道:“除非兽人帝国内部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灾难,又或者他们皇廷出现了什么惊人变故……可就算如此,也不该谈判要求和平,那样只会起示弱的作用。所以我觉得,兽人这次的谈判邀请,定是包含有什么用心在其中,战友,你觉得呢?”

    波特抚摸着下巴,沉吟道:“这个问题我在来的路上,就恩考过无数次了,想法也大致与你一致,假如我们换一个角度去想,兽人打算发动一次大规模战争,他们之前会干些什么?”

    两人不自禁的对望了一眼,对于同样深刻思考过的问题,很快就由其中一人整理出思路,“他们就会故意示弱,要求和平谈判,松懈人类的警戒,甚至还可以借此机会来看看人类现在的实力。要知道,代表着一个种族的外使,往往就能从其中窥探出其种族实力一二。”

    两人默然了一阵,阿伦才淡淡的问:“其他国家势力的代表都是些什么人?”

    波特显然对这些名字已经十分熟悉,立即就数列出来。

    当波特念到“边缘部落代表亚瑟”时,阿伦的身躯还是难以抑制地颤动了一下,在尘封的记忆中,亚瑟可是一个重要的名字,他童年时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他的堂弟,叔叔佤达的独生子。

    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波特似是感应到阿伦的情绪波动,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把名单念下去。

    当阿伦将这份名单全部听完,心情已渐渐平伏了下来,然后又再细想了一遍后,不禁微笑道:“战友,这是难得一见的强力组合啊!”

    波特也笑了,不过不无苦涩之意,说:“对啊!强大到兽人会动杀机的地步,谈判地点烈阳湖可是个超级危险地带,假如人家兽人带的兵马足够多的话,我们大概就可以长眠于潘多拉平原了……”

    假如兽人未来真要发动战争,这次谈判仅仅是个幌子的话,那么能令人类未来少几个出色的人物,总是好的……

    这个道理,阿伦懂,波特懂,神龙高层自然也懂。

    波特嬉笑怒骂了几句,看了看神色依旧如常的阿伦,赞道:“我说战友,你的定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阿伦笑笑,说:“战友,你的立场应该比我更复杂吧!以神龙与疾风现在的恶劣关系,你还敢出使前来,在人类一触即发的内战面前,你担负的外交重任,何其之重,不单要处理种种尴尬局面,还要应付一个个不可预测的未来……你还能保持如此从容自若,相对而言,你的定力可尤在我之上啊!”

    波特摇头一笑,望向窗外,大街上已经开始繁忙的一天,路人奔波往来,马车奔流不息,一副繁华景象,他轻轻叹道:“战友,你看外面的平凡世人,每个人都努力实现着他们的价值—拚命的工作,运转着这个城市,然后就可以拿着微不足道的工钱,心满意足去养家活口,再用节省下来的小钱去向往未来……有时侯,我也很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但我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只能勇于面对,保持轻松心境,才能把握住自己的未来。

    阿伦内心深处中某条弦仿佛也被拨动了一下,他牵了牵嘴角,一时间也不知该回应些什么,毕竟波特第一次对他说出这么感性的话语,只有顺着波特的目光,投目窗外,尽量去感受一下平凡人的生活气息。

    好一会过后,波特才缓缓站起,向阿伦递出了右手,微笑说:“战友,无论今后如何,我始终很高兴曾经能和你站在一起,在疾风里度过了一年甚少烦忧的日子。”

    阿伦心中莫名一暖,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是波特第一次向他坦率的表示友情,这是对自己的一种补偿吗?

    他也站了起来,与波特的手紧紧相握。

    波特已经离去,阿伦又在包厢里发了一会呆,回想起与波特相处的一幕幕,最后再次发现,他和波特的距离看似拉近,其实不然,波特真正的一面仍是深不可测,无法琢磨,他明显的表示善意,说不定只是为了这次危险的出使,增加一个强大的盟友。

    阿伦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为了无法琢磨的人心,也为了自己这颗太过喜爱猜忌的心灵。

    他步下酒楼,来到繁华热闹的长街之上,此时正午阳光猛烈,照得整片大地一阵温热,这是冬日过后,难得一见的阳光盛宴。

    阿伦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那烈阳,眼前竟是一花,胸口顿时涌起阵阵郁闷,脑袋更是一阵晕眩。对于这很久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畏惧阳光的反应,阿伦几乎站立不稳,视觉一片模糊,连整条长街都变作带着雪花点的条纹,干涩无比的喉咙情不自禁的发出“哑,哑”声。

    他的异样吓得四周的人们纷纷散开,就在原地摇摇欲坠时,一道身影迅速闪近,一托阿伦腋下,堪堪帮助阿伦站稳,熟悉的声音在阿伦耳边轻轻响起,“支持住,别让有心人看出问题。”

    阿伦晃晃脑袋,强控着脑袋中撕裂的疼,眼前的人影变得清晰了少许,原来是久未见面的小师妹缪诺琳,不过她现在一身雷诺皇室装束,大概该称呼她拜伦王子吧!

    阿伦看了看她身后的车队,明显比波特的队伍多了一倍有余,他托了托沉重的脑袋,强笑道:“拜伦王子,见到你真高兴!你的队伍很壮观嘛……”

    “接了个绝地任务,当然要多找些人来垫背了。”缪诺琳笑了笑,接着又不无担忧的说:“你的状况有点不妙啊!先上车再说。”

    缪诺琳将阿伦扶上了烙印着雷诺印记的马车,不忘回头盯了一眼那位宋锦阳主管,他脸上惊愕的表情尚未退去,隐约还带着莫名震骇的担忧,但当发现这位雷诺贵宾正盯着他看时,他赶紧又垂下了头……

    缪诺琳先是帮助阿伦大大地灌了几口水,才问:“刚才跟在你后面的老头是谁?”

    阿伦急喘着气,轻轻拍着沉重无比的头颅,答道:“宋锦阳,皇城里的一个小主管。”

    “皇城?呵,原来那个传闻中的约翰修士真是你。”缪诺琳笑了笑,话语中也有了酸酸的味道:“你为了凤雅玲公主,可真是尽心尽力啊!”

    “渴,很渴……”阿伦恢复了少许生气,但一张脸变得如同白纸,苍白得令人心悸,他拿起了水壶,又大大地喝了几口,同时缩了缩,躲进马车里的阴暗处。

    缪诺琳赶紧将窗边布帘拉上,她注视着阿伦微微泛青的嘴唇,皱眉道:“阿伦,你到底怎么了?畏惧阳光,只会出现在低等亡灵的身上啊……”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6:33

第五章

    在阴暗中,阿伦的情况好了许多,但他的呼吸仍是急促了,蔚蓝色的瞳孔中染上了些许的混浊和迷惘。

    直到缪诺琳又问了一次他到底怎么了,他才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小师妹,真的不知道,不过我想,我这次可能惹上大麻烦了。”

    缪诺琳探了探阿伦的额头,冰冷无比,但摸摸他的手心,却是炽热一团,她合紧了嘴,掀开布帘一角,往太阳的方向看去,除了稍稍刺目,一切无恙。

    她坐到了阿伦身边,轻声分析:“自我……我们身体里开始流淌出银灰色血液,除了开始的一段时间,我们会怕光怕热,之后我们一切都与常人无异的,这种低等亡灵的缺陷是不可能出现在我们身上的……”

    阿伦缩了缩身体,双手环抱胸前,脚也缩到了椅子上,沉声问:“小师妹,你到底想说什么?”

    缪诺琳皱着眉,沉声说:“阿伦,无论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我们是亡灵里最高等级的恶魔,完全不畏惧普通亡灵所畏惧的一切。你忽然出现这种情况,那么,你很可能被诅咒了,也可能是染上了某种可怕的病毒。”

    阿伦眉头跳了一跳,内心却没有太多的恐慌,太多生与死之间的经历将他的内心磨练到了麻木不仁的境界,他甚至还笑了笑,安慰缪诺琳道:“小师妹,不必太担心,说不定是什么突发性症状……”

    缪诺琳冷冷的打断了他,说:“突发性症状?阿伦,这么多年来,你有感冒过吗?你有发烧过吗?你会喉咙痛吗?没有,一次都没有吧!因为我们是踏足在生死边缘上的恶魔!告诉我,你最近见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阿伦看着缪诺琳眼中深深的关切,胸口暖了一暖,牵了牵嘴角,便将最近所发生的人和事一一讲述了出来。

    缪诺琳中途听得很细心,一句话也没插,但当她听完,第一句话就说:“我说阿伦,你对凤雅玲真是有情有义啊!”

    阿伦迎上了缪诺琳的目光,说:“小师妹,假如你身处在凤雅玲的位置,我也会一样待你的。”

    缪诺琳终于勉强笑了笑,但她很快又敛起了笑容,正容道:“有几个人是特别可疑的。第一个是洛塞夫大主教,第二个是神龙的女皇,第三个是波特,其中洛塞夫的嫌疑最大,因为他代表的是神,代表着世界上最光明的一切,而你是黑暗中的恶魔……”

    阿伦摇了摇头,显然不能接受洛塞夫陷害自己的可能。

    缪诺琳沉吟道:“阿伦,他也未必想害你,说不定是想帮你抹去身体上亡灵的气息。或许,那些烙在你灵魂中的光明烙印,今天刚好到了发作的时间。”

    抹去亡灵气息,重新成为一个人,身体中重新流淌出正常人的血液……阿伦脸上竟无法抑制的流露出了喜色,哪怕他深深知道这不过是缪诺琳的一个假设。

    缪诺琳不无失望的看着蜷缩成一团的阿伦,轻声道:“阿伦,假如你不再是一个亡灵恶魔,那么你的一切力量将随之流逝,你不再是一个绝世强者,不再可以傲立于人前,从此成为一个普通人,要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阿伦的目光茫然了一下,立即又恢复了清晰,微笑道:“小师妹,假如真是如此,那也不错啊!”

    缪诺琳表示无法理解的顶了顶下巴,才说:“假如你的敌人知道你成为了普通人,你觉得他们会轻易放过你吗?”

    “……”对于此,阿伦只能闭上嘴巴了。

    “除了洛塞夫大主教,凤慕雪和波特的可能性也是相当大的,但恐怕只有洛塞夫的动机有可能是良性的,其余两人真有动过手脚的话,居心亘测啊……”

    在两人对话时,阿伦只要一有时间,就不停的喝水,就像一个在沙漠中缺水多时的旅者,这看得缪诺琳不由得眉头大皱。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缪诺琳掀开布帘一角,看了看窗外天空,烈阳正被一团乌云挡住,令天色阴沉了许多,她轻声道:“阿伦,皇城到了,你先回去吧!此事我还要好好想想。今晚我将入宫参见凤慕雪,到时我再去找你。”

    “嗯……”阿伦无力应了一声。

    内皇城的城门外,阿伦脚步软弱,令他脚下的步伐看起来更轻飘飘了。

    幸好没走几步,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的宋锦阳主管重新出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像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快步跟上,大胆来到阿伦身边,搀扶了阿伦一把。

    阿伦侧头对宋锦阳微微一笑,以示感激,但那笑容中明显带着一丝疑惑,宋锦阳像是心虚,又再微微地垂下了头。

    内皇城的大广场上停泊有几十辆专用马车,当阿伦快要走上其中一辆马车时,猛烈的阳光又再从浓云中喷出,这几乎令阿伦再次站立不稳,身体内部痉挛成了一团,但他强咬牙关,硬是没让自己倒在炽热的碎石地面上。

    同时,阿伦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宋锦阳手中搀扶的力气明显增大了。

    刚在马车里坐定,阿伦目光迅速瞥了一眼四周,从茶几托盘下取出一瓶用来冲茶的清水,也不用杯子,一扭开瓶盖,就将整瓶水灌进了喉咙里。

    宋锦阳眉目里带着忧愁,但他一声不吭,默默的将所有的布帘全部放下,当他在阿伦对面坐下时,发觉对方的眼睛里全是深深的疑惑。

    没多久,负责驾御马车的御者将他们带到了阿伦所住的庭院,阿伦自觉全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干了一般,完全是靠自己的意志,才能慢慢走回到房间里,虽然过程只是短短的几十步距离。

    宋锦阳侍侯阿伦坐好,又很自觉的用最大的水晶玻璃杯子盛满了水,放到阿伦面前。

    阿伦的胸口一阵郁闷,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喉咙深处甜甜的,阿伦慌忙合紧了嘴,没让这口银灰色的血液给喷了出来,全身上下渐渐被渗出的冷汗给湿透了。

    他一手按撩住微痛的胸口,一手抹了抹迷檬的眼睛,发觉宋锦阳已经拿着一个痰孟,站在自己身边。

    阿伦微微急促的喘着气,手一掀,那顶厚长的帽子立即被掀了下来,英俊的面庞因为痛苦而变得有点扭曲,一双本应深邃的眼睛浑浊一片。

    宋锦阳看得一阵心慌,刚想后退两步,阿伦的手已经闪电般探出,紧紧的扣在了他的喉咙上,“当”的一声响,痰孟顿时从宋锦阳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地上。

    阿伦咽了一下口水,硬生生将那银灰色的血吞回到喉咙里,才冷冷的说:“宋锦阳主管,我很感激你前面的一臂之力,但我并不是一个善男信女,讨厌有人在我面前隐瞒些什么!”

    阿伦曾在皇宫里放倒五百精锐的事迹,宋锦阳作为主管之一,可是略有所闻的,他丝毫不怀疑扣在自己喉咙的手指能立即洞穿自己的生命,但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阿伦冷笑道:“宋锦阳主管,一个人的耐性是有限的,死亡也不是唯一的终结,我知道有不下千种的方法,可以令人生不如死的!”

    宋锦阳眼中闪过了惊慌恐惧,嘴唇再次一动,但仍是什么也没说,一阵沉默过后,干脆闭上了眼睛。

    阿伦心中涌起怒气,加大了手上的力量,强控着翻腾不休的内息,又冷冷道:“主管先生,看样子,你是再也不想看到你的家人、孩子了……”【云霄阁[url]www.yunxiaoge.com[/url]整理收藏】

    话未说完,脑袋又是一阵刺痛的晕眩,身体的力气终于被抽得一干二净,那只曾经强而有力的右手无力地从宋锦阳身上滑落。

    宋锦阳叹了口气,后退了几步,却没离去,而是找了一块干爽的毛巾,又再上前为阿伦轻轻抹去那不断渗出的冷汗。

    一阵深深的沉默后,宋锦阳忽然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原本,我是一个专门侍奉女皇陛下的内侍……三个月前的一天,女皇忽然得了一个急病,开始时的症状,就是怕光怕热,全身无力……就与你现在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他换了一块干爽的毛巾,又低声说:“那一天之后,我就被调离开了女皇身边,而和我一起侍奉陛下的另外三个内侍,现在全部下落不明……”

    阿伦闷哼了一声,脑袋昏昏沉沉的一片,内心阵阵烦躁,身体却是完全无力,他低声问:“是不是你的同僚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而你运气比较好,没有看到?”

    宋锦阳的声音更低了,“不知道,约翰先生!请不要再问了,这已经是我所知道的全部。”

    阿伦无力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震惊不已。

    按光悦影所说,凤慕雪患的可是绝症,她也亲自承认了一次,难道说,只是昨晚一次短短的接触,这绝症就传染了给我?这怎么可能?她身边这么多人,为何个个没事,我的运气就这么差,仅仅近距离交谈一次就染上了……

    难道是宋锦阳在说谎?阿伦不由得瞥了一眼身边的主管先生,他眉头深锁,似是知道自己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那,又难道说这仅仅是巧合……

    自从那一年开始,自从鲜红色从此变成银灰色的那一刻开始,阿伦就未曾受过这样大的身体折磨,他以坚韧的意志去强撑着虚弱的身躯,苦苦思索着。

    宋锦阳看出阿伦深深的疲意,沉声问:“约翰修士,你需要上床休息一会吗?”

    阿伦摇头道:“不用了,我想沐浴,水不要太热,也不要太冷,帮我在其中加上冬草、巴豆、枸祀……”

    宋锦阳应声下去后,阿伦暗叹一声,进神龙以后,一切事情都比想像中要倒霉啊……

    哲人曾经说过,现在的挫折,都将成为未来幸福回忆的最佳伴侣。

    阿伦对此不以为然,或许是因为他的幸福回忆从不因挫折而来。

    恰到好处的温水中,阿伦伸展了一下躯体,躁动的银灰色血液平静了下来,但大量精力耗费后的虚脱,还是令阿伦连一根脚指头都是软弱的。

    温水池边有一个神龙仰首形态的香炉,从神龙口中飘出袅袅轻烟,令整间浴室都弥漫在淡淡的芬芳当中。

    阿伦透过薄薄雾气,注视着几幅墙上的壁画,那是众神处死魔鬼的画面,魔鬼奋力挣扎,但因为前面中了众神的圈套,已经没有了力量,根本再无还手之力。

    这些壁画令阿伦感到一阵不舒服,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缪诺琳的话——“阿伦,假如你不再是一个亡灵恶魔,那么你的一切力量将随之流逝,你不再是一个绝世强者,不再可以傲立于人前,从此成为一个普通人,要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假如你的敌人知道你成为了普通人,你觉得他们会轻易放过你吗?”

    “呵……一个被代表正义的人们杀死的恶魔,多么无趣的一种未来啊!”阿伦喃喃自语着。

    水汽朦胧中,阿伦的思潮不禁又回到了那个过去不敢回忆,现在渐渐学会面对的灰色岁月,眼前淡淡的雾气慢慢变作了昨日的画面。

    那一年,那一天,阿伦才刚刚成为一个亡灵,东帝天当时在他眼中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黑袍怪客,一声不吭就将他扔进了一个漆黑的房间里。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几个只有手指大的通风口就是房间的唯一装饰。

    那个时侯,阿伦还是一个稚嫩的孩子,面对无穷无尽的漆黑、无穷无尽的未知,只懂得躲在房间一角,傲傲哭泣,记忆中不断闪现的,是族人惨死,父母变作亡灵的可怕画面。

    那个时侯,他还相信神灵,他不断的向神祈祷,希望一切都不是真的,一觉睡醒后,一切恶梦都将终结,他又能重新回到那片无忧无虑的土地,重新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现实永远是残酷的,每次睡醒,他还是在那间无尽漆黑的房间,通风口的地方放着一些冰冷的饭菜,提醒着他一切都是真的。

    于是,他继续无奈的哭泣,继续在哭泣中祈祷。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掉了多少眼泪,祈祷了多少回,房门终于被打开了,因为长期的黑暗,门外的光芒是如此的耀眼,刺得阿伦几乎睁不开眼睛。

    东帝天来到了他的面前,一把就将他拎起,放到面前端详了起来,他小声的饮泣立即又变回了嚎淘大哭。

    东帝天却赞叹了一句,“阿伦,你是我见过最有毅力的人。”

    阿伦止了止哭声,圆圆的大眼睛又红又肿,其中带着疑惑和不解。

    东帝天解释道:“因为你可以连续哭泣了十天,没有毅力怎么可能做到。”

    听他把话说完,阿伦又继续傲傲大哭了起来。

    东帝天不再吭声,拎着阿伦来到小绿洲的中央,掷到地上,只抛下了一句,“晒晒太阳,如果受不了,那就死去吧!”

    这时,猛烈的阳光已经刺得阿伦神经痉挛,身体每寸肌肉都像是要被烈日剥离下来,过去可怕的传说一个个涌上他的脑海,这些传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亡灵是无法接触太阳的,他们是与黑暗同行的一族,他想,我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亡灵,阳光肯定会将我的肉体蒸发掉的,也好,这样的方式也是一种解脱……

    于是,他干脆躺到地上,缩成了一团,等待着真正死亡的到来,无奈身体明明痛苦无比,精神也受到烈日的严刑拷打,但叫他失望的是,直到太阳下山,他还是好好的躺着,连毛也没少一根。

    东帝天又出现了,拎起阿伦又端详了一阵,说:“不错,这样晒都死不去,再晒几天,你就可以适应太阳了。”

    阿伦那时侯已经在处于半昏迷状态,嘴唇颤动着,发出了“嗯嗯哦哦”的声音,如果东帝天能翻译出这些嗯嗯哦哦,定能听到阿伦最强烈的咒骂声,这也是他人生里第一次用这么恶毒的言辞来诅咒别人,只可惜对方根本无法领略到他的意恩。

    东帝天将阿伦拎回到那间漆黑的房间,掷下,离去。

    无尽的漆黑和无知又再开始伴随阿伦,然后饮泣,然后模模糊糊的入睡,然后天亮,然后继续面对那炽热无比的艳阳。

    在这最难熬的几天里,阿伦有想过绝食,以死亡来解脱黑袍怪客对他的折磨,但肉体强烈的需求,总能够战胜他的精神目标,总是令他在漆黑中爬行,爬到那通风口的地方,抓起那冰冷的饭菜,大口大口的放进嘴里。

    从那时侯开始,他开始鄙视自己脆弱的灵魂、不坚定的意志和弱小的身躯。

    也是从那时侯开始,他从向神灵祈祷,到诅咒神灵,诅咒言辞之恶毒,可以令天上每一位神灵都为之震动。

    东帝天显然对阿伦的表现很满意,从饭菜质量的提升可以窥见一二,但这也不能阻碍阿伦一有空就将他狠狠诅咒。

    当阿伦完全适应阳光后,东帝天在一个傍晚,拎着他离开了绿洲,他很清楚的记得,眼前的天地完全是一片血红色的夕阳。

    在一个高高的土丘上,东帝天指了指下面一头匍匐着的巨大魔兽,以毫无感情的冰冷语调说:“等会,你下去杀掉它。”

    阿伦不吭声,但脸上完全写满了惧意,不过他并没有哀求,因为他试过抱着东帝天的腿大声哭泣,哀求对方放他离开,结果东帝天一脚就将他远远瑞开,于是,他知道对东帝天来说,任何哀求都是徒劳的。

    东帝天从袖子里变出了一把闪着绿光的匕首,冷冷道:“阿伦,你看清楚我的动作了,我只示范一次。我要事先提醒你,等下你只要出现一个错误,你就会成为这头魔兽的晚餐。”

    阿伦还是不吭声,只是盯紧了东帝天的一举一动。

    东帝天整个身形弓了下来,往前小踏两步,又往后小踏两步,冷冷解释:“你要尽量屏住呼吸,身体的重心要尽量的平衡,这样的前进方式,可以降低猎物的警觉,做到最好,你就可以神不知兔不觉的去到她身边,出手时要快,匕首要刺直线,那样才不会浪费力量……”

    简洁地将刺杀过程说明了一遍后,绿光一闪,东帝天已经将匕首抛到了阿伦手上,冷声道:“现在,你下去收割这只魔兽的生命。”

    呼啸的风声中伴随有阿伦剧烈的心跳,血色的黄昏中渗出阴沉的杀气,阿伦不敢后退,也不敢停下,因为身后正有一道森严的目光注视着他,他只能一步一步地往那头匍匐不动的魔兽踏去。

    随着与魔兽的距离渐渐接近,阿伦的手也开始颤抖了,匕首差点也从手中滑落,魔兽身体上的暗黄色鳞片已经清晰可见,阵阵令人窒息的腥臭冲击着阿伦的嗅觉神经,他灵魂中最懦弱的一面近乎哀号起来,但他脚步依然没有停下,背后那道有如实质的冰冷目光就像一股推力,不断促使他继续前进。

    与其被那个黑袍怪客折磨,倒不如痛快的死在那只魔兽爪下……阿伦不断用这句话鼓舞着自己。

    这时,那头魔兽忽然动了一动,微微抖动着身躯,似乎发觉了某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又像是刚刚结束睡眠,准备醒来。

    阿伦非但没有停下,反倒加快了脚步,微薄的身躯撞进了魔兽的怀里,猩红的血液与夕阳的光辉溶为一体,只在眨眼之间,一切都结束了。

    他看着那头巨大魔兽在面前轰然倒下,慢慢抽出匕首,然后坐倒在地,急促呼吸着,呼吸之急促,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从肉体到灵魂,全都在剧烈的颤抖。

    很快,东帝天又已站在他面前,冰冷的语气中带有一丝赞赏,说:“不错,你是个天生的杀手……”

    面对这不是夸奖的夸奖,阿伦的灵魂颤抖得更厉害了。

    东帝天却把他拎了起来,冷然道:“走吧!从现在开始,你不再畏惧这些低贱的魔兽了。”

    ……

    阿伦晃了晃沉重的脑袋,飞龙沙漠的往事渐渐从水雾中淡去,他暗自用嘲讽的语气自我感慨着,确实,从那一天开始,我不再畏惧阳光,从那一刻开始,我学会了收割生命。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6:40

第六章

    回忆中的时光往往是过得最快的,浴池里的水处于一种活循环状态中,始终保持恒温的感觉更是令阿伦丝毫不在意时间的流逝。

    宋锦阳曾在门外恭谨的提醒过晚餐时间已到,但阿伦疲惫地将他打发走了,并友好的提醒他,没什么事不要骚扰自己。

    当他还想继续回忆时,门竟然被轻轻推开了,接着闪进一道人影,门立即又被关上了。

    “好点了吗?”这是缪诺琳的声音。

    对于她的到来,阿伦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只是懒洋洋的答道:“好很多了,只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怀疑现在随便找个孩童都能把我击倒……对了,小师妹,最好不要离我太近,现在初步怀疑,这个病很可能是女皇陛下给传染的……”

    阿伦毫无保留地将和宋锦阳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还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缪诺琳皱了皱眉,细心把话听完,才道:“就算是,也没办法了。我刚刚才见完凤慕雪,而且坐的距离也十分的靠近。”

    她淡淡地笑了笑,毫不避忌的坐到了浴池边的红木椅子上。

    缪诺琳的豁达多少感染到了阿伦,他也笑了,将这个恼人的话题抛到脑后,微笑说:“喂,小师妹,你的目光正在亵渎我的肉体啊!”

    缪诺琳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视了一下阿伦全身,暖昧的笑道:“不可以吗?我亲爱的阿伦!”

    “当然可以,如果你肯亲自用身体来亵渎我,我会更加欢迎的。”阿伦舔了舔干燥的舌头。

    “下次吧!现在本王子心情不好。”缪诺琳弹了弹衣物上的灰尘,以示她现在所代表的身分。

    阿伦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才问:“你情况如何啊,小师妹?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缪诺琳注视阿伦,轻叹道:“首先,你奇怪的状况就难以令我保持愉快的心情了,其次,我也有被感染的可能,更何况,刚才入宫拜见神龙的皇帝,过程也实在算不上开心……”

    她见阿伦回以疑惑的目光,也不隐瞒这些国家机密,直言道:“凤慕雪想再过一段时间就全面对疾风发动战争,希望得到我们雷诺的配合,但在未来分赃的问题上,态度又含糊不清,这如何能令人愉快?况且……”

    “哼!”缪诺琳重重的哼了一声,才道:“对我而言,神龙才是未来真正的敌人!”

    阿伦深知缪诺琳的野心,微微一笑,同时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十分古怪的念头——缪诺琳和波特的志愿十分接近,这一次人类出使播多拉,有机会令他们两个深入接触,假如他们联合起来,那阿兰斯的未来会不会因此而改写呢?

    缪诺琳又道:“不过平心而论,凤慕雪这个女子确实十分厉害,不愧是神龙之主,明明开出了无比苛刻的条件,但又能把自己说成是吃亏的一方,让对方占尽了便宜,而且还有大量的理据来支持她这个荒谬的观点,真是岂有此理!”

    阿伦淡然道:“你能分辨出其中关键,但很多人是不行的,提防其他势力的动向吧!”

    缪诺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满含深意的看了看阿伦,沉声说:“阿伦,你真的打算出使播多拉?你要知道,你目前的状况可是十分不妙的。”

    阿伦默然了一会,缓缓点头,道:“是的,毕竟答应了。”

    缪诺琳语气中多了一份异样的情绪,淡然道:“为了凤雅玲,你可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阿伦师兄啊!你可曾想过,你和凤雅玲是很可能没有未来的。”

    阿伦沉默不言。

    缪诺琳又加重了语气,说:“神龙国主很可能是看出了你真正的能力,却辨别不清你的野心,于是将你归类于危险人群,就算这次出使我们能安然归来,在未来的日子里,数之不尽的陷阱将等待着你,直到你死亡的一天,或者是她死亡的一天,这才是一个终结,你真愿意去面对吗?”

    阿伦仍然是默然不语。

    缪诺琳的语气更重了,说:“阿伦师兄!你可别忘了,你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什么颜色的血液,只要一个万一,你将万劫不复!更别提你还有一个身分是阿兰斯全民公敌,狂风蓝雪云!”

    面对缪诺琳越来越凌厉和痛心的目光,阿伦只好苦笑道:“小师妹,你所说的一切我都知道,出使回来后,我将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好吗?”

    缪诺琳神色稍缓,淡淡的笑道:“好了,阿伦,你也差不多泡了大半天了吧!是不是该结束这场漫长的沐浴了呢?”

    “可是,我一点力气都没有……”阿伦有气没力地看着缪诺琳,不过又狡黯的眨了眨眼。

    缪诺琳咬了咬嘴唇,终于走了上前,将阿伦从浴池中扶起。

    轻灵的水珠缓缓滑落,淡淡水雾中弥漫出阵阵诱惑,尽管仍处于虚弱状态,但阿伦的身体还是起了十分轻微的变化,这令缪诺琳的目光微微移开,看向别的地方来分散注意力。

    但她才刚刚帮阿伦围好浴巾,阿伦已经将她拥进了怀里,明明对方没用上什么力气,她却无力抗拒,直到双唇紧紧结合,在芬芳的烟雾中,全是动情的气息。

    良久后,阿伦的下唇一阵剧烈疼痛,但总算缪诺琳嘴下留情,并没有将他的嘴唇咬破。

    面对阿伦惊愕不解的目光,缪诺琳面无表情的说:“告诉我,阿伦!无论是样貌还是智慧,我到底有哪一点比不上凤雅玲的?你可以为她牺牲至此,到了这样的情况下,你还硬要代表人类出使!”

    说完这话,缪诺琳冷淡无情的眼神终于也溶解了,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深沉的伤感和失落。

    阿伦刚想说上些什么,缪诺琳已伸出一根手指,将他的嘴唇封住,柔声说:“阿伦,什么都不用说……我走了,你好好休养吧!”

    话毕,她留下了怔怔发呆的阿伦,毅然推门离去,就像她来时那样,没有惊动任何侍卫,迅速便消失在夜空的尽头。

    当夜,天空就像一位洗净铅华的女子,素裹淡妆,非但无星,连一朵云也没有,冷清而不失格调地注视着每一位世人。

    庭院正中心,阿伦正斜斜地仰卧在一张宽厚的软椅上,双脚很不雅观地翘了起来,软弱的身躯明明十分疲惫,但阿伦却无丝毫睡意,双眼怔怔地看着夜空,其入神的程度,真令人怀疑夜空中正演绎着一场精彩绝伦的歌剧。

    只可怜了身后不远处站立的宋锦阳,他撑着眼皮陪伴着这位难以侍侯的贵宾,把每一个想打出的呵欠硬生生的吞到肚子里。

    当睡魔正尽情的躁嗬着宋锦阳的意志时,约翰先生却举了举手,就像在酒馆里要求多来一瓶酒的手势,他赶紧像个称职的侍应,快步走了上去。

    阿伦的眼神微微有点迷惘,他拨弄了一下那深蓝色的长发,问:“宋锦阳主管,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宋锦阳看了一眼阿伦那俊美到极致的外貌,小心翼翼地回答:“约翰先生,你是我见过最英俊的男人。”

    “呵,那你觉得是不是应该有很多女人喜欢我?”阿伦的目光仍是停留在夜空的某处。

    宋锦阳深深知道这位贵宾存在的不稳定性,他经常会有许多无聊的问题,但也经常会说出一些发人深省的话,根本令人无从判断他的真实性格,对于这一类看似无聊的问题,宋锦阳决定还是照实回答的好,于是他说:“约翰先生,我相信是这样的,不过你经常将帽子压得这么低,而且身分又是修士,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讲,魅力值又会大大打一个折扣。”

    阿伦又问:“宋锦阳主管,你觉得爱上我的那些女人,是爱上我的外貌呢,还是爱上我的灵魂?”

    问题是越来越古怪了,连宋锦阳也不禁开始怀疑约翰到底是不是一个修士,但他还是老实回答:“约翰修士,我想两者皆有之吧!但按常理来说,应该是因为你的外貌居多吧!”

    阿伦终于看了宋锦阳一眼,宋锦阳情不自禁的咽了一下口水,不料阿伦却笑了笑,说:“宋锦阳主管,你确实是一位诚实且值得信赖的先生,虽然答案有点伤害我。”

    宋锦阳只好也陪着笑了一笑,稍稍松一口气。

    不过,阿伦就像一个问题少年,下一个问题又来了,“宋锦阳主管,你一生之中爱过多少女人?”

    “……三个。”宋锦阳想了想,回答说。

    “那么,你现在的妻子,是你的最爱吗?”阿伦侧过了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宋锦阳。

    “……不是。”夜空下,宋锦阳主管的眼神终于和阿伦看齐,染了一层淡淡的惘然。

    阿伦的问题终于结束了,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重新望向夜空,眼睛重新入神,像是在继续看着那场未完的歌剧。

    宋锦阳暗暗叹了口气,后退了几步,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却不知道,他在不知不觉中,陪伴了一位未来在人类世界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度过了一段他渐渐成长的心理历程。

    接下来的三天,阿伦就像他所扮演的修士身分一般,孤僻好静,整天将自己关在房子里,饮食趋向于清淡,不再暴饮暴食。

    凤雅玲知道他身体不适,每天都抽一大段时间来陪伴他。面对凤雅玲充满关怀的注视和询问,阿伦却无法做到什么都告诉她,难道能向她说明,老子初步怀疑,这身病是你母亲给传染的,而且根据第一病源亲自口述,此病还很可能致命……

    阿伦只能缄口沉默,说是小问题,也推掉了太医的访诊,同时也有点失望地发觉,他无法做到像对缪诺琳那样,对凤雅玲也是言无不尽,就信任程度上讲,两者有着一段相当明显的差距。

    缪诺琳也曾偷偷潜进宫廷里见了阿伦一面,令阿伦感到高兴的是,缪诺琳尽管与凤慕雪和自己都有过近距离接触,但她显然并没有感染到这种病毒,对于此,缪诺琳已经有了新的看法:那就是洛塞夫大主教给予了阿伦一种全光明属性,现在这个光明属性与某种强烈的黑暗属性相冲突,产生了所谓的“变种病毒”,那种强烈的黑暗属性,当然是来自尊贵的女皇陛下的身体了……

    这样吓人的分析,阿伦半信半疑,但不管如何,到了第三天,他的力量已经恢复了小半,而且恢复的速度还越来越快,令他心里稍安,不过他知道,一旦出使归来,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回到天空圣堂,不是为了得到神的救赎,仅仅是为了得到洛塞夫大主教的诊治。

    第三天的夜晚,神龙在皇廷主殿举行了一个隆重的大型舞会,原因是各个国家的贵宾都已经到齐,明天就将要踏上危险的谈判之路,除了欢迎他们,还有送别他们的意思。

    当然,在凤慕雪和阿伦的对话,这还是一场庆祝他们成为母子的盛宴,不过,这件事还只限于神龙的皇族成员和高等贵族知晓,等阿伦平安归来,才会通告全国。

    对于凤慕雪陛下在这层关系上玩弄文字游戏,阿伦冷淡应对,除了为了兑现许下的承诺,他本人也的确对谈判起了兴趣,毕竟他意识深处,始终认为自己是人类一员,而且曾在暴风山脉里的日子,总能为他带来一份特殊的责任感。

    这夜,主殿被装饰得金碧辉煌,格调奢华且不失格调,在数十盏巨型壁灯的光芒下,辉煌的灯光映照向了全场每一个角落。

    精美的食品、醇香的美酒,正摆放在雪白色的餐桌上,供客人们品尝。

    两列长长的餐桌摆放于大殿两旁,从入口一直延伸到主殿的尽头,整个宽敞的主殿地板都铺上了崭新的红地毯,向人们彰显出神龙皇室奢华气派的一面。

    毕竟是神龙近年来少有的一次盛会,能被邀请到的贵族客人们全部到场,幸好神龙的主殿有着惊人的容量,两千多人身处其中,每个人仍能有足够的活动空间。

    后宫里的贵妇、神龙贵族们的妻子,一个个浓妆重彩,妖治惊艳,就像一只只彩蝶般四处穿插,再处处引起阵阵欢快的笑声。

    平常威严冷酷的贵族们,今天也溶解了冰冷,以微笑面对着每一个擦肩而过的宾客。

    主殿中,处处洋溢着欢快、明亮的气息,但在这样的气氛下,阿伦仍旧像以往一般,静静地坐在大殿的一角,淡淡地看着每一个走过的宾客,面无表情地聆听着每一句欢声笑语。

    二楼的一个华丽房间中,凤慕雪正透过落地玻璃俯瞰着主殿中的众生,她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阿伦的身上,淡然问:“云飞,约翰这几天情况如何?”

    怜云飞的视线追逐着女皇陛下的目光,很快也找寻到了约翰修士的身影,沉声说:“约翰除了第一天有外出,这两天都留在皇宫里。”

    凤慕雪说:“外出……去过哪里?”

    怜云飞说:“他在要塞里到处走了走,主要是繁华的路段,还有两条富人居住的大街,看得出他对我们暴风相当熟悉,不太需要宋锦阳领路。”

    凤慕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有见过什么人吗?”

    怜云飞目光中闪了闪,答道:“见过疾风代表波特,还有雷诺代表拜伦。”

    “竟然有这样的事……云飞,你有什么看法?”凤慕雪蹙了一下秀眉。

    怜云飞垂首说:“天空圣堂是一个相当有影响力的宗教组织,约翰作为天空圣堂的一员,和权贵们是故友,云飞认为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凤慕雪冷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分析并不满意,又再问道:“听说约翰最近两天身体不适,具体情况到底如何?”

    怜云飞脸色阴沉了少许,沉声道:“约翰所得的急病初期病征,与陛下当日患病初期的病症十分相似!”

    凤慕雪面色大变,樱唇微微颤动了一下,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怜云飞又道:“雅玲与他关系非比一般,这两天经常陪伴着他,今夜舞会,约翰本想托病不来的,还是雅玲上门激请,他才肯前来。”

    凤慕雪默然了好一阵,叹了口气,道:“云飞,你下去和他聊聊,看看他此时的想法,毕竟,他也是你的干儿子。”

    “云飞明白。”怜云飞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嘲讽,慢慢退出了房间。

    凤慕雪又将目光放到了她的“儿子”身上,刚好看到一个身穿疾风军装的男子,坐到了他的身边。

    “我说战友,你把我们的关系搞得越来越张扬了,不像你的性格啊!”阿伦压低着声音,似笑非笑地看着在他身旁坐下的波特。

    波特无所谓的一笑,也压低声音说:“天下乱局已定,我们的关系退早被世人所知,获得他们的认同!”

    阿伦笑了,说:“我说战友,你不嫌你说得太过暖昧了吗?”

    波特却没再答话,死死地盯着阿伦的眉心,像是发现了什么奇特的事物,一阵过后,才说:“战友,你身体现在很虚弱啊!虽然我不是医师,但我还是能看出你的问题很棘手。”

    阿伦淡淡苦笑,摇了摇头,却不答话。

    波特看着其他势力的贵宾代表们的四周都围满了人,自己却像一个外来的乞丐,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眼,不由得冷冷笑道:“看来对于神龙而言,疾风真是一个即将成为过去的名词呀!”

    “战友,没想到你也有介怀的时侯啊!”阿伦微笑道。

    波特坦然的耸耸肩,说:“嘿嘿,我本来就是一个俗人,咦……”

    阿伦顺着波特的目光看去,只见大殿的尽头,神龙亲王怜云飞正沿着螺旋形楼梯走下,还风度翩翩地向宾客们挥手致意。

    波特闷哼了一声,显然并不喜欢怜云飞这个人,他冷冷道:“战友啊!你说怜云飞现在到底是支持哪个继承人呢?”

    这是一个阿伦一直不愿思考的问题,照情理说,凤雅玲是他女儿,她登基的话,怜云飞好处应当不少,但凤雅玲是个相当有主见的人,而且拥护她的臣子和贵族不在少数……

    光悦影死后,凤雅烟那一派势力大不如前,假如谁能帮助这派势力坐正,谁就是未来皇朝的第一大功臣,重要的是,表面看起来,凤雅烟可远远没有凤雅玲那么坚强。

    波特神秘的笑了笑,这是一种洞察人心的笑容,淡淡道:“战友,我知道你对凤雅玲的感情,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你好好想想吧!在这个世界,雪中送炭永远胜于锦上添花,怜云飞对皇权的野心很可能高于一切的……”

    他的声音忽然停下,整个人也站了起来,低声道:“没想到怜云飞是来找你的,战友我先走,反正明天离开暴风后,我们有很多时间慢慢聊。”

    波特对迎面走来的怜云飞客套地招呼了一句,就走进熙熙攘攘的宾客之中。

    怜云飞在刚才波特所坐的位置坐下,微笑道:“约翰,这几天过得如何?唉,陛下与我在这段时间刚好要招待各国贵宾,冷落你了……”

    怜云飞的声音以及他说话的表情都有着一股推心置腹的味道,尤其语气中内敛的深切关怀,相信普通人得到这样的待遇,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但阿伦只是淡淡一笑,说:“约翰身体只是受了点风寒,没什么大碍,有劳陛下和大人挂心了。”

    怜云飞还待说些什么,一个身穿影月民族服饰的男子大大咧咧地走过来,还拨弄了一下帽子上插着的彩色羽毛,怜云飞顿时皱了皱眉头。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6:47

第七章

    亲王大人并不喜欢这个浓眉大眼的影月代表,粗鲁、不懂礼仪,而且说话还总能说到你的痛处上,南方蛮族就是南方蛮族,选出的代表也是这么不堪,幸好他只是到附近的一张餐桌上取水,并不是冲自己而来。

    只见这位扎斯町先生提起一个精美的玻璃水壶,也不用杯子,直接就提壶灌进自己的喉咙里,还在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漱口声,令本在四周的贵族们慌忙弹开几尺,以示与此人划清界线。

    扎斯町先生好不容易将水咽到喉咙里,立即就发现了附近的怜云飞大人,谁叫亲王大人正睁大眼睛瞪着他呢!

    他哈哈一笑,也不放下水壶,就这么提着水壶走了过来,大声笑道:“亲王大人,你们神龙的舞会太过斯文了,到处都是虚伪的笑声,实在受不了啊!哈哈……”

    怜云飞大皱眉头,低声向阿伦介绍道:“这是影月部落的代表扎斯町,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粗人。”

    阿伦笑了笑,将帽檐拉了拉。

    看着扎斯町走到面前,怜云飞无奈地站了起来,迎了上去,笑道:“扎斯町先生,你永远都是这么爱说笑呀!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位能为我们带来欢乐的先生。”

    扎斯町朗声大笑,说:“亲王大人总是这么喜欢称赞我呀!不过我得承认你说的都是事实。”

    他张开双臂就要和怜云飞做一个友情的拥抱,怜云飞敷衍应对,接着,扎斯町手上那壶清水就在拥抱中溅了出来,将怜云飞的后背溅湿了一小片。

    “啊!真是不好意思,亲王大人,我忘记了手里还拿着这个鬼东西……”

    “没……没关系……”

    怜云飞很有风度的摆摆手,回头向阿伦歉意一笑,接着心里一边咒骂扎斯町一边离开了主殿。

    扎斯町对阿伦笑了笑,不知为何,阿伦竟然觉得这个笑容里暗藏着一份会心和亲切,不过扎斯町显然没打算和约翰修士说上些什么,又大大咧咧地走向了主殿的另一个方向。

    扎斯町这家伙,可真不简单啊……波特看人真有一套!阿伦注视着扎斯町离去的背影默默评价着。

    一对盛装的绝色佳人与扎斯町擦肩而过,其中一个笑后如花,另一个如有层层烟云环绕,这样一对丽人无论走到哪里,往往能成为众目的焦点,但阿伦赶紧将目光移开,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因为其中一位就是唐四小姐。

    唐芸一脸灿烂迷人的笑容,盈盈向阿伦走来,仿佛前几天发生的那场闹剧根本没有上演,她笑道:“约翰先生,这么欢庆的场合,你为何这么孤单独坐于此呢?”

    这小妮子又想打什么主意?阿伦牵了牵嘴角,说:“唐芸小姐,我毕竟是一位修士,热闹并不适合我的个性……对了,唐磺大人呢?”

    提起她的父亲,唐芸的笑容立时黯淡了许多,但很快又恢复灿烂,说:“父亲大人在那边和宋叔叔商量要事……呵,我来介绍,这是我的好姐妹,当今神龙二公主凤雅烟小姐。”

    “很高兴能再次与你见面,约翰先生。”凤雅烟大方地向阿伦打了个招呼,眼眸明亮了少许。

    阿伦只好微笑与对方客套,心中暗暗警惕,雅玲与她关系平平,想必有因,神龙内部现在暗潮起伏,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为好。

    但唐芸丝毫不看阿伦冷淡的表情,热情无限地在一旁坐下,仿佛从未与阿伦产生过芥蒂,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二楼一块落地玻璃的背后,一双美丽的眼睛正将一些她感兴趣的人和事收进眼里。

    当凤慕雪看着疾风代表波特竟然与雷诺代表拜伦站到了一块,而且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不时还举起手中的高脚杯愉快相碰时,她眼神深处蒙上了一层阴霾。

    “咚一一,咚一一”的两下敲门。

    “进来吧!”凤慕雪没回头。

    “母亲陛下,你找我?”凤雅玲推门而进。

    凤慕雪点了点头,说:“嗯,雅玲,你过来。”

    凤雅玲依言走到凤慕雪的身边,在这个角度,恰恰能清楚地看到阿伦和唐芸、凤雅烟坐在一块。

    凤慕雪以平静得毫无波澜的语调,淡淡的问:“雅玲,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凤雅玲怔了怔,母亲可是罕见以这种语气向自己问话的,她正容道:“陛下请问。”

    凤慕雪淡淡道:“雅玲,你是否喜欢约翰?有多喜欢?已经到了‘爱’这个地步了吗?”

    凤雅玲怔了怔,显然没想到凤慕雪竟然会如此开门见山的坦率,她轻轻咬了咬下唇,说:“陛下,女儿此生,非他不嫁!”

    声音虽低,但却有说不出的坚决。

    一阵难堪的沉默。

    沉默间,凤慕雪像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冷冷的问:“雅玲,假若在神龙的皇座与他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会选什么?”

    凤雅玲脸色变了变,稍稍犹豫后,终于回答道:“他。”

    声音低不可闻,仿佛害怕母亲的苛责,但语气仍如先前,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坚决之意在其中。

    凤慕雪冷冷一笑,身躯因为太过震惊而微微颤动,密告说得对,她太过低估凤雅玲对此人的爱慕了。

    她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转身注视凤雅玲,“假如我告诉你,这个约翰很可能来历不明,甚至非我种族,你依然爱他,就算连皇座都放弃,也独爱他一人?”

    凤雅玲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点头道:“是的,陛下,我是这么打算的。”

    “……我有点累了,你先下去吧!”

    凤慕雪并没有半句苛责,但凤雅玲很清晰地从母亲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失望,“抱歉,母亲!无论如何,我都会尊重你任何决定的。”

    “……”

    主殿中心换上了梦幻色调的灯光,令舞会的气氛热烈了不少,但阿伦遥遥看着这些热舞的人们,总觉得所谓真正贵族间的舞会,有着太多的矫柔和造作。

    这时,一个英俊异常的年轻人映进了阿伦眼帘。

    乍眼一看,那个年轻人竟与阿伦有几分相像,尤其头发也是一片深蓝,身穿一袭白衣,在四周都是彩色的世界中,分外亮眼,那纯净的气质,更像一道清泉,游过阿伦的心田阿伦心神一阵颤动,这种熟悉的气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接触过,他几乎可以肯定,此人就是亚瑟,那个在尘封记忆中的童年好友,他的堂弟……

    他向唐芸和凤雅烟告罪了一声,撑起了疲意的身躯,大步就往那年轻人的方向走去。

    唐芸见阿伦说走就走,眼神中闪过了强烈的不悦,但很快又发现了阿伦离开的原因,她恍然大悟,低声对凤雅烟说:“雅烟,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竟然连我也可以拒绝,原来他的爱好不同于常人啊!”

    凤雅烟若有所恩的笑了笑,没有回应唐芸这个惊人的评价。

    “先生,你好。”阿伦叫住了年轻人,微笑打着招呼,为了表示友好,他甚至将帽檐拉高了少许。

    那年轻人回过了头,微笑回应:“你好!”

    “我是天空圣堂的约翰,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叫亚瑟,来自边缘部落。很高兴认识你,约翰先生。”年轻人的笑容弧度大了许多,因为他也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了亲切。

    仍如童年记忆中一般,亚瑟的笑容十分清朗,就像边缘部落九月的晴空,令人感到由衷的愉悦。

    阿伦控制住内心激昂的情绪,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用微微有点激动的声音,说:“边缘部落是一个迷人的地方,有机会我一定要去那里游历一番。”

    “约翰先生,十分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我乐意担任你的向导,带你去看看那一望无际的草原、那雄奇壮丽的山河……”

    亚瑟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和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聊得这么愉快,甚至还可以谈论到一些比较深入的话题,那感觉就像是和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在交谈。

    他毫不保留地向对方分享了这个想法,这令阿伦不由得暗暗地唏嘘叹息,心想,因为你说的正是事实啊……

    当然,他表面上只是这样回答:“命运可以令一些人注定就是朋友,我想,我们的友情从一开始就得到了它的眷顾。”

    这样的回答,又引来了亚瑟一阵愉悦的笑意。

    正当两人谈兴正浓,一个内侍走到了阿伦身边,躬身道:“约翰先生,陛下有请。”

    阿伦只好暂时结束这次愉快的谈话,跟着内侍往二楼走去,心里满满地洋溢着故乡的味道,当某种情怀已经淡忘到几乎记不清它原先色彩时,它再亮丽地再现眼前时,这份感觉分外能给人带来由衷的惊喜。

    阿伦甚至在想,假如我也一直留在边缘部落,是否也能像亚瑟那样,拥有纯净无比的眼神,如晴空一般的笑容呢……

    不过,他很快就停止了这些美丽而不切实际的幻想,面前这条长廊,正布满层层叠叠的阴森杀机,阿伦甚至能清晰地感应到,正有八对冷漠无情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只要他露出丝毫破绽,这些眼睛的主人将破墙而出,使出各自一击必杀的绝技,将自己击毙。

    阿伦认出了这些阴冷的气息,这是女皇陛下周围的影子。

    身前带路的内侍显然并不知情,仍是以不紧不慢的速度走进这条弥漫着死亡的长廊。

    阿伦不动声色,甚至连脚步也保持原来的频率,他知道以现在自己的状态,恐怕连这群影子的随便一击都抵挡不了,但他有可以凭恃的地方,他有一人放倒五百精锐的战斗记录,重要的是,他相信这些纪录是这群影子所知道的。

    只要凤慕雪下达的命令是具有弹性的,那么面前这些杀意完全可以无视,虽然他现在没有绝世强者的实力,但仍有绝世强者的气势和眼光。

    阿伦任由有如实质般的杀气穿体而过,悠然而行,所走出的每一步都恰恰是对方准备出手的方位,眼神冷淡地扫过每一个影子的位置,他充满挑衅性的眼神和动作将对方的气势完全压制了下去,本来阴沉沉的长廊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的光明。

    阿伦推门看到凤慕雪的背影时,心里忍不住轻轻松了口气,刚才假如有谁忍受不了这样的挑衅,那么他现在进来的应该只是一具尸体了。

    凤慕雪缓缓转过了头,看到阿伦毫发无损地走了进来,脸上流露出难以察觉的失望,但也带着理所当然的无奈,她淡然一笑,说:“约翰,过来,坐到朕的身边。”

    “是的,陛下。”阿伦盯着这心机反覆的女子的背影,默默思考着她为何要尝试杀自己的原因,是否有什么事情刺激了她?

    凤慕雪坦然地说:“约翰,不必介怀,长廊上的人是朕安排的,毕竟出使在即,而你身体抱恙,朕只想测试一下你目前的状态,假如你状况不佳,朕也好另外安排人选。不过,你没令朕失望。”

    阿伦心中冷笑,口中却以感动的语气道:“感谢陛下的关心,约翰只是染上了一点小风寒,并无大碍。”

    凤慕雪欣慰道:“那就好,等你完成使命归来,我会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将我认你为儿的喜事公告整个阿兰斯,到那时侯,约翰,你将成为神龙三百年来的第一个王子。”

    阿伦喜道:“深感陛下眷顾之恩。”

    凤慕雪微笑说:“不过约翰,假如,仅仅是假如,你成为王子后,将不能再和雅玲在一起,你又做何选择呢?”

    凤慕雪促狭着眨了眨眼,就像一位慈母正与自己的孩子在开着某个小玩笑。

    但阿伦的脑海顿时清明了许多,他甚至有点明白凤慕雪为何会忽然有冲动杀人的动机了。他默默感应四周,并没有凤雅玲的气息,这说明凤慕雪并没有设置什么特别的圈套,此刻仅仅是为了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阿伦也促狭的眨了眨眼睛,微笑回答:“我选择雅玲,或者,母亲陛下可以封我做个大官,并不一定要是王子的。”

    凤慕雪笑了,眼前这位约翰先生真是了解无赖哲学的精髓。

    她自问已经可以洞察人心,却始终摸不透这位约翰先生内心的真实想法,面对阿伦友善的微笑,她涌起了一阵乏力感,只好微微一笑,柔声道:“朕一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嗯,约翰,我有点累了,你先下去吧!”

    “是的,陛下,约翰告退。”

    纷纷扰扰的舞会结束了,虚荣浮躁的气息仍停留在皇廷的夜空之上,一片落叶飘荡落在水面,随着溪水冲向远方。

    阿伦在这夜做了一个非常甜美的梦,他又回到了童年,在帐篷间与亚瑟追逐嬉戏,轻灵的风声中,景物渐渐朦胧……

    他已经渐渐长大,正带着他所喜爱的女孩,在边缘部落的土地上,骑着骏马,翱翔于无垠的草原之上……

    蓝蓝的天空尽头,曾有他蓝蓝的梦想。

    美梦结束后的第二天清晨,晴空万里,暴风要塞的东城门,狂风正吹得神龙旗帜听听作响。

    出了这道城门,就是一望无际的播多拉平原,无论对于人类,还是兽人,这里代表的都是死亡、绝望和仇恨,无数的鲜血深深地渗进了这片土地之中,这令潘多拉平原仿佛被诅咒了一般,常常有大片大片的土地完全是黑色的焦土,寸草不生。

    但如果从高大的暴风城头上望去,这片黑绿相间的土地,仿佛蕴涵着一股强大的魄力或者说,这是一种蛊惑人心的妖异美丽。

    自暴风要塞建成的那一天开始,人类罕有踏足这东城门之外,因为一旦踏足,等待你的很可能就是死亡。

    而这一天,各国的代表带领着他们的卫队,就这么驰马踏出了东城门,迎着呼啸的风走上了与兽人的谈判之路。

    因为人类与兽人的交涉谈判,被列为各大势力的最高机密,所以,他们的离去并没有任何的欢送仪式,甚至连守城门的卫兵,也只是以为他们是一支敢死队性质的侦察团。

    队伍里只有两辆马车,其中一辆就是为矜贵的约翰修士而准备的,此刻他正半眯着眼睛,感受着车窗外的风,回味着昨晚那个久违了的甜梦。

    缪诺琳驰马来到了神龙的队列前,说要拜访约翰修士,神龙为约翰安排的卫队立即让出了一条道路,缪诺琳从中而过,然后轻轻一跃,已在行进中跃进了阿伦的马车之中。

    “小师妹,早啊!嗯,今天天气不错……”阿伦冲缪诺琳笑了笑。

    缪诺琳勉强一笑,问:“感觉好点了吗?阿伦……”

    “好很多了,力量也恢复了不少,也不那么怕光了,”阿伦活动了一下脖子,说:“我开始有点怀疑,这一次的急病是突发性,就像一场过云雨,很快就雨过天晴。”

    缪诺琳打量着阿伦的神色,淡淡道:“阿伦,你不要故作豁达了,我就是担心,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阿伦笑了,说:“小师妹,为何一大早就来刺激我了,该不会是嫉妒我有马车坐吧!哈……”

    缪诺琳终于笑了笑,但马上又沉下脸,淡淡的问:“凤雅玲知道你去执行这个该死的出使任务吗?”

    “她应该不知道。”阿伦摇了摇头,“凤慕雪想必也不会告诉她的。”

    “那你觉得她知道后会有何反应?”缪诺琳倒了一杯椰子茶,慢慢喝了一小口。

    凤雅玲知道后?她大概会先去问女皇陛下自己的下落,了解自己的使命后,会质疑她母亲的目的,甚至还会引来一场不大不小的争吵,接着在心里埋怨自己,然后接下来的日子还将会在月色下牵挂自己……

    缪诺琳注视着阿伦的神色,冷然道:“阿伦,不要把事情想得太过美好了!凤雅玲或许是真心喜欢你,愿为你付出一切。但神龙皇廷呢?谁都希望能招揽到能力超凡的强者,但一旦这个强者的能力远远超出了想像,超出了他们可以掌控的范围,那么当权者就会毁掉这个强者……”

    她顿了顿,接着说:“出使之前,神龙皇廷许给你种种美好承诺,阿伦,你是不是为了凤雅玲,就相信了这些谎言,让爱情蒙蔽了你的眼睛,还是存在什么侥幸心理,希望能行险博得他们的信赖?……哼,别那么天真了!不出意外,神龙皇帝已经布下种种陷阱,假如你能从谈判中平安归来,这些陷阱将一一为你打开!”

    阿伦为之默然,缪诺琳已经是第二次向他说出类似的话了,这确实包含有缪诺琳对他的深切关注,同时也有一定的私心在其中,假如阿伦能和神龙划清界线,那么就很有机会和缪诺琳站在一起了。

    良久后,他才说:“小师妹,你所讲的,我都有想过,但我愿意出使的动机,并不单单是为了爱情……”

    缪诺琳注视着眼前这张清秀俊雅的脸孔,缓缓地叹了口气,从童年时想像中那个冷酷无情的恶魔英雄,到后来矛盾至极点的边缘者,再到现在这个为了爱情愿不顾一切的情深人……

    她有点开心,因为她离阿伦真正的内心又近了一步,但也有点失望,因为这段爱情的女主角并不是自己。

    她长长叹了口气,说:“算了,阿伦师兄,什么都不用再说了,等出使归来再谈吧!无论如何,很高兴能一路与你同行。”

    “小师妹,我也是这么想的。”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6:52

第八章

    入夜后的风声,尖锐得有点刺耳,仿佛是潘多拉平原上千年累积的冤魂的低泣声,听久了会让人毛骨悚然。

    在几座小山丘的西面,人类出使团扎营休息。

    这一夜,人类各个势力的代表们进行了一次会晤,主持人是凤凰城的代表歌德。在资料上,他只有三十来岁,是当今凤凰城城主的胞弟,贝里安的叔叔,但实际看起来,他仿佛已经有七、八十岁的年纪,花白的头发,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厚厚的银框眼镜,说话慢悠悠的,听着就让人难受。

    波特在阿伦耳边低声评价:“这家伙每一刻都像是要准备断气,但永远在下一刻都仍在呼吸。”

    会议室十分简陋,只是在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帐篷之中,然后随便摆了一张矮桌,大伙围成一圈,就由歌德先生慢吞吞地致会议开幕词了。

    “在座诸位尊敬的先生们,这次人类与兽人谈判,我们光荣地获得了代表全人类的权力,我谨代表在座诸位,向各国的领导者表示衷心感谢!也向我们自己衷心的祝贺,因为我们获得了全人类公民对我们的信任!”

    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在座众人大多是桀驁不驯之辈,一个个面面相窥,心想各自高层怎么会指定此人担当领导者的,就是因为他够成熟稳重,擅长说废话吗?

    歌德很满意地点点头,又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随着我们各国关系的不断加强和外交体制的日益完善,我们才能获得这个光荣的任务,我,歌德,十分高兴能成为这次出使团的临时指挥!”

    他又再停顿一下,不过这一次,连稀稀拉拉的掌声也欠缺了。

    缪诺琳在另一边向阿伦低声说:“在不恰当的场合进行公开演讲,切勿停顿太久,如果没有掌声,那将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眼前就是一个人版,哈!”

    阿伦不禁牵了牵嘴角,无趣的旅程中,这家伙算是有趣的插曲了。

    歌德见眼前这些人姿态各异的盯着自己,他面不改色,顶了顶眼镜,又继续说下去,“这一次人类的联合出使,像征着……”

    “喂,那个谁谁谁,你有完没完啊!直接说重点吧!”扎斯町的大嗓门很不礼貌地打断了歌德先生。

    歌德怯怯地看了一眼扎斯町,发觉对方粗线条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孔武有力的类型,声音更低更慢了,说:“既然这位先生如此提议,那…那我们直接说重点吧!首先,我们该先相互认识一下吧……这个,我叫歌德,来自凤凰城,醉心于太古诗歌的研究,曾出一本古文集。”

    众人都笑了,不少人还作出了晕倒的姿势,对于出使这样一次谈判,谁会在意同伴曾经醉心于什么古文学。

    “我叫黑斯克,来自冰风家族。”黑斯克的脸色比以往任何一次见面都要阴沉,可以想像他被冰风统治者推到这个位置时,内心的不满和愤怒。

    “我叫亚瑟,来自边缘部落。”亚瑟清朗的微笑将黑斯克的阴冷冲淡了不少。

    波特打量着此人,在阿伦耳边轻声评价:“这家伙真行,好像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笑眯眯的,可是笑容又能做到一点都不造作。”

    阿伦点了点头,这时缪诺琳已经介绍完了,于是他站起来自我介绍,“我叫约翰,代表神龙帝国。”

    神龙竟然叫一个外族人作为外交代表,这是一件十分耐人寻味的事情,但没有人质疑什么,甚至没有人将这种质疑放到脸上。

    “波特,疾风家族。”

    “我叫保罗,代表自由天堂。”

    保罗,曾在自由天堂的军事节上与阿伦和扎斯町见过,还曾一起下过一盘仿真战棋。在自由天堂新一代当中算是最杰出的一个,但天堂长老会并不喜欢此人我行我素的性格,于是这一次就派他来担当外使。

    “我是扎斯町,来自影月部落。”

    这一把大嗓门为众人的自我介绍作了一个完结。

    众人相互打量,然后暗暗掂量着对方的份量。

    歌德很有长者威严地环视了一圈,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的纸,珍而重之地在放到矮桌上平铺开,虽然皱巴巴的一片,却是一张地图。

    “从大家简洁的自我介绍,就知道各位都不是啰嗦的人,那我会尽量迁就大家的习惯,简单说说这次的行军路线……”


    歌德又再啰啰嗦嗦地说了起来,但在场众人几乎没有一个去特别重视他的话,不过人人都凑前了脑袋,显然这幅地图本身会比较有价值。


    阿伦也凑前了少许,注视在那地图上,一条细细白线横在地图的一侧,上注“暴风山脉”,而它的东面,就是一大片陌生的地形,上面详细注着哪里有湖泊,哪里有山峰,哪个位置又有小山脉。

    保罗忍不住赞叹道:“天啊!假如这幅地图是真的,那么它的军事价值简直是无法估量啊!”

    潘多拉千年来罕有人类踏足,对这片充满绝望血腥的土地,人类的认知少之又少,派出去的斥侯、侦察员能回来的十中无一,对这个平原的地形,人类暂时只能绘制出简单的地图,现在忽然看到这么详细的地图,众人的惊叹可想而知。

    歌德对于保罗的质疑,显然有点不高兴,他微微提高了声量,说:“当然是真的,因为这地图是兽人绘制的!”

    兽人绘制的地图!众人抬高了头,盯着歌德。

    歌德正容道:“这一幅地图的最原始版本是从一个暴风猎人手上高价购买过来的,然后是我亲自把它翻译成人类语言,再找专家临摹了三份副本,现在这幅是其中一份。”

    扎斯町惊叹道:“你竟然懂兽人语?”

    “当然!”歌德满脸的自豪,“我是兽人语的专家,为了深入研究这种语言,我还曾在暴风山脉里待过几年。”

    看着这位弱不禁风,随时都可能倒下的小老头,他竟然可以在暴风山脉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待过几年,人们一边思考着该相信他几成,一边用重新认识的目光打量着他。

    不过既然能成为凤凰城的代表,还能被指派成为这个出使团的领导,相信能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众人想到这,对歌德的话不由得又多信了几分。

    缪诺琳沉声问:“歌德先生,如果资料没错的话,你应该只有三十八岁吧?”

    歌德说:“对,没错。”

    缪诺琳说:“那为何,你的长相……”

    歌德自信的微笑说:“岁月爱在我们脸上留下痕迹,我只是长得比较成熟罢了。”

    波特在阿伦耳边低笑着评价,“原来苍老和成熟之间的界线是十分模糊的。”

    阿伦笑笑回应:“过分成熟等于苍老,轻度苍老等于成熟。”

    “……”

    对于四周的嗡嗡细语,歌德双手举了举,说:“诸位,我们正身负着神圣的使命,还是重新回到正题吧!继续说说我们的行军路线。”

    他用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说:“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沿着这条红线前进……”

    “……”

    歌德擅长于冗长而无趣的分析,经过代表们的多次提醒后仍改不了这个习惯,不过,会议还是终于在两小时后结束了。

    人们本以为这将是一个平安的夜晚,但下半夜,令人感到不安的事情却发生了。

    “啊一一”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夜空,在播多拉诡异的土地上,显得分外凄厉。

    尖锐的叫声过后,整个出使团营地顿时沸腾了起来,有敌人夜袭,还是个别士兵的特发事故?

    各个卫队的队长立即开始清点人数,代表们疑惑地四周察看。

    当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时,各自值班的卫兵都说自己的营地并无异样,咬定是从其他营地发出来的。

    各个势力派出的卫队人员共八百一十九人,平均每个势力约一百人,但这些人全部是各个国家里最精锐的士兵,到底是什么事令此人惊慌失措,以至惊叫呢?

    代表们的脸色并不好看,因为这样的惊叫声很可能代表的就是死亡。

    毕竟全部是精英,清点人数的效率十分高,五分钟后,卫队队长分别来到各自的国家代表面前。

    “神龙卫队一百三十五人,全员到齐,无一人异样。”

    “雷诺卫队一百二十六人,全员到齐,无一人异样。”

    “冰风卫队一百零五人,缺席一人,搜寻中,其余人等无异样。”

    黑斯克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自负武技出众,但竟然在自己的营地发生事故,他还懵懂不觉,更何况他这次带来的可是他的皇牌亲卫队。

    “少一人还好,如果一个都没少,那才是最可怕的。”扎斯町喃喃的说了一句。

    但这刚好就让黑斯克听到了,他不禁怒目看向扎斯町,愤然道:“扎斯町先生,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扎斯町像是完全感受不到黑斯克的愤怒,仍是以无所谓的语调说:“我只是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啊,你不用这么激动吧?况且依我看来,凶手正是想找我们当中最弱的先下手。”

    “你……”旧恨新怨,黑斯克眼睛里闪过杀气,手已经按到了剑柄上。

    歌德先生连忙缓和气氛,说:“大家请冷静,冷静……”

    亚瑟也说:“两位,我们现在是同舟共济,千万不要因口舌之争伤了和气。”

    “……”

    阿伦似是无视这两人间的火药味,平静道:“黑斯克先生,我们应该立即问问冰风今晚的当值卫兵,还有和失踪卫兵同睡一个帐篷的士兵。”

    “……好。”黑斯克渐渐冷静下来,狠狠地瞪了扎斯盯一眼,才往自己的营地走去。

    失踪人员没能寻找回来,极有可能成为这次出使团死亡名单里的第一人,冰风这夜的当值人员以十分肯定的语气说,一切根本没有异样,他所听到的尖叫声是南面传过来的,而南面的雷诺当值卫兵又说是西面传过来的,西面的疾风卫兵又指向了北面……

    更为诡异的是,和失踪者同睡一个帐篷的士兵们,全部感觉不到任何异样,他们被惊醒后,也是认为那声尖叫是从别的方向传来的,根本不知道身边已经少了一同伴。

    人类各个代表面面相窥,能做到让人产生幻听,同时又神不知鬼不觉掳走一人,难道是鬼魅所为……

    在深夜的寒风中,远处传来了皮鞭抽打那个冰风失职卫兵的劈啪声,回想起先前那一声尖锐的惨叫,大多数人心中都掠过了深切寒意。

    在一场没有什么结果的讨论后,众人只好加强了各自的防御体系,勒令士兵们继续休息,明天照常赶路。

    人类代表们带着满腔的疑虑,纷纷走回各自的营地。

    波特向阿伦打了个眼色,阿伦会意,在神龙营地转了个圈,又重新回到了中心区域的篝火旁,波特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篝火在劈里啪啦的燃烧着,波特已经挥退了在中心区域值班的卫兵,自己亲自往篝火里添加着干枝。

    阿伦在他身边坐下,波特拍了拍手上的烟尘,递了根烟给阿伦,就拿根松枝点上火,为阿伦将烟点燃。

    两人在沉默中抽了半根烟,波特才缓缓说:“我说战友,你现在力量只有平时的几成啊?”

    阿伦苦涩一笑,他知道这样的事瞒不过波特,直言道:“只有两成不到,不过已经比昨天的情况好很多了。”

    波特捏了捏眉心,喃喃道:“怪不得先前你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阿伦眼皮跳了跳,沉声问:“战友,你是怀疑这事是我们出使团的人干的?”

    波特说:“这是最坏的打算,毕竟我们营地里起码有三个绝世强者,外来者想进来动手,都是一件相当有难度的事情……战友,你的看法呢?”

    阿伦弹了弹烟蒂,忽然奇峰突起地问:“战友,假如你来单独办这件事,能做到凶手那样吗?”

    波特踩灭了烟头,对于早已经思考过的问题,他很快就能作出回答:“我可以令所有人在瞬间产生幻听,尽管那会耗费大量的魔力,但我无法同时将人掳走。”

    阿伦点了点头,说:“战友,对于我来说,假如我战斗力完整的话,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掳走,但无法令所有人同时产生幻听。”

    波特眼睛闪过锐芒,说:“战友,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两个人干的?一个天生的杀手,加一个强大的幻术师,甚至掳走人的时间,和发出尖叫声的时间,也有可能并不是在同一个瞬间发生的。”

    阿伦沉声说:“对,大概是这样,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同一个人干的,但这个人既具备有强大的武技,也要精通幻术。”

    波特为之苦笑,说:“魔武双修吗?世界上很难有这样的人存在吧!天分优如你我,也只能在一个领域里发展,毕竟,同时做两件事,往往会等于两件事都没有干。”

    阿伦笑了笑,说:“我们先进行这样一个逻辑假设,有一个或者两个这样强大的敌人,他或他们,要令这个出使团所有人都产生恐惧,以至心绪不宁,对人对事都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大概就会像半个小时前那样干了,而且这只是一个开端,相信未来的几晚,他每晚都会干一票,直到大部分人都为之崩溃为止……”

    两人对望了一眼,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除了越来越凌厉的风声,就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劈啪声。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6:59

第九章

    接下来的几晚,所有预料的不幸都在不幸中发生了,每个晚上都失去一个士兵,尖锐的惨叫声均匀地分布在每一个营地之中,但每个人都误认为叫声是从另一个方向传出的。

    整个出使团人心惶惶,士兵们都担心下一个受害者将会是自己,每当进入黑夜,漆黑深处中就仿佛有一张血盆大口正狰狞地张开,随时吞噬掉一个生命。

    恐惧来源于最大的未知,那如鬼魅一般的隐性杀手将恐惧深深地种植进这个出使团当中,而对于出使团当中的某些强者而言,这是另一个强者对自己的嘲弄和侮辱。

    自从影月营地也发生意外后,扎斯町再也坐不住了,他破口大骂,那惊人的嗓门简直可以惊动夜晚当值的天神,整个潘多拉平原上似平也回荡起他飞扬跋扈的叫骂声。

    正是因为扎斯町的提议,各国代表们也加入了值夜的行列,八个势力代表分成四组人,轮流在营地里巡逻。

    出乎有些代表意料的是,在人类世界里毫无名气可言的约翰修士,竟然成为了最热门的搭档,无论是拜伦王子,还是波特,再到扎斯町、亚瑟,都希望能和他分在一组当值。

    最后只能抽签决定分组搭配和值班时段,拜伦、波特他们的希望都落空了,约翰修士竟然和歌德先生分成一组。

    这一夜,是代表们开始值夜的第一个晚上。

    营地的分布已从刚开始的松散型,到现在的密集型,已经完全按照真正行军来布置,假如是普通敌人来袭,基本可以做到牵一发而动全局。

    扎斯町和自由天堂的保罗值第一班,在交班时,扎斯町沉声交代:“你们要密切注意东北角,那里曾经出现过杀气,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已经不可能逃过我鹰集般的目光。”

    阿伦点了点头,再看向保罗,保罗却耸了耸肩,表示对此一无所觉。

    此时的阿伦,状态已逐日恢复,基本已经回复了平日六成的实力,但还是明显对阳光不适,在强烈的阳光下,他就算对上一个普通的高手,也不能轻言取胜。

    幸好,现在这是夜晚,他一边驰马与歌德在营地间缓缓前行,一边将注意力分散向营地的每一个角落,只要有些许风吹草动,他相信自己都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当然,歌德先生仍是保留着喋喋不休的习惯,啰啰嗦嗦的向阿伦阐述着一些平原夜晚里,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一些凶杀案例。


    不过对于歌德而言,阿伦确实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听众,他非但能安静地聆听自己含糊不清的声音,偶尔还能评价一两句。

    漆黑的夜空忽然闪了一闪,刹那已经变作白昼,整个世界光明一片,但只在眨眼间,一切又回复了正常,夜空仍是夜空,只有几粒星星稀疏地分布其上,四周仍是漆黑一片。

    令人不寒而栗的瞬间幻觉令阿伦立即停下了马,歌德回过头问:“怎么了,约翰修士,这个案例太过血腥暴力,令你感到了不安……”

    阿伦举起了手,阻止歌德继续把话说下去。

    他侧耳聆听着,本是猛烈的风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又以更为凌厉的势头刮了起来,这虽然只是极短盼间里的变化,但阿伦还是敏锐地发觉到了,精神和力量的根源全部自东南方而来。

    他从马鞍上纵身跃起,落地已在几丈以外,接着就像一根绷紧了的弹簧,“嗖”一下就弹射了出来,直往东南角射去,喉咙中更是发出一声如蜂鸣一般的示警,将营地里所有的强者全部惊醒过来。

    东南角,自由天堂的营地中,一道漆黑得几乎和夜晚融为一体的魁梧影子,刚刚从其中一个营帐里跳出,腋下还夹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士兵,但四周寂静一片,对此毫无所觉。

    年轻的保罗将军接到示警声,从自己的帐篷里冲出去时,那影子已经到了营地的边缘,他全速追了上去,才没跑几步,身边又是一道灰色的影子闪过,速度之惊人,甚至比那道黑影还快上几分。

    保罗立即醒悟,这道灰色影子是约翰修士,要是敌人的话,恐怕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魁梧的黑影似是感受到身后强大的压力,也加紧了脚步,但紧追在身后那人竟然越跑越快,只在呼吸之间,已来到身后十步范围,一片由深至浅的蓝色光带更是无声无息地将他笼罩在其中,整个大地仿佛震动了起来,地面龟裂出一道道巨大的裂痕,熔岩自裂痕中狂涌而出,但这些熔岩并非常识里的血红色,而是完完全全的蔚蓝一片,这种本来空灵的颜色,此刻在他眼中看来,诡异无比,每道自深渊喷射而出的蔚蓝熔岩仿佛都冲自己而来,能将生命吞噬其中。

    他心底明知这是幻觉,还是忍不住冲天而起,避开那些诡异的色彩,口中一声低吼,耳边立即响起了地域小兔们的哀鸣、恶魔们的咆哮,仿佛是自地面的裂痕中传出,又像是在他耳边响起。

    黑影心神大凛,身后追逐他的是一位罕见的强者,单凭压力已经令他幻象丛生,该死的老黑巫为何还不出手?

    他眼看身后那人已经追到近在咫尺的位置,终于果断地抛弃到手的猎物,将腋下的士兵一把掷向阿伦。

    阿伦刚要挥出的拳头立即收了回来,一把卸去了强大的冲力,顺势就把仍在昏迷中的士兵轻轻放到地上,脚步却没作丝毫停留,继续向黑影紧贴而去。

    那道魁梧的黑影见眼前幻象消失,耳边的魔音暂停,身形又重新紧贴地面,以疯狂的速度疾冲而去,这一次他抛弃了那士兵,速度更为迅捷,无奈身后的阿伦最大的强项正好也是速度,只在眨眼之间,又重新追至他身后,拳头从灰袖中重重轰出,直朝黑影的背心轰去。

    已经逼至眼前,黑影只好仓促地转身应对,右手化刀,向拳头切去,想破去拳风,然后借力远遁,但令他震惊的是,拳头上竟然半点力气都没有,轻飘飘的如同棉花一片,黑影赶紧收力,要不然对方只要身影一侧,那他全身要害都将让给对方,谁知道就在他收力的刹那,拳头上的力量就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汹涌而来。

    黑影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形,就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往远方飘射而去,一口淤红的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他心中涌起一阵惊骇,敌人对力量的运用已经到了神乎其技的境界,幸好其力量本身并不算强大,要不然刚才那一拳足够令他失去行动力。

    阿伦踏地而起,就这么顺着黑影的飘射轨迹,紧紧追了上去,后发先至,正要再补上一拳,将这个该死的暗杀者给生擒时,周围的空间竟然停顿了刹那,接着眼前一花,孤清的潘多拉平原已然消失,他竟然正漂浮在一片雪白的云海之上,远方更是传来了阵阵嘹亮的圣诗朗诵声。

    阿伦心中一惊,暗叫:不好,我中幻术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云海顿时敛去,眼前一花,阿伦整个意识也变得模糊了起来,他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一片炽热的沙漠上,几头秃鹰正在他头顶的高空上盘旋着,不时发出几声刺耳的鸣叫,一阵狂风刚好刮过,地上的沙粒也原地舞动了起来,他心里紧了紧,茫然道:我怎么回来了,这不是飞龙沙漠吗?老师呢……

    心神又一次恍惚,眼前的黄沙和秃鹰已然退去,阿伦趴在了童年受训的绿洲上,耳边正响着东帝天严厉的训斥声,他艰难抬起头,只见东帝天熟悉的身影正立在眼前,还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怒斥道:“你再学不会,昨天你在沙漠里看到的骸骨,就是你明天的结局!”

    阿伦感到自己的意识更模糊了,仿佛一切一切,都重新倒流回了当年,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不过是昨夜里一场悠长的梦,其实在真实的世界,他仍在飞龙沙漠,仍在被一个魔鬼虐待着。

    东帝天的巴掌由小变大,重重地扇在阿伦脸颊上,剧烈的疼痛刺激着阿伦的神经,一切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这一阵裂痛才刚刚升起,东帝天的巴掌再次接近,不过这一次是扇向阿伦另一边脸颊。

    但叫东帝天震惊的是,他的手掌竟然被阿伦牢牢地抓住了,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阿伦舔了舔嘴边逸出的鲜血,茫然的神态渐渐从脸上消失,冷然道:“对不起,幻术者,我老师是从不打脸的!”

    “呀一一”一声尖锐的鸣叫,东帝天的面孔慢慢淡化,变作另一张扭曲的丑脸,他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接着,他的身体和整个绿洲迅速黯淡了下去,直至消失。

    可惜阿伦并不懂幻术,要是换作波特,能发现对方的真身,就可以顺着幻术通道,进入到对方的精神世界,用同样的手段,置对方于死地。

    幻术消失,阿伦才发觉自己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先前追逐的那道黑影已经不知去向这时,身后传来了阵阵人声,遥遥已经能听到扎斯町的吐喝,援军终于到了。

    阿伦轻轻松了口气,幸好自己的精神世界习惯于自我封锁,要是那个幻术师再厉害一点,将幻术地点布置在当年那个飞龙沙漠的黑夜,在惨案发生前的一夜,他怀疑自己还能不能脱离出来……

    阿伦漂亮地露了一手,大大地振作了人类出使团的士气,救回来的士兵安然无恙,那证明如鬼魅一般的杀手并非不可战胜的。

    而且,那一夜过后,鬼魅杀手也没再出现,显然不再像前几晚那样目中无人,不敢再随意进来收割生命了。

    当波特和缪诺琳问起当夜具体情况时,阿伦的评价是:鬼魅暗杀者或许具备有相当高明的暗杀技巧,但他本人只具备有绝世强者边缘的实力,可怕的是他的搭档,那个幻术师可以瞬间破进自己的精神世界。

    缪诺琳没说什么,但波特眼中闪过热切的光芒,这是一个幻术师遇到强大同行时的表情不管如何,连环夜杀人事件终于告一段落,尽管摸不清暗杀者所代表的势力,但人类出使团离烈阳湖,是越来越近了。

    这些天来,缪诺琳和波特经常会找阿伦来讨论一些政治经济上的问题,阿伦真怀疑两人是否达成了某种协定,因为他们任何一个与阿伦讨论的时侯,从不避忌另一个的出现,到了现在,已经可以三个人坐下来好好讨论了,就像他们相互之间也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

    与他们相同的是亚瑟,他也很喜欢找阿伦谈话,但与他们不同的是,亚瑟从不谈及政治方面的问题,他喜欢的话题是各国风土人情,从自由天堂的音乐到影月部落的宗教信念……阿伦也没让他失望,每一次,他都在谈话过程中获得一段·俞决的时光。

    最近几天旅程的风平浪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对人们的麻痹。

    烈阳湖,潘多拉平原上的著名湖泊。

    人类出使团来到这个谈判约定地点时,刚好是正午,猛烈刺目的阳光狂放地倾洒在大地,也倾洒在烈阳湖之上,这令整片湖泊金光闪闪一片,夺目绚丽,甚是耀眼。

    但人类代表们的目光更多是注意在兽人的军营上,兽人的双色战斧军旗正高高矗立在营地边缘,迎风狂舞,下面的营地整齐有序,星罗棋布地一直延伸到大地的尽头,隐约还能看到不少兽人士兵正在营地间的空地上操练着。

    “他……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啊?!”保罗不由得回头对比了一下自己这个人类出使团,失声惊叹道。

    黑斯克阴冷道:“起码有三万人!”

    波特淡淡评价:“大概是兽人边防军也来了。”

    终于到达任务目的地,但众人并无半点欢欣之色,兽人所谓的谈判团竟然出人意料的强大,假如一个不好,他们随时有可能被掩没在兽人的洪流之中。

    阿伦藉着一辆马车来抵挡阳光,将自己隐藏于阴暗之中,尽管身体微微感到不适,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观察能力,他插口说:“下面每个帐篷,无论大小,都会插上一支小白旗,这意味着什么?”

    在面前这个色彩杂乱的世界,再加上兽人人数给他们的冲击,对于这个近乎盲点所在的小白旗,很多人是无法发觉到的。

    阿伦的问话又引起了一阵小小的疑虑声。

    但回答阿伦问题的人竟然是歌德,他缓缓道:“这是代表着,兽人军队里有一个高级将领死亡了,因为是自然死亡,所以他们使用的是小白旗。”

    有兽人将领刚好死了,这代表兽人们的情绪正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令代表们的心态又蒙上一层阴霾。

    亚瑟笑了笑,说:“最起码,他们没在阵地前布下防御工事,从某种程度上讲,也算是一种友善的表示了。”

    他的语气沉稳、乐观,说得也在情理之中,多少降低了人们的紧张心情。

    这时,兽人营地中驰出十余骑,往他们所在的小山坡奔来。

    为首竟然是一名异常瘦小的兽人,他瘦小的程度已经令他看起来不太像一个兽人,反倒更像一个人类了,但他脸上青蓝的鳞片和宽大的嘴巴,却在提醒着人们,他确实是一个兽人。

    “我还以为兽人都比咱高两个头以上才算正常呢!”扎斯町喃喃评价着。

    歌德缓缓解释道:“这是兽人帝国里安图族的人员,他们本来一直处于兽人的奴隶阶层,但在二十年前兽人皇权争斗中,安图族出了大力气,立下了功劳,所以,他们现在处于仅次兽人本族的一个贵族阶层,安图族大多族人都精明、善战,缺点就是他们人数相对而言,实在太少了……”

    阿伦不禁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这位凤凰城的歌德先生对兽人的认知还真不是一般的丰富啊!

    缪诺琳插口评价道:“假如安图族派人潜伏进人类世界,只要植皮手术足够成功,想必他们很容易混在人群中,也很难被人发现啊!”

    歌德点头同意道:“嗯,确实如此。”

    波特也道:“同样角度,假如人类混进兽人的安图族,想必也不是件太过困难的事情。”

    “……”

    扎斯町忽然爆了一句,“歌德先生啊!我看着看着,觉得你和那个安图族的兽人体形蛮像的,该不会你其实是个兽人间谍吧?”

    歌德愤怒地瞪了扎斯町一眼,但还没来得及发作,兽人的使者已经来到面前。

    双方分别以各自种族的礼仪下马行礼,接着,为首那位安图族兽人说道:“各位自西方而来的人类朋友,你们好,我是杜汉,代表全体兽人欢迎你们的到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这个叫杜汉的兽人竟然操着标准的人类语言向他们问好。

    歌德也走前一步,温和地说:“兽人朋友们,我是歌德,代表人类出使团向诸位表示敬意。”

    双方简单的互相介绍过后,杜汉直接进入了主题,说:“人类朋友们啊!这一次,我们兽人帝国是带着和平的意旨而来,但无奈昨晚发生了一场悲剧,我们范塔尔老将军忽然逝世了,他也是我们兽人这次和平谈判的首席代表,所以本该立即进行的谈判,还有我们兽人对人类朋友的欢迎仅式,都只能押后到明天进行,望各位人类朋友们见谅!”

    兽人杜汉的语气十分得体,温文中带有几分真挚的歉意,其中还包含着一些对逝者沉重的哀思,作为一个外交官,他火侯把握得相当不错,如果闭上眼睛听他谈吐,还以为他是人类某国的外交大使,而不是传说中粗鄙不堪的兽人。

    歌德先生也以他习惯的冗长语气沉重地哀悼了一番,尽管这位范塔尔老将军他素未谋面杜汉显然被歌德先生的言辞所感动了,他道:“人类朋友们啊!老将军的哀悼典礼正在军中大营里进行着,如果你们乐意前往表示哀思,我想老将军的在天之灵,一定欣慰异常。”

    阿伦等人面面相窥,几乎同时在心里咒骂了歌德那白痴老头千百遍,没事说那么煽情干什么,现在人家提出这样一个激请,你拒绝就是一种表示敌意的不敬了。

    歌德也知道问题严重了,但他骑虎难下,苦着脸道:“这是我们最大的荣幸,杜汉先生,请你在前面带路吧!”

    “……”

    于是,杜汉等十几个兽人在前领路,阿伦他们八个人类代表卸下武器后,便在后跟随,而人类出使团的士兵,就只能暂时留在小山坡上驻守。

    兽人无垠的营地前,已经远远就能看到兽人卫兵们正用又圆又大的眼睛瞪着阿伦他们,眼睛里都像正在喷火那样,满是仇恨的炽热火焰。这是种族间一点即燃的仇恨,正如人类一样,这一段千年仇恨,也已经深深地烙印进每一个兽人的脑海里。

    一路走进兽人营地,随着渐渐深入,遇到这样的目光也越来越多了,甚至正在操练的兽人队伍也会停下来,用同样炽热的目光盯着这群陌生的人类。

    阿伦真怀疑假如有哪个兽人振臂一呼的话,那么千千万万的兽人就会一涌而上,将他们这八个人撕成碎片。

    波特在阿伦耳边喃喃抱怨:“真见鬼,来之前,我真该写定一封遗书的……”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7:06

第十章

    随着渐渐深入,走了将近十分钟的路程依然没到中营,阿伦他们终于明白,这不单是兽人的边防军,里面还有大量兽人帝国境内的正规军,原先估计的三万士兵,现在起码翻了一翻,不过这仍然是保守估计,他们丝毫不怀疑假如这支军队去攻打暴风要塞的话,肯定能为神龙的首都带来相当大的麻烦。

    缪诺琳驰马与阿伦并肩而行,低声道:“阿伦,假如他们用剑指着我们去攻打暴风要塞,哪怕我们不出手,只是在城楼外站一站,肯定对人类世界造成相当大的精神打击,毕竟人类里罕见外族叛徒……”

    阿伦苦笑回应:“那我们只能保佑这位兽人将军真的是死翘翘了,假如兽人原本有这样的计划,那也不得不取消……”

    “好,一起来诅咒他吧……”

    阿伦回头一望,已经看不到人类出使团在山坡上的卫兵,这说明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超出了他们可以观望到的地平线之外,同时也能渐渐看出兽人军队的真实数字,然而,这数字本身恐怕已经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地步。

    阿伦知道他们已经走近火山口,因为四周的兽人士兵越来越高大结实,但大多目不斜视,偶尔有看他们这一行人类的,也只是用眼角瞥了瞥,将深切的仇恨克制得十分好。

    一条洒满了白色花瓣的道路前,杜汉用手势表示要步行了,他带头就走上了这条铺满白花瓣的道路。

    人类代表们纷纷下马,跟着他走上这条不知道还能不能走回头的道路。

    路上两边整齐地立满了特别高壮的兽人士兵,他们腰上系着白带,眼睛直直瞪着前方,仿佛雕塑一般,根本没看到这群陌生人类。

    长长道路的尽头是一座装点上白花的巨大帐篷,帐篷四周每隔五米就跪着一个兽人萨满,口中喃喃地念着什么咒文。

    波特凑到阿伦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看来我们的诅咒有效果,那个老兽人是真的死掉了,不然用不着搞这么东西来愚弄我们。”

    阿伦点点头,表示同意。

    眼看大门就在面前,阿伦发现周围同伴们的表情都变了,一个个抿紧了嘴,仿佛在尽力控制着泪水,头微微垂下,乍看下表情真是蕴涵着无尽的悲戚,就像是他们的至亲离开了人世,而不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兽人。

    其中以波特和缪诺琳表现得最为出色,阿伦怀疑他们是否在自由天堂的歌剧班里参加过专业培训,他们轻轻抽着鼻子,任何旁人看到这一幕,丝毫不会怀疑下一刻他们随时会嚎淘大哭。

    亚瑟的表现相对就差了许多,但他也能完全收敛起灿烂的笑容,像众人那样微微垂头。

    表现最差的,算是扎斯町了。他咬紧了下唇,那副表情更像是很想大笑一番,但不得不控制住自己,和波特、缪诺琳相同的是,他也随时有可能释放情绪,不过不是哭泣,而是狂笑。

    阿伦忽然间也有了想笑的冲动,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他的表情也迅速转变,变得布满了悲伤的阴霆,就像是一个游子归家,看到故人已逝的深切悲痛。在踏进大帐篷的刹那,他掀开了那顶连衣的布帽,整个人完全沉浸在巨大哀伤当中,令任何一个观者都为他的悲伤而感到心碎。

    帐篷里的空间异常宽敞,两边站满了腰缠白带的兽人将领,中间摆放着老兽人将军的灵框,一个高级萨满正捧着一本厚得可以砸死人的经文,用低沉的语调朗诵着,兽人的悼文飘满了整个空间。

    杜汉走向灵框左侧,向一个兽人高级将领低声禀告着什么,那个兽人看了看阿伦这行人,显然被他们的表情感动了,用力地点了点头,向他们表示深切的谢意,阿伦等人只好微微躬身,向这位兽人表示一定的敬意。

    阿伦偷偷看了看四周,发觉其他兽人将领的目光友善了许多——因为这群人类的悲戚是如此的真实,看来老将军的威名善战足以撼动这些渺小低贱的人类啊!

    波特与阿伦站得更近了,他以极为悲戚的语调,甚至微微抽噎着说:“我说战友,我好想哈哈大笑,然后召唤出一个大火球,把这群家伙全部干掉啊!呜呜……”

    阿伦也以极为悲戚的语调回应:“战友啊!假如你的火球能把方圆十里的兽人全部干掉的话,我会鼓励你这么去做的,呜呜……”

    “呜呜……那个兽人萨满看了一眼我们,小心点,他好像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呜呜……”

    “……”

    阿伦深知他们正如履薄冰,一个不好,激起兽人们的群情汹涌,那么他们就休想凭自己的力气离开这里。

    他和波特、缪诺琳三个演技最好的人类代表已经走到了最前面,用最深沉的哀伤、最恰到好处的表情,注视着灵框。

    水晶灵框中,老兽人将军再无半点生气,深深凹陷的双领、瘦弱的躯体,说明他生命最后一程走得实在不算愉快。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瞻仰完兽人遗体而没出什么漏子,在先前那个兽人将领示意下,杜汉又将他们缓缓领出了大帐篷。

    那个兽人萨满继续朗诵那本不知道什么时侯才能读完的经文,阿伦忽然很想回头看一眼,因为他觉得那个萨满正目送着自己的离去,不过他始终没有这样做,不必要的动作很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杜汉将阿伦他们领到了一个十分豪华的帐篷当中,当然,这种豪华程度,仅仅是对于兽人审美眼光而言。

    杜汉交代道:“各位尊敬的人类代表,你们刚才的表现已经赢得了我们所有兽人的敬意,因为人类与兽人的和平谈判明天才能进行,今晚,就暂时委屈诸位先生在这里休息吧!”

    怎么听,语句里都有讽刺的意味,但无论怎么看,杜汉脸上都是真诚的感激和敬意。

    人类代表们只能简单客套一番,然后杜汉就匆匆离去了。

    当帐篷里再也没有一个兽人,所有人悲泣哀伤的神情立即全部消失了,扎斯町更是捂住嘴巴,咯咯大笑了起来,很快,这种自嘲的笑意传染到每个人脸上,要不是尽量克制,兽人营地中心区域中,肯定传出一阵阵放肆的笑声。

    毕竟作为一名人类,竟然满脸悲伤地去祭奠一个兽人,在人类的传统观念里,是近乎荒谬的,而他们大多数人竟然可以将这个过程做得如此自然真挚,哀伤得如此行云流水。

    不过他们没有什么人因此而觉得可耻,大义凛然、正气凛凛都是些迁腐的词汇,极度妨碍生存,“为了生存,一切皆有可能”这个观念反倒深深植根进他们大部分人的脑海里,不过也由此可见这群人的道德观水平。

    事实上,阿伦他们已经被兽人软禁了,以扎斯町为代表的几位先生好几次想走出帐篷看看,都被兽人卫兵十分礼貌地请了回来,就算大声咆哮,兽人卫兵也都能忍受,甚至还裂开大嘴巴笑笑来表示并无恶意,但想出去,门都没有。

    人类侮辱性的语言对兽人卫兵半点攻击力都没有,因为他们一点都听不懂。

    扎斯町又一次在嚷嚷中走了回来,他尽管很生气,但也很理智,和兽人士兵一样,他连半点动手的欲望也没有,毕竟方圆几里全部是悍的兽人,而且阿伦看得出,他的生气息是能很快的平静下来,然后缩到一角,取出纸笔迅速描绘着什么。

    阿伦正与亚瑟百无聊赖的下着连子棋,这副棋是帐篷里唯一能找出来比较有娱乐性的东西,恐怕也是人类与兽人共通的少数娱乐之一,保罗和缪诺琳则在旁边打着呵欠观战。

    帐篷里有好几本包装还算不错的书籍,歌德立即当作是宝贝一样来研读,似乎完全忘记了正身在虎口,黑斯克也和他一起翻,不过他主要看的是插图。

    只有波特干脆趴到床上睡觉,令人敬佩的是还能打起了呼噜。

    时间就这样懒洋洋的流逝着,直到缪诺琳忽然说了句话,才打破这阵懒洋洋的气息。

    “约翰先生,有兴趣一同上洗手间吗?”

    阿伦理解缪诺琳的苦衷,笑了笑,道:“好。”

    “谢谢!”

    “拜伦先生,你的肾功能真好,我都去过四次了,你现在才去第一次,哈哈!”扎斯町的声音从帐篷一个角落里忽然传出。

    “用你管!”缪诺琳对此冷冷回应。

    歌德先生就坐在靠门的位置,他担当起翻译工作,传达一些必须资讯,兽人士兵会意后,立即领着他们走往解手的地方,其实也就是隔壁帐篷而已。

    阿伦十分明白自己的用途,他乖乖地站在门后,面对帐篷入口的布帘,然而好一会过后,身后仍是无声无息,他只好又在苦笑中吹起了口哨。

    缪诺琳怒道:“我对这个免疫的!”

    阿伦无奈道:“我说拜伦先生,你很难侍侯啊!”

    “随便说说话,好吗?”缪诺琳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

    阿伦想了想,便随口问:“嗯,在小时侯,你跟着老师受训那时,遇到这方面的问题,是不是随地解决的?呢,那个老变态有没有偷窥过你……”

    “约翰先生!可不可以不要谈论这方面的话题?”缪诺琳又怒了,大声打断了阿伦。

    缪诺琳见阿伦没再吭声,又放轻了语气,问:“你现在似乎已无大碍了?希望原先那些可怕的猜想真的并不存在……”

    阿伦叹了口气,说:“只望如此……”

    “假如说,这是某种可怕的诅咒,一定要杀死施咒者你才能得救,而这个施咒者恰恰正是凤慕雪,你会怎么办?”缪诺琳低声问,又不忘补充,“别忘了,她可是凤雅玲的母亲。”

    “喂,拜伦先生,我可不是这么盲目的人,这还用想,当然是一剑把凤慕雪这婆娘干掉了,哈!”阿伦差点回头一笑,不过脖子转到一半,又转了回来。

    “如果你真是这样想,当然最好!未必是诅咒,但我猜你总会碰上这么一天。”缪诺琳幽幽道,不知不觉间,她恢复了女声。

    “小师妹,你可以考虑改行当一个预言师了,哈,这语调还挺唬人的。”

    “不错的建议……”

    尽管一脸的漫不经心,但阿伦在内心还是轻轻地问了句自己:假如拥有生命与拥有凤雅玲之间只能选择其一,我会如何选择呢……

    本是天气不错的一天,给人感觉却是阴霆阴霆的。

    杜汉做为一个外交官,很是热情,到了傍晚,又与众位人类代表共进了晚餐,当然,地点仍在那个帐篷之中,尽管菜肴还算丰富,味道也比想像中的要好,但代表们的胃口显然都不怎么样。

    没有人喜欢戴上脚镣,哪怕那是金子做的。

    被软禁在一个兽人环绕的大帐篷里,代表们并不关心菜式是否满意,也不关心主人是否热情,只关心自己何时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杜汉玲珑剔透,他看穿了客人们的心思,微笑道:“诸位尊敬的人类朋友,我向你们承诺,明天我们兽人将与你们进行一场愉快的谈判,谈判结束后,我们将会成为永远的好朋友,你们也可以离开这里,踏上回程之路。当然,假如你们愿意多留几天,我们也将倾诚款待。”

    众人立即将客套话全部过滤掉,纷纷出言试探谈判的实质内容,但杜汉精明得很,一一招架,滴水不漏,只是说这是对人类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但丝毫不泄露出谈判的真实内容。

    于是,人类代表们只能带着一肚子问号送别了杜汉,再思考着这堆问号,迎来了第二天这仍然是天气晴朗的一天,但人类代表们的心情仍然无法明媚起来,因为可以看得出来,周围巡逻的兽人卫兵明显增多了。

    众人又再粗略地讨论了一番,不过最后仍是得不出什么理想的推论,一切只能随机应变了。

    幸好用过早餐后,也没用他们等多久,杜汉亲自到来,领着他们从层层叠叠的兽人营地中穿过,来到一个插着一支巨大兽人军旗的营地前。

    杜汉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装,对身后众人说:“诸位人类朋友,我们兽人的将军们已经在里面等侯各位了,请进!”

    众人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这次目的不明的谈判,现在任务终于只在眼前,歌德深吸一口气,率先便走了进去。

    阿伦等人紧紧跟随在他身后,只见帐篷十分宽敞,中间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黑木会议桌,在魔法灯的照射下,颇有质感,会议长桌的两边是排列整齐的黑木椅,七个兽人高级将领已经就座。

    看到他们进来,兽人们纷纷起立,用兽人语向众人问好。看得出来,昨天他们的一番做作还是有效果的,思想相对单纯的兽人们觉得这群人类并不是那么讨厌,今天见面立即就表现出了基本的敬意。

    阿伦暗暗观察四周,发觉除了这张会议桌之外,帐篷中再无其他家俱,甚至连装饰品也欠奉,和人类那些极尽装满的高级会议室相比起来,这里简陋得实在不像话。

    一开始的见面仪式,兽人的方式竟然与人类有几分相似,先是互相介绍,然后代表之间一一握手,表示敬意和友好的问侯。

    出于曾经是一个暴风猎人的职业本能,阿伦握上那一只只兽人爪子时,那禁不住的杀气就会往脑门处上扬,不过他还是尽量将这份本能的杀气克制在体内,但尽管如此,还是引来了几道异样的目光,其中三道就来自兽人,但阿伦灿烂一笑,将潜在的敌意化解在无形之中。

    基本上,谈判会议仍是在一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

    歌德和杜汉分别担当双方的翻译,经过简短的客套之后,会议迅速进入到了正题。

    在兽人中坐在首位的将领说:“各位人类朋友,这一场友好的会议,本该由范塔尔老将军主持进行的,但无奈他急病去世,而和平是我们兽人和人类朋友们刻不容缓的大事,为了秉承他的遗志,我将代替他,代表整个兽人帝国,向人类朋友提出和平的协定。”

    他停顿了一下,好方便对方的翻译将这番话转告给所有的人类代表。

    波特用讥笑的语调低声评价道:“只要兽人不攻打暴风要塞,那不就是和平了,还需要什么协定呢?嘿,我猜兽人有什么唬人的把戏要耍出来了……”

    歌德简单地和同伴们交流了一下,便道:“兽人朋友们,我们双方征战多年,大家都累了,疲倦了,确实是到了应该和平的时代,但根据那不堪回首的血泪历史,几乎每一次都是兽人率先进犯我们人类的国土。兽人朋友们啊,你们打算给我们许下一个和平的承诺,但这个承诺是去到怎么样的一个地步呢?”

    这无疑是要兽人拿出和平的诚意,歌德这次一改往长的啰嗦,将话说得尽量的精简扼要。


    听完杜汉的翻译,那兽人将领咧嘴笑了笑,说:“人类朋友们啊!为了和平,我们是充满诚意的,这不但是为了我们的士兵不再伤亡,也是为了我们的后代能够相安无事地生活在同一片大地上。”

    他顿了顿,掷地有声的宣布了兽人预先准备的惊人提议,“我们兽人帝国愿与人类朋友们永世和平,打算以烈阳湖为坐标,正式与人类划分国界,烈阳湖以西的大地,将归人类朋友,烈阳湖以东的土地,属于我们兽人!”

    歌德不由得为之震动,他扶了扶桌子,令自己能够坐稳,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向其余人类代表翻译了这段惊人的提议。

    会议室顿时“嗡”一声炸开了,这个提议实在太好了,好得有点骇人了,从某种程度上讲,兽人帝国岂不是割地求和了吗?

    烈阳湖以西的土地广阔无比,那是一片起码有一个半人类小国的土地啊!假如真能达成这个和平的目的,那里起码能修建二十座大型城市、过百座小城镇,其中还可以耕种无数的农田,可以容纳大量的人民在这片土地上。

    潘多拉平原气侯适宜,地理环境比起人类许多地方的恶劣环境,这里可以称得上是优异了,但这里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最大的问题就是具有相当大的不稳定性,一片随时都会成为战场的土地,谁敢使用?

    但一旦真能达成和平协定,这里将是一片新的乐土!

    兽人将军们很满意人类震惊的表现,很友善的微笑着,给予他们充分的思考空间。

    但很快,人类代表们又思考到新的问题,假如真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新的家园,但兽人忽然反悔,撕毁和平协定,那建造出来的人类文明岂不是被他们掠夺一空?

    另外,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这片土地的使用权应该归谁所有?神龙帝国千年来一直站在防御兽人的第一线,播多拉平原正好与神龙国土相连,他们要囊括进怀里的借口可是相当多的,就算是肯让所有人类国家都分一杯羹,那土地该如何分配?谁都想要最肥沃的土地,谁都不想要靠近烈阳湖边界的那片领域……

    波特皱了皱眉,对阿伦低声说道:“传说中暴戾愚蠢的兽人什么时侯变得这么聪颖了,这个建议实在太有深度了。”

    阿伦为之苦笑,说:“我忽然想起了钓鱼,如果鱼饵很诱人的话,无论多聪明的鱼儿,最后也不得不上钩的……”

    他转头看了看缪诺琳,这位拜伦王子罕见地沉默了起来,眉头深锁着,像正思考和计算着什么。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8:43

第十四集
    第一章

    兽人连绵十余里的驻军之中,如果从天空俯瞰下去,这个高插兽人双色战斧军旗的帐篷只是其中的一个小黑点,但在这个帐篷中,兽人与人类这两个结下千年仇恨的种族,竟然进行着友好的和平谈判,气氛还相当融洽。

    人类代表们纷纷交头接耳,不时还会低声争论,兽人的将领却恰恰相反,面带微笑,一声不吭地注视对面的人类,等待着他们讨论的结果。

    不过人类的谈判小组没让他们等多久,就达成了共识:假如真能得到这片土地的使用权,将潘多拉平原一分为二,这是一件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至于人类内部各大小势力如何分配这片土地,日后讨论再作打算;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兽人真的是希望和平吗?

    歌德将人类出使团的意见委婉地表达了出来,杜汉又再委婉地翻译给众兽人将军。

    对于这个问题,兽人们仿佛早已经深思熟虑过,只是相互间简单交流几句,确定无误后,就由那个兽人将军说:“人类朋友们啊!我知道千年累积下来的仇恨,是很难令你们完全相信我们,但我们会全力纠正过去的错误,冰释一切误会!为了表达我们和平的诚意……”

    在歌德的翻译声中,他取出了一卷巨幅地图,在会议桌上铺开,指点着烈阳湖所在位置的左右,继续说:“我们已经在半个月前,将烈阳湖以西的所有临时据点全部拆除,接下来,我们愿意撤军到这里,也就是我们兽人帝国国土的边缘上,离人类朋友们的新国上起码有五天的路程,我们会给予人类朋友一到两年的时间,在烈阳湖以西修建防御工事,等人类朋友们觉得时机已经恰当,我们兽人才进入烈阳湖以东地带,建立我们新的家园!”

    人类代表们互相惊愕地对望着,并不是兽人的条件苛刻,而是条件大好,大够诚意了,不少人开始认真考虑兽人是否真的渴望和平。

    同时,不少人类代表也发现,兽人这幅地图与歌德曾经拿出来的地图有九分相似。

    接下来,双方又讨论了新边境上的各种问题细节,没想到兽人已经面面俱到,为人类考虑得非常周到,甚至允许人类在未建好防御工事之前,在烈阳湖以东设置哨岗,实在充分表达了他们对和平的渴望。

    人类的众代表神色各异,兽人提出的和平条件实在太好,好到假如他们不同意的话,回去根本无法交代。

    到最后几个细节也讨论完后,气氛反倒沉默了下来。

    这时,扎斯町先生忽然爆了一句,“喂,兽人,假如我们人类打算组团到兽人帝国去旅游观光,可不可以啊?”

    人类中立即有几个人笑了,在暴风山脉中,据说兽人有一支佣兵团叫“暴风要塞旅行团”,激怒了不少暴风猎人,这件事传布开后,又激怒了不少人类,现往扎斯町忽然这么说,也不知他是否在针锋相对的含沙射影:假如人类占据烈阳湖以西地区,那兽人的暴风猎人们将无所遁形了。

    听完社汉的翻译后,那位兽人将军一点也没有生气,似乎丝毫听不出弦外之音,仍然保持友善的微笑,认真说:“假如将来有一天,我们兽人与人类朋友的友谊足够稳固了,这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兽人的容忍和风度赢得了大部分人类的好感,既然条件好得无法拒绝,这初步和平协议,是不得不签下来的,至于如何分配这片土地,甚至是否使用这片土地,那就回去再伤脑筋了。

    达成了初步的共识,兽人将军显然十分高兴,他微笑说:“人类朋友们啊!既然你们愿意接受我们这个和平建议,那么接下来,我们就立即开始讨论日后相互间的贸易联系吧!尽速建立一个我们兽人与人类朋友之间的贸易网,这可是件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尤其这个贸易网络,可以令潘多拉平原迅速地兴旺起来。”

    于是,接下来,双方又开始讨论如何进行贸易的细节。

    波特凑近阿伦,低声评价道:“假如一切不是证言,哈,那潘多拉这个曾经代表死亡的名词,将成为比自由天堂还要兴旺的地方。想想看,兽人帝国与人类从未有过直接性接触,之间的物价差,该有多么巨大啊……”

    阿伦苦笑说:“美丽的谎言之所以美丽,那是因为它有无比精美的外壳,令人一看就为之心动。喂,我说战友,你该不会是完全相信那些既人了吧?”

    波特愉快一笑,说:“荒诞的构想总能令人心旷神怡,哈!”

    “……”

    歌德、黑斯克、亚瑟和保罗都是贸易方面的专家,双方讨论中,阿伦也懒得插口。

    当阿伦看到平时在外交上活跃的缪诺琳竟然一声不吭,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偶尔被问到,才说上一两句,很快又会回到自己的遐想之中,这令阿伦不禁低声问:“拜伦王子,你还好吧!想人非非了?”

    缪诺琳神秘一笑,对阿伦丝毫也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她凑到阿伦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在想,无论兽人和平意图真假,我们雷诺坚决放弃这片离本国这么远的土地,如果有哪个势力派出过多的兵力去驻守新边境的话,我们雷诺就会找个借口入侵他们,嘿嘿……”

    缪诺琳低沉的笑声吓了阿伦一跳,这位小师妹在军事上的野心可真是膨胀,这么快已经想到如何借此机会来扩张自己的领土了,但类似的想法,迟早会传染开的。

    当所有大小细节都讨论完毕后,人类和兽人郑重地签订了《关于和平的新边境条约》。然后双方再次一一热握手,拿着各自的条约,相言甚欢地走出帐篷,天色竟然已近黄昏,中午在会议桌上所吃的一些茶点,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了,兽人将领们马上又热情地将人类领到另一个帐篷,以兽人世界里最丰盛的菜肴来款待人类朋友。

    宴席中,兽人们频频邀杯,显然对这次和平谈判能够取得成功,感到由衷的高兴.当这顿晚宴结束后,兽人众将领又亲自将人类代表送到兽人营地以外,遥遥看去,人类各国的卫队仍忠实地驻守在那个小山坡上。

    兽人将领们再一次与人类朋友握手作别,并表示兽人大部分军队将会在今夜撤离,只留一部分军队驻守在烈阳湖以东位置,只等从类朋友的军队一到,他们也会撤回到兽人本土边境上,其诚意之真诚,实在令人感动。

    当阿伦与杜汉的手紧紧相握时,他发现手上多了一封折叠得比巴掌还小的信笺,他不动声色,甚至也没多望杜汉一眼,信笺已滑进了宽大的袖子里,然后他继续保持微笑,与下一个兽人将领热情握手。

    与兽人殷殷作别后,回到人类营地中,转身还能看到兽人将领们依依不舍的挥手,真令人产生错觉:兽人根本不曾是深仇大恨的死敌,而是拥有深厚友谊、交往历史悠久的友邦。

    人类士兵们全员出列迎接各自的首领归来,人人面带喜色,尤其看到有兽人亲自相送,这将代表着谈判已经告一段落,回家在即,自己的小命有保了。

    歌德宣布和平谈判成功,今夜休整夜,明天一早日国,整个出使团顿时传出一片热烈的欢呼声。

    走回自己的营帐,阿伦立即拆开了杜汉塞给他的信笺,里面滑出了一张折叠好的信纸和另一封信,信封上竟是写着:凤慕雪女皇陛下亲启。

    封口是用珍贵的魔法纸封住,任伺人想由正常途径打开,都将破坏这张魔法纸的完整。

    阿伦先把它放到一边,打开了那张单独的信纸,里面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几句话:安图族欲破坏此次和平谈判,请速速离去,勿再逗留,迟恐不及!

    阿伦皱了皱眉头,杜汉本身不是安图族人吗?为何要出卖自己族人……难道说,他是人类潜伏在兽人内部的间谍?所以才会特别冒险来警醒我们……但我凭什么相信他,说不定只是他故弄玄虚,设置下的另一个陷阱。

    他盯着这行字细看,又发觉到,杜汉的字体竟然十分漂亮,如果说一个兽人能写出这么好的书法,那这个兽人对书法方面可真是太有天分……

    阿伦犹豫了一下,终于拿起了那封本该女皇陛下亲启的信笺,心想:我作为你的便宜儿子,替你处理一下国家大事,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巧妙地避开了魔法纸所封印的正面,拆开了信封的另端,手腕轻轻一抖,信纸已自动滑出,里面的内容就丰富许多,提到了兽人帝国的经济改革成果,也提到兽人帝国皇室的一些事情,阿伦特别留意到其中一个信息:看来黑夜人终于统一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兽人君王多次前往黑夜人领地,极有可能是与黑夜人首领进行秘密会谈……

    杜汉对此提及不多,只是将它作为一个信息来阐述,没作什么重点描写,但阿伦看得眉头大皱,当两个充满侵略性的种族联合起来,那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尤其黑夜人同盟还占领着这么有利的地理位置。

    他认真将信件看完,对杜汉这个间谍身分又多信了几成,他将信纸按原来的折叠方式重新拆好,放回到那个信封里,又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按原位封好,丝毫也没有惊动另一端的魔法纸封印。

    阿伦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一切当以生命安全放在首位。

    他大步走出营帐,命令卫兵通知其余人类代表,他要求召开紧急会议。

    对于不久前才刚刚结束了一个冗长的会议,约翰先生又要立即召开另一次会议代表们虽然惊讶,但还是很快就集中到召开会议的那个帐篷中。

    阿伦很少作为一个主要发言人出现在人前,所以他并不喜欢过多的开场白,尤其是在一个有可能出现危险的境地下,他直接说:“诸位,我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我郑重建议,立即撤离此地,迅速赶回暴风要塞!”

    他决定不提杜汉的信笺,假如在场众人中恰好有兽人间谍,或者与兽人间谍有联系的,那么杜汉将相当危险了。

    “理由是?”歌德质疑地看着这位年轻的修士。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阿伦平静道:“首先,和平协议已经签订,立即回去覆命是我们的使命所在;其次,兽人的大军正枕伏在我们的东面,虽然一直气氛平和,但我们还是要提防一二,远离这片危险地区,总是好的;最重要的是,我直觉感到了危险,我希望能立即离开!”

    “直觉?”黑斯克先生冷冷地笑了,说:“约翰先生,这个东西可抽象得很,万一你的直觉是错误的,我们贸然离开,这种明显的不信任态度,势必会引起那群兽人的反感,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自由天堂的保罗先生也沉声道:“约翰先生、在座诸位,我想,兽人刚刚才签订完和平协议,不至于这么快就翻脸吧!我也反对立即离去,除了黑斯克先生所说的理由,还有就是我们必须留到明天,看看兽人是否信守承诺,今夜就将大军撤退……”

    他眼中间过一丝憧憬,说:“假如兽人真的是为了和平而来,那对我们的未来将产生巨大无比的良性影响。”

    阿伦面无表情地看着乐观情绪正占上风的保罗,平静地说:“通常危险都来自于看似安全的环境下,不如这样吧!我们投票表决是否立即离开!歌德先生、黑斯克先生和保罗先生看来是投否决票了,其余人呢?”

    缪诺琳微微一笑,她与阿伦对望了一眼,由衷的信任自心底升起,她举手道:“我同意立即离去!”

    波特冲阿伦笑了笑,也举手道:“我同意!”

    当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亚瑟身上时,他微微犹豫了下,说:“对于我们边缘部落来说,对于盟友是应该信任的,哪怕是刚刚结盟关系还不太牢固的盟友,我们这样贸然离开,确实是一种对盟友明显不信任的表现……”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投否决票时,他却将手举了起来,说:“但是,我愿意相信约翰!”

    扎斯町接着说道:“我酒喝多了,累了,困了,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不过约翰既然这么提议的话,我扎斯町也愿意支持他。”说罢,他的手也举—起来。

    歌德和黑斯克惊愕地对望了一眼,没想到这位平时沉默寡言的约翰修士,不显山,不露水,但竟然已经有这么巨大的影响力,像缪诺琳和波特这些权倾一方、极具主见的权贵,竟然愿意无条件相信他那个见鬼的直觉。

    阿伦脸上却无丝毫得意之情,仍是以平静的语调说:“既然投票结果已经出来,那我们立即行动,收拾行装,尽快出发吧!”

    “……”

    人类营地开始忙碌了起来,过去严格的军事训练令士兵们相当迅速地收拾起行装,尽管这已是深夜,到了平日的睡眠时间,但良好的军事素养令士兵们半句怨言也没有,营地里的收拾过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从山坡上看去,兽人连绵不绝的营地里也是灯火一片,隐约可以看到他们也正做着同样的事情,看来兽人将领们并没有食言,兽人军队的撤退工作,正进行之中。

    波特走到了阿伦身边,和他一起俯瞰着脚下远方的兽人营地,轻声说:“我说战友,到底发生什么特别变故了,令你决定立即撤退?可别告诉我,真的是因为你那奇妙的直觉。”

    本在阿伦附近的缪诺琳也靠了过来,侧头注视着阿伦,低声说:“约翰修士,我也想知道真正的理由。”阿伦叹一口气,说:“兽人杜汉,那位翻译官先生,临别前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警示我们应该迅速离去!”

    缪诺琳皱眉道:“约翰修士,你的意思是,杜汉在帮助我们,难道他竟然是……我们人类的间谍?”

    波特疑惑地接道:“这个……约翰,你该不会凭一张纸条就去相信别人吧?”

    阿伦为之苦笑,他知道这方面是不太可能骗过这两个心思缜密的人,明言道:“还有一封写给神龙女皇的密信,我已经偷看了,感觉杜汉具备可以信任的基础,其实我对这程度的信任仍抱有相当大的保留,不过为了安全着想,我决定撤退!”

    “嗯,了解了,你的决定是对的。”

    “谢谢理解……”

    “……”

    能获得缪诺琳和波特的全力支持,在行军的过程中绝对有正面的帮助。

    凌晨四点,这支夜行军发现了一个相当适合驻营的地点,歌德建议稍作休整,再继续赶路。

    这个建议,甚至也得到了亚瑟的同意,认为只休息一会,应该不会耽误大多的时间,毕竟他是一位爱惜士兵的仁者。

    然而,不用阿伦出声,缪诺琳和波特这两位强势者立即出言反对,列出种种具体理由,部队才得以继续马不停蹄地前进.这是一个无星的夜晚,天空阴沉沉的一片,平常呼啸的夜风今夜并没有降临在这片土地,四周也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凌晨五点,一个特别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刻,该降临的灾难还是降临了。

    人类出使团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在前方若隐若现的视野尽头,透过层层雾气,可看到一列模糊的黑影,正挡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

    士兵们都用力地眨着眼,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个十分诡异的现象:假如他们闭上眼睛,根本感觉不到那个方向有人存在,彷佛那里根本无丝毫生命的气息,对于一群以战斗作为终生职业的人来说,这是一件相当不寻常的事情。

    战马们不安地踢动着前蹄,似乎感觉到前方那浓得化不开的死亡气息,以动物的触觉感应到死神正徘徊在四周的脚步声。

    本来还若有若无的一丝清风也消失了,这令雾气更浓,阴沉的夜空更为压抑,整个天地完全沉浸在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之中。

    阿伦跃下了马车,敏捷地跳上一匹备用的战马,迅速来到队伍的前列,看向前方那群不明身分的敌人。

    他面色有点凝重,因为他认识这种令人疯狂的压迫感,这是一群拥有不死力量的怪物,他们用怨念支撑起本该永远沉睡的躯体,然后歇斯底里地向生者追讨他们所遗忘的过去、所遗失的荣誉!

    阿伦清了清干涩的嗓子,看了看周围众人,发觉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他沉声道:“诸位!如无意外,面前这群就是传说的不死生物,亡灵一族的军队!全军,立即进入一级备战状态!”

高西 发表于 2006-9-27 18:57

第二章

    阿伦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在只有急促呼吸声和马儿踢蹄声的世界里,却清晰地回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亡灵的军队怎么可能出现在潘多拉平原上?很多人的脑海里都自然而然地升起这个问题,但局势已经不容他们去仔细思考了。

    士兵们紧急列队,按各自势力排列成方阵,抽出兵器,严阵以待。

    波特苦笑嘀咕:“这次出使可真是大开眼界,先是见了传说中的兽人,接着又能看到从未见过的亡灵……”

    这句话引来了人类代表们轻轻的笑声,不过其中是以苦笑居多。

    歌德瓮声瓮气地埋怨道:“你们决定提前出行,刚好落到敌人的埋伏当中了。”

    黑斯克也冷哼了一声,表示出强烈的不满.缪诺琳不客气地斥道:“蠢蛋!你们有没有听到自北方传来的马蹄声,敌人的军队正在集结,我们现在能在他们集结完毕前来到,还有突围的可能!”

    “哪来马蹄声了……”歌德话说到一半,就立即闭上了嘴巴,接着脸色也有点发青了。

    北方隐隐约约地传来隆隆声响,对于接触过军队的人,很容易便可分辨出这是大批骑兵走在一起,马群践踏大地所发出的巨大声响。

    从这么远的地方传来,已能隐约可闻,可见来者的数量定是十分惊人。

    阿伦的声音仍是平静无比,说:“不能让他们集结起来,我们突围吧!”

    保罗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低声道:“除了突围,还有没有第二方案可以选择?假如我们无法一次突围成功,那将落到他们援军的保卫圈之中。”

    黑斯克冷然道:“我们还可以选择回头,寻求兽人的庇护!”

    缪诺琳冷笑道:“你怎么知道这群亡灵是不是兽人放进来的,要不然,潘多拉平原上怎么可能出现大批的亡灵?”

    黑斯克冷冷道:“假如兽人真想要我们灭亡,在他们大军面前,兽人早就动手了,何须假借他人之手?”

    波特淡淡道:“黑斯克先生,你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人与人之间有分歧,兽人与兽人之间同样会有,这是智慧生物所无法避免的!说不定有些兽人并不希望这次谈判能够成功,就放了抱有同样想法的亡灵进潘多拉诛杀我们!”

    阿伦也道:“假如我们撤回到烈阳湖,兽人大军刚刚撤离,只剩下少部分的兽人边防军,如果刚好又是居心叵测的那部分兽人率领,那我们岂不是前后受敌,就算运气没那么背,那剩下的兽人边防军也未必能抵挡住这样一股亡灵洪流,那我们就一直撤退,撒向兽人的国土?”

    黑斯克不再吭声了,歌德嘴巴颤动了一下,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缪诺琳抽出长剑,亮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她高声道:“所有士兵注意,抛下不必要的行装,只带七天口粮,全军准备往西南方向突围!”

    人类士兵们轰然应诺,本该士气大振,但恰好一阵微风拂过,吹散了前方不少雾气,这一次,人类出使团清晰地看到敌人的模样:他们身材异常高大,披着一套黑色重盔,将全身上下封得严严实实,只在头盔中露出一对根本没有丝毫生命气息的眼睛,冷漠地、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类。

    面对这样一群亡灵重骑兵,人们仿佛感到自己已经能吃到浓重的血腥味,已经能看到尸横遍野的惨烈,舌尖处传来的阵阵苦涩,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是死亡的味道。

    人们再缓缓往下看去,他们座下清一色是通体漆黑的幽灵战驹,那种同样是毫无生命气息的亡灵畜生,将伴随着自己的主人,为自己所到之处带来死亡!

    尽管对方只有不到三百人,显然仅仅是一队先行部队,但八百多人的人类联军的士气已经迅速跌落到冰点,轻骑兵对上重骑兵冲锋,本来就无丝毫优势可言,更何况对方是传闻中的不死生物,就算把他的脑袋砍掉,他的长矛照样能穿破你的心脏里。

    那阵不适时的微风,带着冰一般的寒意,注进了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阿伦和缪诺琳不禁对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深深的担忧,这是东亡灵的军队,大多数都是兽人死亡后变成的不死生物,更为强悍可怕。

    扎斯町怒吼道:“兄弟们,拿出你们的勇气和力量!我们活生生的人还怕了这些早就死翘翘的骸骨?”

    阿伦深吸了一口气,从马鞍一侧抽了一把长刀,也吼道:“冲啊,朋友们!为了我们宝贵的生命,也为了所有人类的尊严!”说罢,率先便策马冲了上去。

    眼看一身布衣的约翰竟然敢身先士卒,跌落谷底的士气立即迅速上扬,人人跟着声嘶力竭的怒吼了起来,全军跟着一马当先的阿伦,踏起滚滚烟尘,八百骑轻骑兵疾速冲锋,如同一根闪着寒光的利矛,直往亡灵重骑兵的阵形插去。

    人类出使团里的卫队全部是人类士兵中百中选一的好手,现在集结成冲锋阵形,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往前突围,如果是正统军队应战,肯定呈弧形往两边散开,先避其锋,再从两旁夹击阻挡。

    但亡灵的骑兵似乎根本不存在闪避这个概念,他们仍是笔直地钉在原地,继续以他们死气沉沉的双眼,漠然看着人类的军队渐渐逼近。

    到了八十步以外的距离,东亡灵重骑兵的身躯已是清晰可见,他们身上无丝毫花纹装饰的重甲、那巨大得可以压死人的长矛,还有眼闪绿光的幽灵战驹……无一不给人心头补添一份沉重的压力。

    忽然,亡灵骑兵中间出一道暗黄色光芒,接着天空忽然绚丽刹那,然后巨大的黄色闪电霹雳而下,朝人类军队的中心位置打去。

    不好!他们当中竟然藏有该死的亡灵法师。所有人脑海中都闪过这个令人惊惧的念头。

    “亡灵法师”是人类深恶恶绝的名词,因为他们当中大多数是为了逃避宗教惩罚,为了躲避仇人的追杀,为了可以做人类不允许的魔法试验,甚至仅仅是为了追求更强大的魔力,他们就踏出生命的边境,舍弃自己的肉体,主动成为了亡灵,成为人类的叛徒。

    人们惊骇之际,一片看似微不足道的深蓝魔法网,在飘动中缓缓迎了上去,亡灵法师看似强大无匹的魔力攻击,竟然在无声无息中被化解了,那道华丽的巨大霹雳击打在深蓝魔法网上,就像石沉大海一般,转眼间,完全消失不见。

    紧接着,本是内凹的深蓝魔法网往夜空一凸。夜空再一次绚丽刹那,然后同样巨大的黄色闪电,重重地击打在亡灵的重骑兵当中,将几个亡灵骑兵炸飞到半空中去。

    人类代表们大声叫好,同时暗暗庆幸,队伍里有一位强力魔法师的存在。

    可见传闻非虚,疾风家族的波特确实拥有着相当可怕的魔力,竟然能将一个亡灵法师的魔法攻击,瞬间就反弹了回去。

    但亡灵骑兵中没出现任同骚乱,没有痛苦的叫嚷,也没有喧哗,立即又重新列好队伍。

    气势急剧上扬,人类联军夹着如虹士气,往亡灵越逼越近。

    冲在前列的骑兵们以扎斯町为首,纷纷弯弓搭箭,在行进中往亡灵射去。骑射是轻骑兵的重点训练项目,所有人的准头都相当不差,但叫他们失望惊惧的是,大多数弓箭打在亡灵的重甲上,只响起叮叮当当一片,根本造成不了任伺伤害,只有扎斯町那几箭射穿了重甲,将几个重骑兵射落马上,但亡灵竟然很快又能重新站起来,这样的事实,实在再次重挫人类联军的锐气!

    到了三十步距离,阿伦和缪诺琳也动手,不过他们的远程攻击武器是临时收集的碎石,就这样大把大把的撤出去,攻击威力竟然相当惊人,大多碎石都直接击穿亡灵的重甲,冲击力大点的石子还能将亡灵击落马上,但叫人同样无言的是,亡灵对于这种致命的攻击并不惧怕,很多被击穿心脏的亡灵,仍直直坐在马鞍上。

    如果有心人在这个时候仍能细心观察,就会发现阿伦和缪诺琳这两个人的手法是何其相像,甚至连出手的姿势和频率,都差不多完全一致的。

    北面的隆隆马蹄声更响了,这是一道催命的音符,意味着假如人类不能及时突围成功,将会被亡灵大军包围,战斗至死!

    两军已快到了咫尺距离,平常整天待在马车里的文弱修士,以出乎大多数人意料之外的精湛骑术,一马当先地突然加速,直线撞进敌军之中,手中长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立即砍飞了两个重骑兵的头颅,将三个重骑兵撞飞落马。

    阿伦强悍的力量令受挫的士气再一次上扬,看来不死亡灵并非是不可战胜的,连文质彬彬的修士也能轻易杀敌啊……

    缪诺琳和扎斯町紧贴在阿伦左右两侧,波特紧跟阿伦身后,他们带领着八百人类联军,以不作丝毫停顿的速度,疯狂的攻进了亡灵的腹地。

    领头三人的攻击都带有一股歇斯底里疯狂的味道,阿伦的长刀、缪诺琳的缨枪、扎斯町的铁棍,总能一击毙敌,以最强势的方式撕开亡灵的防线,如果亡灵能给人死气沉沉的压抑,他们给人就是最张扬、最刚烈的杀气,那是一种具有爆炸性的毁灭力量。

    阿伦不无惊异地发现扎斯町始终能紧紧贴在自己右侧方位,攻击强度丝毫不落后于缪诺琳,不禁暗暗观察,察觉他的武技竟然只逊色缪诺琳一筹,但对于一个擅长远程的弓箭手而言,这份武技可算是惊世骇俗了。

    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谁都把自己最强悍、最真实的一面给表现了出来。

    跟在阿伦身后的波特不断祭出各类魔法攻击,五光十色的洒向兽人最密集的地带,令他们的兵员无法第一时间上前补位,其召唤魔法的速度,以及魔力的持久性,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贴在扎斯町右下侧的黑斯克。也以强悍的防御力展现他的冰风绝技,比起这些武者,保罗和亚瑟恐怕是相对较弱的两个,他们跟往缪诺琳的一侧,身上已经受了好几处不大不小的轻伤,但幸好他们的御马术相当高超,始终能紧紧跟往前西飞速前进的战友。

    歌德这小老头的位置算是最安全了,他躲在了波特身后,从身上变出了一把折叠弩,偶尔偷袭两箭,不过也总能准确地将亡灵射落马上。

    看到首领们奋不顾身的在前开路,身先士卒,人类士兵们都激起了血性,个个英勇地将手中的武器砍向敌人,但相比起他们强悍的首领,他们的命运要不幸多了,尤其是位在两侧的轻骑兵们,他们体会到了亡灵重骑兵最恐怖的一面,那一根根重逾千斤的重矛就如同一条条巨大毒蟒,一旦靠近,就能将你的生命搅碎其中,还有本该倒地死亡的亡灵,明明脑袋已经被砍掉,甚至有些只剩下半边身子,但他们的手常常能从地面探出,抓住人类的脚,将部分人类骑兵拖落马上,和他们一同沉沦到地狱的深渊中去。

    浴血奋战,飙射而出的先锋,以及亡命跟随的士兵,终于在不死军团中杀出一条血路,其实前后过程,竟然只不过是短短的几十秒钟,但人类起码伤亡过半,尤其是突围队伍两侧和后排的骑兵们,大多都倒在了身后的血泊中,永远长眠于这片代表孤寂和死亡的土地。

    雾气又开始变浓了,整个天地完全陷入进漆黑之中,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人类出使团亡命地往西南方向逃去,剩余的几十骑亡灵重骑兵调过了马头,在后面追逐人类,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了挫折感,没有了荣誉感,没有了感情,没有了知觉,只知道忠实地执行着命令,不能让这群人类生离此地。

    或许,对于他们而言,身后终于真正“死亡”的同伴,才是一个更好的结局。

    在他们身后的更远方,还有一股巨大无比的漆黑洪流正汹涌而来,朝着人类逃离的方向,澎湃而去。

    谁也不敢作丝毫停留,一旦停留,后面那群穷追不舍的亡灵就会为你的生命画上句号。

    总的来说,人类的坐骑要比亡灵的幽灵战驹快上不少,但就持久力而言,双方坐骑就差太远了,明明将身后的亡灵骑兵甩到已经没影子了,才刚刚放缓一点速度,亡灵的身影又重新在身后地平线的尽头出现。

    扎斯町先生开始还不断哇哇的叫骂,但时间长了,他的声音也低沉了下去,直到和众人看齐,归于一片沉默。

    世界彷佛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和马蹄疾踏大地的隆隆声。

    缪诺琳忽然低声说了句,“约翰……为什么天还没亮啊……”

    阿伦牵了一下嘴角,他已经回头向东面看过无数回了,按时间计算,太阳早就该出来了,但现在东方仍是漆黑一片,希望太阳仅仅是迟到,而不是失约,要不然亡灵大军将不死不休地纠缠着他们。

    “吁——”的一声马儿惨叫,长时间的高速奔跑。终于有耐力稍差的马儿支撑不住,口吐白沫倒地,那名骑士慌忙跃下马,拚命地用双脚来追赶同伴,但人的速度终究有限,很快就被同伴们抛在身后。

    谁也没有回头,既害怕看到落伍同伴的绝望眼神,也清楚知道,对一个人的仁慈,只会造成更多人的伤亡。

    没过多久,就能听到了身后远方,传来了那人的惨叫声。

    接下来的事实说明,这个悲剧仅仅是一个开始,又有十几匹战马脱力倒地,十几宗同样的悲剧在持续上演。

    但周围的雾气依然很浓,四周仍是漆黑一片,一开始突围成功的喜悦早就在死亡的阴影下,被冲得一干二净。

    茫茫无边的草原上,扎斯町怒吼出了很多人的心声,真见鬼!那该死的太阳怎么还不出来啊!快点出来把这群该死的亡灵全部死,让他们腐烂的身体全部蒸发掉!”

    无奈,今天的太阳可能真的注定姗姗来迟了。

    隆隆的巨大马蹄声响始终在身后回荡,警惕吾这群人类,亡灵大军一直锲而不舍地追赶着他们。

    阿伦弓了腰,尽量将身体放松,不让马儿承受大过沉重的负担,口中低声道:“波特,在传说中,亡灵有办法让小范围的地区白天变成黑夜,那种强大的魔法被称为‘黑暗天幕’,我们是否正身陷其中?”

    波特苦笑摇头,说:“约翰,我也想过这种可能了,假如给我机会停下来冥想分析,我有把握十分钟内分析清楚这种魔法元素,如果再有十分钟,我说不定还能找出破解的方法。”

    阿伦以同样的苦笑回应,二十分钟就有可能破解黑暗天幕,波特确实是个魔法天才,但二十分钟的原地停留,足够令他们全员陷入亡灵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波特身后的歌德忽然作声了,不过难得他竟然仍是继续使用不死不活的慢悠悠语调,说:“是黑暗天幕吗……这个,我也略懂一点魔法,尤其擅长于空气魔法,我们能不能联合起来,召唤出一股足够强大的气流,将四周的雾气全部吹散,那说不定在我们头顶,就能看到太阳了!”

    对于歌德竟然忽然自称是魔法师,人们并没有大多的意外,毕竟今夜前一宗意外的事情实在大震撼了。

    阿伦回头瞥了这个小老头一眼,发现这家伙脸上并没有多少疲惫之色,可见体力还相当充沛,不由得想起他曾说自己在暴风山脉中待过几年,看来还未必是吹出来的。

    波特皱了皱眉,沉声问:“歌德先生,你能召唤出强风吗?”

    “这个,理论上应该没有问题.”波特忍不注也回头看了歌德一眼,他思考了一会这个方法的可行性,眼睛忽然亮了亮,说:“不要联合起来施法,我们要召唤出相反方向的强风,然后让它们相撞在一起,那样就会产生强烈的螺旋状气流,模拟出类似云层中雷暴一般的爆炸性力量,这样一来,极有可能形成席卷天地的龙卷风,到那时,必定能破开四周的雾气,还有头顶的浓云!不过……歌德先生,你真有把握控制空气元素吗?”

    “理论上,没问题!”歌德难得自信地笑了笑,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卷魔法卷轴,说:“因为我的魔力只要足够启动一个卷轴,那就行!”

    魔法卷轴是人类世界里的珍稀物品,其制作方法出现于人类与精灵一族进行贸易的时代,但几百年下来,其制作手法已渐渐失传,所剩下来的卷轴,无一不卖到一个惊人的数字,而且还有价没市,大多数都摆放在博物馆或者某此豪门贵族的会客厅里,但现在这个小老头竟然随身就带有一卷,实在是一件叫人惊讶的事情。

    波特没好气地瞥了歌德一眼,那神态分明是说,你这样也叫擅长于空气魔法啊……

    歌德这小老头灿烂一笑,像是完全看不懂波特的嘲讽。

    缪诺琳说:“假设我们已经身陷于黑暗天幕,那么等会强风出现,就立即分开逃命,因为黑暗天幕的范围不可能同时向几个方向延伸,亡灵不可能带这么多的魔法师去维持范围。”

    “好,就这么决定了!”

    “……”

    得到所有人类代表同意后,这个空气魔法的召唤行动立即展开。

    波特和歌德议定好双方风力的位置后,全军原地停顿半分钟。

    扎斯町籍着这段短暂的时间,策马走近阿伦,低声道:“约翰修士,在这样一个时刻,你愿意接受一个异教徒的忏悔吗?”

    要不是扎斯町专门强调“修土”二字,阿伦差点已经忘记自己还有这个身分了,他只好道:“神是宽容的,他无时无刻都在我们身边,扎斯町先生,我愿意聆听你的心声,并愿意为你祈祷!”

    扎斯町瞥了一眼阿伦身边的缪诺琳,缪诺琳十分识趣地驰马让开了几步,扎斯町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约翰修士啊!嘿……这个,怎么说呢……嗯,我有一个十分心爱的姑娘,她叫艾波琳,为了她,我愿意牺牲一切,包括生命!事实上,从遇见她的那一日开始,我已经决定用我的一生去守护她,爱护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欺骗她……”

    像扎斯町这么粗犷的汉子忽然说出这么感性的话语,而且言辞中所包含的无限深情,还有神情中那道不尽的温柔,令阿伦心中也为之一动,四周的压抑气氛仿佛也被减弱了不少,一生的挚爱可以令最粗犷的面容线条也变得柔和细腻。

    他暗暗叹了口气,偷偷观察扎斯町,神色真挚,似乎不太像是在试探自己,便正容回应道:“扎斯町先生,那位艾波琳小姐能获得你这样的爱恋,想必她一定是位出类拔萃的淑女!不过,爱一个人是无罪的,扎斯町先生,你无须忏悔!”

    阿伦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扎斯町,心中不无警惕,这个看似粗线条家伙的头脑绝不如表面看起来简单,是不是他想和我说点什么……

    扎斯町黯然地点了点头,说:“约翰修士,我也知道爱一个人是无罪的呀!嘿……但我曾经对自己发过誓,要一生都守护着艾波琳小姐,我心目中的女神,不过现在这样危急的情形,我十分担心我将发生什么不测.不能再守护护她了。那么,我将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成为罪人呀……”

    阿伦柔声道:“扎斯町先生,请相信神吧!尽管你曾经是一名异教徒,不过神是宽容的,只要你愿意去相信她,她一定会指引出一条光明的道路,引导我们走出这个漆黑无助的困境。”

    扎斯町用力地摇了摇头,说:“约翰修士,感谢你的开导,不过我的心灵还是没办法迅速平静下来呀!你可否接受我的一个请求,假如我真的发生不幸,你可否前往星云学院或者影月部落,寻到艾波琳,安抚一下她受伤的心灵,令她从伤心的泥泞中走出呢?约翰修士啊!我知道你是个大好人,请接受我的请求吧!”

    阿伦不禁望向了扎斯町,估计着他到底知道多少,却察觉对方正满脸企盼地看着自己,这种带有乞求味道的眼神,阿伦还是第一次从扎斯町脸上看见,心中一软,又想起了始终对己热情关怀的艾波琳,终于点了点头,道:“扎斯町先生,我答应你就是。不过,现在的形势并不如你想像那么坏吧?”

    听见阿伦答应了,扎斯町立即恢复了爽朗,笑道:“就算这次死不棹,那下次呢!!下下次……不过约翰修士你既然答应了我的请求,想必以后我就算发生不幸,你也会履行你的承诺的,嘿嘿……”

    “……”阿伦为之无言,没想到在扎斯町看来,刚才自己已经许下一个终生性承诺了。

    在两人谈话的时间里,波特正以他生平最快的速度念诵完一个魔法咒语,然后早已准备好的歌德立即一把掷下魔法卷轴,也跟着念诵着什么,在袅袅青烟中,两人就像民间小孩点燃炮竹后那样,飞速跑离原位,跳上了马匹。

    人类全员马上全力策马,脱离出这个方位,迅速往前驰去,只是耽误了少许时间,身后的隆隆马蹄声更响了,那是死神走得更近的催命音符。

    他们频频回头,波特所召唤出的强风已经起了作用,在呼啸中从后方刮来,将浓浓的雾气吹散了不少,但于事无补,天地间仍是漆黑一片,因为歌德先生的卷轴仍在冒着袅袅青烟,根本没起任何作用。

    已经恢复常态的扎斯町不禁怒骂道:“喂,那个谁谁,你的什么卷轴到底有没有用的,浪费我们这么多时间,别告诉我它仅仅是个处理过的废品!”

    歌德缩一缩脖子,说:“不可能没用的,这是九百年前精灵的大魔导士制作,我是从凤凰博物馆里偷出来的。”

    众人已无暇计较他的偷窃行为,只听到这东西竟然是九百年前的古董,肯定还经过博物馆的封印处理,不少人口中都传出了失望的叹息声。

    但就在这时,身后轰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坚硬的事物碰撞在一起,其实是两股强烈的气流撞击在一起的声音。

    颇为惊人的声势下,身后的风,忽然停了下来。

高西 发表于 2006-9-28 08:23

第三章

    一股强风忽然而起,吹的正好是逆反方向,但这股气流比原先波特召唤的气流更为强烈,蕴涵著无比强劲的空气元素在其中。

    两股强烈的气流疾速纠缠在一起,缠绕中形成了漩涡状的柱体气流,并迅速往外扩大,直冲云霄而去。

    以它作为轴心,四周的事物立即卷进这股巨大的气流当中,追得最近的几十骑亡灵骑兵首当其冲,一声不吭就被卷进其中,接著翻滚而上,瞬间已到百米高空之上。

    浓云覆盖的天空,也被这股气流搅动得翻滚起来,很快,整片漆黑天空都形成了一个巨大漩涡状,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旋转起来。

    面对如此奇景,人类联军却不敢作丝毫停留,因为四周飞沙走石,虽然浓雾已经尽去,但扑面而至的强烈风沙逼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他们拚命拍马前进,唯恐也像脚下的小草,被卷进那团越来越惊人的巨大龙卷风之中。

    不用再另行指挥,分开逃亡的命令已经得到严格执行,在大自然的天威之下,在漫天风沙中,人类就像蝼蚁般微不足道,他们根本已经看不到身旁同伴的身影,人人亡命地奔向直觉感到安全的方向。

    浓云终於被破开了,一道强烈的阳光自漩涡中心照耀而下,在无尽漆黑的大地中,这一道光芒就如同神迹一般,耀眼夺目至极点。

    亡灵大军终於停下了脚步,惊恐地注视着远方这道破开浓云的阳光。

    对於人类而言,身後那隆隆不绝的死亡音符终於停止,只要自己能避过龙卷风的天威,就能躲过一劫。

    也不知亡命奔跑了多久,漫天风沙终於停下。

    阿伦立马回头一看,身後的战友都往风沙中走失了,只有缪诺琳始终驰马并肩在自己身边。

    眼见已经脱困,缪诺琳轻轻松了口气,心情也愉悦起来,轻笑道:“阿伦,我可没有执意跟著你走,只是我们在危险中,所走的方向始终一致罢了。”

    阿伦笑了笑。刚要说上两句,但他的座骑忽然四蹄一软,口吐白沫,就这么倒地不起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马儿连续奔走了一天一夜,现在终於可以停下,就再支撑不住了。

    缪诺琳跳下了马,站到阿伦身边,说:“无论是军人和战马,都将战场视为最好的归宿。它作为一匹战马,能跑完最辉煌的一程,或许对它而言,这是最理想的结局呢……阿伦,我们继续走吧!”

    阿伦苦涩一笑,马儿自己能作选择,真会选择成为一匹军马,选择沙场成为自己最终归宿?

    缪诺琳的坐骑是她在雷诺里千挑万选出的骏马,已经跑了一天一夜,此时又驮著两个人,依然能四蹄如飞的稳健前进。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潘多拉平原上阳光毒辣无比,在层层风沙过後。它更是充分发光发热,仿佛要在今天将所有的热量都倾注在这片倍受诅咒的大地上。

    经过长时间的劳累,现在又被阳光这么一灼晒,阿伦本未痊愈的身体顿时出毛病了,他感觉那刺得让人张不开眼睛的阳光几乎要将他融化掉,他虚弱地将脑袋靠在了缪诺琳的後背,以躲避阳光的灼晒,双手轻轻环抱住缪诺琳的纤腰,身体的力量就像上一次严重发病那样,正一点一点的流失,不过情形,又远比上一次严重了。

    缪诺琳察觉到了阿伦的异样,也猜到了其中的原因,但举目看去,平原上一望无际,哪里有半点地方可以遮荫。

    她侧头低声说了句,“阿伦,坚持住!”手上加大了抽打马鞭的力量。

    马儿疾速前行,但迎面而来的风全是热热的,不能为阿伦带来丝毫清凉,他喃喃地应了一句,意识更是昏沉了。

    缪诺琳回头探了探阿伦的额头,不由得失声道:“天!阿伦,你竟然发烧了,这怎么可能?”

    我发烧了?阿伦心中也惊了一惊。但他嘴巴动了一动,声带也似乎疲惫莫名,连声音也懒得发出了,这种懒洋洋的感觉令他十分舒适只想闭上眼睛,令越来越昏沉的脑袋可以得到休息,好好睡上一觉。

    “不要睡!”缪诺琳高声道:“阿伦,虽然我们没搞清楚你的真实状况,但根据我的经验和直觉,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千万不要入睡,要不然……谁知道还能不能醒来。”

    缪诺琳的话令阿伦醒觉了不少,他也察觉到这份莫名其妙的倦意有点异样,赶紧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四肢马上回复酸软疼痛,那彷佛可以令他脑海炸开的阳光立即又回来了,他低声道:“小师妹,给我水。”

    缪诺琳摘下挂在马鞍一侧的水囊,递给了阿伦,同时稍稍放慢了马连,阿伦仰起头,大大灌了几口,脑筋更清醒了,但脑袋的疼痛也更为剧烈了,甚至感到阳光也更为强烈了。

    他将水囊递回给缪诺琳,重新抱住了她的纤腰,身子缩了缩,脑袋又再靠向缪诺琳的背上,继续躲避那叫人恐惧的烈日。

    缪诺琳沉声道:“说话,说话!阿伦,你要不断的说话别让自己的意识沉睡过去。”

    她随便开个话题,说:“昨夜那一战,你有没有催动过自己的潜力?”

    阿伦揉了揉眉心,以微微有点慵懒的语调道:“没有,一次也没有。”

    “那就好!”缪诺琳轻轻松了口气,“那看来只是现在这该死的阳光让你犯病罢了。”

    阿伦嘀咕了一句,就权当回应了。

    缪诺琳见阿伦静了下去,慌忙继续寻找话题,说:“阿伦,别睡!昨晚亡灵竟然会出现在潘多拉平原,你怎么看?”

    阿伦轻轻拍打著沉重的脑袋,乾燥的嘴唇抿了抿,又嚥了一口口水,才以更为佣懒的语调道:“兽人与东亡灵之间,设置有边防关卡,亡灵不可能无缘无故进入到潘多拉平原,那么就先得出一个前提,镇守潘多拉平原上的兽人边防军,与东亡灵有勾结行为,甚至达成了一宗交易……”

    说著,说著,他的意识又再昏沉了下去,只有在这样的状态下,他到能暂时躲过头上那毒辣的太阳。

    缪诺琳回头看了阿伦一眼,他的脸色已瞬间变得苍白如雪,眼睛半闭半睁,睫毛颤动的频率越来越慢了,她心中一酸,内心深处更是彷佛被利器划过,一阵刺痛,她急声催促著,“阿伦,这仅仅是一个前提,然後呢!我想知道你的分析!”

    阿伦的睫毛又快速颤动了一下,低声道:“我们再假设兽人帝国内部出现了分歧,无论这次兽人主动要求的和平是否隐藏有阴谋,但有部分兽人并不希望这样做,或许是并不知道内里的乾坤,也或许是根本不赞成与人类达成交易……”

    缪诺琳发觉阿伦楼著自己的手渐渐无力,差点就要垂落下来,她赶紧探出手,狠狠地握了阿伦一把,问:“接下来呢!阿伦,继续说啊!”

    “接下来……”阿伦就像刚刚睡醒醒一般,以惺忪的语态道:“接下来就上演了部分兽人刚刚和平谈判完毕,而另一部分兽人就找人诛杀和平出使团的闹剧,假如杜汉没有及时提醒,恐怕我们已经面临被亡灵和兽人两面夹攻的结局……”

    他的声音,又再慢慢低沉了下去,缪诺琳赶紧道:“阿伦,你分析得很好啊!还有吗,还有什么没说的?”

    阿伦用力地眨了眨眼,他忽然模糊意识到,自己生命的火焰已经越来越黯淡了,他费劲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递向缪诺琳,说:“还有就是,这封信是杜汉交给凤慕雪的,如果有机会,你就亲手交给她吧!虽然这女人为人实在不怎么样,但里面很多信息都是与人类息息相关的,那么,就拜托你了……”

    缪诺琳脸色一沉,反手就将信笺塞回到阿伦怀里,沉声道:“阿伦师兄,这是你答应下来的事情,该由你自己完成。”

    阿伦明白缪诺琳的用心,但无奈脑袋确实是越来越昏沉了,在朦胧之间,很多童年时的往事忽然跃上心头,偶尔还会闪过一张张往昔熟悉的面孔,他苦涩一笑,这难道已经回光返照了吗……

    尽管有了觉悟,但他又开始感受不到阳光的灼热了,只能依稀辨别出自己正被一片光芒层层包围著,他甚至开始乐观地想,我曾是一位边缘中的阳光少年,现在就算消逝於艳阳之下,也并不是一个大过悲哀的结局吧!

    缪诺琳回头看了一眼阿伦懒洋洋的笑容,心中暗想,对於同级别的强者而言,或许阿伦的求生意识是最为薄弱的了。

    她高声道:“阿伦,你别忘了,在人类世界里,还有很多你放不下的人和事,譬如说,凤雅玲!”

    阿伦精神深处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微微一振。

    这时,缪诺琳已喜叫了出来,“坚持住,转机已经出现!”

    一座巨峰出现在地平线的画头,高入云端,其惊人的高度恐怕比起不朽之峰,也不遑多让。

    这样一个所在,肯定能遮挡住阳光,产生一片阴凉所在,令阿伦暂时避过炽热的灼晒,令沸腾中的银灰色血液获得暂时的安宁。

    缪诺琳极力驰马,好一会後才能来到山下,一道清澈见底的溪流环绕在山峰外围,溪流不算宽敞,缪诺琳跃马而过,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轻轻将阿伦搀扶下马,让他靠著一块比较光滑的石头坐好,察觉他状态已经开始好转,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从马鞍一侧取出一条毛巾,拿到溪边去清洗,却发现溪水竟然异常的冰凉刺骨,心中不禁起了疑惑,艳阳之下,溪水为河能渗出这样冰凉的寒意呢……

    缪诺琳回头帮阿伦洗了把脸,发现他神色好了许多,惺忪的眼睛已经睁开,眼里还带著一份笑意,他微笑说:“辛苦你了,小师妹!”

    缪诺琳笑了笑,心有余悸地说:“阿伦,前面你太吓人了,差点以为你不行了……”

    阿伦嘴角边的弧度大了许多,轻拍前额,想起刚才自己的状况实在危险至了极点,笑道:“坏有都是特别长命的,看来我也不例外,竟然这样都能活过来……”

    缪诺琳又重新洗了一遍毛巾,折叠成方块状放到阿伦的额头上,阿伦抿了抿嘴,彻骨的冰寒令他恢复了不少的活力,又笑说:“不过小师妹,你有没有发觉,这里的水冰凉得有点过分啊!就像是刚刚解冻的冰块溶解出来的雪水……”

    “正好将你该死的高温给降下来!”话虽如此说,但缪诺琳还是取出了一幅地图,摊开在碎石堆上观察—起来。

    阿伦斜过眼睛瞥了一眼那地图,赫然正是潘多拉平原的地图,不过比起歌德和兽人的地图,这一幅粗糙了许多,但山脉、河流的具体位置,竟然一点也不差,他不由得笑道:“小师妹,你可真行啊!一共也没见过那地图几次,竟然就能凭记忆临摹了一份出来。”

    缪诺琳淡淡”笑,说:“不单我,扎斯町先生肯定也临摹有一份,不过他比较明目张胆,很多人都看到了。”

    接著她又皱起了眉,在地图上比到着,说:“真是奇怪,假设我们昨晚从这个位置开始逃亡的,现在顶多只能来到这个位置,但这里周边根本没这样高度的山峰啊!”

    阿伦也皱了皱眉,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也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他用手撑了撑地面,撑直了虚弱的身体,正面看向地图,沉声说:“根据我的回忆,无论歌德的地图还是兽人的地图,潘多拉平原上根本没有海拔超过五百米的山峰,但现在这座巨峰……”

    阿伦仰头回望,峭壁危峻,视线所及的尽头与白云连在一块,根本看不到它的顶部,他继续说:“高度恐怕也有三、四千米以上,就算比起堪称阿兰斯第一高度的不朽之峰,也不遑多让。”

    缪诺琳又再疑惑地查看了一次地图,沉声道:“该不会是兽人对潘多拉平原的勘察出现了什么重大的遗漏吧?”但她亮丽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这样的说法运她自己都很难相信的。

    阿伦捏了捏眉心,脑海中剧烈的疼痛正逐步减轻,这令他思维变得越来越清晰了,他也沉声道“小师妹,依我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们会不会是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来到了一处不该存在的所在呢?”

    缪诺琳默然思考,眼神中除了疑虑,还闪过一丝惊恐,她在马鞍的行囊中取出一些乾粮,递给阿伦,又将马儿驱赶到溪边的草地上,让它自由活动进食,然後才走回来,用略带慌乱的语调,低声道:“阿伦,你的意思是,我们有可能撞上传说中的特力思亚了?”

    阿伦点了点头,神色中有点无奈,有点神秘,同时也带有一丝对於阿伦而言极为罕见的慌张,但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

    潘多拉为何被称作是被诅咒的土地,这早在兽人战争之前,已有一个古老的传说:众神将恶魔之王封印於万年巨峰之中,这一处封魔之地,以恶魔之王的名字来命名,称为特力思亚。

    特力思亚将仇恨和愤怒都发洩在这片封印其灵魂的土地上,潘多拉平原首当其冲,承受了大部分诅咒的力量,也成为了一片著名的被神遗弃、被恶魔诅咒的土地。

    在曾经古老的岁月里,特力思亚曾无数次在潘多拉平原上出现过,但位置飘忽不定,从来不在同一个位置出现两次,所有目睹者都无法靠近这一传说的所存。

    在兽人战争之前,曾有为数不少的冒险者、佣兵团潜伏进潘多拉,企图将特力思亚的秘密给发掘出来,但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根据一个有幸见过特力思亚的冒险者记述:就算明明已经看到了它的所在,但无论你走多远,也无法走到它的山脚下。

    到了近几百年,自从兽人战争之後,人类涉足潘多拉平原的足迹越来越少,这段传说也差不多被湮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但阿伦和缪诺琳都是知识面涉猎甚广的人,现在遇上这么一个诡异的所在,立即就想到了这个特力思亚的传说。

    缪诺琳苦笑摇了摇头,说:“阿伦,这怎么可能呢?我们是活在现实的,竟然能遇上神话时代的传说,太过匪夷所思了。”灌了一口清水,也拿起一块乾粮慢慢啃了起来。

    阿伦嚼著口中的食物,低声问:“那么,小师妹,你怎么解释这样一个神奇的所在呢?兽人的高级将领们你也见过的,兽人可不见得如传说般愚蠢,怎麼可能遗漏这样一处重要的地理位置所在?而且,特力思亚或许不是神话,只是一处太古时代的遗迹。”

    缪诺琳仍是摇头,轻声道:“就算是特力思亚,在传说中,它是永远也无法靠近的,我们凭什麼能走到它的山脚之下?”

    尽管她满口的不相信,但声音却放得越来越低,彷佛唯恐惊动某些不该存在的力量。

    阿伦眼中闪过忧虑,沉声道:“或许是因为昨夜那一片亡灵的黑暗天幕,也可能是那一阵巨大的龙卷风,又或许……”

    他停顿了一下,注视著缪诺琳的眼睛,继续说:“又或许是因为我们这儿儿的亡灵恶魔血统,被特力思亚视为同类了……”

    阿伦将口中的食物嚥了下去,缓缓道:“反正,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们很可能来到了一个传说中的所在,特力思亚!一个曾被无数冒险者追逐的恶魔之地。”

    缪诺琳对於目前不明的处境感到有点不耐,她声音放高了少许,说:“阿伦,无论这里是什麼地方,我们稍作休整,立即离开这里,管他神也好,魔也好,通通与我们无关。”

    阿伦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喝了几口清水,对於未知的事物,任例人都会产生恐惧,无论是他或缪诺琳,也不能例外。

    身後直若斧劈的万丈峭壁、前面那条冰寒的溪流,此时都染上一层阴森气息。

    谁都希望自己能被写进光明的传说之中,谁也不希望走进别人的黑暗传说之内。

    缪诺琳粗粗将手中的乾粮吃完,探了探阿伦的温度,眼中不由得问过惊诧,前一刻犹在发高烧的阿伦,现在的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看来这怪病不单来得快去得也怏。

    她轻轻地握住了阿伦的手,柔声问:“阿伦,你现在感觉如何?”

    阿伦缓缓地将额头上的湿巾摘下,爽朗地笑了笑,说:“避开阳光的灼晒後,一切又回复了正常,我想,我已经转化成一个低等亡灵了。”

    缪诺琳为之苦笑,轻轻地说:“阿伦,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玩笑……”

    其实能回复得这麼迅速,阿伦心里明白,缪诺琳也能隐约猜中个中因由,这座奇峰的山和水,它阴寒的温度,都能令银灰色血液迅速恢复活力,怛谁也没有把这个原因说出来。

    假如波特也在此地,定能多发现一个因素,巨峰的周边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道强力的天然结界,能将热量拒挡在外。

    “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我们继续出发吧……”缪诺琳用力地提了捏阿伦的手,关切一笑,用眼神将另一句话表达了出来:我想快点离开这里。

    正当两人准备重新上路时,一团浓厚的乌云从远方翻滚而来,以相当惊人的速度逼近这一带,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已占领了头顶的整片天空。

    浓云层层叠叠地遮挡住了烈日,晴空迅速被深沉的漆黑代替。

    这是亡灵一族特有的黑暗天幕,将世间笼罩在黑暗当中,让死灵可以通行无阻地走在本是艳阳高照的大地之上。

    “真见鬼!”缪诺琳不禁低骂:“亡灵竟然追上来了,而且有这麼多人可以选择,偏偏选中我们来追逐……”接著又骂出了一串雷诺的粗话。

    亡灵大车竟然四面八方汹涌而来,隆隆的马蹄声无丝毫徵兆的轰然响起,仿佛凭空出现一般,自远而近,显然完全将目标销定在他们所在的位置。

    “很高兴我们能诱开敌人,为同伴们提供充足的逃跑时间……”话是这麼说,但阿伦脸上完全是另一副表情。

    他跃上了一块峭壁上微微凸出的岩石,举目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完全是黑压压一片,全是东亡灵一族的骑兵。

    阿伦沉声道:“不对啊!小师妹,他们有可能不是针对我们,而是冲著这座巨峰而来……我们到山峰另一边看看。”

    缪诺琳一声轻哨,那匹马儿立即奔跑了过来,两人无须马儿停留,已飞身上马,由得马儿放开四蹄,绕著山脚,往山峰的另一侧狂奔而去。

    这座巨峰海拔惊人,占地面积竟然也不逊色於不朽之峰的宽广,十馀分钟光景过後,他们仍是绕不到巨峰的另一侧。

    叫他们失望的是,就算在这个角度去看,视线所及的尽头仍是密密麻麻的亡灵大军,方向十分一致地往这座巨峰踏来。

    但不幸中的大幸是,让他们发现一条在陡峭的峭壁上可供攀爬的道路,缪诺琳与阿伦对望一眼,看出对方眼中的决然,再犹豫就有可能等於死亡,两人同时跃上了这条相对没这麼陡峭的坡段。

    缪诺琳离鞍时,脚尖再微一用力,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哨声,那匹马儿得到这个独自逃命的指令後,立即又再放开四蹄,贴著峭壁继续往山峰的另一侧狂奔而去,少了两个人的重量,它的速度快了许多,但跑上一段路後,它像是感应到了什麼,忽然踢起前蹄,转过了马头,向著缪诺琳的方向哀鸣了一声,这令缪诺琳不得不又发出第二次低沉的哨音,它才肯重新甩过马头,继续往前方狂奔而去。

    阿伦见此情景,也微微怅然,他一边往上攀爬,一边回头看去,只见亡灵们已经放慢了前进的速度,骑兵们纷纷下马,用双脚代替四蹄,缓缓向这座巨峰走来,这更像是一群满怀崇敬的信徒朝拜著心目中的圣物,而不是一群亡灵面对著敌人。

    他不禁为之苦笑道:“我说小师妹,我们真是不幸,跑路当中随便找的一个落脚点,竟然也是亡灵表示敬意的对象,哈哈……”

    缪诺琳也陪著苦笑了几声,回头观察了几眼,说:“阿伦,你说他们发现这里是不是偶然性的?”

    阿伦一边往高处攀去,一边道:“这可难说了,估计是偶然吧!如果是必然性行为,那就悬了,想想看,亡灵大军每年都像祭奠先人般,专门来祭奠这座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特力思亚,哈,他们凭什麼知道特力思亚的位置,他们又凭什麼通过兽人的封锁……”

    缪诺琳说:“那假如说,兽人经过多次武装冲突後,根本就不再封锁东亡灵与潘多拉平原的边境,为的就是避免这类事情的发生,甚至还妄图将东亡灵的不死力量引向暴风要塞呢……”

    阿伦笑了,说:“那麼,他们要求签订和平协议,要求以烈阳湖为新国界,其中就有更深一层含义了。”

    “真是过分,那这次谈判应该连亡灵一族也邀请过来进行三方会谈的,这是种族之间最起码的诚意和尊重……”

    “哈哈,那他们刚死去的老将军马上就可以改投向东亡灵阵营了……”

    “……”

    两人就像是来游览名胜的游人,评点时事的神态更像是在评点著此处风景如何如何,当然,长期习惯於生与死边缘的压力,就总得想点办法出来让自己的精神放到最轻松,才能全力面对前方更可怕的危机。

    “我们可以考虑在前方六十米处改向左边攀爬,那里开始有些树木,可以令我们的行踪隐蔽起来,同时还有可能攀到山峰的另一侧,避开我们身後的大群游客。”两位徒手攀岩者用冒险者的语调分析著前进的方向。

    他们身後的远处,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亡灵大军,正一步一步地往巨峰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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