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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表于 2008-4-22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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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缘误(轻云独白)
或许这世界上,有些梦,美在永远握不到。
*********
如果有人问到,“轻云,你最喜欢什么花?”不需要我回答,对方就会接下去,很主动地说,“一定是兰花吧,轻云你那么美好,也只有兰花的高贵和优雅,才能配的上你。”对着这样的溢美之词,听多了,我也就学会了怡然地笑,泰然地接受,不会多分辨什么。
是呀,世人眼中的王轻云,气质如兰,优雅如兰,高贵如兰,可是,我心里,最知道,我不爱兰花,因为,如果等不到自己念兹在兹的惜花人,那么,只能,寂寞如兰。而我,也许,在遇上利贤之的那天起,就注定了那寂寞的宿命。
说起和贤之的渊源,其实很简单。她的妈妈是我的妈妈的专属护士。我的父亲在B市担任着不算小的官职,公事繁忙,而我妈妈在两年前,因为糖尿病引起的严重并发症,已经不能下床行走了,所以,父亲就请了陈阿姨,也就是贤之的妈妈,来专职照顾妈妈。
陈阿姨是个非常温柔可亲的女子,有着对病人充沛的的爱心和体贴,这使得妈妈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也让妈妈在病痛之余,慢慢体会到生活的乐趣。我和父亲都非常的感激她,终于有一天,妈妈提出,爸爸做东,请陈阿姨和她的儿子来吃家宴,那一天,是我第一次见到贤之,那一年,我高一,他初三。
我一直很清楚地记得,那是大年初十,B市的冬天总是很冷的,那一天也不例外,甚至还飘起了小雪,开门之际,我望入一双深邃的眼睛,从此,我的心里就再也抹不去那溺人的深邃。
可是,落雪时节的相遇,是不是也注定了,只能是寂寞的呢?
席间,爸爸妈妈和陈阿姨相谈甚欢,而贤之一直很安静,不是什么乖巧小孩的拘谨式的安静,也不是什么自闭男生的阴郁式的安静,更像是一个早熟男生的泰然自若般的冷静。
我不由自主的悄悄观察他,发现,当我爸爸妈妈和他说话时,他会有分有寸地对答如流;夸奖他时,他也会面带微笑的称谢,可是,眼神依然深邃无痕。而每当陈阿姨和他说话,他也是微笑,但那时的眼神,却可以隐约看到深邃中流动的柔波;甚至,贤之会主动帮他妈妈夹她喜欢吃的菜。
于是,我小小的领悟,贤之非常地孝顺他妈妈。我听说过,贤之的爸爸,在贤之很小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一直是陈阿姨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养育贤之,两母子相依为命,感情不深厚是不可能的。
那一次的饭局,更加拉近了两家人的关系,我爸爸妈妈甚至主动提出来,让我辅导一下贤之的功课,毕竟我刚读完初三,对初三的课业比较了解,希望可以帮助贤之考取理想的重点高中。我无可无不可的答应着,心中似乎有股怪怪的滋味,却一时分辨不出是什么。
就这样,喊我“轻云姐”的贤之开始了跟随我的家教生活。没过几天,我就发现,贤之的学习能力非常高,数理化水平,是我当年绝对望尘莫及的,甚至,他已经开始自学高中的数理化了。大概,我勉强可以辅导他的,也就是语文方面了,尤其是写抒情文的时候。
每次,看到他对着作业面无表情,下笔迟缓时,我就了然其中原因,会直接打趣他,“贤之,你和抒情文又开始互相折磨了呀?”心中更是暗笑,“笨蛋疙瘩,写个抒情文都那么痛苦,以后怎么甜言蜜语追女生呢?”当时的我,是完全无法想象一个连抒情文都写不出的男生,会在将来对某人爆发出那么热烈而又深沉的爱情。
贤之很顺利的考取了我所在的高中,那是所全国重点高中,而我和他一起学习的习惯,竟也不知不觉的保持了下来。每天放学和他一起回家,一起学习,我们都是爱静、不多话的人,但就算交流不多,说的也都是学习或学校的琐事,我依然觉得十分快活。而我快乐的原因,一直到发生了一件事,我才完全地明了。
那个时候,体育课快要进行跳远考试了,而我一直跳不好,某天傍晚,我拉贤之给我做技术指导,结果,自己没领悟好要领,竟然跳扭了脚,脚踝处顿时肿起一片乌紫。我痛得两眼噙泪,贤之见状,立马拦腰抱起我,拔腿就急步前行,赶去医务室。被他这么一抱,我羞得忘了疼痛,两手没敢搂住他的脖子,只敢拽住他肩膀上的衣服。
贤之的侧脸,英气逼人,在夕阳的映照下,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我竟然恍惚的想起,这段日子以来,同班要好的女生,在我面前扮花痴状,嘀嘀咕咕的闲话。
“轻云,你的弟弟,高一x班的利贤之,个子高高的,长地真的好帅哦。浓浓眉毛下,那双深邃的眼睛,勾引了所有女生的注目,迷死人了;又顺又滑的黑发,像他的性格,温文有礼得让人无法抵挡;学习成绩和运动能力都超好,真是完美型的男生。”
每每听到这些话语,我总是会回笑,“有那么优秀嘛?我都没留意呐。”然后,我又会忍不住的补上一句,“嗯,他也不是我亲弟弟,只是我爸妈朋友家的儿子啦。”
为什么要那样的解释呢?答案在此刻的我的心中呼之欲出。
我的耳边听着他的急呼,“轻云姐,你忍忍痛,马上就到医务室了。”我低低的应到,“没关系,也没那么痛了。~”
在医务室包扎完毕,我不肯让贤之打电话通知我爸爸,说是怕他担心。于是,贤之就让我趴在他的背上,背我出校门,再打车。
在他宽阔而结实的背上,我轻声说,“贤之,谢谢你,要你那么辛苦,不好意思。”
“轻云姐,别客气,也是我没示范好动作,让你扭了脚。再说,你一点都不重,背你也不累的。”
“贤之,可不可以,嗯,可不可以……”我犹犹豫豫了半天,终于说出口,“可不可以以后叫我轻云,别叫我姐了……”话一出口,我的脸就烧了起来,家世好、相貌好、才气好,这些世人眼中的好条件,养成我有些骄傲清高的性情,所以,这样的话语,对我当时而言,已经是底线了。
“为什么?叫姐不是更亲切嘛?”
“可是,我是女生,不喜欢被人叫老的……”我低声辩解,心中却没底的打起鼓来。
“嗯,就依你。轻云。”贤之似乎有过刹那的犹豫,不过很快就从善如流。
那是第一次听到贤之,唤我“轻云”,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的名字听起来,也能如此的缠绵悱恻。
就这样,勾着他宽阔的背,合着彼此的呼吸,我侧脸看红彤彤的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感觉那是很亲密的依偎,我觉得好安心,贤之是那样的沉稳,那么的可依靠。我知道,我的爱情来了,却忘了去猜,对方的爱情是不是也发生了。
时光又如流水般淌过,我和贤之依然一起放学,一起温书,但是,我的心中一切都改变了,我比以前更关注贤之,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言语,都会在我心头无限放大,不停的猜测其中的意味,好似那些都蕴藏着,他对我没有明白说出口的情意。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些所谓的猜想出来的情意,只不过,是我爱着贤之的心的反射,并不是贤之爱我的心的反映,至少不是爱情的爱。只是,当我明白这个是暗恋的必有情绪时,我已经逃不开了,逃不开也许是贤之给我下的,也许是我自己给自己下的,一辈子有效的魔咒了。
高二那年的春天,发生了一件事情,改变了我的人生道路。那一天,我去医院看望妈妈,却无意间听到了爸爸、妈妈和陈阿姨的对话。大人的世界,大人的感情,竟是这样的荒诞和复杂。那番对话,让傲气的我,羞愤交加,完全无法自处。接下来,对贤之也很有些刻意的冷淡,也觉得一直可亲的陈阿姨有些面目可憎了。
高二下学期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远在上海的F大,来我的高中,招收文科基地班的特优生,高二和高三的学生都可以参加笔试和面试。我瞒着父母,参加了考试,凭着一直以来的文科方面的天分,很顺利地拿到了offer,成为我们学校唯一一个高二学生进入文科基地班的学生。就这样,我放弃了留在B市就读B大中文系的一贯梦想,去了上海,那个繁华如梦的都市。
临走的那一天,机场人群拥挤,爸爸和贤之来送我,贤之的眼神依然深邃,仿佛蕴涵着我看不透,却放不下的谜。凝视着他,我突然不想再刻意冷淡了,放下执意维护的骄傲,对他说,“贤之,希望两年后,你也能来F大读本科。”说完,我不敢看贤之的神情,拥抱下爸爸,就转身,与他们告别。
那一刻,我想,如果,贤之愿意,放弃他的Q大计算机系的梦想,考来F大的话,那么,我会努力放下所有的心结的。
终于,两年后,贤之出现在了F大的校园,那样的稳重儒雅,那样的挺拔美好。见到他的瞬间,我听到自己的心花绽放了,一个长久以来瑰丽的美梦终于可以实现了。我觉得,我的骄傲也是可以低到尘埃中的,只要他欢喜快乐。
可是,美好的,永远要遇到转折。
后来的我,才知道,贤之来F大,只是因为陈阿姨的意愿,希望贤之能过来照顾我。那时的梦碎,有多痛?当初以为梦想成真时,有多快乐,那么,梦碎时,就是那快乐的十倍的痛。
余伯牙的琴声真美,而你却不是知音。兰花的绝世之姿真美,而你却不是惜花人。
很多年后,午夜梦醒,我想起高二那年春天所发生的事情,总是忍不住深深痛想:如果我没有那么骄傲,如果我没有做那个去F大的决定,是不是贤之就不会遇到薇薇,所有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呢?
似被前缘误。而我,却在那漫长的时间中,再也不能放下、回头了。
时间磨损的不是我的痴恋,只是我的骄傲。
画意
你发如雪,纷飞了眼泪,我等待苍老了谁。
***********
那一夜,我倒头就睡,没有丝毫的认床失眠,一梦香甜。
也许那是因为药力的助眠功效,也许是因为我睡在盛开粉嫩玫瑰的床上,也许是因为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幸福香气,也许,根本就没有也许。
第二日,15号,周一,池华的morningcall唤醒了沉睡中的我,也唤醒了我一天的好活力,昨天那突如其来的发烧,也早已经退去,杳无踪影了。
在电话里推辞了池华来接我上班的好意,我说我想要自己搭巴士、坐地铁去上班,买早餐便当当早饭,感受一下上海的OfficeLady的生活,池华闻言,轻笑一声,道声一切小心,下午再见,也就没有再坚持。
我精神奕奕地出门,走出小区,发现在小区门口附近就有“可的”便利店。买了它家的“照烧鸡柳饭团”和一杯豆浆,用微波炉微热,就在店内食用。同时,也从店员口中得知,前面不到十分钟的步行距离,就有二号线地铁站,我道谢离开。
那之后的的半小时,我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上海的上班高峰时候的地铁,有多么的疯狂了,新加坡的MRT和它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被人群挤进了地铁,根本就不是自己走进去的;在地铁里,身体被挤撞了N次,脚被踩了N次,所幸我今天穿的是黑色皮鞋。终于,我狼狈万分地挣扎着坐到了“南京西路”站,走出地铁站,觉得外面的空气真是太新鲜、太自由了。
此时,我回想起今早的电话,池华那丝轻笑的意味,已是昭然若揭了。看来我的狼狈样,一定在池华的预料之中了,想到他会在暗地里偷笑,心中不由一阵郁闷。
整整仪容,我准点到达了中信泰富里的新加坡旅游局上海代表处。Lisa和我先开会,再次确定关于今天要见的两家旅游公司的一些细节,也彼此明确,选择合作旅游公司的标准:企划要符合“奢华新加坡”的目标群,要有绝对的创意,要有足够的合作诚意和支持。
我也趁此机会,告诉Lisa,我刚知道,“薇薇假期”的方池华董事长,是我的好友,不过他为了避嫌,已经不直接参与这次企划了。Lisa微笑,表示理解,但是她的笑容中,似乎除了宽慰我,也有些其他的含义,而我没能看懂。
上午十点,来到南京东路上的那家老牌旅游公司,它家的老总亲自热情接待,可是他们企划内容的presentation,并没有增加什么新意,对“奢华新加坡”这个主题活动的针对性不强,目标群也有些过于宽泛。我和Lisa对视一眼,彼此的心意都很清楚了。
Lisa婉拒了这家旅游公司老总的饭局邀请,与我一起,在南京东路上找了一家环境清幽,又能上网的西餐馆,各点了一份午间套餐。
我们边吃边聊,交换了彼此的意见,我们都还是倾向“薇薇假期”的企划,不过,最终决定还是要等到下午听取“薇薇假期”的presentation后再定。
才吃一会,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池华的来电。
“Vevay,吃午饭了嘛?”
“嗯,正和Lisa在一起吃呐。你呢?”
“我还没有,本来打算,要是你还没吃,我就过去接你一起吃。看来现在,我已经被人抛弃了~”池华在电话那头,可怜兮兮的说。
“少装可怜了,我可不会为你浪费同情心的哦。你赶紧去吃饭吧,也别饿着了。”我啐他,却也不忍心他饿肚子。
“那好吧,我待会就自己去吃。另外,很有同情心的我,要问候没同情心的vevay,今早的地铁上班之旅还顺利嘛?”
这个可恶的池华,从高一开始,一直都喜欢戳我的痛处,到现在了,也还是本性难移。偏不让他如意,我嘴硬道:“当然顺利了,早餐也吃的很开心呐。”
然后,我迅速的不等他回话,就加上一句,“我要和Lisa姐吃饭了,不和你多聊了,挂了哦。”
一阵笑声,“vevay,你这个只会嘴硬、装坚强的小笨蛋。好吧,午饭吃的开心点,我们下午见。”
“下午见,拜~”我赶紧关机,深怕自己的心脏会忍不住快速跳动的冲动。
Lisa听我讲完电话,就随意地问起我和池华的关系。
“Vevay,你和方董是怎么认识的?”
“池华和我是高中同学,从高一到高三,一直是前后桌,之后又一起考取了同一所大学,想不熟也难呀~”我笑答。
“那你怎么会才知道‘薇薇假期’的董事长是他呢?”
我笑容一顿,略含涩意地答道,“我出国后,人比较犯懒,和很多国内的朋友都疏于联系了,也就没有池华的消息了。这次回到上海,才再次联系上的。”
“这样呀,久别还能重逢,那你们还是很有缘分的。”Lisa微笑,亲切的说,
“Vevay,你在新加坡一直没交男朋友,听新加坡同事说,好多优秀男士,曾对你百般殷勤,可是你都淡然拒绝了。不会是一直念着你和方董的青梅竹马的情意吧?”
一阵红晕染上我的双颊,“没有的事情。Lisa姐,别取笑我了。”
语落,我心中却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原来,如今的我,已然不能断然地直接说出,我和池华只是朋友了。
“好吧,不猜你的心事了。不过,方董这个人,的确是满出色的,虽然和他也就接触了没几次,却能感觉到,他相当有风度,有能力,有魅力。”
“记得有次,他来我办公室谈合作,走后,代表处那帮子小丫头,就跑我这边,旁敲侧击打听了方董半天,一副春心大动的模样。不过,听说,方董一直很洁身自好,有女人缘却不风流,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所处的环境,实在是很不容易的。”
Lisa顿了一顿,停下来吃了几口东西,又接着说,
“Vevay,要是你没有心上人,象方董那样的人物,可别轻易错过呀~”
“也许你们认识太久了,所以,很多的好,就被视为理所当然,没什么特别的了。不过,Lisa姐比你大好多,见过的男人也不少,方董这样的人物,的确算是一个出色的好男人了。”
我闻言默然,手指无意识的沿着精美的瓷盘的金丝边,轻轻的来回摩挲着,过了半饷,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低低的,有着浅浅的绵长,“是呀,池华一直都很好,很好的~~”
饭后,Lisa和我都习惯性地打开手提电脑,收邮件,写邮件,同时,也把今天上午听取的presentation写成报告意见,存稿。
期间,我也接到了F大孟老师的电话,原来她上周出差了,今天去学校上班,才看到我的留条。
她约我下午聚聚,我咨询Lisa,再估算了下时间,估计下午2点开始的presentation,应该会在3点半之前结束的,就说下午四点后我会有空。孟老师就和我约定,下午四点在F大附近的夏朵二楼碰面,一起喝个下午茶,聊聊。我欢喜,应好。
下午两点,我和Lisa准时到达了位于淮海中路上香港新世界大厦里的“薇薇假期”,大厦的一层就有“薇薇假期”的接待处,方便顾客咨询旅游活动、定购旅游路线等,而企划部等其他职能部门,则在大楼的16层。
来到位于16层的“薇薇假期”,接待小姐拨了内线电话,通知池华,我们的到来。在等候的时间里,我环顾四周,接待大厅,显得非常的大气。两套黑色的真皮沙发,几案上有一大盆艺术干花,造型繁复,花色富贵,衬得黑色不再只是深沉,而有股雍容之感。
最引我注目的,却是墙上挂着的三幅彩墨题字画。
第一幅,一青衣男子的孤单背影,衣衫似乎被风吹起下摆,右手紧握成拳,放于身后,左手扶栏,居高楼,而远眺,远处,茫茫云天。右上方,题诗云: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
第二幅,依旧是一青衣男子,寂寥侧影,正伏案作画,一支红梅供于案上的小瓶中,一把红豆洒落在案上,而画中人似是一娇憨女子。左下方,题诗云: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第三幅,灯火憧憧,一粉装女子,以扇掩面,与那青衣男子,隔着一点距离,两两相望,神情依稀,他们的背后有淡淡虚描的热闹集市。左上方,题诗云: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而每幅画中,所盖的红章印,是我非常熟悉的,因为,那个印章是我设计的,那是在高三时,由于输了池华某个赌约,而答应送给池华的生日礼物。那个赌约我已经记不起内容,但是,那天池华收到礼物时的快乐,我还是记得的。
我看的出神,不提防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Vevay,还记得这三句诗的出处嘛?”
“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我脱口而出,同时,猛然回神,记起自己身在何方。
我飞快转身,只见池华就在我的面前,他的半框眼镜后面的眼神似乎有些炽热,我不由得脸一红,心中莫名其妙地有丝羞意,忙移开我的视线,竟不敢多看他的眼神。
Lisa就在我身边不远处,而池华的身后不远处,则另有二男二女立在那里,其中一个高挑的美丽女子,正眼神炯炯地盯着我看。
池华为我们互相介绍了一下,原来那二男二女,正是负责这次“奢华新加坡”企划的主要成员,而那个自我转身后,就一直眼神直接的盯着我看的美丽女子,正是企划部的经理,也就是池华提过的他的得力助手,范恋微,英文名,Lilian。
大家也都分别热情地交换了名片。
我注意到,范恋微接过我的名片后,视线在我的名片上研究了很久,然后,抬头,问到,“你的英文名一直都是vevay嘛?”
我微笑,点头,表示没错。她又直视了我一会,才绽开笑容,说,“很好听的英文名字,也和我们公司的名字一样,看来如果有机会合作,一定会合作很愉快的。”
气氛很是融洽。池华亲自陪着我们到会议室,然后,对范恋微单独交待了几句,再对我眼神示意,待会见,就离开了。
十五分钟的Presentation是由范恋微做的,表述相当精彩,更重要得是,他们在原先的企划案上,又加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一主题的平面画宣传活动。也就是他们的企划,将“奢华新加坡”的相关活动,分为“非常奢华”、“非常浪漫”、“非常高雅”三部分,分别针对三种不同需求的目标群;同时,再制作九组主题宣传画,分别是,“迷人”、“舒畅”、“友谊”、“纵情”、“灵动”、“狂欢”、“宁静”、“浪漫”、“现代”。在PPT中,范恋微也放了三组平面画给我们观赏,非常漂亮且吸引人。甚至,他们提出了,可以由他们出面与各种媒体合作、宣传这个企划。
我完全倾向“薇薇假期”的这个企划案了,再看Lisa的神情,知道她也和我是心意一致的。
不到一个半小时,我们就结束了会谈。走出会议室时,有人迎上来,说方董刚好有个日本的重要客户过来,不能亲自送我们,表示抱歉。我们表示明白,与范恋微等人告别,就离开了“薇薇假期”。
一般开会时候,我都会习惯性地出于尊重,而将手机调成静音。打开手机,发现池华的短信:“Vevay,有日本客人过来谈合作,不能送你走了。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想了想,回短信道:“池华,我现在刚走出你们公司。你们的企划很出色。我呆会要去F大见孟老师,晚饭到时候再联系吧。如果你有公事要忙,就先忙公事吧。我会自己找地方去好吃好喝的。”完了,我还加了个“^_^”做结尾。
Lisa和我约定,今晚,各自写一下对两家公司企划案的意见报告,明天上午在代表处碰面,讨论一下,就把最终结果递交给新加坡总部。
和Lisa分手后,因为怕了地铁,所以我就直接打车回住处。飞快地放下笔记本电脑,再将身上的职业装扮换成休闲装,拿上给孟老师准备的礼物,我就再出门打的前往F大的夏朵。
坐在飞驰的出租车上,我不禁想起今天在池华公司的大厅所见的池华亲笔所画的那三幅画和三句诗。之所以我会回答池华说,这个出处是王维国的《人间词话》,是有典故的。
*
高中,某节语文课上,老师提到,王国维在他的《人间词话》中说到,人生有三种境界,第一种境界是宋朝晏殊的《鹊踏枝》“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第二种境界是宋朝柳咏的《蝶恋花》“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第三种境界是南宋辛弃疾的《青玉案》“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课后,我们前后两桌课间闲聊,我就说,“要是,有个男子对我的爱情,能达到这样的三种境界,那么,我一定感动死了。”
我同桌闻言就取笑我,“你呀,满脑子就是这些浪漫想法,男人都实际不过的,怎么可能把爱情看的这么重。”
我当时还扁扁嘴,小声反驳,“幻想无罪,浪漫无错。”
很久以后,我的那个不相信浪漫爱情的女同桌,却在法国遇到了她的浪漫而痴情的Mr.Right,而我,却只是年华伤逝。
还记得,当时池华听了我的话,斜着他的丹凤眼,眼角含笑,打趣道,“vevay,要是真遇到那样的男子,你就只是感动一下嘛?”
“当然不是拉,那样的好男人,我一定要象歌词里面唱得那样:姐妹们跳出来,就算甜言蜜语,把他骗过来,好好爱,不再让他离开……”我神气活现的说着,那样的青春张扬,那样的毫不害臊,绝非我现在的心境所能说出来了。
“vevay,那你一定要留心观察呀,有时候好男人就在你的身边哦,比如说象我这样的,可别轻易错过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池华就是个厚脸皮的家伙。
“哼,臭美鬼,就你这种又臭美又花心的家伙,会变成好男人,估计每天都求神拜佛,才有那么一丁点希望的。”我吐吐舌,表示对他敬谢不敏。
其实,那些对话,在我当时的心中,也就当做是玩笑话,朋友之间的互相调侃而已,却不曾想,多年后的今天,却会真实地遇见,而这场遇见,会是一场最美丽的意外嘛?还是,另一场美丽面纱笼罩的痛苦意外的开场呢?我阻止自己想下去,努力摒除掉脑海中浮现的范恋微的眼神。
*
说到国画,我又想起另一场往事。
大三那年,我爸爸五十大寿,那时,贤之已是我的男朋友,他闻知此事,就提出趁此机会,陪我回家,拜见我的父母。我当然是乐意之至了。贤之说,第一次去见我父母,一定要准备个能让我爸爸满意的寿礼,那样,他们才会认可他这个未来女婿。我闻言,为了他的这份在意,而喜上眉梢,甜在心头。
于是,接下去的几天,他让我仔细交待我爸爸的喜好。其实,我爸爸的喜好非常简单,他自己本身是中文教授,虽主攻现代文学,却对古代文学、古代诗词也是爱之甚深,书法、国画、象棋等无一不通,无一不爱。
而贤之的生父,也曾是个国画家,所以他妈妈从小就让他学习国画,虽不是专业水准,也是略通一二的。于是,那次,贤之就亲笔画了一幅《群仙祝寿图》给我爸爸。
我现在依然清楚地记得,那天去我家的路上,贤之因为紧张而渗出汗意的右手,是怎样紧紧地握着我的左手,紧地彷佛这辈子都不会松开。
我也记得,那顿家宴,贤之是如何恭敬地和爸爸探讨一些问题,当他提到我爸爸所写的书时,我才知道,他竟然去上海书城,买了所有爸爸写的书,并本本细读。那刻的美丽意外,都幻化成了我的幸福泡沫。
我也记得,当他递上亲笔所画的祝寿图时,爸爸那欣赏的眼光;当他在饭后要帮忙妈妈洗碗时,妈妈虽然将他赶出了厨房,却掩不住脸上的喜悦之情。
晚上,我偷偷问爸爸妈妈,对贤之的看法,爸爸回答道,“观画风,可知人心。贤之的画风,稳重工整,会是个可依靠的有责任心的男人。”而妈妈则说,“贤之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迂腐思想,应该会是个体贴老婆的男人。”我闻言,欢喜地转身跑开,我是那么地快乐,似乎,全身的细胞都在欢笑着,因为,我最爱的这三个人,也是彼此喜欢着的。
回上海后,贤之告诉我,这场拜见父母,是他有生以来,最紧张的一次经历,连高考、上台公开演讲都比不上这次,因为他忐忑,怕我的父母会不喜欢他,而反对我们交往。我告诉他,我父母都很喜欢他,他才放下心来。同时,也和我约定,过一段时间,放假的时候,带我去他的家乡,见他的妈妈和继父。
我总记得,我们曾经坐在那里,谈论着未来,就像是所有幸福都能被预期;我总记得,贤之曾经打开我的手心,要我承接他的真心,一切都是那么的安稳静好。
可惜,幸福结束地是那样地突然,就像一段优美的音乐,刚引人入胜,却突然嘎然而止,让人完全没有防备。
没等到我父母的反对,没等到我见到他的家人,贤之自己却先松开了我的手。
*
也许,完美的总是要适时地划上句号,而没有办法停留在逗号吧,因为,延续完美,很可能,是一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每次回忆起这些甜蜜的,或伤心的,我都会痛恨自己的记忆力,为什么忘不了呢?有句话,不是说,只有忘记才能幸福嘛?而我,总是忘不掉,总是会想起,是不是注定我要停留在过去,永远走不出来呢?
现在,我回忆起这段往事,依然锥心带刺,与以往每次相比,唯一的不同,那就是我记起了,爸爸五十大寿那天的另一个细节。
其实,爸爸的五十大寿,除了贤之送了贺寿图,还有一个人也提前送了亲笔所绘的彩墨画,那就是池华。池华在中学时代,也曾学画,他的国画老师,正是我爸爸的好友,朱舟叔叔。
爸爸似乎也说了对池华的画风的评语,可是,当时的我,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完全没有多余的感官留给池华,所以,我现在,怎么也想不起爸爸所说的评语是什么。
坐在车上,感受着风中吹来的秋意,我默默地想,下次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如果记得,就问一下爸爸那句评语吧。
至于,为什么想要问爸爸这个陈年旧事,我想,应该是我旺盛的好奇心作祟吧,可是,我的脑海中,却不明缘由地浮现起,一句不知道在哪里听过的不知名的歌词:是谁日日夜夜,念着我,从来不放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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