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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险死还生

“啊!”在马怜儿的一声尖叫配合下,杨凌讲完了《冤鬼录》,嘿!真有成就感,马怜儿骇的瑟瑟缩缩的,象极了一只小鹌鹑,总算替《大话西游》挽回了一点颜面。

    杨凌满意地笑着看了看清白的洞口,虽然还没有阳光,但是寥峭的寒气中已带上了一丝清晨的气息。

    马怜儿仍赖在袍子里瑟瑟发抖,可能是冻的,也可能是吓得,杨凌好笑地拍拍她肩膀,说道:“天亮了,我们熬过来了”。

    “天亮了?”马怜儿攸地从他怀里探出头来,贪婪地望了眼洞口清明的光线。天亮了就好,天亮了就不怕了,这个该死的秀才故事倒是知道不少,不过鬼呀妖呀的,也实在太提神了。

    杨凌心中暗笑,讲了一晚改良版的《怨鬼录》、《樱花厉魂》、《17栋男生宿舍》,说实话,连他自已都有些毛毛的。

    注意到他唇边一抹笑意,马怜儿恨恨地白了他一眼,嗔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杨凌一怔,她的态度不大对劲,或许是在怀中趴得太久,她的脸颊有一侧压得红红的,头发散乱,平添几分动人的风韵,象是刚刚娇慵起床的妻子,娇嗔的表情十分动人。

    杨凌忙转回头,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四肢,慢慢钻出了雪窝子。黑夜象渔夫手中的网,正在慢慢收扰,天地一片银灰,太阳还没有出来,但天边已经有些发白了。

    好冷好冷,没有一丝阳光,对饥饿的人来说,那感觉简直就像下地狱,放眼望去,白茫茫不知身在何处,冰雪覆盖的山林中没有阳光连方向也无法分辨。

    马怜儿也钻出了雪窝,四下望了望,欣然道:“幸好不是阴天,太阳虽未出来,也能看出东南西北了,跟我走,只要钻出林子我们就有希望回去”。

    两人已不可能有命在山林中再熬一晚了,必须趁着还有力气尽早离开。经过一晚的困顿,体力已大不如前,两人只好相互扶持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一条冰冻了的溪流踏雪缓行。马怜儿与他并肩相挽而行,倒像一双踏雪寻梅的伴侣。

    溪流已看不出本来面目,厚厚的积雪铺在上面倒像蜿蜒在山林间的一条道路,只有岸边偶尔峥嵘而起的冰棱,提醒着人们,这曾是一条欢跃奔腾的小溪。微风阵阵,吹得树上的雪沫灌进人的脖子,偶尔有树上飞鸟扑愣愣飞过的声音。

    走了大半个时辰,两人出了密林,来到一处树木稀疏的雪坡上。抬头四望,自西面向东北伸展,不太高的群山错落起伏,除了树干色是灰黑之外,满山满野白茫茫一片银色世界。

    第一缕阳光喷薄而出,带给两人一丝暖意。两人正要一鼓作气继续向前走下去,一只松鼠蹦蹦跳跳地从两人眼前穿过去,在无垠的雪地上踩出一行浅浅的脚印,拖着毛茸茸的大尾巴钻进了一个雪洞。

    马怜儿大喜,连忙甩开杨凌的手,雀跃着奔过去,趴在雪地上看了会儿,然后不顾寒冷地用手扒了起来。杨凌苦笑着跟过去,无奈地道:“大小姐,这时候你还抓松鼠玩?”

    马怜儿趴在那儿象只小狗似的刨着雪,呼哧带喘地说:“大笨蛋,快帮我挖,松鼠洞里一定有吃的,一个松鼠洞里能出好几斤粮食呢,把它挖出来,就算今天走不出去,我们也饿不死了”。

    杨凌一拍脑门,丢下手里的棍子帮着挖起来,两个人先除尽积雪,把棍子撬折了三次,才把冻土刨开,松鼠早从另外的洞口逃掉了,它的洞穴很深,杨凌探手进去,脸颊上蹭得全是泥土,才如愿以偿地掏出榛子、粟子、山楂等许多干果。

    两个人兴奋地跪坐在雪地上检点着战利品。杨凌拿起两个粟子,在衣襟上擦了擦,递给马怜儿一个,两人贪婪地啃去果皮,把冻得硬梆梆的粟子嚼得咯咯直响。

    杨凌笑望着马怜儿,咀嚼着一嘴的香甜,正想夸奖她几句,忽见马怜儿的脸色大变,变得雪白雪白,杨凌顺着她惊恐的目光向自已身后望去,一颗心也顿时沉了下去。狼!整整四匹狼,比昨天见过的那只个头儿更大,也更矫健有力。

    四只狼迈着轻快的步子,向两人一步步逼进,杨凌霍然站了起来,四匹狼一前三后,排成三角形一步步逼近,森白的獠牙、凶残的目光,令人胆寒。

    马怜儿也颤抖着爬了起来,绝望地看了一眼不断逼近的野狼,忽然大叫一声:“杨凌!”

    杨凌被一股大力一扯身子转了向,迎上的是马怜儿胀红的脸庞,和那双不知蕴含着什么情感的眼睛。她猛扑过来,紧紧抱住了杨凌,颤声道:“杨凌,抱着我!”她浑身发抖地抱住杨凌,呼吸急促地寻索着他的嘴唇。

    四匹狼因为这两个生物怪异的举动而稍稍停顿了一下,头狼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嚎,然后步伐逐渐加快,十五丈、十丈,五丈,进入捕杀前奏,它强健有力的后腿一缩,已要腾空而起。

    便在这时,“铮”地一声弓鸣,一枝利箭不知从何处飞出,噗地一声贯穿了那匹头狼的腹部。箭的力道很大,箭簇钻出,扎进了雪地里,头狼发出一声悠长的惨嚎,双肢哆嗦着匍倒在雪地上,鲜血迅速染红了一片。

    因为这一声惨嚎,杨凌两个人猛地扭头望去,只见三匹野狼因为头狼的中箭停滞了脚步,咆哮着四下寻找着威胁的来处,身子灵快地转了一圈儿,三匹狼转身就要逃走。

    这时,又是嗖嗖嗖地三枝利箭穿林而出,奇准无比地将三匹狼一一射杀在地,体形最小的那匹狼被箭带得翻滚出去,身子蹿到空中,然后卟地一下摔在地上没了呼吸。

    杨凌和马怜儿又惊又喜,抬头四下寻找着救命恩人。山坡上白茫茫一片,被初升的阳光晃得两眼发花,杨凌眯起眼,很快发现坡边几棵白桦树下露出几个身影,一步步向两个人走来。

    一共四个人,头前一个身材魁梧、穿着灰青色直裰的彪形大汉,大概四十岁出头,上身斜披了一块破破烂烂的兽皮,背着一张捕猎的长弓,手中拿着一杆铁叉。

    后边三个人最大的二十出头,提着一张弓,背了三四只长长的毛羽在风中猎猎发抖的锦鸡,最小的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红扑扑的圆脸蛋儿,虽然脏兮兮的,却壮得象个石墩子。

    他才十二三岁,穿着件破羊皮袄,背了一张弓,手里用绳子牵着一只受了伤的小麂鹿,小短腿磕磕绊绊的在厚过膝盖的积雪里费劲儿地走着,还不时回头用手中的棍子在不肯走路的麂鹿屁股上敲上一记。

    那个20出头、长相颇为英俊的年青人和气地看了杨凌两人一眼,招呼另一个比他还小一些、唇上只有一些淡淡茸毛的小伙子一起去收拾狼尸,从狼尸上拔下箭矢,在狼皮上蹭了下血迹,又插回箭袋,在没断气的那匹狼上狠狠地敲了一记,然后掏出绳子把四只狼的腿儿绑在一起。

    壮年人走到杨凌二人面前,上下打量着两人,只见这两人男的蹭了一脸泥巴、气质却象个读书人,女的衣衫狼藉,但衣料的精美、眉眼五官都不象山里人,他狐疑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跑五栅岭的野林子里来了?”

    杨凌见他满脸胡子,虽然粗犷不文,鼻直口方倒也一脸正气,稍稍放下心来,不过这荒山野岭的,他还是留了点心眼儿,没敢对这壮的象山似的大汉说实话。

    他拱手道:“我们我们兄妹是去鸡鸣驿探亲的,路遇官兵和鞑子在打仗,这一逃就逃到这儿了,多谢大叔救命之恩”。

    “嘻嘻,兄妹?这位大哥,刚刚我看到你们在亲嘴儿呢”,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追了,跺着雪说。他打了千层浪的绑腿,上边又绑了两块兽皮,本来不算矮的身材弄得矮墩墩的,十分可爱。

    杨凌和马怜儿的脸腾地一下红了,那中年壮汉喝斥道:“不许胡说,去帮你哥把猎物捆好”。

    小家伙吐了吐舌头,不服气地说:“本来嘛,他们是亲嘴了,我看到了,大哥看到了,二哥看到了,爹也看”。

    大汉在嘟嘟囔囔的小家伙屁股上踹了一脚,笑骂道:“小兔崽子,就你话多,回去罚你不准吃饭!”然后扭头看着两人,眼中闪过一丝锐寒的警觉,说道:“我姓韩,是山中猎户,二位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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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未雨绸缪

  马怜儿大窘,怕被人误解成兄妹更加不堪,只好红着脸瞎掰:“大叔,对不住,我和相公出门在外,过于小心了”。

    杨凌一怔,此时他再分辨难免越描越黑,只好闭口不言。大汉恍然道:“我说呢,是过年回娘家吧?鞑子折腾得厉害呢,我们这也是往城里逃呢,那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大汉姓韩,叫韩林,大儿子叫韩威,二儿子叫韩武,老三的名字俗点儿,叫满仓,家境贫寒的百姓常给孩子起些吉利点的名字,杨凌已见过好几个叫满仓的,可惜叫这名字的却大多是一贫如洗。

    韩林藏身在前方山窝子里,一路上收容了百十号难民,全赖这父子打猎才得以生存。这一家人看起来都比较木讷,不善寒喧交流,只是客气地笑笑,便自顾背了猎物大步走在前面。

    满仓儿却牵了那头麂鹿,笑嘻嘻地看看杨凌,又看看马怜儿,拐了杨凌一把,悄悄地说:“杨大哥,你媳妇儿很漂亮唉,比我姐还漂亮”。

    马怜儿听了满脸红晕,眉眼间却不经意地浮起一片喜悦,‘媳妇儿’,这称呼真让情窦初开的她悸动不已。杨凌尴尬地咳了两声,既不能承认、又不能否认,只好装聋作哑。

    韩武对韩威说:“大哥,大雪之后群兽觅食,果然是狩猎的好机会,这下子一百多号人都能混上口肉汤喝了”。

    韩威道:“嗯,年轻人都结伴到附近采摘干果去了,加上这些猎物,足够大家吃顿饱饭,估计下晚就能到鸡鸣驿了”。

    韩武啐了一口道:“就是那些老人和孩子,也知道在附近捡些干柴供大家取暖呢,但杨家三哥也太差劲儿了,任嘛不干,吃饭倒尽捞干的,叫人生气!”

    韩威撞了他一下道:“别发牢骚了,叫爹听见踢你,管咋的那是咱妹夫家亲戚,也不差他那一口”。

    韩满仓一边和那只小麂子较着劲儿,一边气哼哼地说:“要我说,咱们就不该逃回来,去咱村子抢劫的鞑子才三十多人,凭爹和咱们的武艺,还不收拾了他们?”

    韩大叔站在一块岩壁上,对小儿子重重地哼道:“狂妄自大!那几十个鞑子咱收拾了,回头就能引来几百、几千个鞑子把村子平了,万马军中个人武艺再高有什么用?

    他叉着腰教训儿子道:“我在少林学艺时听说,成祖靖难的时候,道衍大师请少林派了三百名僧兵助战,最后活着回来的只有一百多人,其中一半还是残废。当时领队的罗汉堂长老虚云大师一身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也只撑了一盏茶功夫就被乱箭射成了刺猥”。

    韩满仓不服气地说:“那学武不是没用了么?”韩老爹嘿然道:“也不尽然,少林那三百僧兵,足足和两千多人硬抗了一个时辰呢,可是大军交战,几百个武术高手有啥作用?”

    杨凌见那小家伙有些懊丧,便哄他道:“别泄气,那是指挥者不得其法,这样的高手派去冲锋陷阵当然不管用,要是负责劫烧粮草,狙杀官长,比数万大军还管用呢。”

    杨凌说到这里忽然福至心灵,心中嗵地一下:“不会吧?他姓韩,有三个儿子,在少林学过艺,现在是个猎人”。

    杨凌心里有点毛了:“难道这是自已没见过面的老丈人和大舅子、小舅子?不过我不认识他,他怎么也不认识我呀”。

    其实他就算现在没有一脸泥巴,韩老爹也不会往女婿身上想。韩老爹也是在女儿嫁人之后见过姑爷几眼,可他现在的气色和当初脸色腊黄、奄奄一息的模样相差太远。

    韩林已从逃难的乡民口中知道姑爷身体康复搬到鸡鸣驿去了,现在纵然瞧着眼熟,他也不会想到这个带着媳妇儿进城探亲的人会是自已女婿。

    而杨凌本就没见过幼娘的娘家人,当初怕被幼娘看出破绽,听她聊天时提及家人,也未敢打听他们姓名,这时一起了疑心,杨凌顿时慌了神。

    他忐忑不安地和韩老爹搭讪着:“韩大叔,你们这时从哪儿逃过来呀?”

    韩林道:“从平云岭,在山中打了十几天猎,刚回堡子就碰上鞑子了,赶忙的和乡亲又钻了山沟,你们小俩口儿这是从哪儿来呀?”

    杨凌心中一震,平云岭?不会错了,这位披着兽皮,块头足以把自已整个儿装起来的大汉真的是泰山老丈人!

    他干笑两声,连忙补救道:“大叔误会了,那位小姐并不是拙荆,刚刚不知根不知底的,所以对您撒了谎”。

    “哦?”韩林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杨凌忙解释道:“嗯其实我俩是从鸡鸣驿跑来给咱们大明军报信儿的,结果战事一起,被鞑子追得迷在这林子里了。至于当时她是吓坏了,您是过来人,您也明白哈?呵呵呵”,他向老丈人一扬下巴,递过一个挺男人的笑脸。

    韩林会意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摸摸胡子,还是不知道自已到底明白什么了,不过却也不好再问。杨凌趁机把自已传讯、中伏、逃离、遇狼的一系列经过,简单地讲了一下,先给老丈人打上一剂预防针。

    山坳中人们用枯树干依靠自然地势搭了许多坡形窝蓬,上面盖上树叶积雪就成了临时的家,现在窝棚前用石块架了几口缺了碴的铁锅,木头烧得劈啪作响,锅里的雪水已经烧开,冒着袅袅的白气。

    这些人逃难似乎也逃出经验来了,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其实他们平时的全部家当除了两床铺的盖的,也就这点玩意儿。看见韩林父子带回这么多猎物,那些衣衫褴褛、面目呆滞的难民才有了几分生气,纷纷迎上来帮着他们连搬带扛、屠宰猎物去了。

    虽然韩老大带回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如花似玉的俏美人儿,可是这些人、甚至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都没有多瞧上两眼,一路上难民他们见得太多了,而美色现在对他们的诱惑力比不上一块馍馍。

    韩林请杨凌和马怜儿去自已窝棚前坐了,韩威哥几个切好了大块的狼肉、鹿肉丢进锅里,有个白发老婆婆小心地摸出个口袋来,逐个锅里撒了些米,又放了点儿盐巴,随后又渗进许多难民拾捡来的干果,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食物的香气。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韩老弟啊,今儿个能赶到鸡鸣吗?有几个乡亲着了风寒,没医没药的,怕要熬不过去了”。

    杨凌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老人拄着根拐棍儿蹒跚走来,老人国字脸、赤红的脸庞,一对长出眉尖去的浓白眉毛,一眼瞧见杨凌,那老人顿时呆住了,杨凌也怔愕地瞧着那老人,他认得这老人,重生后的第二天,老头儿还上山来看过他,这人正是杨家族长杨老太爷。

    老头儿呆了一呆,忽然愤愤地举起拐棍儿朝杨凌便打,口中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竟然连祖产都卖了,你对得起你爹吗?对得起列祖列宗吗?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商量商量,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杨凌茫然后退,不知这位本家大爷发的哪门子火:我卖我的地产,和你商量个什么劲儿呀,用得着这么生气么,族里连这事儿也要过问?

    韩林拖住杨老太爷的胳膊笑道:“老哥儿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话嘛”。

    杨老太爷恨恨地道:“就知道偏着你姑爷,这小畜生出卖祖产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族里商量,他还当自已是杨家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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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倾情相望

韩林的眼睛也直了,他吃惊地打量着杨凌,这一瞧那眉眼还真的越看越象那个病秧子新姑爷,他迟疑地道:“他他是我姑爷?”

    杨老太爷翻了翻白眼,冷笑道:“咋的?你爷俩还想合起来蒙我?我这老眼还没花呢,凌儿这孩子我看着他长大的,还错得了?”

    “啊?!你是岳丈?”,杨凌“大吃一惊”、“满面惊喜”地上前相认。不这么做作一回,那方才的解释泰山老丈人能信吗?谁叫自已濒死一刻被马怜儿强行索吻,还偏偏被老丈人看到了呢?

    杨老爷子余怒未消,这边先上演了一出认亲记,不太老的老丈人事先被杨凌打了一记预防针,这时看见姑爷果然活蹦乱跳的,喜得眉开眼笑,只顾扯着女婿询问女儿的近况。

    可两个大舅子就不好蒙了,听说他是自已妹夫后,两人那眼神儿都有点儿不善,杨凌看着他们钵大的拳头还真有点儿发毛,见杨老太爷和几位老人还对自已擅自处置祖业耿耿于怀,正好趁机摆脱那两位大舅哥,杨凌忙凑上去主动对杨老太爷道:“大伯,我知道您对我擅自处置家产有些不满,我想请问大伯,咱杨家从哪里来,原来便有这些田地房产么?”

    杨老太爷一怔,不知他相询何意,便道:“咱们是大宋继业公后人,从山西迁来已有五代,顺德公北迁时,只携妻、子,在这鸡鸣驿购了十亩山田,如今咱们家人丁兴旺,地产过百亩,都是祖宗们一点点积攒下的,咱们做后辈的守成已属不易,怎么能如此败家?”

    杨凌在杨老太爷来看他时,已听他唠叼过祖上的光辉事迹,据说他们是山西杨家将的后人,属于元朝龙虎卫上将军杨友这一支的直系血脉,洪武年间,一位叫杨顺德的祖先迁来此地,形成怀来杨家,杨凌听了当时还真惊怔了半天。

    不过杨家将枝繁叶茂,子孙满堂,北汉、北周,宋、元、明各朝都有杨家后人入朝为官,每一朝都有杰出后人成为高官,显贵岂止百年。故此穿凿附会、因为姓杨而攀附杨家将的大有人在,所以杨凌对此一直半信半疑。

    听了杨老太爷的话,杨凌笑道:“这就是了,穷则思变嘛,顺德公迁来时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还不是闯下了这份家业?他可曾死守家园不知变通?侄儿这也是为了另谋出路,光大杨家呀,如今凌儿已任鸡鸣驿丞,不比苦守山田做个农夫好么?”

    杨老太爷听说杨凌作了官,喜得白眉耸动,一腔怒气登时去了,转而追问他为官的事情。杨凌便将自已做做师爷、任驿丞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杨老太爷还没说话,族里其他几位老人已赞不绝口,显然本家出了个官儿,尽皆与有荣蔫。

    杨凌哄好了几个执拗的老人家,一扭头见两个大舅哥还虎视耽耽地瞅着自已,不禁暗暗叫苦。他忽然发现这两个大舅哥并不象外表那么憨厚,那眼神儿可精明的很呐。

    见杨凌和族人叙完了话,韩武笑嘻嘻地走上来,双手一拍杨凌的肩膀,亲热地道:“妹夫好本事,到了县上才一个多月就做官了。我妹子年幼,有什么不懂规矩的地方,妹婿可要多多担待呀”。

    杨凌笑了,笑得发苦:“二哥说哪里话来,幼娘对我很好,我们是患难夫妻,我和幼娘很是很是恩爱”。

    韩武欢喜道:“那就好,那就好,妹婿是读书人,知道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我倒是多虑了。”

    杨凌神色古怪地道:“那是,那是,二哥尽可放心”,刚刚这一拍,杨凌两条膀子不知怎么就被卸下来了,现在软趴趴地根本举不起来,他愁眉苦脸地举目望去,韩满仓坐在铁锅旁笑嘻嘻地向他扮鬼脸,兄弟三人同仇敌忾,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充满灵气,眼神可不象外表那么老实。

    杨凌恨恨地想:“大舅子整我,小舅子也不待见。幼娘都识文断字,这两个大舅哥能是大字不识的山里人么?自已那点伎俩恐怕只能瞒瞒忠厚老实的老丈人了”。

    韩威为人稳重些,见了杨凌的窘态,迎过来对杨凌道:“妹夫,我和二弟都很疼这个小妹子,妹夫是读书人,通情答理,自然不会薄待了幼娘,二弟性情耿直,其实心地很好,你莫要见怪”。

    他搭着杨凌的肩膀呵呵笑道:“走,咱去吃点东西,不然妹子知道我饿坏了她相公,跟我发起火来,我可吃罪不起。”他借着靠近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向杨凌左臂一靠,右手一搭他肩膀,“卡卡”两声轻微的骨节响,被卸下的两条膀子又装了回去。

    杨凌有点无奈,看来学习“疯魔棍法”要尽快提上工作日程了,要不然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可不好过呀。

    傍晚时分,翻过了前方最后一座山头,鸡鸣古城赫然在望。一翻过山,大家便惊呆了,此时残阳如血,阵阵硝烟正袅袅地在雪原上飘遥硝烟中送来浓郁的血腥气,千百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象被无数头奔牛犁过的雪地上,一杆杆长矛刺穿了一具具尸体,孤零零的矗在风中,许多明军或鞑子身上都扎了七八支雕零,雪染战袍。

    几匹无主的战马,带着伤在雪原上缓缓而行,偶尔还发出一两声凄惨的唏呖呖的嘶鸣,使这死尸遍野的雪原更显苍凉。

    看这情形,这一天一夜,明军和鞑子在鸡鸣驿前你来我往不知又厮杀了多少回合,现在怎么样了,鞑子是退了,还是已经攻取了鸡鸣驿?杨凌心中一沉,如果鸡鸣驿已经被鞑子占了,那幼娘她

    这样一想,他心里空得厉害,失魂落魄地就要往山下跑,韩林一把拉住他,喝道:“不要莽撞,先看清楚1韩威站在高处,手搭凉蓬眯着眼睛望了会儿,兴奋地道:“是大明的旗帜,鸡鸣驿还在大明手里”。

    百余难民闻言眼神里重又焕发出振奋的神色,无需招呼一行人就使尽力气穿越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战场,快步奔向鸡鸣。杨凌知道自已一天一夜没有回来,幼娘指不定有多着急呢,原来在山中知道急也没用,心情倒还平静,这时眼看着鸡鸣驿就在眼前,心中激荡,脚下越走越快。

    可他那双靴子不适合行山路,又走得精疲力尽,以致几次踉跄跌倒。韩威几兄弟要照顾年老体迈的人,没空去帮他,马怜儿看得心疼倒有心去扶他,可是韩家、杨家的人都在那儿看着呢,她一个外人哪好去扶一个男子,只好视而不见。

    韩林看了也暗暗摇头,姑爷的身子骨儿还是弱呀,可人家是秀才,没有斯文扫地跟着自已舞枪弄棒的道理。他摸摸身上的麻布口袋,里边都是这次行猎淘弄的东西,枸杞、鹿茸、虎鞭、虎骨,嗯等进了城泡酒炖汤,得把姑爷的身体调养好呀。

    越接近古城,地上的死尸和鲜血越多,南北纵向、青砖砌成的鸡鸣古城孤独地矗立在背景苍茫悠深的天色山影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半塌的城门楼一角还向天空崛起一道优美的弧形,城墙上有影影绰绰的人影活动。

    随着这群人的拥进,城墙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夕阳照在城头上,他们手中的刀枪和箭簇反射出阵阵寒光,杨凌怕城头的官兵误以为是鞑子贸然发箭。他制止了难民的脚步,独自向前走去,边走边向城上大喊:“我是鸡鸣驿丞杨凌,后边是附近村镇的乡亲,城头哪位大人把守,请出来一见”。

    他目光逡巡着城头的人群,蓦地一个熟悉的身影跳入眼帘,是幼娘,她站在高高的城头,夕阳余晕落在古城驿上,也落在她的身上,为她的身形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

    杨凌仰望着她,仰望着她那双泛着阳光般灿烂狂喜的眸子,四目相对,心潮澎湃。城头上江彬扯着大嗓门嚷嚷起来:“真的是杨驿丞,快开城门!快开城门1韩幼娘痴痴地望着他,一脸温柔,旁皆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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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锦衣百户

当日明军冲出鞑靼人的包围圈,立即向鸡鸣驿溃逃,车马辎重全丢在了五栅岭。鞑子因为是弃骑步战,和明军混在了一起,结果被疯狂的人流裹胁着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

    鸡鸣驿前的平原上出现了前所未见的一幕战争场面,敌我双方的将佐们周围至少还簇拥着百十名亲军,余者皆彼此混杂在一起。冲在最前面的是明军,后边是鞑子,再后边又是明军,一个个跑得盔歪甲斜,号角战旗全丢了,整个一滚动前进的“五花肉”。

    跑在最前面的鞑子有心不追,可是回头一望,浩浩荡荡亡命奔来的都是明军,如果停下脚步,估计不用杀,踩也被踩死了,只好玩命儿似的向前跑。随在明军后边的是原先两翼山头上的鞑子,看见明军前边有自已人,又不见首领鸣金收兵,便也随波逐流地向前赶,彼此边跑边打,兵员实力相当,一时也分不出个胜负。

    自杨凌赶出县衙报信,闵县令放心不下,就着人将他抬到城头等候。这时远远的看见洪水一般的军队掩杀过来,闵县令吓了一跳,急忙命令留守的士卒架好大炮,准备迎敌。

    待乱军溃逃到城楼下,闵知县见了这千年一见的奇景,一时看的张口结舌,两条眉毛直跳,他还真摸不透是明军哗变了,还是鞑子归降了,待见城下的乱军犹自你一刀我一枪厮杀不停,这才猜出几分原因。

    此时若打开城门,鞑子乱军必定乘乱进城,若让这一万多人的军队将鸡鸣驿当成战场,这座古城必毁无疑。闵文建当机立断,立即命江彬所部严守城池,不得开城放进一人。

    城下明军士兵高呼开城,黄县丞扶了闵知县站在城头,向城下大喊:“歼敌是尔等之责,守土是本县之责,鞑子不退,城门不开1

    极度的恐惧有时也能产生杀人的勇气,惊魂未定的明军士兵再无退路,回头看看一向高头大马、来去如风的鞑子如今也和他们一样,跑的汗流浃背、狼狈不堪,当下勇气顿生,不用将佐吩咐,便捉对儿厮杀起来。

    闵县令将三城留守的官兵四百余人全部调到南城墙,用弓箭协助城下明军,不时冷箭纷射,虽然敌我浑杂,杀伤力有限,但是心理威慑力却极大。

    伯颜猛可亲率大军在葫芦谷尽头拦截明军,以逸待劳、如狼似虎的鞑靼士卒迎上仓猝迎战的明军,明军一触即溃,贺士杰贺都司战死。伯颜猛可衔尾追来,也没想到仗能打成这个样子。

    此时他的人马数量比明军略占上风,近战能力更远非明军可比,但杀人一千,自损八百,如果真想全歼这些已经红了眼玩命的明军士兵,剩下的人还能不能安然回去他也没有把握。

    他可没忘了涿鹿石马营参将正挥军而来,蔚广参将的大军虽被自已另一路人马引开,但游击将军杨家龙的两千多精锐也正向怀来方向挺进,如果不能速战速决,便要给人家反包围了,是以伯颜猛可挥军掩杀一阵,只得无奈地收拾乱兵开始后撤。

    幸好这时明军也是各自为战,无法有效的组织反击,混战一直持续到半夜,伯颜猛可才得以收拢残军撤了回去,抢回葫芦谷外纵马远遁。

    闵知县这才打开城门引残军入城,惊弓之鸟的明军匆匆返回城来,连打扫战场的勇气都没有了。这一仗明军损失两千兵卒,另外三百辆战车、八百匹战马全丢在了葫芦谷。

    何参将在鸡鸣驿又守了三天,奉宣府总兵令收兵回城,毕都司所部人马留守鸡鸣,何参将知道,自已的仕途是黯淡无光了,老老实实等着听参吧。

    杨凌回来后曾将自已了解的一些加强兵员素质及火器运用的知识写下来送与何参将。在杨凌看来,目前这种重将不重兵,两军相接,全恃将勇,将勇则兵亦如雄狮,无将则士兵百万亦化散沙的军队,实在问题太大。只是他苦思竭虑写下的东西,人刚一离开,便被何参将冷笑着掷于案下:一介书生,能与军事有什么见解?

    倒是那位刘公公,悄悄地又将书信捡起来揣在了自已怀中,现在任何一点对何参将不利的东西,都是他逃脱责任,诿过于人的证据。这位读书不多的刘公公居然写出了一份高水平的奏折快马飞报京师:我军损失惨重、一位四品大员战死,皆因何参将跋扈独行、贪功冒进,致为鞑虏所趁。

    战事结束第七天,杨老太爷牵挂家园房产,一俟局势稳定,就迫不及待地要率族人返回杨家坪。杨凌大大地出了一口气,这七天,他才知道这时代一个人身上的家族烙印是多么深,家族中有一个人出人头地,那么无论关系远近,他对整个家族都负有重大责任。杨氏族人六七十口,有的还是近百年前的同支,进了城吃的用的住的也全都理直气壮地向他索取,好象那就是他应尽的义务一样。

    而且其他的人,无论是幼娘,还是同僚乡里,也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放在杨凌的观念里,实在有些不能理解。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些人,杨凌一身轻松地返回驿署,一个小吏上前禀报:“大人,有位先生要见你,已在客厅等候多时了”。

    杨凌将马缰丢给一个驿卒,赶到那间小小的驿丞署会客厅,只见一个青袍老人正坐在椅上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品着茶。杨凌知道自已这驿署公馆的茶叶分四等,如果不是亲自款待的官员人等,小吏们是不会奉上上等好茶的。那第四等的劣茶还能喝得这么带味儿,看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放下心来,从容笑道:“这位先生,在下便是本县驿丞,未知有何见教?”

    那青袍老人一手捧茶,一手正在案几上轻轻敲着鼓点怡然自得,看他相貌,年约五旬,面容清矍,一双丹凤眼微微阖着,听见杨凌说话,他微微睁开眼来,上下打量几眼,呵呵笑道:“杨老弟回来了?还认得我么?”

    他一边说,一边将茶杯轻轻放在几上,杨凌瞥见他手上戴着一枚翠莹莹的戒指,那时候可没有什么人工合成品,看那温润的色泽必是价值不菲。杨凌心中一动,对这人的身份起了几分好奇,仔细打量,还真有点儿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青袍老人见杨凌有些尴尬,忍不住呵呵一笑,起身道:“上次你我相遇,也是在这驿丞署中,那时我是客,你也是客,只是想不到一个月未来,你这客人却已做了主人”。

    杨凌“氨地一声,欣然拱手道:“我想起来了,您是您是马驿丞马大人的朋友,川陕大药商吴杰吴老先生”。

    吴杰,也就是帮着马驿丞劝说王家撤诉的那个大药商,闻言也哈哈一笑,随即面容一整,正容道:“我并不是马驿丞的朋友,而是他的上司。杨驿丞,如今我也是你的上司”。

    杨凌神色一震,看着这个忽尔笑如春风,忽尔神色萧杀的老人,心中灵光一闪,不由失声道:“老先生是是锦衣”。

    吴杰展颜一笑,慢条斯理地道:“你现在不也一样吗?杨大人,杨百户1

    杨凌呆住了,百户?百户那是正六品的官儿呐,而且是隶属卫所的军职,自已什么时候参了军,还成了百户?

    吴杰见他一脸惊愕,呵呵笑着摆手道:“不必惊讶,你代理驿丞一事,吏部已经行文,估计再晚一些你便可以接到任命了。咱大明的驿丞,虽归属户部管辖,但是人人都知道,这驿丞却统统是咱锦衣卫的人。

    本千户已派人对你做过调查,你是弘治十五年秀才,家世清白,北宋名将杨家的后人,我今奉北镇抚司镇抚张大人谕令,把你召入锦衣卫,负责怀来一带情报侦缉,授百户之职,诸事直接受本千户调遣”。

    吴杰说着从袍袖中掏出一个卷轴、一个腰牌,微笑着递与杨凌道:“杨百户,马驿丞辛劳半生,也没有升任百户,你虽初任驿丞,但是为我大明立下了大功,是以获此褒奖。呵呵,我锦衣卫的百户比之军中千户犹胜三分,你可不要辜负镇抚张大人的赏识呀。”

    杨凌茫茫然接过任谕腰牌,吃吃地道:“大人,在下卑职实在不明白,我何曾立过什么大功?”

    吴杰笑道:“居功而不自傲,固然很好,不过该是你的你也不必谦虚,鞑靼小王子在葫芦谷设伏,欲将我军一网打尽,亏得锦衣卫秘探得到这个消息,杨驿丞飞马报讯,才使大明军队免遭覆顶之灾,这还不是大功一件么?”

    杨凌失声道:“什么?哪有此事,千户大人误会了,在下得到消息赶去时已经晚了,若不是毕都司率军强行杀开一条血路,我军”他说到这儿忽地心中一寒,下边的话顿时再也说不出来。

    此时面貌清矍、风度翩翩的吴千户目光阴冷,身上露出一种随时可以决断他人生死的人物才能展现出来的的冷酷。他淡淡一笑,许久方一字字道:“鞑靼小王子葫芦谷设伏,欲将我军一网打尽,何参将贪功冒进,锦衣卫杨驿丞飞马报讯,才使大明军队免遭覆顶之灾,是不是?”

    杨凌心中一寒,下意识地道:“这个卑职是的”。

    吴杰微微颔首,忽尔又启齿一笑,说道:“你本一介读书人,身居庙堂之远,不知朝廷中事,有些事不明白原也怪不得你,但现在你已是锦衣卫的人,所以有些本来不明白的事,现在却必须得明白1

    杨凌不由自主地道:“大人是说”。

    吴杰用戴着玉扳指的手指轻轻磨挲着下巴,慢条斯理道:“朝廷需要一个体面,军中需要一只替罪羊,锦衣卫需要这份功劳,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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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明月难圆


  明儿就是正月十五了,除夕夜在兵慌马乱中渡过的百姓们重新找到了节日的感觉,鸡鸣驿的官员们自从何参将抑郁离去后,彼此欢宴邀请也渐渐频繁起来。

    吴千户所说的马上就要下来的吏部任命直至十天后才姗姗来迟,让杨凌充分见识了一番秘密情报系统和官府正常渠道之间效率的差距。

    今日闵县令设宴款待毕都司,虽然朝廷的赏罚还没颁布,但是人人都知道闵知县升迁在即。怀来虽然打了败仗,责任却不在县令,而县令身为文官,却能手刃敌酋王子,在圣上和大学士们看来,它的政治意义远远大于战争的实质。

    酒酣耳热之际,闵知县笑嘻嘻地凑到杨凌面前,低声道:“我的杨师爷,本县的妹夫已给我送来消息,京城要调我去南方,听说是调任海宁盐运司副使。”

    杨凌不知这官儿是多大的品秩,看闵知县满面春风,想必是个不小的官儿,再说海宁比这穷荒僻壤的边陲,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是以忙拱手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盐运司副使是从五品的官,象闵文建这么一个三等县的知县,可算是连升三级了,最重要的是盐运使那是绝对的优差,那一带的盐商都是富可敌国的亿万富翁,手指缝里随便漏出一点来,都够人吃一辈子的了。

    闵知县喜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连连摆手道:“小声些,小声些,诏命还没下来,可说不得。”他看看正杯筹交错、谈笑风生的的众官吏,又对杨凌道:“本县过去后一旦稳定下来,便会帮你活动,将你也调到江南,本县在这鸟不生蛋的鸡鸣呆了两年也毫无建树,你一来,本县就升了官,你可是我的福将氨。

    调到江南固然好,可是我还有命享福么?再说我目前公开身份是驿丞,暗下已是比您老大还高上一级的锦衣卫百户,没有锦衣卫点头,想调动哪有那么容易?

    想到这儿杨凌勉强一笑道:“大人对卑职的关爱栽培,杨凌实是感怀与心,无以回报”。闵知县瞧他神思不属的,不禁呵呵而笑,他在杨凌肩上捶了一拳,亲热地道:“大丈夫志在四方,不要这么没出息。再说我上任后怎么也得一年半载才能找机会把你调去,你要是痛快点儿,这么长时间连孩子都生下来了,既然有心,就早点下手,不要婆婆妈妈的。”

    杨凌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什么什么?卑职怎么听不懂大人的话?”闵知县把嘴一撇,斜着眼睛道:“你小子不老实,此事已尽人皆知,还要瞒着我么?嘿嘿,也难怪你藏着掖着,那妞儿还真是嫩的掐一把都出水儿,不过你放心好啦,老子不好女色,哈哈哈……”。

    杨凌一头雾水地还待追问,毕都司已大着舌头把闵知县招呼了过去,他疑惑地转过身,刘典史又举着杯笑吟吟地走来,举杯贺道:“杨老弟,恭喜你双喜临门,前日荣任驿丞,不日又要小登科,到时刘某可要叼扰一杯水酒了”。

    “哪里哪里,刘大人客气了”,杨凌陪着笑饮了一杯酒,这才反过味儿来,金榜题名大登科,洞房花烛小登科,他说自已小登科是什么意思?”

    杨凌想问个明白,可是这些人也只是喝得兴起四下攀谈,逮住个人就唠上两句,刘典史说完就晃晃悠悠直奔王主簿去了,杨凌目光追着他,连黄县丞走到身边也未注意。

    黄县丞踱到他身边,轻咳一声,微笑道:“闵大人荣升在即,凭你的资历和闵大人的关系,依老夫看不消几年你便可官至七品,再以后能否鱼跃龙门,要看你的福气。你还年轻,只须谨慎为官,一朝风云际会,前途自然无量,急是急不得的”。

    杨凌见是黄县丞到了,忙恭敬地道:“多谢黄老指点,学生受教1

    黄县丞见四下无人注意,忽然压低嗓门道:“不过这次的事你可莽撞了,马家虽已没落,毕竟曾是官宦人家。如今你们的事已经尽人皆知,你何以迟迟不行买妾之资?若是囊中羞涩,老夫这些年还有些许积蓄,你且先拿去应急。”

    杨凌大吃一惊:“黄老,您说什么?纳妾?这这我几时说过要纳妾,再说马家小姐蔫有为人作妾的道理?”

    他这一说,把黄县丞也吓了一跳,忙一迭声道:“谨声,谨声,慎言,慎言,你胡说些什么?为人作妾固然脸面上不太好看,却也不会有人笑她,你如此说话,万一传扬出去,马家小姐还能活么?”

    杨凌瞠目道:“黄老,倒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怎么学生听不明白?”

    黄县丞笑道:“纳妾聘美,乃是风流雅事,你还脸嫩什么?那日你与马小姐返城,我等与闵知县曾听马小姐述及曾与你在山林雪洞之中共渡一夜”。

    杨凌听了这才恍然,不禁呵呵笑道:“黄老果然误会了,我与马小姐只因天寒地冻,不得已藏身雪洞之中,可不曾有任何”,说到这里,他想起两人曾相拥一晚,就算搁在现代也够暖昧的了,一时便说不下去。

    黄县丞捻着胡须,有些不悦地道:“孤男寡女共渡一夜总是事实吧?她既当众说出这番经历,显然对你已有情意,女子名节要紧,她还能择夫再嫁不成?为富要仁、为官要正、为人要义,你是读圣贤书的人,难道这点道理还不明白?我视你如子侄,才对你如此推心置腹,你可切勿自误呀”。

    杨凌为之语塞,一时再也说不出话来……

    贴着信道墙根,积雪被杨凌踩得咯吱咯吱直响,走到第四进驿馆,抬头看见马怜儿院中的灯笼亮着,杨凌想起晚宴上黄县丞说过的话,心中一动,慢慢踱了过去。

    房门未关,灯下看见有烟火气从里边冒出来,杨凌走到门口,只见马怜儿坐在灶前马扎上,一手托着香腮,一手向炉膛里递着木柴,好象很无聊的样子,姿态娇慵动人。

    火光映着她白晰如玉的脸庞,闪映出美丽的红晕,那双妩媚动人的眼睛隐隐透着成熟的韵味。磨难使人成熟,这位大小姐如今比起初相逢时,少了几分飞扬和轻佻,不经意间已具有几分娴静稳重的气质。

    杨凌轻轻敲了敲门框,马怜儿抬头看见是他,眸中蓦地闪过一抹喜悦和亲切,她兴奋地想要站起来,却又马上收敛了外露的感情,莞尔一笑道:“自打回了城,可有日子没见你了,宴席散了么?”

    杨凌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去参加酒宴?”

    马怜儿不答,只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杨凌顿时一窒,他已知道,这些天来马怜儿想必无时不刻不在关注着他的行止。在五栅岭的那个夜晚,她说过的那些话,真的是开玩笑么?

    “她既当众说出这番经历,显然对你已有情意,女子名节要紧,她还能择夫再嫁不成?”品味着黄县丞说过的这番话,杨凌忽然明白过来,自已不知有这么多禁忌,马怜儿会不知道么?她说出那些事,明显是在制造一种既成的事实,利用舆论使自已娶她过门。

    杨凌不由苦笑道:“怜儿小姐,我们林中迷路,在雪洞中共渡一晚的事你是故意说给闵大人他们听的是不是?你明知道那些繁文缛节害死人,还拿自已的名节开玩笑,你怎么会做出这么笨的事来?”

    马怜儿递柴的手一停,静了一会儿,忽然吃吃笑道:“笨不好么?不是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你是喜欢我聪明一些还是笨些?”她笑得有几分狡黠,又有几分诡计得逞的得意。

    杨凌顿足道:“你怎么这么不知轻重?嘴皮子说死人,你……你太轻率了1

    马怜儿的手抖了一下,她没有抬头,就那样僵硬地低着,半晌忽然哽咽着道:“杨凌,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红红的炉火,呼呼地喷吐着火苗,杨凌看见一颗晶莹的泪珠滴在她的手背上,不由心中一软,哄她道:“怎么会呢?你什么时候见我讨厌你了?”

    马怜儿破涕为笑:“当然……没见过,你喜不喜欢我,我看得出来。”红红的炉火照耀下,那灿烂的笑容神采飞扬,颇带着几分喜悦和得意。

    杨凌气闷,这丫头不但长得象只狐狸精,心眼儿也象只小狐狸,真不知她方才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看她的模样哪象刚刚哭过。

    被他盯着脸看,马怜儿居然知道害羞了,她羞羞答答地低下头去,红着脸蛋儿道:“杨大哥,那晚是我不好,你说的对,如果你真的休了幼娘,还值得我爱么?那晚在城下看到你望着幼娘的目光,我就知道这一生再也无人能够取代她在你心中的位置,我岂敢再奢望取而代之,只希望……只希望你也能对我好,我就知足了。”

    她痴痴的注视着闪烁的火苗,眼睛里充满了对幸福的憧憬,用梦幻似的声音说:“我只要有一个能宠我、爱我的夫君就心满意足了。锦衣玉食,我不希罕。正妻名位……如果是一个把女人视作私物财产的男人,就象我爹,还有咱大明许许多多男人那样,所谓正妻,便能给人幸福么?”

    她侃侃而谈,带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向杨凌吐露着少女的心扉:“我在塞外长大,做事说话不象咱中原女子那般知礼守矩,可我并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子,杨大哥,我会谨守妇道,敬重幼娘的”。

    杨凌苦笑顿足:“你……瞧你平时冰雪聪明,怎么如此不可理喻?我不陪你疯,明天我便去找马昂拜把子,兄妹为活命藏身一处总没人嚼舌根了吧?”

    马怜儿见他返身便走,这回换她发慌了,她连忙跳起来拦住他,一把扑到他怀中嗔道:“你半个月才见我一面,我不许你走”。

    杨凌慌了,连忙道:“快放手,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马怜儿腻在他怀里不撒手,泪还没干的俏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会名节不保的人是我,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人也是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杨凌语塞,吃吃地道:“这……我……我是替你担心”,马怜儿眼波盈盈一转,妩媚地道:“君仍可娶,妾尚未嫁,我才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她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和莫名的恨意,忽然又愤愤地说了一句俗语:“听喇喇鼓叫,还不种地了呢1

    杨凌啼笑皆非地杵在那儿,马怜儿嫣然一笑,双手环住杨凌的脖子,陶醉地道:“从那一夜之后,我好想念你的怀抱,想听你给我讲那些又怕人、又想听的故事。你知道么?从那一晚起,我再也不舍得离开你了。”

    她真的发自内腑,语气非常真诚,可惜她丽质天生的脸蛋儿本来就有种妖精般的魅惑力,只是因为年龄尚幼,还不那么明显。这时一副怀春少女模样,娇柔上脸,红晕满颊,无论说的多么深情款款,总带着种妖异的媚气,感觉象是故意在勾引人。

    她看着杨凌局促的表情,促狭地道:“你真的要和我大哥结拜?真的要做我的干哥哥?”那双黑亮亮的眸子里含着两簇火苗,羞羞答答地地垂了下去,嘴里却轻轻哼起一首歌:“干柴~烈火~好做饭哟~~,干哥干妹~~~好作亲~~”,只唱了两句,她就羞不可抑地扑到杨凌怀里,鼓足勇气道:“我在塞外学的歌,你要做我的干~~哥哥?好哇,我无所谓1

    杨凌彻底石化:“同志,你是从哪儿穿越来的啊?”这个在别人面前一副小淑女扮相的大小姐,在他面前十足一副关外大妞儿的火辣奔放,丝毫不知遮掩。

    马怜儿鼓足勇气大胆表白,俏脸的热度在不断升温。她的手掌贴着杨凌的颈部,手背温润火热,那是被灶火烘烤的,她胸前那对丰盈动人的玉兔是不是也同样温润火热?

    杨凌明知不该想,可是目光一触到她胸前优美的曲线,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闪过这个念头。他只觉得小腹发热,一种难以抑制的躁动,让他差点儿失控地吻上那对任他予取予求的樱唇。

    再陷进一步,便再也无法回头了。杨凌暗暗告诫着自已,猛地挣脱了马怜儿的拥抱。马怜儿猝不及防,踉跄着退了两步,脸色一时变得雪白,那双本来弯如美月的眼睛忽然呆滞了,就象被押上刑场的死囚般充满了恐惧。

    如果杨凌对她有情有意,有纳她进门的意思,怎么会这样待她?马怜儿努力地控制着自已,想保持最后一分尊严,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同时唇角绽开一丝凄凉的笑意。

    杨凌不忍地别过头去,轻轻说道:“怜儿小姐,杨凌不是值得你托附终身的人。真的,我今天的话,不是为我自已,也不是为了幼娘,只是为你而说。两年,最长两年,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拒绝你1

    他不敢再回头,就这么径直走了出去,消失在夜色当中。马怜儿缓缓走到门口,一双失去神彩的眼睛痴痴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半晌又慢慢看向空中。

    天空湛湛,一轮亮如银盘的明月,低压苍穹,辉映无数繁星。

    马怜儿泪眼朦胧,低声呢喃:“‘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不明白你在找些什么借口,或许对你来说,那一晚的相处不算什么,但是你可知道,对我来说,那却是穷我一生也难忘怀的幸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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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春天到了

早春二月,春寒寥峭,但是枝头桃蕾已吐,地上的小草已经冒出淡绿的新芽。

    平平整整的场院上,散发着浓郁的粮食气息。驿卒们把库房里的粮食都运到场院里,赤着双脚,举着木锨,翻晒着稻谷。

    杨凌跟着忙活一阵,看看粮食都摊匀了,便趿上鞋子蹓哒出了驿丞署。他现在的工作很轻闲,鸡鸣驿刚刚打过仗,除了些信函没有什么接待任务。倒是锦衣卫治下,秘密情报川流不息。

    从情报中反映的情况来看,草原上各部落之间也是纷争不断,他们联手攻掠大明边城时,就象合伙打劫的一群强盗,彼此配合默契。一旦退却回去,又会因为分脏不均彼此大起嫌隙。鞑鞑各部落之间,以及与其他族群之间常常彼此攻伐。

    据说女真、西番以及鞑靼一些小部落人单势孤,虽然也参与了劫掠,结果人马损失参重,分配到的财产却最少,经此一战生活反而更加艰苦,做饭没有铁锅,做菜没有食盐,连套齐整的衣服都没有。不过此时草长莺飞,牧民们赖以为生的游牧生涯即将开始,在这个季节倒不虞他们会进攻大明。

    闵县令已经赴海宁上任了,毕都司近日也要开拔返回江南去。至于韩林父子,本来就没有土地,是山中的猎户。鸡鸣驿一战,驿卒死伤近三成,正缺人手,杨凌干脆把老丈人和大舅哥都安排进了驿署。至于小舅子韩满仓,虽然吵着也要当驿卒,可是就算虚报年龄他那张娃娃脸也太过明显,只好作罢。

    经过杨凌的努力和黄县丞、王主簿的协助弹压,流传在衙门中的‘杨驿丞雪夜伴美女、秀才公正月纳娇娘’的绯闻总算被控制住了,没有流传到民间和军队中去。

    杨凌思忖这么过上一阵,马怜儿的心淡了,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谁料韩幼娘不知是因为两人同龄,还是因为马怜儿是住在驿署的唯一女伴,搬来驿署没几天,就和马怜儿处得极是熟稔。

    马怜儿虽对杨凌避而不见,和韩幼娘的交往却越来越密切,前两天杨凌无意中见到她一次,才一个多月功夫,马怜儿的脸颊已越来越瘦、下巴越来越尖,一双眼睛显得越来越大,眼中的神彩却越来越少。

    杨凌见了也不知该心疼还是该愧疚,只能在自已能力之内,尽可能地吩咐人生活上多多照顾好一些,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自已的生命太短暂,马怜儿还有得选择,以她的姿色,毫无疑问能找到一个宠她爱她的丈夫,接受她?那太自私了,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卑鄙地接受她,那是爱她还是害她?那样对她太不公平了。

    对于幼娘,他认真地想过,他想通了,从他睁开眼睛那一刻起,幼娘就已注定是他的人,这些日子的了解,他知道幼娘是那种很传统、很质朴的女孩子,哪怕当初她对夫君完全陌生,还谈不上什么感情时,她都已决心为他守节一生,何况他们之间现在有着这样浓浓的深情?

    自已当初自以为是的想法,根本就是行不通的。如果就这样和幼娘似亲情、似爱情地共渡两年,他一定会抱着深深的遗憾开始新的轮回。而幼娘呢?自已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悲伤和更多的思念。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彼此共同渡过幸福甜蜜的两年?如果能再留给她一个爱的结晶,杨凌的眼睛湿润起来,为人夫、为人父,只要想一想,那种沉甸甸的责任和成就感就让他激动不已。

    虽然生命短暂了些,但是我们共同的生活一样多姿多彩,如果再有一个小宝宝,幼娘就算失去了自已,也能有所寄托,也能勇敢地活下去,他们共同的孩子,仍然会带给她喜悦和快乐。

    可是,当他下定这个让他激动不已的决心时,那个该死的谎言却成了拦路虎。怎么跟幼娘怎么说?就算幼娘一向对他无所不从,恐怕涉及他的生死,小丫头也要毫不含糊地宁上吊、不上床了,难道要玩强奸?嘿,等我能打得过她再考虑吧。

    杨凌摸着下巴苦笑不已,他原本个性轻佻跳脱,可是自从遇见幼娘后,却变得越来越沉稳踏实,简直都不象自已了,这个素衣垂髫,柔媚婉约的小家碧玉呀。

    杨凌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幼娘,时而唇角含笑,时而轻蹙眉头。东城外的小河边,河水已经完全开融了,清澈的河水欢跃奔跑着,用手探了探,水仍寒澈入骨,不过却已禁受得住了。

    他感觉最近身体明显结实多了,岳父大人泡的药酒果然好用,不知道是不是少林寺武僧的秘方,问起时岳父也不说,,只说这酒是用山珍草药泡的,功能固本培源、强身健体。

    还别说,这药酒是真地道,头一回喝时不知道药劲儿,他一连喝了三盅,结果那天晚上那个舒坦呀,后腰眼上热乎乎的象烫了两个暖水袋,就是精神过于饱满了,一直挺到半宿才睡着。现在每天晚饭时幼娘都给他沏上一盅,杨凌越喝越带劲儿。

    一个挎着篮子的小媳妇儿轻盈地跳过河上的石块,看见一个年青男子站在河边看着她,不禁害羞地从他身边飘然而过,被他明亮的眸子一瞅,一时小腰肢都不会扭。

    杨凌的目光追着她青春健美的娇躯飘出老远,才被一阵风中吹得醒过神来。他啪地拍了自已一巴掌:该死,最近怎么了?怎么老喜欢盯着有姿色的女人看,春天到了,难道人也发情了不成?

    杨凌瞧瞧前方一个水窝子,正核计没事弄根鱼竿儿来消磨时间,忽地听到一声清脆的娇呼:“相公,你在等我们回来么?”

    杨凌闻声抬头,只见韩幼娘、马怜儿俏盈盈地沿着山中小路走过来,韩幼娘左臂弯里挎着个平筐,右手摇着一枝绚烂的映山红,笑颜如花,俏丽如涧下山泉。马怜儿陪在她身侧,白衣胜雪,娉娉婷婷,周身无处不媚。

    两人上山采野菜刚刚回来,骤然看见杨凌站在河边,韩幼娘喜出望外,忘形地快步迎了上来。马怜儿追了两步,却又放慢了脚步,细细咀嚼着韩幼娘的话:“相公,你在等我~~们回来?”

    韩幼娘这些日子有意亲近,马怜儿冰雪聪明,心中又岂会不知?她只道是杨凌安排幼娘来照顾自已,可是现在却越来越感觉韩幼娘好象在有意促成自已和杨凌,她她真的愿意让自已进杨家门吗?

    马怜儿一想到这个可能,心不由怦怦跳起来,她太知道幼娘在杨凌心中的位置了,如果她肯点头,那么此事大有希望。自已真笨,杨凌这呆子的路走不通,怎么就想不到讨好幼娘呢,以后真做姐妹,也要她认可和亲近才行,既如此,现在就应该和她处好才是。

    韩幼娘却未发觉自已的语病,她巧笑倩兮地奔到杨凌身边,献宝地举起篮子道:“相公,我采了好多野菜呢,你看,猫耳朵,荠菜、鼠曲草,还有还有,你看,这根酸浆大不大?我洗洗你尝一尝,好吃着呢”。

    韩幼娘兴冲冲地放下篮子,挑出一枝最粗最大的酸浆跑到河边洗起来。这时,马怜儿也走了过来,不自然地向杨凌笑笑。

    杨凌看着她,马怜儿一身白衣,打扮比往昔朴素了许多,春日柔和的阳光映在她俏嫩幼滑的脸上,恍若透明。那纤纤不堪一握的细腰上,淡青的衣带被山风拂起,好象轻轻一扯,便要玉体横陈。杨凌嘴角歪了歪:我最近怎么了?怎么尽往歪道上想?

    月余不见,马怜儿并没有太多变化,唇上有着细细的汗毛,仍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模样,可是心境的经历和成熟,让她脱胎换骨,如同一枝绰约朦胧,弱不胜衣的芍药。

    “她变得太瘦了1

    “他变得强壮了1

    马怜儿真的象幼娘说的那样,下巴尖尖,眼睛大大,那张瓜子脸快赶上卡通片里的狐狸精了,瘦削苍白的有点夸张。而杨凌,原本就一表斯文,但是满脸书卷气,有点文弱。如今他的腰杆儿挺得更直了,眼睛更黑更亮了,那双眉毛也变得英气勃勃。

    现在的他一袭青衫,唇红齿白、目如朗星,俨然一个翩翩佳公子了。原本过于苍白的脸颊也红润起来了。一说到红,真的见红了,嗯太红了!

    杨凌觉得鼻端发凉,顺手一抹,竟是一手的鲜血,呃……太逊了吧?最近他就觉得鼻子老发干,还以为是家里仍烧着火炕,或者春天气候干燥的原因,可是现在看见人家却流了鼻血,这事儿可不好解释了。

    他尴尬地举着手,血仍在流,已经漫过了嘴巴,所以嘴也不敢张开了。马怜儿惊慌地叫道:“杨大哥,你流血了”。

    杨凌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这不和没说一样么?韩幼娘抬头一看,不由慌了神,忙不迭地跑过来道:“怎么了相公?快快,快仰起头来”,说着她用沾水的手轻轻替杨凌拍打着额头。

    杨凌仰起头,天好蓝啊,白云舒卷,犹如丝幔,念天地之悠悠杨凌正无语问天,手中忽然被人塞进一块软绵绵的东西,捏了一下,是手帕,杨凌忙堵到鼻子上,拭着鲜血。手帕洁白,透着股淡淡的香味儿。

    这不是幼娘的味道,幼娘身上是那种淡如茉莉的清香,而这是种品流极高的幽香,杨凌心中一动:“这是怜儿的东西”。

    血止住了,在两个小美人关切的眼神注视下,杨凌狼狈地跑到河边用水洗着脸。马怜儿和韩幼娘看看杨凌,又彼此看看,都心虚地别过头去。

    马怜儿咬着嘴唇,有些心虚,有些想笑,又有些得意,一个月的分别,想不到再次见面居然是这么一副场面,他见了自已居然会血气上涌。

    韩幼娘紧张地看着杨凌,心说:“坏了,爹说这用人参、虎骨、鹿茸、枸杞配制的药酒是补身子的,可是药劲儿太大,相公身子底子弱,要小心饮用。可我看相公爱喝,每天都多倒一些,想不到……真的虚不受补,相公不会有事吧?”

    偷眼看见马怜儿眼波闪烁也正瞟着相公,韩幼娘暗想:弟弟没瞎说,怜儿姐姐对相公果然有情呢。小弟满仓儿告诉她的话又浮现在耳边:“姐,我告诉你,我们在山里救下姐夫呢,他正和住在驿署里的那个漂亮姐姐,哦怜儿姐姐亲嘴呢。”

    韩幼娘轻轻一叹,又想起爹嘱咐她的话:“幼娘,夫有夫纲、妇有妇德,先生教的你都忘了么?善妒要出妻的啊!你看看自古至今恃宠而骄的女人哪有好下场的?

    咱大明律法规定四十无子方能纳妾,但那是平头百姓,作官的可不在此例,姑爷前程远大埃孩子,本朝女子主动为丈夫纳妾的多去了,谁不说她贤惠宽厚,你可莫要落下个善妒的名声,那就得不偿失啦。

    咱家可是出身寒微呀,你能嫁给秀才公,那还是因为当年我从虎口下救过杨老爷的命,才订下这门亲,你有这个福气,看看咱村子里左邻右舍的谁不羡慕?

    爹这双招子看人准着呐,姑爷是个厚道人,对你也是真的好,只要你尽心服侍丈夫,早日为杨家诞下香火,就算他马家小姐比你漂亮,身世比你好,你的位子也是雷打不动,谁也休想抢了去。

    捻酸吃醋可不行,依我看呀,既然姑爷也喜欢马小姐,你还不如主动帮帮她,以后成了姐妹也好相处,姑爷只会更敬重你,对你能不好么?”

    韩幼娘暗暗叹息一声,为人妻者谁不盼着丈夫出人头地,可是夫君有了出息,便是人上人,“悔教夫婿妥封候”,人有所得,也有所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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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闺房之乐
杨凌站在院子里用青盐、瓜瓤刷着牙,呵了口气儿,嘴里还有些酒味儿,脑袋也有点儿醺醺然的。今晚幼娘没让他喝药酒,只是从县上小酒铺买的自酿高梁烧,所以他多喝了几杯。

    晚上幼娘把野菜蘸了,又炖了只小鸡,请怜儿过来一起吃了顿饭。天还没黑就送她回房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两人聊些什么,杨凌也懒得理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自已的真实情形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总不能对马怜儿再瞎掰个两年内必死的谎言,要是让韩幼娘知道了,那可就作法自毙了。

    杨凌正想着,韩幼娘走进了院门,杨凌嘴里含着盐沫子,向她点点头:“给人送回去了?”

    “嗯1韩幼娘答应着,走到杨凌身边,逡巡着不进屋去。杨凌漱了口,见她站在身边,那张不会掩饰的脸蛋儿上分明写着有话有说,不禁宠溺地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头,说道:“傻站这儿干什么,走,回屋去”。

    杨凌插好门,在堂屋里坐了,伸手一碰茶壶,细心的幼娘不知何时已为他砌了壶茶,现在温了正好饮用。椅子靠墙是驿署统一烧的加温夹壁墙,墙壁见天儿温热,屋子里暖洋洋的。

    转眼儿一瞧,韩幼娘一双纤细的手指慌乱地交叉扭结着,在屋里漫无目地转了两圈,偷眼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杨凌见了有趣,心想:“幼娘可从来没有露出这么为难的表情,什么事这么不好开口?啊,对了,听岳父说过正筹钱想给韩威说个媳妇儿,莫非是要借钱?”

    杨氏族人几十口子在这儿要吃要喝时,她都毫不吝啬地给他们买吃买穿,还直担心自已责怪她没有照顾好杨家人,这给娘家借钱倒把这丫头难为的够呛。

    杨凌不忍她再为难,主动道:“幼娘,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呀?”

    “啊?”韩幼娘身子一震,慌张地摇着头:“有,喔,没有,嗯茶凉了吧?我再去烧点儿水”。

    杨凌噗哧一笑,说道:“你呀,是不是大哥娶媳妇儿缺钱用?听说他和一起逃难进城的那位张姑娘非常要好,张罗婚事缺钱了是不?这种事不用问我,咱家你作主,缺多少钱你拿就是了”。

    “才没呢1,韩幼娘子撅了撅嘴儿,一屁股在旁边椅上坐了,娇俏地白了他一眼:“人家才不是为了娘家的事呢,爹说过,哥哥要娶媳妇儿,就靠自已挣钱娶去,相公给爹和两个哥哥谋了份差事,他们已经很感激了”。

    “看你说的”,杨凌赫赫地笑:“我该感激岳父送给我一个这么可爱、温柔的媳妇才是,还得感激大哥二哥比你生的早,要不然哪轮到我们这么般配?是不是呀,我的小媳妇儿?”

    杨凌见了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邪火上升,倒把想问的话忘记了,他喜孜孜地凑过去搂住幼娘的香肩,在她颊上吻了一口。

    韩幼娘娇羞地挣开肩膀,拉着长音儿嗔道:“相公,好大酒味儿呢”。

    “好哇,嫌相公嘴里有酒味,我要执行家法,叫你光着屁股到院子里罚站”,杨凌借酒装疯,不知是不是被幼娘逗引的,只觉欲火中烧,一时忍不住在幼娘的酥胸翘臀上大施魔手。

    韩幼娘羞得身子都软了,扭着身子躲避着他的袭击,娇喘细细地道:“去你的,哪有这么这么罚自已媳妇儿的?”

    她窘的轻轻捶打着杨凌我,忽尔眸光一闪,幻想到相公如果真的这么罚自已她一时被自已大胆的想法臊得满脸通红,捂住了脸,跺着脚肩膀乱扭:“相公尽瞎说,好羞人呀”。

    那种女儿娇态看得杨凌骨头一轻,真恨不得立刻把幼娘就地正法,他吸了口气,抱起幼娘轻盈的身子放在自已膝上,在她颊上轻轻一吻,主动转回正题道:“好了,相公不闹了,告诉我,想跟相公说什么?”

    韩幼娘羞笑着睨了他一眼,俏皮地道:“相公要执行家法呢,人家一怕,就忘记了”。

    杨凌见她笑得红潮晕颊,俊眼流波,那撒娇的神情颇为妩媚,刚刚抑制的情欲又翻腾起来,一时下体杵硬如铁。

    韩幼娘格格笑着逗着相公,娇翘玲珑的圆臀微一挪动,忽然触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她先是怔了怔,然后象只中了箭的兔子似的,一下子从杨凌怀中跳了起来,双手捂着脸霞似火的脸蛋儿,结结巴巴地道:“相公,你你我我,幼娘不撩不撩你了”。

    杨凌苦笑一声,他觉得鼻子发闷,好象又快流鼻血了,赶忙把放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清咳了两声,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道:“小丫头,那还不快讲,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韩幼娘张开指缝,偷偷瞄了杨凌一眼,这才慢慢放下手来,含羞带怯地道:“相公,我我知道怜儿姐很喜欢相公,幼娘想如果相公同意,改天我就和怜儿姐姐说说,咱就咱就接她过门吧,相公人品出众,天底下属相公最好了,咱也不算辱没了人家”。

    杨凌脸色一变,蹙眉道:“你听谁说的?是满仓说的吗?”

    韩幼娘吱吱唔唔地道:“相公,幼娘早已经已经听人说过了,女子名节要紧呀。我听说马大哥要随南军离开了,怜儿姐姐没名没份的住在这儿也不合适。眼看着七七之期就要过了,要是现在不让人家过门儿,那就要等上三年了,你要是同意,咱先给她个名份,哪怕正式过门晚一些也没关系”。

    古时父母过世,在子女来说是重孝,按制要守孝三年,但有几种情况是可以变通的,古人也不是那么死板。比如马昂的从军,还有身为朝廷重要大员,出于国事需要,由君主出面挽留,称为“夺情”的。

    在民间,也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父母去世七七四十九日之内允许嫁娶,民间称之为“冲喜”,俗话说“千棺从门出,其家好兴旺”,意思是因死者的离去,给家族带来更多的生命诞生,多子多孙,香火永继,那样是不算不孝的。

    杨凌定定地瞧了幼娘半晌,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有着一丝委曲,有一丝醋意,但更多的却是为马怜儿的担忧,和对他无条件的信任。

    杨凌慢慢摇了摇头,说道:“别人乱讲话,你不要跟着瞎掺和。我查过了,每年四月,会有关外皮货商经过鸡鸣去南方,到时我安排他们照应一下,让马小姐扶棺南下、返回故乡便是”。

    韩幼娘眨着眼,疑惑地道:“可是你和她”。

    轻轻地啄住她的樱唇,堵住了她下面的话,然后杨凌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我和她之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乖乖的,时间长了自然就不会再有人提起了,怜儿小姐也不会再想这些了,懂么?”

    “哦1韩幼娘乖乖地闭了嘴,虽然不太明白相公说什么,眉梢儿却浮起一丝轻松和喜悦,本欲得垄却能望蜀,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

    杨凌躺在床上,脑袋枕在手上,微闭双目盘算着:幼娘也知道自已和马怜儿的事了,看来知道这事的人还真不少。不过等到马怜儿扶棺返回金陵,所有的一切自然烟消云散,从此天各一方,再痴情的少女,两人之间又没有过什么实质性的发展,她还会记得自已么?

    想必过上一年半载,她就会放下这段感情,重新开始生活的。杨凌相信这一点,他还没有自恋到以为女人喜欢了他就义无反顾,终生难忘,他也只是个普通男人,没那种魅力。

    颊上发痒,杨凌睁开眼,见幼娘坐在身边,温柔地看着自已。她长长的头发有点儿湿湿的,碰在脸上凉凉的,小丫头刚刚洗澡净身。

    秀发间那张清纯秀气的脸蛋儿,还带着浴后的红润,茸茸的睫毛,湿漉漉的眼睛,说不出的动人,杨凌心中的烦恼和心思顿时一扫而空,他叹了口气,转而开始琢磨怎么打破僵局,如此一个活色生香的小妮子摆在面前,看得吃不得,可是要憋出病来的呀。

    韩幼娘不知道怎么了,满脸的喜气,还有说不出的娇媚,似乎还有讨好的笑意,杨凌眨了眨眼,怀疑是自已的错觉。

    她一身短衣襟,趴在炕上,偎到杨凌身边,把头发拨拉到前边梳理着,笑盈盈地开始和他拉呱家常:“相公,今儿我和怜儿姐姐上山挖野菜,人家看到一棵好几百年的老槐树前两天被春雷劈得着火了呢。”

    她身子娇小动人,胸脯不经意间拐到杨凌的手肘软软的,闻着她身上清新的处子香味儿,杨凌刚刚冷却下来的下体又开始不可抑制地产生了变身膨胀反应。

    韩幼娘娇柔的胴体又靠他近了些,脸蛋儿贴着他的胸脯兴致勃勃地讲着故事:“听住在山里的大叔说,那是因为老槐树要成精了,雷神发火呢。搁以前人家还真的半信半疑呢,可是相公也是见过神仙的人,我就不敢不信了,拉着怜儿姐绕开了走呢。相公,那老树要是劈不死,真能变成妖精吗?”

    “丫头啊,老槐树变不变妖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快要变成妖精了,还有我我已经人间大炮一级准备了,知道吗?小妖精1杨凌咬牙切齿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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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不近女SE

杨凌欲huo中烧,被子不知不觉悄悄拱起来一块。可是知道韩幼娘未经人事,这种事情似懂非懂的,况且平时也常腻在杨凌身边,根本不知道现在杨凌天天喝壮YANG药酒,都有点 JING虫上脑了。

    杨凌仍想压抑对幼娘的YU望,他苦笑一声道:“说不定,也许会成精呢”,贪婪地摸了一下幼娘光滑的脸蛋儿,他故意打了个哈欠道:“刚洗过澡,快盖上被子睡吧,别着了凉”。

    “不的,现在太热了”,人是会适应环境的,杨凌的宠溺和纵容,让韩幼娘的天性都发挥了出来,不再因为相公是位秀才公,而总是拘拘束束的,她象个撒娇的孩子,趴在那儿,两只小脚丫竖在空中摇晃了几下:“驿署还烧火炕呢,早上起来都要喝好多水,口干着呢,我一会儿换薄被子,相公,你换不换?”

    杨凌抬了抬身子,把枕头竖高了些,说道:“不了,春捂秋冻懂不懂?换早了会伤风的,你也不要换,再过两天的”。

    韩幼娘撅了撅嘴儿,说道:“好热的呀,相公还不换呢,你晚上常常把被子蹬开,我都给你盖了好多回了”。

    她梳好了头发,麻利地挽了起来,露出优美的颈项,杨凌顺着她斜开口的衣襟看到胸口一抹幼滑的肌肤,那娇小的蓓蕾瞬间闪过,已经初具优美的弧形了。

    杨凌眼一直,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顺着她的脊背望下去,一双洁白干净的小脚丫娇俏地在空中摆动着,带动她的亵裤,不时显现出结实浑圆的臀部曲线。

    才十四五的小姑娘,容貌还有些象青涩的苹果,可是那具宛宛香臀已经颇具女性美丽的征兆了。照老人们的人说法,这样的屁股易生养,杨凌“不怀好意”地想,他最近常常不怀好意。

    幼娘上身窄窄的,腰细极了,可是屁股和大腿却已像成熟女子似的优美,按杨凌的了解,下身已经先发育成熟,表示她以后不会长的更高挑,应该是一直维持这种娇小玲珑的体形。



    韩幼娘看到丈夫火辣辣的目光,害羞地放下了小脚丫,小脸蛋儿更红了,她还不懂得怎么样摆出诱人的姿势来挑逗男人,但是这种稚纯的动作和体态,反而更加动人。

    杨凌忍不住了,他呼吸急促地掀开被子,一扳幼娘的肩头,娇呼声中,幼娘轻巧地翻了个身倒在他怀中。她满脸幸福地偎在他的胸前,享受着夫君的爱FU温存。

    两个人趴在炕头闲话家常时,杨凌也时常一逞手足之欲,幼娘渐渐也习惯了他的爱FU,今晚夫君拒绝了为他纳妾的提议,韩幼娘心存感激,更是曲意温存,不敢稍有拂逆。

    杨凌搂着她的纤腰,抚摸着她软软嫩嫩的胸部以及丰满结实、极具弹性的屁股,那流畅的曲线,似乎能稍稍缓解他的YU望。

    幼娘闭上了眼,陶醉在丈夫怀中,她的鼻翕轻轻地扇动着,杨凌忽然将手探进了她的亵裤,光滑、紧绷的臀瓣被他大力地握住了,那细腻光滑的皮肤摸起来像泉水一般流畅,隐隐跳跃的肌肉散发着无限的青春活力。

    韩幼娘感觉到丈夫今天的动作有些不同寻常,她害羞地垂着眼睫毛说:“相公,你不可以不可以的”。

     JING虫上脑可以让男人在这种时候说出平时说不出的话,做出平时做不出的事,而且能充分调动男人的脑细胞从而暴发急智,人类因为YU望的追求而进步嘛。杨凌此时就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解决自已设下的难题的办法。

    他不动声色地搂紧了幼娘,温柔地道:“幼娘,那天我喝了酒正困着,加上你一哭我有些着急,所以有些话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嗯?”韩幼娘睁开眼,探询地望向杨凌,杨凌象个神棍似的一本正经道:“城隍告诉我,如果请和尚作法,在身上挂一个开过光的佛像,那么那么行房事也是没有关系的”。

    “哦?”韩幼娘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给夫君生个孩子,承继杨家香火,就不会失去夫君的宠爱了”,爹爹说过的话刷地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今天经过马怜儿一事,她多少有了些危机感,这时立刻想到了这个急需提上生活日程的重要问题。

    她兴奋地紧了紧环住丈夫脖子的双手:“咱鸡鸣驿有寺庙,可是没有和尚,找时间去府城一趟好不好?找一位大师”。

    好,当然好,可是现在怎么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喝了一个多月的补酒,现在杨凌可是洪水如虎、汛情严重啊,杨凌含糊地道:“好,好,找时间我们就去府城一趟”,他说着一翻身压上了幼娘的身子。

    幼娘稚嫩的身体与他完美地契合着,她的大腿、腰和手臂都充满了柔韧的力量,无一处不充满弹性,无一处不灵话自如。那是自幼在山中奔跑跳跃,在树上攀爬上下练就的结果。

    杨凌的欲火被她充满朝气的年轻胴体彻底点燃了,他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紧压住幼娘美妙的身子,肆意品尝着她柔软香甜的樱唇。

    “相公,现在还不行。现在不能”韩幼娘又想又怕,慌乱地推拒着他的胸膛。

    “放心,我的亲亲媳妇儿,相公相公今天不要了你的身子,就不算近女SE了”,杨凌喘息着,无奈地退而求其次。

    韩幼娘莫名其妙地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手已被杨凌拉着探进了他的小衣。

    “呀”地一声轻叫,幼娘象被蛰了似的急欲缩手,但是杨凌抓着她的手腕不松开,然后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让她握住那处亢奋火热的坚挺。

    韩幼娘紧张得浑身发抖,她紧紧闭着眼,僵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杨凌带着她动了动,亲了亲她小巧的耳垂,小声说:“就这样,会了么?”

    韩幼娘睁开一只眼看了看他,又马上闭上,脸蛋儿象着了火似的,期期艾艾地道:“我我嗯,可这这样不算近女SE吗?”

    “嗯,不算!”

    “真的吗?”

    “当然了,相公可是读书人!”

    “喔”

    “太轻了,你用点力。”

    “喔”

    “哎哟拔罗卜呢你?轻一些呀,娘子”。

    “喔”

    窗外,皓月当空。室内,杨凌耐心地普及着性启蒙知识,幸好碰上个领悟力强的好学生,总算渐入佳境,飘飘欲仙了。

    韩幼娘盘膝坐在杨凌身边,秀发披散在胸前脑后,亮晶晶的眸子闪烁着掩饰不住的羞涩,那双纤纤素手按照杨凌的指示在被底不住地活动着,过了半晌她才抑住羞意好奇地问:“相公,这么做很舒服吗?”

    杨凌正闭着眼陶醉其中,幼娘的小手既柔软又有力,虽然不知道什么技巧,但这时他也顾不上了,以后再慢慢教吧,现在这样的动作加上她小萝莉般的样貌,已经足够刺激了,所以他只是轻“嗯”了一声。

    韩幼娘想了想,又停下来,小脸很严肃:“相公,我总觉得这样真的不算近女SE吗?”

    她不知道这种事情绪需要酝酿吗?居然探讨问题?杨凌欲哭无泪,只好咬着牙,一字字地重复了一遍:“相信我,没错的,因为我是读书人!”

    韩幼娘羞怯地一笑,不再说话了。她的神情很专注,灯光下娇美幼嫩的脸蛋披上了一层淡红色的光,精致的五官透着柔媚的气息。

    杨凌的背开始僵硬起来,他象狼似的瞅了幼娘一眼,发现她那唇瓣翘翘的、薄薄的,贝齿微露,眼儿如媚。刚才怎么没发觉?依着幼娘对他无不顺从的性子,如果是用那红菱似的小嘴儿,杨凌只是这样一想,原本近于临届点的兴奋就克制不住地喷薄而发了。

    幼娘毫无经验,感受到他的冲动,手动的反而更加起劲,刚刚发泄后的极度敏感,让杨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好心的蹂躏。

    等他喘息着恢复了神智,看到幼娘正睁大双眼望着他,好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那清清纯纯的目光中却带着一丝有趣的神情,与他的目光一对,那双眼睛立刻羞涩地移开。

    “相公,你好了么?”她垂着头羞羞答答地问。

    杨凌握了握她的小脚丫“嗯”了一声。韩幼娘痒得一缩脚,然后开心地笑了,象是完成了一件伟大的任务。她像只温柔的小猫儿,心满意足地偎进了杨凌的怀中,轻声道:“相公,这样真的不算近女SE吗?”

    “呃当然,相公是读书人!”

    杨凌刚说完,韩幼娘又甜笑着道:“相公,你心跳的好快!”杨凌忽然笑了,笑着把这可爱的小妻子又搂紧了些,他忽然知道,幼娘只是想一直跟他说话而已,温柔地抚摸着幼娘柔滑如丝的秀发,。

    ******************

    一大早,杨凌走到二进储放粮食的院落,看见十余名兵士赶着马车正候在院中,领头的正是毕春亲兵队长关受英。杨凌连忙迎上去,关受英看见他呵呵笑道:“杨驿丞起得好早,军中粮草用讫,我带人过来再领三日之粮”。

    杨凌早已听到毕春大军近日将要开拔返浙的消息,所以他们领取的粮草也做了短期的打算,免得到时还要上缴,因此领用比较频繁,两人站在院中正闲聊着,忽见马昂提着马鞭气哼哼地从后院中走了出来。

    他想是刚去看过妹妹,只是不知和马怜儿拗了什么气,脸色颇为不豫。杨凌拱手道:“马兄,多日不见了”。

    马昂见了他有些意外,忙也拱了拱手道:“杨驿丞”。关受英笑嘻嘻地插话道:“马老弟,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莫非令妹不答应?”

    马昂勉强笑道:“怎么会呢,大人这么抬举,是看得起我们兄妹。常言说,长兄如父,妹妹的事还不是由我作主么?”

    关受英皮笑肉不笑地道:“说的也是,那我先恭喜马老弟了,以后还望老弟多多照拂呀”。马昂面上微微闪过一丝得意之色道:“不敢,你我兄弟同在毕大人麾下,还要互相照应才是。对了,我还要去一趟普渡寺,杨驿丞、老关呐,我先走了”。

    目送马昂匆匆离开,杨凌疑惑地道:“关兄,马大哥这是做什么?怎么急匆匆的?”

    关受英阴阳怪气地道:“大人看上了马昂的妹子,有意纳她为妾,有机会和都司大人攀亲,这位仁兄自然是求之不得了。不过瞧他吃瘪的样子,这个柿子不好捏呀,看来他那妹子可不是个没主见的女子,嘿嘿,想用妹妹做敲门砖,好象也不是那么容易!”

    瞧他笑得那模样,也不知是鄙夷马昂的为人,还是妒恨自已没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让自已也一步登天,成为朝廷四品大员的小舅子。

    杨凌听了心中不由一震,毕都司看上马怜儿了?想起他的年纪和马怜儿的老爹不相上下,再想想他那对比较刻薄的三角眼,而马怜儿才十六七岁,葱白儿般的俏丽稚气,“皓首红颜”的画面掠过脑海,他的心中忽然有点儿不舒服。

    拒绝了马怜儿,他觉得自已亏欠了人家一份情,所以才费尽心思利用职权想帮她扶棺返乡,略作补偿。如果她能找到一个合意的夫婿,那他同样也可以卸下心灵的包袱了,想不到横生枝节,她的哥哥为了自已的前程竟要她嫁给一个年近半百的人作妾,难道真的红颜薄命,马怜儿只有为人做妾的命运?

    从马昂怒冲冲出来的模样看,显然是在马怜儿这个外柔内刚的妹妹那里吃了瘪,自已要不要去看看她?杨凌思索着,似欲转身又怔然停住:“不管怎么样,这是人家的家事,我凭什么身份去掺和呢?”

    关受英见杨驿丞听了自已的话有点儿失魂落魄,不禁有点奇怪,这个杀猪匠出身的大兵倒是满有心眼的,看出了几分门道:瞧这模样,莫非杨驿丞也喜欢马姑娘?嗯,他们住在一个大院里,书生小姐后花园呀,戏文里常这么唱。

    嘿,有好戏看了,马昂那小子以前见了我一口一口关大哥,这还没怎么地呢,就口口声声老关了,真他妈刺耳,真让他当上毕大人的小舅子,蹬鼻子上脸的我就得变成小关了,嗯,这事我得核计核计,小杨这人仗义,帮他也是帮我呀!”

    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一个小吏已急匆匆跑来,老远就唤道:“驿丞大人,上回那人又来找您了,在前厅候着呐”。

    杨凌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一愣,追问道:“什么上回来过的?谁呀?”

    小吏说道:“就是那个卖药的老头儿,自称姓吴,说有急事要见大人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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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糊涂升官

杨凌听说吴千户来了,情知必有要事,当下不敢怠慢,匆匆和关受英道别一声,便急急赶往前厅。驿丞的小办公间外笔直地站了两个瘦削、精神的年轻人,杨凌只当是吴杰的随从,也没往心里去,径直跨进门去,只见吴杰仍是一袭青袍,端然坐在椅上,只是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与上次悠然自得的神情大不相同。

    杨凌心里咯噔一下,吴杰这副模样,显然必有紧要之事,莫非锦衣卫出了什么岔子不成。吴杰见他进来,已立即立起身来,他见那传话的小吏也随在杨凌身后,忙道:“杨大人,请至内厅叙话!”

    杨凌见了忙挥手让小吏离开,他掩好房门,惴惴不安地随着吴杰进了内室,刚想以下官之礼相见,不料吴杰一转身,已刷地一下拜倒在地:“下官吴杰,拜见锦衣亲军指挥使司指挥同知杨凌杨大人!”

    杨凌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吴杰扶了起来,满脸雾煞煞地道:“吴大人,你说什么?什么同知,这这”。

    吴杰努起一张笑脸,拱手道:“恭喜大人,提督锦衣卫张大人对杨大人的才学十分欣赏,已命大人进职锦衣卫指挥同知,官升五品,下官进京办差,特奉此谕前来通知大人”。

    说起来吴杰是从五品的千户,只比他低了半阶,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但是杨凌现在可是京官,进了锦衣卫的中枢,他刚刚18岁啊,前途锦绣一片,吴杰怎敢不努力巴结。

    “啊?”杨凌更加茫然,被这消息弄懵了,指挥同知是啥官他心里没概念,可是五品他却懂得,愣了半晌,杨凌才吃吃地道:“吴大人,这个怎么会突然调我进京为官呢?”

    吴杰一听,眼泪差点儿没下来:“你问我,我问谁去啊?我可是世袭的锦衣卫呀,苦熬了三十年才当上千户,民间选拔逐级升迁的锦衣卫中倒也有做到这级别的,可那都是熬了一辈子立了不少功劳的,谁知道你小子哪座祖坟冒了青烟了,我还冤得慌呢!”

    不过这话他哪敢说出来,连忙陪笑道:“下官奉了谕命,便连夜启程从京中赶来,也不知其中详情。想来尘不掩玉、玉出烁眼,大人才学出众、佼佼不群,朝廷怎么会湮没人才呢?哈哈哈”

    吴杰笑着,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来,塞到杨凌手中,说道:“大人初上京城,买房置地、拜访同僚,定要有些花销的,下官奉赠程仪千两,请大人笑纳”。

    杨凌听说是千两纹银哪里敢收,吴杰正色道:“大人不必介怀,下官常年在塞外奔波,苦是苦了点,不过为了掩护身份,常与外族做些药材皮货盐茶的私贩生意,有锦衣卫身份的庇佑,银钱来得容易,这点薄资算不得什么,只是下官的一点心意,羞刀难入鞘,大人要是不收,下官可为难了”。

    他说着不待杨凌拒绝,把银票往他袖中一塞,做出一副依依不舍地模样道:“下官与大人相识以来颇为投缘,大人这一进京,下官只有每年返京述职时才能去大人府上拜见了。

    唉!下官年岁大了,常年在外奔波,腿脚已感不便,大人此番进京必受重用,届时还望大人能替下官美言几句,若是能把下官调回京去,下官愿为大人鞍前马后”。

    杨凌心想:这位吴千户看来在京中并不得意,否则京中位高权重的人多的是,大可不必走我的门路,只是我这个小吏荣升百户,还可说是锦衣卫为了在皇帝面前邀宠争夺战功,如今莫名其妙升为同知,可就未免太过诡异了”。

    吴杰这次返京就是上下活动想要调回京去,走的倒不只他一条门路,只是这些人为官多年,拉党结派,最是注意朝中人事更迭的动向。杨凌年未及弱冠,竟由锦衣卫最高首脑亲自下令晋职进京,前程当然不可限量,如今不打好关系,将来再锦上添花还有谁在意呢?

    杨凌想了一想,又问道:“吴大人,我现在还挂着驿丞的身份,不需吏部调令么?我何时才可入京呢?”

    吴杰怔了怔,说道:“大人,京中命我火速赶来颁发令谕印信,但对于大人进京的日程倒不曾提及,哦,对了,与我同来的有两位锦衣校尉,是京里派来护送大人的,大人可以问问他们”。

    杨凌收下令谕印信,两人来到外厅。吴杰打开房门把那两个年轻人唤了进来,两个人身高相仿,眸正眼清,显得十分精明干练。二人早知京城的任命,一进房就双手抱拳,单膝下跪,向杨凌施礼道:“卑职柳彪、杨一清拜见同知大人”。

    杨凌还不习惯被人这样大礼参拜,连忙上前将二人扶起,细细一问,结果二人得到的命令是一路便装保护大人返京,再面见张大人。至于返京时辰,张大人曾特意嘱咐说近日京中将另有人马前来相迎,要他们静待便是,同时晋升指挥同知一事暂勿通知地方官府。

    杨凌与吴杰听了面面相觑,相顾诧然。要知道锦衣卫的身份分为三种,一种是在衙门里办差的,身份公开,是锦衣卫的核心成员;一种就象驿丞这种半公开的,人人都知道他有这层身份,但不会有人点破,是锦衣卫的外围人员;第三种就是吴杰这种以民间身份活动,外人绝不可知其真实身份的,实为锦衣卫的秘探。

    杨凌官至指挥同知,入京师为官,乃是公开的身份了,现在却又不许他通知地方,内中必然大有文章。京中还有专人前来迎接?这一来吴杰更料定杨凌在京中必是寻了大靠山,态度愈发的恭敬。至于那两个校尉,已划归杨凌的亲兵,二人见了这位大人这般年轻也是喜悦非常。

    锦衣卫中历代功臣勋卿的后人极多,都是世袭的官职,这两人却是从民间选调来的锦衣卫。这就好比人家是大学本科学历,你是中专毕业,哪怕你的工作能力比人强,升迁也要遇到重重阻隔。如今侍奉的这位大人如此年轻,前途远大,同时又和自已一样是平民系的,跟了他自然升迁的机会大增。

    杨凌送走了吴杰,又安排柳彪、杨一清先在驿馆住下,想想自已如今竟已是五品大官,而且是位高权重的锦衣卫,茫然之后顿生一种喜悦,他忍不住喜滋滋地直奔后院,想把这消息告诉幼娘。

    恋爱中的男人都象个小孩子,有了光彩的事当然巴不得马上让自已最亲近的人早点知道,杨凌兴冲冲地走到第四进院落,恰看见马怜儿拐出院门端了一盆水,哗地一声泼了出来。她系着围裙,一头青丝用白帕包住,衣袖半挽,赤着两截藕也似的玉臂,天气尚寒,因为沾水久了冻得通红,难得见她布衣钗裙的模样,倒是别具韵味。

    她眼圈儿红红的,好象哭过不久。一见杨凌走来,马怜儿吃了一惊,不愿被他看见现在狼狈的模样,她攸地一下转过头去闪进了院子。杨凌见了她,想起刚刚听说毕都司纳妾的事,连忙追了上去。马怜儿闪身进了院子,见杨凌紧随着进来了,这下真的着急了,连忙抱起地上另一个木盆慌慌张张地进了屋。

    马怜儿什么时候这么怕见人了?杨凌愈加好奇,想也不想便跟进了屋,马怜儿又气又羞,将木盆往桌上一墩,转过身来遮在前边,慌张地嗔道:“你追我做什么?”

    杨凌摊了摊手,无奈地道:“你没事跑什么?盆里有啥见不得人的东西咋的?”

    马怜儿脸蛋儿一红,没好气地白了杨凌一眼,啐道:“要你管?你是我什么猫抓耗子!”

    她脸红红地扯过桌布盖住木盆,走到炕前一屁股坐下,双腿蜷起,双手抱膝,下巴搭在膝盖上,瞅着杨凌道:“你追我作甚么?有话要说么?”杨凌注意到她穿了一双白色弓鞋,那是为父亲戴孝穿的,双腿一蜷,裤子绷起,笔直的双腿后边是仿若圆规画就的极美的半圆

    杨凌扫了一眼,只觉扣人心弦,当下不敢多看,目光移回桌布盖着的木盆,方醒悟到她方才洗的可能是主腰、胸带一类女人贴身小衣,女人对这些东西太过避讳,就连幼娘洗晾这些贴身的东西都避着自已,难怪马怜儿象踩了猫尾巴似的逃回来,赶情是要急着把东西收起来。

    他自顾在对面椅上坐了,沉吟片刻道:“听说今早马兄来过?”

    马怜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撇撇道:“你不是已经遇见过他了么?”

    杨凌脸一红,讪讪地道:“你你怎么知道?”

    马怜儿眼珠溜溜一转,闪过一抹丝莫名的笑意,道:“我听说你今早看见过他。”

    杨凌苦笑一声道:“还闹?你怎么就不知道愁呢?听说你哥哥要逼你嫁给毕大人了?”

    马怜儿翻了翻白眼,心道:“我急什么,哥哥再利欲熏心,我不乐意他还敢绑着我送人作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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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缘订三年


马怜儿见他为自已担忧,心中真比喝了蜜还甜。安慰的话刚想脱口而出,心中忽又一动:昨儿个幼娘妹妹话里话外可是透露了她肯接纳自已的意思,也不知她跟这狠心的郎君提过没有,他今日肯为自已着急,显见也并非无情,倒也不枉自已把一颗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我不如,她轻轻咬了咬下唇,似笑非笑地看了杨凌一眼,“我激他一激,若是能让他开窍那是最好,唉!真不知上辈子欠了他什么,一介女儿身,倒要千方百计、委曲求全地来求他。”

    马怜儿幽怨地瞥了杨凌一眼,幽幽地道:“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一个女人家,说的再能,能搅起什么风浪?长兄如父,他以父兄的身份压我,毕都司又是大官儿,我能怎么办呢?”

    杨凌见她盈泪欲滴,不由沉声道:“你是自由之身,你要不愿意,有谁能强迫你?”。

    马怜儿本来只想引起杨凌怜花惜玉之心,不料说着说着勾起自已的伤心事,情绪真的有点儿失控了,她黯然道:“自由之身?有过么?女子可有权利自已选择夫君?”

    她的声调渐渐低沉下去:“我倒是想,我相中了一个人,为了他,我不惜以自已的名节为代价,把自已逼上绝路,不过是喜欢了他,想和他长相厮守罢了。人家领情吗?说不定在他心理,还把我看成一个阴险、无耻、喜欢用心机的女子。

    马怜儿胀红了脸蛋恨恨地瞪了杨凌一眼道:“你与幼娘情深意切,自那日在城下我就已经明了呢。好吧,我甘愿为妾、侍夫持家,仍是难遂心愿。呵呵,我是自作自受,如今名节已毁,还有人愿以妻子待我么?”

    杨凌怔怔半晌,愧然道:“你你冰雪聪明、丽质盈盈,不会每个男子都在乎那些疯言疯语的”。

    马怜儿不接他的话茬,自顾悠悠地道:“毕都司在江南讨了三房小妾,听说毕都司待妾室非常刻薄,正妻又凶悍无比,我我如今想作个妾都没有选择的余地自作孽,不可活?”

    杨凌默然,半晌才长长吸了口气,喃喃地道:“怜儿,不是杨凌非要逼得你走上这条路,时也,命也,我我实实是有难言之隐”。

    马怜儿听了眼帘低垂,两行清泪扑簌而下。哀莫大于心死,话说到这个份上,杨凌仍是寻个由头拒绝她,她是真的绝望了。

    自那晚在山中雪洞共渡一晚后,马怜儿心中彻底印下了杨凌的影子,他才是适合自已的良人呀,若是不曾与他相识,或许将来她会随便找个人嫁了,但是既然认识了他,那种愚腐蠢笃,视女人为玩物的普通男子还怎么会被她看在眼里?

    杨凌敬她,懂她,不把她看成一个离经叛道的女人,看他对幼娘的宠溺疼爱、不离不弃,如果自已宜室宜家,诚心侍奉,他一定也会真心的呵护爱惜自已,不会因为侧室的身份低看了她,不会色衰之后离弃她,这样的夫君还不值得自已倾心相投么?可是她用自已名节孤注一切的赌注,彻底的输了,输的好惨。

    杨凌眼见她珠泪双垂,那张俏脸变得全无生气,如同石雕玉塑一般,一时手足无措,半晌才长叹一声,无奈地垂首道:“女人的眼泪!怜儿,你要为父守制三年的,我现在和你订个君子之约,三年之后,杨凌若是未曾呃未曾落魄,便接你过门!当然,公平起见,你是云英未嫁之身,那时你也可以另行选择,只要你有中意的男人!”

    马怜儿霍地睁开双眼,努力地眨掉眼泪,不敢置信地道:“真的?”

    杨凌自嘲地笑笑:“真的!只要介时杨某还未落魄,能养得起你,你愿意进我杨家的门谁也不拦着你!”

    马怜儿破啼为笑,她一下子跳下地来,喜得想扑上来抱住他,可是杨凌一旦给了她承喏,那大胆、泼辣反而全被抛到爪哇国去了,这时神色间极是娇羞难禁。

    她咬着樱唇,弧贝隐隐,媚眼弯弯,柔声对杨凌说道:“落魄又如何?你现在当的官儿叫人稀罕么?哼!以为小女子被你迷得连驿丞和都司谁官儿大都分不清了?你呀,人家这么死乞白赖地跟着你,你还不明白人家的心么?”

    杨凌干笑两声:“现在的官儿怎么了?对了,有件事告诉你,我本打算再过两个月,关外的皮货商经过鸡鸣时,托他们照顾你扶棺返乡的,只是”。

    杨凌将晋职锦衣卫指挥同知、近日将赴京师的消息对她说了一遍,马怜儿听了喜得黛眉一扬,雀跃道:“太好了,我刚才还担心因为我毕都司会找你的麻烦,这下就不怕他了”。她想了想,忽又蹙起眉头担心地道:“不对呀,军中官阶晋升岂同儿戏,这事儿大有古怪”。

    杨凌呵呵笑道:“我也觉得古怪,不过想来不是坏事,有谁会费这么大周折送我个大官儿,再惦记着害我不成?”

    马怜儿已经过渡到杨家媳妇的角色中去了,很认真的思索着摇摇头:“有句话叫仕途险恶你知不知道?让我想想看,嗯凭你立下的那份“功劳”,断无连升三级直趋中枢的道理,京里更不可能有人这么好心,凭白无故地升你的官,咱得好好想想,可不能让人坑了”。

    马怜儿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头,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这其中必有一个重大关节参悟不透,杨凌赴京是凶是吉,必和这个不所知的关节有关系。

    杨凌见她坐在炕头,秀眉紧蹙,嘴里念念有词,不禁哑然失笑:“我看你快可以开科给人算命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待我进了京,面见了那位张大人,谜团自然就解了。现在想的再多都是揣测,何必疑神疑鬼呢?”

    马怜儿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心真大,人家不是为你担心吗?”她想了想,又吃吃地道:“那那你进京,我怎么办呢?”

    杨凌道:“后晌我去拜托黄县丞,请黄老帮忙,两个月后北方货商南下,助你返回金陵”。

    马怜儿眼神一黯,不舍地道:“那我岂不是三年都不能和你相见了么?你会不会时间长了就忘了人家?”她心中盘算着,扶持父亲灵柩返回故乡后,我要不要去京师见他呢?如果他升任指挥同知,确实没人打他的什么主意,正常应该也不会进入北镇抚司这么要害的衙门,如果他被分到金陵南镇抚司为官,那岂不嗯,等有了他确切消息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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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春大帐,毕都司和颜悦色地对马昂道:“马昂,我军不日就要返浙了,你知道,令尊七七一过,本官就不便呵呵呵,否则被江浙道的那些书呆子御使知道了奏上一本就划不来了,不知你今日可与令妹提起本官的心意呀?”

    马昂知道妹妹骑射双绝、精通音律、又生得千娇百媚,心气儿一向高得很,想来宁为英雄妾,不作庸人妻的美事她定会满口答应,因此听毕春透露出对马怜儿的喜爱之情时,也未探过妹妹口风,便一口答应了。想不到今日去向妹妹提起,却被妹妹哭骂一番,把他赶了出来。

    此时见毕春问起,他不由脸色一僵,吱吱唔唔地道:“这个卑职只是探了探妹妹有口风,还不曾提起大人的意思。不过大人领军一方,位高权得,舍妹素来青睐英雄伟丈夫,想来是不会拒绝的。”

    毕春一双三角眼一直紧盯着他的神色,听他出言搪塞,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今日关受英回来后,大大咧咧地对他说起有人风传那位杨驿丞和马怜儿姑娘两情相悦、听说近日要纳她为妾的事,毕春当时就大为不悦。

    不过他想及马怜儿住在驿署,难免会有些闲人风言风语,论身份论地份,自已哪一样不比杨凌强?如果马小姐果然有意与他作妾,那自已岂不更有希望?

    想起马怜儿那副极尽妍态、娇艳欲滴的模样,这些风闻他就没太往心里去,可是这时见马昂神色,想到莫非马小姐不守礼,果与杨驿丞有了私情不成,心中顿时生了个疙瘩。

    马昂见他脸色阴沉,不由心中一凛,慌忙说道:“婚姻大事,哪有由得女儿家自已作主的?俗话说长兄为父,我说过的,那便是舍妹的意思了。舍妹好骑马射箭,这些日子困在城中定也郁闷得很,前日闵县令宴请过大人,大人不如明日回请闵大人出去狩猎,到时我约上妹子同去,狩猎回来酒宴席上卑职当众宣布将妹妹嫁予大人便是”。

    毕春听了满脸阴霾尽散,呵呵一笑道:“既如此,这事就交给你了,一会儿便拿我的贴子去见闵大人吧”。

    马昂躬身道:“是,大人”。

    毕春摆手笑道:“不必拘礼啦,明儿起,你我就是一家人了,还客气些什么,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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