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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八章 第六节 江南旧事休重省 
  雨停了,不知为什么,入夏后,长安的雨水特别多,武帝只觉得心烦意乱,他不喜欢下雨,尤其是在战争期间,雨水将意味着进军的缓慢,很多重要的情报和信息,也许会来得很晚,半天,甚至一天,那个期间,又不知道前方会发生多少的事。
  自赵丽到了朔方后,去病率军的动向有了讯息,那个死小子,不向自己汇报,一举一动都报给了朔方的赵丽,遭遇了什么人,如何打的仗,如何渡过的沙漠,行军的路线是怎样,事无巨细,几乎成了他的战争日志,武帝虽然恼怒,却有一丝窃喜,如果没有赵丽,去病是绝不会写这些东西,有的消息很短,显是匆忙中写成的,不知在赵丽收到这些信息,是否特别的得意,去病就是在万分危急的时刻都不会忘记他。
  偶尔也有嬗儿胡乱涂抹的东西送来,这个时候,武帝总是快快的看完战报,然后仔细的研究那些如天书一般的图画,最终虽然看不出什么,可是心里却很温暖,那个小子,虽然到了朔方,还是没有忘记朕,可是却没有想到,嬗儿不过一岁的孩儿,如何会有这样的举动,那些东西,不过是朔方的官员,送来讨他喜欢的罢了。
  不知老天是不是真的要和李广过不去,此次派他出征,本想是让沾沾去病的福气,也能让他封个侯,没想到这个老家伙才出了右北平,不利的消息就源源不断的传到长安,张骞竟然在沙漠中迷路了,公孙敖迷路已让武帝大为不悦,没想到在匈奴逗留了十数年的张骞也会迷路,看来真是天不与李广这场军功了,武帝皱着眉,看着新到的战报,廖廖数语,具体是怎样一个情况,只能靠猜测了。
  “父亲,探子回报,左贤王此次率军总数是四万,全都是骑兵。”李敢紧张的回报着,这个消息,他没敢告诉任何人,也严厉的吩咐了探子,不允许他告诉其他人,可是看着远处那些士兵紧张的神色,他就知道,消息早已泄露了。
  “我知道了,你看看身后的士兵,他们都怕成什么样子?李广带兵数十年,从未见过他们流露出这般的恐慌神情,李敢。”李广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儿子,“你敢去匈奴人中走一遭吗?目下,只有这个办法了。”
  没有任何的解释,但是李敢已经明白了父亲的用意,只要有人冲进匈奴军营中,又有全身而回,一定能安定军心有一定的效果,这个任务,父亲交给自己,自己绝不能让他失望。
  “诺。”如普通的下属一般,李敢大声的回道。
  李广满意的点了点头,“去吧,小心点儿。”
  看着儿子矫健的身影走远,李广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消失了,这一去,不知他是否真能回来,在甘泉宫,皇上把李敢从骠骑营中调到大将军麾下,也是想他随大将军建功吧,可是他的时运,和自己一样的差。
  挑选了十几个精壮的士兵,都是从前在骠骑营中一起换过命的兄弟,李敢才说明用意,那些兄弟就跳上了战马,李敢的马鞭一挥,十余骑从汉军营地中冲出,向匈奴人军桶般的战阵中冲了过去。
  那十余骑来得如风一般的迅速,匈奴人大声的喧哗着,不知这些人想干什么,报信是不可能的,这里距右北平数百里,他们即使冲出包围圈,十里之内,一定会被抓到,踏营也不像,正胡乱猜测,他们已经冲进了阵营,引起了一场混乱。
  那些汉人看来不是来交战的,他们跃马在战阵中奔驰了几个来回,就从左右两翼突出,回到汉军的营地中,匈奴人不明所以,只得牢牢的守住了刚才被他们冲破的几个缺口,防止他们再次冲进营地。
  而汉军营中,李广指着李敢等十余骑大声的对汉军道:“看到了吗?匈奴人外强中干,只有我们坚持,一定能够脱此大难的。”
  “诺。”这一声,显得有士气多了,士兵们面上的恐惧也减少了许多。
  “李敢。”安定完军心,李广独自走到远处,听他的呼唤声,李敢忙走到他身边,“虽然暂时安定了军心,可是匈奴人此次有备而来,我们必须做好以死殉国的准备,你答应爹,如果张骞不能赶到,我们要被匈奴人俘虏时,你一剑先杀了我。”
  “诺。”李敢很干脆的回答,他知道自己父亲做为一个军人的骄傲,被俘对他而言,已是超过了死亡的恐惧。
  “行了,”李广爱怜的看着李敢黝黑的面容,“让他们布成圆形兵阵,盾牌放在前方,如果我猜得不错,匈奴人很快就要攻上来了。”
  圆形兵阵布好了,不过是将所有的士兵布成了一个数层的圆圈,这是对铁桶般包围的最好防御阵型,无论那个地方,都没有缺口和破绽。果如李广所料,一个时辰后,匈奴人开始进攻了,攻势极猛,飞箭如雨下。
  汉军竭力的抗拒着,半柱香的激战,汉军的尸体越来越多,箭枝也稀少了,李广紧皱着眉头,大声道:“拉满弓,不要射。”
  命令迅速传达了下去,汉军中再无一枝射出的羽箭,李广从副将手中接过自己的大黄弓,瞄准了远处指挥进攻的匈奴副将,四枝箭,箭不虚发,一连射死了四个匈奴副将,匈奴军短暂的混乱之后,突然阵后传来号角的声音,围攻的匈奴人渐渐散开。
  天色晚了,剩余的汉军士兵们看着地上自己的同伴都面无人色,有的人甚至默默的流起了眼泪,李广在阵中走了一圈,神态自若,站在阵中,振臂呼道:“兄弟们,明天,博望侯的军队就赶到了,只要我们再坚持几个时辰,便可以获救,为躺在地上的兄弟报仇,现在我们绝不能松懈,一定要支持到博望侯来的时候,所以,你们必须注意军纪和阵型,千万不要乱了阵脚。”
  阵中的缺口补足了人,阵亡士兵的尸体被拖到了阵中,无论怎样,都不能匈奴人侮辱这些为国捐躯的同伴,吃过干粮,汉军开始轮流休息,他们都清楚李广并不知道张骞明天是否真的能赶到,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他还能有如此的精神和状态,不能不让人佩服他的勇敢。
  一夜无话,天初明的时候,匈奴人都开始了再一轮的猛攻,这一次,无论李广射杀多少的副将,匈奴人仍然顽强的上前猛冲,汉军的圆形战阵一缩再缩,眼看就要支持不住,李广正想转头叫李敢,却听有人欢呼道:“看,远处尘土飞扬,一定是博望侯的军队到了。”
  果然是张骞的军队,匈奴人也发现了,攻势更猛,此次出动这么多的兵力,都不能讨得了好处,左贤王回去,是无法交待的,可是发现援军后,汉军的士气大震,几次冲锋都被阻拦了下来,左贤王无奈,只得下令退兵。
  激战过后,剩余的士兵乏力的倒在地上,只觉得憋闷,此次被匈奴人打得只有防守之心,没有还手之力,可真是一个耻辱。
  而张骞的部队,只是默默的收拾着战场上遗留的汉军的尸体,就地掘坑,将他们安放其中,李广休息片刻,便恢复了精神,匈奴人退得仓促,没来得及收拾自己人的尸体,李广一挥手,“来人,把匈奴人也埋了。”
  “将军,这些匈奴人活着时想要我们的命,我们何需理他。”早有人大叫了起来,满心的不服气。
  “混蛋,这些匈奴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和你一样,家里也有妻儿老小,如果换成你躺在这里,你家里的人,是不是也盼望有人能让你入土为安?”李敢怒形于色。
  没有人再反抗,躺在地上休息的汉军默默的起身,拖曳着昨天想要自己性命的敌人,将他们拖到一起,然后再统一的掩埋了,一切作罢,张骞走到李广面前笑道:“老将军,这一仗我们打得丢脸至极,不知皇上如何的震怒,兄弟回到长安,难逃一死,可是能一见老将军的风采,也不算枉活一世了。”
  的确是丢脸至极,说到死,也不至于,顶多交了罚罪金被贬为庶民而已,李广看了看张骞,淡笑道:“多谢博望侯,只不过老李广身不逢时,不像冠军侯有天幸,能保他百战百胜。”
  “老将军无需气馁,飞将军之命对匈奴人的震撼,绝对不低于冠军侯和大将军。”张骞看着他满面的征尘,微感悲凄,这的确是个生不逢时的大将,空有了一个飞将军的名号,却未曾有一次如卫青和霍去病般辉煌的战功,这一次,许是他最后一次出征了,皇上的原意,也是让他封个侯吧,没想到他还是失败了。
  “飞将军?飞将军……”李广的语气中有了一丝悲凉,“好汉不提当年勇,那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是啊!不提了,对于一个武将来说,最悲哀的,不是战争失利,而是年华的老去,一年年岁月的蹉跎,虽没有消灭雄心与壮志,可是毕竟是快六十的人了,再过几年,也许连马都上了吧!
  将军白头,较美人迟暮,更加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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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八章 第七节 笳鼓悲鸣遣人惊

  “冠军侯,前方的王城有些奇怪?”赵破虏低声对霍去病说,“咱们的探子去了几个,回来都说王城里没有人。”
  没人?霍去病紧皱着眉头,低下头想了半天,匈奴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要说这匈奴人的王城,对他们而言,可是第一要紧的,寻常要接近,也得费番功夫,此番无人,到像是匈奴人拱手将他们的王城让给汉军一般,断无此道理,这其中必有缘故。
  低头想了良久,霍去病突然想起赵丽曾说过小时候的一段遭遇,那时由于家贫,常有债主上门讨债,娘为了躲避债主,便在屋中和屋后掘了一个地道,一有债主上门,便从地道中逃脱,百试不爽,难道匈奴人想利用地道吗?
  进了王城,果然是一座空城,霍去病登上城墙,向四周张望,不远处,是一条水势极为湍急的河流,前几天下了一场雨,河床几乎被河水淹没,看来此次,又要和匈奴人玩个游戏了,霍去病微微一笑,转身对赵破虏、高不识和仆多说,“在城中四角,埋下竹筒。”
  粗大的竹筒埋进了土里,霍去病示意乌鸡轮流倾听竹筒内传来的声音,很快就找到了匈奴人所打地道的位置。
  没想到匈奴人竟打了那么多的地道,全城共有八个出口,最大的出口,在王城中央的广场上,这里地势开阔,虽然容易被发现,但是出口打得大,而且城中无人提防的话,这里的危害性也是最大的,不过从匈奴人得知他们发兵的时间推断,即使提前挖地道,准备的时间不会太长,地道一定没有太多的分枝,这样就更加的利于行事。
  到了晚间,仆多偷偷带了一队汉军出了城,赵破虏和高不识站在城墙下,看着汉军影影绰绰的走到了河边,会意的相视一笑,自冠军侯做了父亲,行事却有了一丝小孩子气,从前和赵丽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赵丽的孩子气重,冠军侯却稳重得多,不想此次出征,他竟如和匈奴人游戏一般,全没了打仗的样子。
  一晚上下来,仆多的那队汉军成了泥人,天微明的时候,霍去病下令全军潜出王城,退到了三里之外休息,高不识和赵破虏如猴子一般的不时窜上窜下,观望王城的动静,可是那个死气沉沉的王城,始终没有半点儿的动静,不知匈奴人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仆多,老实交待,冠军侯让你做什么去了?”赵破虏拿着一根树枝,一副严刑逼供的样子,心中猜想就是张汤的廷尉署,也不过如此。
  刚刚睡醒的仆多,打着呵欠,一言不发,高不识见赵破虏没有收到功效,便跳了起来,“仆多,数年的兄弟,你连这个都不说,太不够意思了。”
  “不是我不说,而是你们提前知道了,就不好玩了。”仆多懒洋洋的站了起来,“总之是个好玩的东西,你们就等着瞧好了。”
  好玩的东西?难道冠军侯是让仆多去掘断匈奴人的水源吗?可是看仆多的样子,又不是那么回事儿,赵破虏冲上前,“仆多,你这个家伙,对自己兄弟还要隐瞒?”
  仆多正要解释,却听有人叫道:“匈奴人进城了。”
  果然,匈奴人出现在城里,开始只有小股的匈奴人在城里探头探脑,渐渐的人就开始多了起来,从城的四方向广场靠拢,到了一定的距离,便停止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一般,赵破虏微觉不妙,正想回身整理队型,准备冲锋,却见乌鸡跑了过来,“鹰击司马,冠军侯让你做好准备。”
  准备做好了,迟迟却没有冲锋的命令,赵破虏和高不识有些可怜的看着仆多,想从他哪儿得到一点儿有用的消息,可恨的仆多两手一摊,强忍住笑,只是盯着王城看,赵破虏和高不识面面相觑,暗下决心打完这一仗,一定给仆多好看。
  到了中午,王城中仍然没有一点儿动静,仆多脸上渐渐有了焦虑,驻马在最前方的霍去病突然大叫道:“准备好,向后撤。”
  什么?赵破虏、高不识和仆多大吃一惊,可是霍去病已转过马头,“撤!
”  汉军如风驰电掣一般的后撤了一里,在一块高地上,才停住了,赵破虏万分不解,正想去询问霍去病,才勒转马头,就见眼前江水怒吼着奔腾远去,而更远处的那条河流,水量明显小了下来,怎么回事?
  看了半天,赵破虏终于明白了。
  “仆多,你这小子,冠军侯让你去挖河道,又不是什么秘密,你竟然不说。”气得高不识抬腿踢了仆多一脚。
  仆多侧身避开,“早说过了,告诉你们就不好玩了,你看看,这白浪滚滚,匈奴人想挖掘开地道,没想到却掘开了河道,不知那地道里,到底有多少匈奴人,这下子全都成了落荡鸡了,即使逃得了性命,一辈子也不敢再钻地道了。”
  好厉害,这一仗不战而胜,小孩子的玩艺儿,竟有这般的威势,众人驻马在高地,仍然被奔腾汹涌的河流震撼得心动神移,如果在这水中,不知又会是怎样一番滋味。
  水势渐小,霍去病高高举起手,“全速前进。”
  果不出所料,跑了不足五里,便追上了匈奴的一支马队,那些马队上的人都湿漉漉的,狼狈不堪,却仍然打着旗号,却是酋涂王,他们本已被城中的大水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一见汉军从天而降,更是胆肝俱裂,未做多少抵抗,便举手投降了,一问之下,除了酋涂王,竟然还有阏氏和王子数十人。
  “战报,战报。”元宝一路呼叫着,一路跑进建章宫,武帝一愣,“战报,去病的?” 
 “诺,是骠骑将军的,他把俘虏押到了长安。”元宝激动的说,“骠骑将军的军队还在追王逐北。”
  武帝看了数次那份简短的战报,无论怎样,这是去病第一次正式的战报,去病大破匈奴王城后,又前往小月氏了,这一次,他给朕的礼物,可是大大的超出了预期的想像,好,真是天佑大汉,天佑大汉,给了朕这样一个勇猛过人的战神,好啊!
  武帝激动得无法安坐,只在建章宫来回踱步,转过头,元宝仍站在原地,“你在这儿干什么,把张汤唤来,朕要给去病封赏。”
  “皇上,”元宝硬着头皮的说,“也有不利的消息,匈奴有两万人的骑兵,逼近了朔方。”  朔方?那里可是汉军的后方了,没想到匈奴人竟然侵袭了这么远?不过无关紧要,只要去病打通了河西走廊,朔方丢了也无所谓,“是吗?匈奴人竟派了两万人去了那个小小的地方,就让他们去吧。”话才出口,武帝就想起赵丽和霍嬗还在朔方,赵丽无关紧要,死了就死了,嬗儿可不能出事。
  “元宝,派人通知卫青,不,”武帝坐了下来,“元宝,你说匈奴人为什么会去朔方?”  “这个奴才可不知道,想是匈奴人知道小冠军侯在朔方,所以想捉了去威胁冠军侯。”元宝小心翼翼的说,这个时候说错话,可会要了朔方一郡的人命。
  不可能,匈奴人绝对不可能知道嬗儿在朔方,两万人,好大的阵仗!武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元宝,去病俘虏的那个匈奴公主似乎还在朔方?”
  “诺。”元宝回应道,却不解武帝的意思。
  “行了,这是有人故意通知的匈奴人,目的是送回那个匈奴公主,好厉害,既除了情敌,又讨好了匈奴人,一举两得,一石两鸟。”武帝越说越生气,真想派人到朔方把那个女人一刀砍死。
  “皇上,那个匈奴公主可真不是赵丽的情敌,奴才听说冠军侯可连正眼都没瞧过她。”元宝小心翼翼的解释。
  “当然了,身边有个狐狸精,就是天仙在身边,都看不见。”武帝看了元宝一眼,“让李广去吧,虽然没有危险,但至少也要做做样子,让去病知道,朕还是关心赵丽的。”
  待元宝的脚步声消失,武帝气得连战报都不想看了,那个狡猾的女人,偷偷带走嬗儿也就罢了,偏偏招了这么多的是非,如果去病不那么维护她有多好,非得一剑杀了她,才解得了心中的怒气。
  话说回来,自嬗儿离开长安后,着实想他,那个小家伙,不知道在朔方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像在宫里一样的欺侮人,想到他玉雪可爱的脸,武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抬头看了看远处的虹桥,突然打了个寒颤,皇姐的心真是狠,恨赵丽罢了,何至于要杀那小小的孩儿呢?怪不得赵丽要带走他,不过皇姐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还不知那个女人会想什么办法来报复。
  近了,越来越近了,可以看见匈奴马队急迅奔跑时激起的尘烟,赵丽微笑着拍了拍嬗儿圆圆的脸,“嬗儿,去陪阿姆说说话吧,娘在城墙上看看风景。”
  嬗儿睁大了眼睛,看着远处飞扬的尘土,“怕,怕。”
  可是他雪白的面上,何曾有一丝害怕的神色,那么说,不过是想讨自己的怜爱罢了,又有好玩的东西,嬗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害怕?
  赵丽抱着他,轻声道:“嬗儿,娘和你玩游戏好不好?”
  “好。”
  长长的粗绳索,从城墙系到城墙根,赵丽抱着他,左脚踏在绳索上,右脚微一用力,两人凌风一般的向下滑去,嬗儿高兴得大叫起来,到了地上,意尤未足的指着绳索,赵丽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将他交给不肯走的阿姆,“阿姆,到房里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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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九章 第一节 明朝且做莫思量 

  匈奴人来得极慢,和尚在城墙上早就看见他们行军扬起的尘土,可是走了很久,匈奴人才走到和尚可以看见的地方,不知道这些人又在商量什么诡计,他正想让人去叫赵丽,她却慢慢的走到了城墙上,默默的看着匈奴人,良久,她微微一笑,“和尚,是黑子。”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临近十五的缘故吧,月色很美,赵丽抱着嬗儿坐在平台上,看着匈奴人营地里的灯火,她不由又想起当年在骠骑营时,和尚、黑子和自己在一起玩耍的情景,到山上打野鸡、摘红果,捉弄其他营的人,现在回想起来,却是这一生中,过得最愉快的日子,如果黑子没有回匈奴,也许他也在朔方,不知又想出什么新花样。
  “娘。”嬗儿撅着嘴,用力拉了拉她的袖子,“娘不理嬗儿。”
  “娘在看月亮,娘想,下一次月亮圆的时候,爹就会回来了。”赵丽微笑,在月光下,嬗儿精致脸恍若雕刻精美的玉璧,柔润得如同羊脂。
  “月亮?”嬗儿转过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看了一会儿,就转过头,脸上绽出绚丽的笑容,“娘,嬗儿想要月亮。”
  想要月亮?不知嬗儿怎么会有那么多奇怪的想法和要求,赵丽微笑着对站在平台外的士兵轻轻一招手,他走到帘外,“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打一盆水来。”
  “诺。”
  木盆抬了上来,赵丽携着嬗儿的手走到木盆边,嬗儿奇怪的眨着眼睛,看着天上的月亮,“娘,月亮,我要月亮。”
  “月亮在水里。”
  嬗儿低下头,果然木盆的清水里,有一个月亮,他伸出手轻轻一碰,水中的月影便破碎了,嬗儿一愣,然后一扁嘴,眼泪掉了下来,“娘骗人,嬗儿要月亮。”
  虽然哭声很大,可是嬗儿的眼泪却没落几滴,赵丽和城墙上的士兵微笑着,他们都习惯了嬗儿的撒娇耍赖,赵丽将他抱在怀里,他立刻就不哭了,满目好奇的看着木盆里的月亮,“娘,有个口,是嬗儿咬的。”
  说着,嬗儿咯咯的笑,抱着赵丽的脖子,娇声的说了半天,咕咕哝哝的,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娇声娇气的在撒骄,赵丽轻轻的吻了吻他,对士兵微一点头,城墙上的火把逐一灭了一多半,早已在腰间系了兵器架的士兵慢慢走了出来,做出正在巡逻的样子。
  “啊!”嬗儿大声的、好奇的、欣喜的叫了出来,伸长了身子,正想去摸草人,赵丽握住他的手,“嬗儿,别动,娘和匈奴人在玩游戏,如果你乱动,娘就输了。”

  收回了手的嬗儿,侧着头看着赵丽,顽皮的样子非常可爱,和尚走了过来,“赵丽,都准备好了,你估计今天晚上他们就会有行动吗?”
  赵丽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回过身看着匈奴人的阵营,看了很久,赵丽才慢慢的说:“和尚,你说为什么黑子今天会走得那么慢?” 
 “不知道,我也正奇怪,以黑子个性,做出这样的事,一定不会是好事。”和尚很紧张,他说完话,转过头,却看见嬗儿睁大眼睛,盯着他,显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自遇到赵丽开始,嬗儿一直不喜欢他,今天难得对他如此的感兴趣。
  “我知道,”赵丽回过头,看了看和尚,“他已经知道嬗儿在朔方了,如果我猜得不错,今天匈奴人一定会进城,他们来抓嬗儿。”
  “什么?”和尚一声大叫,吓了嬗儿一跳,他快速的缩回赵丽怀里,偷偷的看着和尚,显出一丝的害怕,那张雪白的小脸上,樱红的嘴唇奇怪的扭曲着,那一刻的神情,令和尚一瞬间就联想到了霍去病,他终于明白,嬗儿脸上经常出现的神情不是害怕,是鄙视和轻蔑。
  “别担心,我做了准备了,我让匈奴人进了城,找不到了,却能找到雪莲。”赵丽胸有成竹,微笑看了和尚一眼,不经意间,和尚脸上掠过了一丝悲伤,赵丽默默的转过头,她不明白这丝悲伤来自何处,这是属于和尚的秘密,既然他不愿意说,那何必要追问呢?
  “娘……。”嬗儿指着绳子,兴奋的看着赵丽,他竟然感到赵丽要下城了,好机灵的孩子,长大了,一定和冠军侯一样的了不起。
  往常看完月亮和星星,赵丽便抱着嬗儿从绳索下滑下去,可是赵丽今天没这么做,“和尚,我们一起回去吧!今天晚上,城墙上不会有事。”她猜,和尚也许会有话想对自己说。
  沉默,从城墙开始往下走,和尚一直都很沉默,就连嬗儿也沉默了,他也感到了赵丽的紧张吧,这个时候,和尚会对自己说什么呢?她着实猜不到,可是难让和尚如此难以开口的事,一定是她不愿意面对的。 
 “赵丽,”走到城下,和尚叫住了她,“有件事,我一直想对你说,可是偏偏开不了口,到了现在,我不能不说了。”
  什么事呢?难让和尚如此的为难,赵丽心里一紧,有一种想逃跑的感觉,为什么和尚偏偏要挑这个时候说呢?难道与雪莲有关吗?和尚与雪莲?赵丽想不出有什么关系,她镇定着自己,微笑着,“和尚,咱们是兄弟,有什么事,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如果需要帮忙,你尽管开口,咱们是自己人。”
  自己人?的确是自己人,和尚是谁?骠骑营的兄弟,换过命的交情,如果不是和尚,当年早就被豹子吃了,怎会有现在的赵丽呢?没有了赵丽,也就没有了嬗儿,他可是嬗儿的救命恩人,只要和尚愿意,无论怎么艰难,都要让他达成自己的愿望。
  “雪莲很可怜。”和尚慢慢的说,虽然他背对着她,可是赵丽仍然能够觉察到他内心的挣扎,不由生心怜悯,没想到和尚竟和李敢一样,爱上了一个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的女人。
  “她很喜欢冠军侯,”和尚猛的转过了身,“比你更喜欢他。”
  赵丽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难道告诉和尚,雪莲是匈奴公主,她和霍去病注定不能在一起,即使霍去病喜欢她,她也无法嫁给他,因为在长安,在未央宫,还有一个女子在等待他吗? 
 “赵丽,其实你很自私,从在骠骑营开始,我们就明白了,你和冠军侯在一起,很大成份上,是在利用他,可是雪莲不是,她从一开始,便是出于一种很纯洁的目的在接近冠军侯,慢慢的关心他……。”
  这些都是事实,赵丽无法否认,可是从和尚嘴里说出,又让她很伤心,无论怎样,和尚是在维护雪莲,如果他换一种方式说出来,对她的伤害是不是会少一些?
  “啊!”和尚向后一仰头,原来是嬗儿竟伸手抓伤了他,赵丽忙拉住了嬗儿的手,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聪明,赵丽有些心酸,这世上,只有嬗儿是真正在维护自己,其他的人,无论和尚、无论李敢、无论霍去病,自己都不是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人,只有嬗儿,自己在他的心里,才是唯一。
  “小家伙,”和尚没有生气,微笑着,“赵丽,你这一生,拥有太多别人渴望要的东西了,冠军侯、智慧和运气,还有无数人的宠爱,”和尚含笑看着她,就像一个兄长看着自己的妹妹一样,“有的时候,我常常想,是不是上天让你拥有了太多的东西,所以才会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你不应该有的。”
  和尚到底想表白什么呢?赵丽有些疑惑,她觉得和尚此刻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得令她都认不出了,“我知道刚才的话让你伤心了,可是赵丽,我仍然觉得你很自私,冠军侯这样的爱你,可是你并没有真正的爱过他,就是嬗儿,你也没有全心全意的爱他。”
  不知不觉间眼泪流了下来,从来没有人这样的关心过她,无论是奶奶,还是霍去病,从来没有这样的关心过自己,和尚窥破了自己内心的秘密,不知为什么,自己总是无法全心全意的爱霍去病,爱嬗儿。
  手臂钻心的痛,嬗儿听懂了和尚的话,生气了,他嘴里长出的牙齿,咬得生痛,赵丽举起了嬗儿,对他嫣然一笑,他气咻咻的靠在赵丽的肩头,娇声的呢喃着。
  “李敢和我一样,只是你的兄弟,不是你的爱人。”和尚微笑着说,“你在追求幻境,就像天空中出现的美景一样,我们明知道永远追求不到,可是仍然忍不住跟在他身后跑。”
  虚幻的美景?的确是吧,赵丽有些酸楚,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原来症结在这里,“和尚,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我喜欢雪莲,虽然知道雪莲不可能喜欢我,可是我已决定了,此次要随雪莲回匈奴。”和尚说得很坚定,没有任何的回转余地。
  果然是这样,赵丽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深刻的看着和尚,看了很久,她突然笑了,“和尚,如果你想去,就去吧,如果有一天,你想回来了,我在长安等你。”
  原来做个决定,也不是这么难,和尚只是笑,却不回答,远方传来了预定的信号,“匈奴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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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九章 第二节 莫道此别天涯远 
  果如赵丽所料,匈奴人从数里外的山坡上借助风势,乘着纸鸢飘进了朔方,不知赵丽是如何推断出的,难道是远处山坡上那一个又一个的土台吗?和尚一边指挥汉军抵抗,控制着落到城中匈奴士兵的数量,一边向雪莲居住的土屋跑去。
  屋外已打得天翻地覆,杀声震天,可是屋内仍然黑沉沉的一片,如同无人居住的空屋,难道雪莲睡着了吗?和尚跑近土屋,正在大声呼叫,却见赵丽站在远处的屋顶上,手中的羽箭如急速堕落的流星一般向高空发射,和尚心里一紧,嬗儿自来和赵丽形影不离,现在只余赵丽一人在屋顶,难道匈奴人发现嬗儿了?
  转过身,和尚向赵丽居住的地方飞跑,赵丽听见汉军的呼叫声,转过身,看见和尚飞跑过来,又急又怒,这个和尚,竟然忘记将匈奴人引到雪莲住地的命令,他这样的跑过来,只会让匈奴人更早的发现嬗儿。
  也许是看到了赵丽的神色,和尚停住了脚步,然后原地转身,又跑向了雪莲的住地,赵丽松了口气,转过身,却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嬗儿竟然爬到了屋顶上,看着她,歪着头,微笑着走了过来,“嬗儿,下去,到阿姆那里去。”
  可是晚了,匈奴人已经发现了他,他们怪叫着冲了下来,赵丽飞快的抱到他身边,将他抱在怀里,顺着绳子滑到地上,然后一剑斩断了连接屋顶和地面的绳子,黑暗中,从天而降的匈奴人越来越多,赵丽抱着嬗儿略一思索,飞快的跑进了屋子。
  阿姆迎面跑了出来,看样子是在找嬗儿,赵丽把嬗儿送到她怀里,“阿姆,带着嬗儿躲到屋里,别让他再跑出来了。”
  “娘,我要和娘在一起。”
  阿姆才把嬗儿抱在怀里,他就挣扎着大声的哭叫起来,赵丽无奈,只得又将他抱回怀里,“阿姆,我陪你们到地窖去。”
  进了地窖,赵丽把嬗儿强行从怀里拉了出来,送到阿姆怀里,然后两步爬上地窖口,听着嬗儿的痛哭,她忍不住转过头,“嬗儿,乖,娘一会儿就回来,那个时候,娘陪你到城墙上玩。”
  盖上地窖的盖子,嬗儿的哭声小得几乎听不见,那一刻,赵丽突然恐惧得浑身发抖,似乎再也看不到他一般,她不敢迟疑,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个厚重的桌子拖到地窖上,不舍的看了看地窖盖,然后飞快的跑出了屋。
  看来预先的准备是必要的,落到城中的匈奴人很少,绝大多数在空中便被射中了纸鸢落到了城外,有的摔死了,有的摔伤了,不知城外是否有他们接应的人,而落在城内的人,被汉军们重重包围,压缩成了一个小圈子,渐渐退到了雪莲居住的屋外。
  不知为什么,看着自己的计划实现,赵丽竟然觉得有些愧疚,也许雪莲并不想回到匈奴去,毕竟她和静月一样的爱着霍去病,可是她也明白,雪莲并不像静月那样全心全意的爱着霍去病,因为她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黑子,也就是他们说的左于。
  窗外的匈奴人步步后退,桃花转过身,看着黑暗中的雪莲,“公主,咱们要出去吗?”
  等了片刻,雪莲摇了摇头,她不想回去,不愿回去,尤其是这个时候,在得知霍去病出征的消息后,她没有一个晚上能够安心的睡觉,一闭上眼睛,她就会看见霍去病杀死左于,或是左于杀死霍去病,那血淋淋的场面被她的想像勾勒得栩栩如生,仿若就在眼前发生,所以她不敢睡,也不愿意睡,也许在她睡觉的时候,前方就有战报传来。
  外面的响动越来越小,几乎微不可闻了,雪莲走到窗边,那个女子,远远的站在月光下,她抱着冠军侯的儿子,那个孩子哭得很厉害,伏在她怀里,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的哭泣,而那个女子,似乎正在安慰他,满面缱绻的柔情,那温柔的表情,令雪莲的心微微一动,禁不住的想,她和冠军侯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吧。
  再微微的转头,是那个说话粗声粗气的男子,雪莲很怕他,虽然他长得并不凶恶,可是雪莲每次听见他的声音,总是觉得莫来由的一阵心惊,此刻,他满面涨红的看着那个正在哭泣的孩子,有种手足无措的尴尬。
  被围困的匈奴人,面上带着一丝惊惧,他们的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霍去病斩杀匈奴俘虏的传言,或是想到了在霍去病离开后那些营地里血流成河的惨状,这些汉军,要如何的屠杀他们呢?
  嬗儿的哭声小了,他想是哭得累了,想是睡着了吧,赵丽低下头,却发现嬗儿的嘴里一边发出哭声,眼睛却滴溜溜的乱转,颇感兴趣的看着对面垂头丧气的匈奴人,又被他骗了,赵丽又好气又好笑,抬起头,对和尚微一示意。
  和尚会意的上前两步,“杀。”
  那个“杀”字说得异样的坚定和清晰,雪莲一抖,情不自禁的大叫了起来,“住手,住手。”
  冲出屋外的雪莲,终于发现虽然汉军磨刀霍霍,可是并没有真的屠杀被俘的匈奴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雪莲看着那个女子微笑的雪脸有些疑惑,却见她慢慢的走了过来,月光中,她的身姿曼妙得如同起舞的杨柳。
  近了,越来越近了,雪莲从未和她这般的接近,一股泌人的幽香传了过来,那不是香脂和香膏的味道,是她与生俱来的吧,这般的娇艳如花、这般的柔情似水、这般的明媚动人,怪不得冠军侯会如此的喜爱她。
  “公主,您滞留汉地太长时间了,青莲公主非常的想念您,此次,左于王子特地出兵两万,就是为了迎您回去。”赵丽慢慢的说,清脆的声音就像鸣玉一般。
  原来是这样啊!雪莲明白了,她费尽心机,原来竟是想让左于将自己带回匈奴,她觉得自己对她是威胁吗?自己能够威胁她吗?不是,不是这样的,她不是为了左于,而是为了青莲姐姐,上次她被俘,一定是青莲姐姐照顾了她,所以她才想方设法的要将自己送回匈奴。
  “谢谢。”雪莲的语气中,没有一丝的感激,要如何告诉她呢?要如何告诉她自己不想回匈奴呢?情愿一生就留在此地,情愿一生就为冠军侯等待……,不,不行,还有左于哥哥,他还留在草原上。

  “你们回去吧!”赵丽微笑着转过身,“告诉左于王子,明日辰时,赵丽将亲自护送雪莲公主出城。”
  被俘的匈奴人面面相觑,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女子竟要将他们放回,是真的吗?汉人一向多诈,难道她有什么阴谋诡计吗?“我们不相信。”
  “和尚,打开门,让他们走。”赵丽没有理睬匈奴人的疑惑,只是抱着嬗儿向城墙上走去,这些匈奴人,如何能够真正了解一个女子的心。
  辰时,朔方城的大门缓缓敞开了,左于打马缓缓迎向雪莲,数月不见,她清瘦了许多,无论怎样,看到她,总是有一丝喜悦,毕竟从小一同长大,虽不能成为爱人,总是有一种亲昵,“雪莲。”
  转过眼,却是赵丽,她穿着外出的衣服,白色的粗布做成宽大的白袍,头上戴了一个帽子,帽沿是一圈轻纱,垂落得很低,遮住了风沙,身后背了一个背篓,不知要去做什么,而她身边,是一个小小的孩儿,和她的装扮一模一样,就连身后的背篓也是一样的。
  只顾看赵丽,连雪莲身边的和尚都没有看见,待回过神来,和尚已陪雪莲走到了军前,左于转过头,哑声道:“赵丽,这一别,便是天涯,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谢谢你送回雪莲,如果……。”
  “黑子,还记得我在淮南国对你说的话吗?我说:‘终有一天,我会陪你回草原的。’上次回来后,我一直很后悔,不该那么对你,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有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从前在骠骑营的日子,想起你、想起和尚、想起乌鸡,想得心酸了,便流泪,所以就更加的后悔。”
  赵丽的笑容很灿烂,没有一点儿的防备,似乎没有察觉他要带走她的决心,“奶奶说得对,我这个人,从来没有清楚明白活过,我总是一厢情愿的,还记得河边的那棵老柳树吗?因为喜欢,我让霍去病把它迁到了宫里,没想到两天就死了,因为它不适应宫里的环境,所以是我害死它。”
  明白了,左于没有说话,却见赵丽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这是我为你和雪莲绣的,不值钱,只是一片心意,当你很老的时候,把它拿出来,也许会想到在遥远的汉朝,还有赵丽这样的朋友。”
  那一大一小的背影渐渐远去了,左于回过马头,强忍着眼泪,眼前天高地阔,却没想到这次来,结局竟是这样的,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看那美丽的背影,这一次,也许真是永恒的离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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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九章 第三节 宝扇重寻明月影

  夜很静,元宝蹑手蹑脚的走进建章宫,武帝却没有睡,他坐在地图前,油灯的光在他脸上跳跃,感觉上武帝非常的担忧,自二天前,再没有任何前方的战报传来,不知冠军侯,总是记不住,应该是骠骑将军打到了哪里? 
 “皇上,夜深了,您休息吧!”元宝低声的说。
  没有任何的去睡觉的意思,武帝的眼睛仍然盯着地图,“元宝,你说去病打到哪儿了?”
  果然是这个问题,这两天以来,皇上不停问的,就是这两个问题,“皇上,依奴才看,骠骑将军说不定已经回兵了,早上接到的廷报说,匈奴人大举进范朔方郡,奇怪的是,仅仅一天之后,他们又退了兵,奴才想,骠骑将军收到消息后,一定会赶到朔方的。”
  “朕担心的,就是去病会赶到朔方,难保这不是匈奴人的诡计?”武帝卷了卷袖子,站了起来,“这个去病,每次出征都让朕牵肠挂肚,明知道他会胜,可是心里总是为他担心,这孩子……。”
  “战报,战报……。”
  突出其来的声音,在静夜里传得很远,武帝欣喜的向宫门走去,走了两步,又矜持的停住了脚步,“元宝,去让他们走得快些。”
  “诺。”元宝忍不住,小跑着出了宫门,那个羽林手拿战报,已跑得飞快,只是夜深人静,他的声音从很远处传来,仍然很清楚,从他的距离来看,跑到建章宫,至少也得半柱香的时间。
  和往常一样,去病呈报的战报,永远不用蜡封,这和其他的将军完全不同,不知有多少人看过这封战报,朕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武帝有些恼怒,似乎是猜到他的心思似的,元宝轻笑道:“这个骠骑将军还真别出心裁,皇上您看,蜡封在战报口上,可真少见。”
  果然,薄薄的一层红蜡封着战报的口,如果揭开过,那层蜡早已脱落了,武帝心情愉悦起来,这个去病,偏偏有这许多的花样。
  “下臣出北地,越居延泽,经小月氏,达祁连山深入匈奴腹地,减员三成,俘虏酋涂王及其他俘虏,共二千五百人,中有匈奴相国、将军、当户、都尉等共六十三人,斩敌三万零二百人。”
  简简单单,没有一句修饰,正是霍去病的风格,自他首次出征开始,每次的战报总是略去中间的过程,永远只有最终的结果,要知道期间的经过,非得等到他回兵之后,找到他麾下能言之士,才能略略窥探到皮毛,即便如此,武帝也感到了心满意足,从元宝手中接过战报,又仔细看了一遍,“元宝,为什么去病没有提到回兵的时间?”
  “皇上,”元宝说得很小心,“这里还有一封骠骑将军让奴才转交给您的信,奴才斗胆先看过了,骠骑将军想念子侯,令赵破虏督军回长安,他只带了近卫去了朔方。”
  半晌没有任何的声息,气氛沉重得元宝的呼吸几乎都停顿了,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武帝终于开口了,“想念子侯?我看是去看赵丽了,这个小子,没等朕的旨意就擅自跑到了朔方,按军纪该斩,可是谁让人家打了胜仗呢?准,臭小子,朕还真想嬗儿了。”
  看着他的笑脸,元宝暗中松了口气,想到武帝自己为霍去病找了个免罪的理由,不由面露微笑,却被武帝看到,“笑什么?朕不能想嬗儿吗?”
  “皇上,您三天前才下令奴才们不许直呼小冠军侯的名讳,只准唤他的字,您今天……。”元宝知道他心情好,便直说了出来。
  武帝果然没有生气,“元宝,朕在想,这次给去病什么封赏?”
  “皇上,其实骠骑将军一直有一个心愿,这次,您何不圆他的心愿呢?”元宝淡淡的说,虽然明知道武帝会拒绝,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如果霍去病不成亲,静月会一直等他,一直等到老。
  “元宝,去病还差五千户食邑就是万户侯了,朕把冠军县的那五千户封给去病。”武帝没有考虑元宝的建议,什么心愿?不就是想和赵丽成亲吗?他说过,匈奴不灭,何以为家?匈奴还没灭,成什么家?如果和静月成亲,那还情有可原,偏偏要和那个女人。
  “诺。”
  “冠军侯,皇上封赏的圣旨来了。”赵破虏满面的喜色,他虽然没有看到那封圣旨,猜测中,自己、仆多和高不识也会有丰厚的赏赐。
  走到广场,没想到竟是元宝,看见他,元宝从车驾上跳了下来,小跑着迎了上来,“冠军侯,可让奴才好等。”
  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他,不要说神情,就是眼角的肌肉都没有任何变化,这般的不辨喜怒,自小便习惯了,如果他像霍嬗一样神情多变就好了,转过身,却见赵丽执着霍嬗的手走了过来。
  一个月不见,霍嬗长大了许多,还是爱哭,看样子,刚刚才哭过,脸上还挂着眼泪,可是眼睛却在笑,娇声娇气的声音顺风飘来,“娘,我要出去。”
  走到近处,元宝点头笑道:“赵姑娘,这一向可好?”
  “谢公公,一切都好,公公一路舟车劳顿了。”赵丽说着,眼睛却转到了赵破虏等人的脸上,那些人一脸的焦急,显是急着听皇上的诏令。
  “嬗儿,我们到一边去。”
  元宝的声音顺风飘了过来,赵丽听得很清楚,霍去病加封食邑五千户,五千户,加上从前封赏的七千五百户,已是万户侯了,赵破虏被封为从骠侯,高不识和仆多分别被封为宜冠侯和煇渠侯,一场仗打下来,竟然封了三个侯,从今往后,到骠骑将军麾下效力的人,会越来越多,这样下去,大将军在军中的权势又一步的被削弱了。
  圣旨很长,滔滔不绝的说了很久,不知道是谁为皇上拟写的,他难道还不知道,霍去病最烦的,就是听这样的圣旨,赵丽微笑着执着嬗儿的手走到城墙上坐下,远处黄尘滚滚,草浪起伏,再过半个月,草原的夏天就要过去了。
  “赵丽。”似乎一转眼,霍去病就走到了城墙上,他的神色很凝重,带着一丝不悦,不知他冲动下,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霍去病,嬗儿想出城,明天,我们一同出去采花。”赵丽微笑着,不让他把那句话说出来,可是当他坐了下来时,仍然恼道:“皇上没下旨。”
  “没下旨就算了,皇上一直不喜欢你和我在一起,这样也好,我不想回长安了,”赵丽平淡的转过头,凝视着远处的草原,“等你回长安,你娶静月,她会对你好的,我带着嬗儿和阿姆回九江去。要不我们留在朔方也行。”
  霍去病还未说话,嬗儿已挣扎着回到赵丽怀里,再也不理睬霍去病,霍去病伸手握住赵丽的手,“一起走,一起留。”
  “皇上不让你走呢?”赵丽故意的笑了,如果他不是霍去病,那么他们早就成亲了,可惜了,因为他是霍去病,所以她才能活下去,也因为他是霍去病,所以他不能娶她,多么可爱的逻辑。
  “走……。”霍去病还未回答,嬗儿已撅着叫了起来,赵丽不由笑了,“你怎么知道爹会走呢?”
  “嬗儿走,娘走,爹走,嬗儿不吃肉。”
  嬗儿说得不甚清楚,但却很明白,霍去病不禁也笑了,“爹养你们。”
  父子俩心有灵犀,如果霍去病能够倔得过皇上,也许有一天,她不再是“赵姑娘”,而是“霍夫人”,嬗儿的身份也不会如此的尴尬,可是这一天,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来,当初如果知道是这样的,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把嬗儿生下来。
  坐了半晌,和从前一样,赵丽和嬗儿哇哇哇说得高兴,霍去病静静的坐在一边含笑倾听,他不时转头去看赵丽,他知道她心里不高兴,可是她不想说,当这种情绪积累得越来越多,终有一天,她会离开,那个时候,他只好放弃一切,和她到九江去。
  今晚的朔方郡,到处都是喜庆的脸,年少封侯,是多少人的愿望,这一次,竟然有三人同时实现,其中两人还是匈奴的降将,怎能让人不兴奋呢?
  赵丽握着一瓶酒,高高的坐在城墙的烽火台上,月色凄美而温柔,不知这个时候,李敢在右北平是怎样的心情,他想必也接到了这样的诏令吧!虽然皇上没有怪责李广,可是他们的浴血奋战,却没有换来任何的封赏,想必也如今天的夜色一般的荒凉吧!
  “赵丽……。”
  转过头,竟然是赵破虏,他握着酒瓶,满面的兴奋,看样子,并没有喝醉,待他走近,赵丽才嗅到一股酒味儿,不由轻轻的皱了皱长眉。
  “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赵破虏坐在了下风处,伸手将酒壶递给她,“我想向桃花求亲,可是又不敢向静月公主开口。”
  没想到他竟看上了静月的那个恶侍女,赵丽微笑着,“好啊!有机会,我和静月提提。”
  赵破虏欢天喜地的走了,原来骠骑营中只有李敢可以和他抗争,没想到两次战争后,他们竟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如果当初李敢没有离开霍去病,现在李敢是否也封了侯,如赵破虏一般,来求她向心爱的姑娘求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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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九章 第四节 背飞双燕贴云寒

  回到长安,元宝径直去见了武帝,他正和卫青下棋,元宝便不打扰,静静的走到武帝身后,站了下来,武帝回身看见他,“元宝,这么快便回来了,见到去病没有?”
  “诺,骠骑将军一切都好,还让奴才谢皇上赏。”元宝低声回,心里却在急速的想如武帝追问细节,自己该如何回答,难道告诉他霍去病并不高兴?
  可是武帝并未追问细节,只是转过身,继续和卫青下棋,元宝不由有些吃惊,不知他竟会改变心意。
  又落了两子,武帝转过身,“元宝,这次去朔方,见到嬗儿没有?”
  “诺,子侯长得真是可爱,才一个多月不见,就长高了一截,还是胖胖的,爱撒骄耍赖的性子,一点儿都没有变。”说到嬗儿,元宝轻松得多,不由多说了几句。
  “是吗?”武帝却很感兴趣,“是不是像从前那样?还爱欺侮人吗?”
  “诺。朔方郡的大人和小孩都很怕他,一听见他的声音,就躲回家,连面都不敢见他,子侯在城墙上玩的时候,不许其他人上城墙,连骠骑将军都不许上去,出去玩的时候,只许赵姑娘抱,其他人碰都不许碰,不然啊,那可不得了。”
  听见元宝说嬗儿,卫青放下棋子,静静的听他讲述,他的神情中,渐渐掺杂着一丝轻松和愉悦,看来大将军真如传说中那般的关心赵丽。
  “哼,就是这一套,赵丽也会,不然的话,去病也不会被她管得服服帖帖,连多看一眼其他女人的胆子都没有。”武帝扔下棋子,“卫青,看看嬗儿,是不是和赵丽一模一样?”
  “子侯未满两岁,是任性一些,去病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姐姐至今还记忆犹新。”卫青的声音永远是沉稳而憨厚的,无论他说什么,都有一种令人信服的魄力,尤其是说到霍去病时,他的声音里,永远有一种爱护和自豪。
  “子侯,朕给嬗儿取的这表字,还真贴切,卫青,你说去病现在朔方做什么呢?”武帝转过脸,满面含笑的看着卫青,那温和的神情,是卫青许久没有见过的。
  还未等卫青开口,武帝已经猜到他要说的话,不由有些乏味,果然,卫青一口,他就觉得后悔,早知道不问他了,“皇上,下臣不知。”
  “元宝,去病在朔方都做了些什么?”
  “奴才在朔方时曾见过,骠骑将军在朔方过得很好,每日里陪赵姑娘和子侯到朔方城外采集药草,要不就坐在城墙上看书赏景、饮酒聊天,晚上陪子侯在灯下游戏,皇上,这父子俩人还真有趣,玩拔珠子,每次子侯都耍赖,骠骑将军像小孩子一样,还会生气。”元宝说时,满面的笑意,想是回忆起在朔方的点点滴滴。
  单凭感觉,武帝就知道霍去病、嬗儿在朔方过得很愉快,怪不得他们不想回长安,在那里,天高地阔,更何况还有赵丽,如果赵丽不想回长安,他们也不会回来了,尤其是去病,得想个法子尽快把赵丽除掉才行。
  直到晚间,卫青才回府来,神情很轻松,自他被调回长安后,很少看到他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每次从宫里回来,都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今天发生了什么,竟能让他如此的愉悦,甚至还面带微笑,平阳公主疑惑的不停偷看卫青,到底是什么事,让卫青这样高兴呢?难道是霍去病和赵丽回来了吗?
  吃完饭,卫青和往常一样坐在灯下看着战例,不知他会看到什么时候,平阳公主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自去问他,刚走进书房,就听卫青正和曹襄说话,听上去,曹襄想让卫青代他向静月提亲,卫青也答应了,可是平阳公主在心里暗骂卫青糊涂,责怪他不应该答应曹襄,这朝野上下的人都知道,静月公主,皇上早已在心里许给了霍去病,怎会另许他人呢?
  站在门外静待了半刻,曹襄和卫青不再说话,平阳公主轻轻敲了敲门,不待卫青回答,便推门走了进去,“卫青,在和襄儿谈什么,这么高兴,我做了蒸糕。”
  很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蒸糕了,卫青吃完一块,正要伸手拿第二块,却听平阳公主一边收拾着案几上的竹简,一边淡淡的问道:“卫青,你今天进宫有什么新奇的事吗?看你好久没有那么高兴了。
”  第二块糕拿在心里,粘粘的,就像一块放了太多糖的面粉,放也不是,吃也不是,她真心想问的是什么呢?嬗儿?赵丽?还是去病?抑或是其他她感兴趣的东西呢? 
 “没什么,只是陪皇上下了会儿棋,仗打完了,皇上心情愉悦,只是陪他说了会儿话,没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卫青的声音很平淡,也很平实。
  没什么特别高兴的事?平阳公主根本不相信,如果真的没有什么,为什么卫青今天的表情和其他时候都不一样呢?一定有什么,只是他不愿意说,连他也不相信自己了,虽然除了偶尔他的话会显露出他真实的内心活动,可是更多的时候,卫青的心里话,已不愿意向她吐露了,为什么会这样呢?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
。  即是这样,那就不要问了,因为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会让卫青更讨厌她,“那好,吃了,就快睡吧,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又要叫你到宫里陪他下棋。”
  暗地里,卫青轻松了口气,只要她不追问,总是可以敷衍过去,他抬起头,“襄儿,你身子松,早些睡吧,我已告诉卫伉,明天让他陪你到郊外走走。”
  “谢谢父亲。”曹襄放下蒸糕,恭恭敬敬的向卫青和平阳公主行了礼,退出了书房。卫青拿起竹简,正想静心看书,没想到平阳公主走到案几前,“卫青,你得和我说实话,襄儿是怎么回事?”
  冷汗还是冒了出来,这件事,襄儿只对自己说过,想是刚才她在门口的时候,已经听到了襄儿和自己的对话,这可怎么是好?早知道她会反对,襄儿才求的自己,没想到才是让她发现了。
  “这,这,这……。”卫青一连说了三个这,脸涨得通红。
  这样的神情,这样闪烁的眼睛,平阳公主立即明白了,卫青早就知道襄儿喜欢静月,甚至给了他一些不应该有的承诺,难道他不知道皇上心里的想法吗? 
 “卫青,我想你知道,襄儿从小就在我们的庇佑下长大,他的要求,我们都能满足,可是这一次,你给了他一个虚假的希望,你明明知道静月不会喜欢他的,即使是皇上,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你为什么……?”平阳公主说得很快,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告诉卫青这件事的严重性,可是她知道,卫青从她的语气中,已经明白她的心意。
  “襄儿求我,我就答应了,毕竟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襄儿与静月年貌相当,再说去病已经有了……,所以我就答应襄儿了。”卫青假装平静,慢慢的展开竹简,将自己的脸隐到竹简后。
  “你糊涂,卫青,难道你不明白吗?霍去病永远不可能娶赵丽的,因为皇上不喜欢赵丽……。”
  皇上?他的确不喜欢赵丽,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因为什么呢?因为去病,还是因为她的家世?这一点,卫青从来都想不明白,只要一想,就觉得心烦意乱,也许张汤说得多,这世上,能救赵丽的,只有去病,她唯有在去病身边,皇上才不会杀她。
  看着眼前不出声的男人,平阳公主只觉得怒火阵阵冲上心头,她告诫自己不能发火,卫青也是好意,这个男人,一心只想打仗,这宫里曲里拐弯的事,他不懂,不明白,只有自己来为他披荆斩棘了。
  “卫青,”放轻的声音,柔和的说,“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在皇上心里,能够配得上静月,这天底下,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霍去病,如果霍去病愿意,皇上明天就能把静月送到朔方去,你要代襄儿去求亲,不是自讨没脸吗?”
  其实是明白的,皇上如何的宠爱去病,自几年前就明白了,皇上要把静月嫁给去病,那也是自去病进宫开始,皇上就期望已久,如果没有赵丽,去病早已娶了静月,所以皇上才如此的痛恨赵丽吧。
  “你真以为皇上是因为霍去病因为赵丽不愿意娶静月,所以才恨她吗?”平阳公主终于说出了重点,“不是,那是因为赵丽伤了静月的心啊!无论皇上有多少的雄才大略,他的内心,总有柔软的地方,那就是静月,他最疼、最爱的静月。”
  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卫青放下竹简,“皇上疼爱静月,所以才不会让她没有任何希望的等,我觉得襄儿不错,皇上思量之下,说不定会同意。”
  没想到他还是那么不开窍,刚才的说都白说了,平阳公主恨不能当头一棒,将他打醒,“卫青,你的是无可救药了,皇上早已为静月选定了夫婿,既然有了霍去病,他又怎么会接受曹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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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九章 第五节 障泥油壁催梳掠
  跋涉了数十天,终于到了匈奴王庭目前的所在地,感觉上,比王庭在漠南时衰败许多,左于并不急于去拜见大单于,只是将雪莲送到青莲处便回到自己的住处,所有的东西都是从漠南迁来的,尤其是他喜欢的,都是右谷蠡王特意从漠南带来的,不知耗费了多少的人力。
  “左于……。”白发苍苍的右谷蠡王一见自己的独子,忍不住的热泪盈眶,他并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留在南边儿,独自面对那个可怕的霍去病,幸好他安全的回来的,不然,留下他一人可怎么活下去。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右谷蠡王见他始终心不在蔫,以为他累了,便让他回帐休息,左于行了礼,出了大帐,却没有回自己住的地方,而是独自骑马出了营地。
  夕阳如血,整个大漠苍茫得就像要滴下血来,从前在汉地的时候,因为赵丽的拖累,每每无法欣赏到夕阳西下的美景,现在回想起来,情愿一辈子在厨房洗碗,情愿一辈子做那个汲汲无名的黑子,情愿一辈子都冒充那个全家都被自己杀死的韦超,只因为她在那里。
  月亮升起的时候,起风了,大漠上的月夜,总是有种浑厚而苍凉的美,汨汨的月光,如同从不停息的淮水,即使到了现在,他的耳边仍然回响着赵丽曾经说过话,“黑子,总有一天,我会陪你回草原。”
  可惜她不是黑子,也许因为冒充别的人,所以赵丽可以不履行自己的承诺,想得伤心了,眼泪几乎夺眶而出,风声呜咽着,那般的悲凉,如同他不言说的心事,隐藏着密密匝匝,没有一点儿可以突破的缝隙。
  “左于。”
  回过身,却是大单于,他满面的微笑,听说他病了,怎么会跑出来,跑上前去,跪了下来,“大单于……。”
  眼泪却流了下来,不知怎的,看见他,总觉得一种亲切,似乎一切都可以告诉他,都可以让他分担。
  “怎么了?吓到了吗?我听说了,几次和霍去病相遇,又到朔方去迎雪莲,这样的勇气,不愧是咱们匈奴的好男儿。”
  伊稚斜的笑容没有一点儿的虚伪,在他心里,自己果是这样吗?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在河西所做的一切,都是存了私心,都是因为赵丽吗?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必须告诉他,告诉他真相,自己不是勇敢的匈奴男儿。 
 “大单于,左于没用,令你误会了,我之所以留在河西,是因为一个女人,我在汉地认识的女人,因为他,我……。”
  “行了,我都知道,你还是一个孩子,男欢女爱,没什么大不了的,能够平安回来,已是大幸。”伊稚斜面上的笑容没有一点儿改变,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个孩子的一举一动,都牵着他的心,自他从汉地回来始,他就知道他变了,变得不同了,而让男人出现这种变化的,只有一种原因,他爱上了女人。
  所有的一切,如同这月光,轻轻的掠过他的面庞,他看他受苦,他感到他内心的绝望,这个孩子,从小就欲取欲求,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他的性子和自己大不相同,他性子里,有他娘的柔弱和善感,恍然间,又回到了十数年前,那个明眸雪肤的女子对自己微微的笑,记忆中的笑容清新如昨,她临终前的遗言也始终荡漾在心头,“伊稚斜,左于是你的孩子,你要对他好,我死了,他就是孤儿了,从此得一个人面对草原的风沙……。”
  夜风吹起的风沙落到眼中,泪水潸然而下,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他伏在自己怀里痛哭呢?可怜的孩子从来没有这么软弱过,他和他的母亲真的很像,“傻孩子,回去吧,只要你喜欢,我明天就派使臣到长安去求亲。”
  “不,”左于突然停止了哭泣,“我答应过她,她不愿意,我不会强求,我宁愿自己面对痛苦,也不愿意她到草原来受罪。”
  很多年前,也有人说过同样的话,“伊稚斜,我宁愿自己受罪,也不愿拖累你,你快走,总有一天,你会如天空的雄鹰一般的飞翔。”
  那是左于的母亲,为了他,她嫁给了自己不爱的男人,嫁给了那个比她大几十岁的男人,她一生,什么都没有,唯有的,只有他,只有这个可怜的孩子,所以无论怎样,他都要他幸福,哪怕是把天翻过来,他也要他幸福。
  “左于,我们回去吧,只要有一天你想要那个女人,我向你保证,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会把她带到你的面前。”伊稚斜许承诺般的郑重。
  夜深了,赵丽愁眉不展的坐在阿姆榻前,她的呼吸很急促,胸脯如风箱一般的抽动,阿姆病得重了,不知怎的,天气转凉了,她的身体就急速的衰弱下去,她常常整夜的睡不着,不停的咳血,到了白天,又昏睡不起,也许应该回长安去,那里比朔方温暖。
  “赵丽……。”霍去病走到她身后,轻轻的揽住她,“嬗儿睡了。”
  听见嬗儿的名字,阿姆睁开了眼睛,“嬗儿饿了吗?我去煮饭。”
  煮饭!阿姆这一生,都在照顾别人,自己带她离开草原,原想是让她在赵家享几年福,没想到赵家家破,阿姆没有享到福,却被自己连累得担惊受怕,嬗儿出生后,阿姆没日没夜的照顾他,吃了多少的苦,即使是生病,还在想照顾他。
  忍住泪,赵丽柔声道:“嬗儿睡了,阿姆睡了吧,我熬了粥,喝点儿吧。”
  “不饿,丽儿,我刚才做了个梦,”阿姆艰难的说,眼睛里却闪烁着赵丽不熟悉的光芒,“我刚才看见他了,他骑着马,马上驮着来匈奴售卖的货物,那个时候,他可真年轻。”
  阿姆的絮语轻轻的回响在屋内,赵丽示意霍去病去照顾嬗儿,然后握住阿姆的手,“阿姆,你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你遇到他时,是什么时候呢?春天?夏天?秋天?还是冬天?”
  即使连她丈夫的名字都不知道,阿姆的心里,仍然时刻不忘那个行走在汉地和匈奴之间的行脚商人,也许在阿姆心里,她丈夫的容颜,一如当年般的清晰,“是秋天,我们正准备迁置,他就来了,然后就再也没走。”
  说到往事,阿姆的眼中有一种眩目的神采,她苍老的面容,也变得年轻了,岁月从她眼中冉冉远去,一年、二年、十年、二十年,赵丽知道,无论多少年,阿姆永远都会记得她和丈夫的初遇。
  “丽儿,我老了,总有一天,会走不了,动不了,那个时候,你把我送到他的家乡去,我还没去过。”阿姆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了。
  “阿姆,别睡,和我说说话,告诉我他的家乡在哪里,等你的病好一点,我们一块儿去,带着嬗儿一块儿去。”赵丽热切的说,只望阿姆的眼睛再次闪亮,早知道阿姆病得这么重,只要阿姆想去,哪怕是龙潭虎穴,她也会带阿姆去。
  “娘。”
  嬗儿的哭声在静夜特别的刺耳,赵丽看着昏昏沉沉的阿姆,只觉得心如刀割,就连嬗儿的哭声也觉得厌恶了。
  扑到她怀里,嬗儿竟然没有撒娇,他也许看到了病中的阿姆,也感到了赵丽烦躁的心情,他只是乖乖的睁大眼睛看着阿姆,听见他的声音,阿姆再一次睁开了眼睛,“嬗儿,饿了吧,阿姆熬粥给你喝。”
  “阿姆,好,好。”嬗儿轻声的叫着,他稚嫩的声音中,终于带了一丝感情。
  “阿姆很快就好了,好了陪嬗儿出城去采花。”阿姆微笑着说,精神陡然好了许多,“嬗儿乖乖的,不惹娘生气。”
  说了几句话,阿姆终于睡了,睡梦中,她的呼吸仍然非常急促,才几天的功夫,鬓边的白发丛生,看上去,老了许多,赵丽心酸的摸着阿姆苍老的手,如果没有她,也许就没有今天的赵丽。
  也许总有这么一天吧,只是如阿姆一般,有美好的记忆在心里,即使变得再老,再丑,那些美丽的过往也不会被时光夺走,只会如酒一般越来越香,越来越醇,无论阿姆受了多少的苦,她的心里,总有甘甜。
  天亮后,阿姆的呼吸平静了许多,赵丽终于可以放心的让侍女陪伴阿姆,自己回到了屋内,看上去霍去病也一夜未眠,听见她的脚步声,他转过身,眼神中有赵丽熟悉的兴奋,他又要出征了,不知为什么,赵丽这一次,感觉异样的不舍,在这个时候,她需要他留在她的身边,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因为她明白,对于霍去病这样的人来说,打仗就是他的一切。
  “休屠王和浑邪王派使臣到了长安,因为他们打了败仗,伊稚斜大单于恼怒异常,原准备将他们召回王庭述职,实际想杀掉他们,所以他们想回附大汉。”霍去病言简意赅的介绍了前因后果。
  “皇上想让你到河西去受降。”赵丽疲惫的坐了下来,“你去吧,我和嬗儿在这里等你,你一回来,我们就回长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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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九章 第六节 请缨生系左贤王 

  大帐外巡营士兵的脚步声很轻,几乎微不可闻,可是心烦意乱的休屠王仍然觉得那阵阵的脚步声令他纷乱的心情更加的烦躁,他几乎想冲出帐外去痛打那些巡营的士兵,可是打这些人又有什么用呢?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只会令自己更烦躁。
  两次的长途奔袭,浑邪王的部族十停去了七停,自己的部族十停只去了三停,相较下来,自己的损失比他的小了许多,大单于不会不知道,即使到了王庭,也不一定会死,何必要去投靠汉人,过那种仰人鼻息的日子。
  悔不该,当初被霍去病吓得心胆俱裂,再加上休屠王的巧言游说,没多加考虑就答应和他一起投降汉朝,可是仔细思量下,背井离乡、寄人篱下总是令人觉得不是滋味,更何况汉朝的皇上听说喜怒无常,今天权倾朝野,明天就可能成为阶之下囚,想想总是害怕,大单于远在漠北,又无人可以商量,所有的一切都得自己定夺,真人让挠头。
  正烦恼间,自己的卫队长一掀帐帘走了进来,“浑邪王,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准备好什么了?浑邪王皱着眉,“让他们等等。”
  “浑邪王,休屠王已经率部在帐外侯着了。”卫队长一脸不解的看着有如热锅上蚂蚁的浑邪王,前几日拼命的催促做准备,今天做好了一切准备,他又嫌早了,不知又打的什么主意?
  一听休屠王候在帐外,浑邪王的眼睛一亮,“去把休屠王请进来。”
  “是。”
  卫队长的脚步声急促的远去了,浑邪王返身走到案几旁,把切肉用的银刀藏在身上,只要把休屠王杀了,再派人到王庭向大单于说明一切,他会放过自己的,说不定,会把休屠王的残余部族赏给自己,那自己的势力就和左谷蠡王接近了,再也不怕他了。
  “老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快收拾东西走了。”休屠王一进王帐,看到浑邪王若无其事的坐在帐中饮酒,就叫了起来。
  虽然面上很和善,可是内里还是紧张的观察着王帐中的动静,在这个时候,浑邪王没有任何动静,一定有了什么变故,难道他从大单于那里得到什么指示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必须要杀了他,然后带着他的部族一起投靠汉朝。
  “休屠王,我左思右想之下,总是觉得有些不妥,你过来一下,我和你商量商量。”浑邪王一边说,一边用手握住银刀,只等他一过来,便一刀插进他的胸膛。
  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紧张,眼角也有凶光,看来他是想杀了自己向大单于邀功,即是这样,那么只好先下手了。
  “好。”休屠王答应得很干脆,很快的就走近了浑邪王。
  看他离得近了,浑邪王觉得一阵紧张,看来杀人这活儿,可真不是谁都可以干的,尤其是要杀这个休屠王,虽然心中忐忑,可是手却很干燥稳定,只待他走近一步,便可动手,一击致命,然后立即命令血洗他的部族。
  走近了,浑邪王仍然坐着,自己占了地利的优势,只需上前一步,一刀便结果了他的性命,休屠王冷笑着偷偷拔出了袖中藏着的短剑。
  咣,两剑相交,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浑邪王坐在椅中,只觉虎口被震得生痛,手一抖,银刀脱手,掉到案几上,未待浑邪王起身,休屠王手中的短剑已刺进了浑邪王的胸膛,浑邪王一声不响的倒在地上,抽搐几下死去。
  被浑邪王踢翻的案几倒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浑邪王的卫队长冲了进来,一见浑邪王的尸体,便吓得呆住了,休屠王手中带血的短剑一挥,“去集合部族,一同去见汉朝的接降使。”
  河的两岸林立着原来势不两立的军队,休屠王终于看清了对岸迎风招展的军旗上绣着的“霍”字,冷汗涔涔而下,为什么汉朝的皇帝竟会派霍去病来呢?就是派卫青,也比派霍去病显得诚意许多。
  就在休屠王心乱如麻的当口,前方的浑邪王的部族也看清了,原来汉朝派来的接降使竟是恶魔般的霍去病,那些屠杀俘虏的传言渐渐在浑邪王的部族中流传开来,众人只觉得心惊胆颤,面面相觑间,突然有人大叫:“回去,回去,我们不降了。”
  对岸排列整齐的匈奴人,突然乱了,无数骑着马的人在匈奴人中来回穿行,大声的吼叫,大批的匈奴人开始后撤,怎么回事?霍去病紧皱了眉头,“乌鸡,他们说什么?”
  凝神听了听,乌鸡回道:“骠骑将军,匈奴人说回去,不降了。”
  难道如果皇上所料一般,匈奴人是诈降吗?那么赶到甘泉宫的皇上不是危险了吗?霍去病抽出宝剑,正要命令手下冲锋,却见对岸的匈奴人虽然乱成一团,但有一部份人都没有任何动静,一面大旗下,静静的站着一个匈奴老者。
  “驾。”霍去病示意赵破虏管束手下,只带着高不识冲到河对岸,径直到了那个老者面前,“你是休屠王?”
  马上的人非常镇定,那微露峥嵘的眼睛,沉稳的举止,不愧是传说中的汉朝战神,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下,他竟能只带一人冲进匈奴的营地,这样的胆气,真让人敬佩,“是,我就是,您是骠骑将军将军吧!”
  回答的语调相当的平静,丝毫没有流露出心中的挣扎和百转千回的心事,他距离得这么近,仅带一人,如果现在杀了他,汉朝将永远失去一位能征善战的大将,匈奴将永远的根除祸患,大单于也许会饶恕两次河西战役中他的过失。
  可是看着那个人的眼睛,就深感不安,那怎样的眼神,不怒自威,恒定自若,就是千军万马间,那双眼晴也不会有丝毫的动容,手心渐渐的浸出冷汗,抬眼望去,对岸的汉军整齐划一,没有命令,他们镇静得就像没有风的草原。
  “怎么回事?”
  马上的人,问话很简短,不容不答,“浑邪王临时起意,不想归降,我已斩杀浑邪王,但是他的部族我却无法约束。”
  “叫你的人别动,高不识,传令下去,凡是溃散逃跑的,一率斩杀。”说着,霍去病已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往空中一举,对岸的汉军如潮水一般的奔涌过来,就像一片红色的海洋。
  战斗结束得很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哗变的八千人就被汉军斩杀于马下,河岸边伏满了不想归降的匈奴人尸体,霍去病神情自若的走到休屠王面前,“休屠王,已备好专乘,请至甘泉宫。” 
 “好,好,好……。”武帝兴奋得几乎击掌而歌,这次随浑邪王投降的匈奴人竟有四万余人,这可是汉匈战争开始以来,投降人数最多的一次,不仅如此,浑邪王降了后,整个河西草原都在汉朝的掌握之中,至此,陇西、北地、上郡戍守的兵力可以节约一半,平民的徭役负担又可以得到宽缓。
  “元宝,唤去病进来。”
  接见完休屠王,武帝迫不急待的想见霍去病,这一次,他充分见识到了去病的胆量,哗乱万人,他竟然只带高不识便冲进了匈奴人的营地,这小子……。武帝心中只剩了感叹。
  “诺。”
  等了片刻,霍去病没来,汲黯却出现了,在这个时候,他来只会让朕扰心,武帝心念急转,只想快快打发走汲黯,没想到汲黯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反露出想要长谈的神情,武帝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这个汲黯这样麻烦,当初就把他留在长安了。
  “皇上,下臣听说皇上下令征发两万辆车去接运匈奴浑邪王的降部,此事当真?”汲黯一开口,便火药味十足。
  “是,朕觉得此举可向匈奴弘扬我天朝的国威,和虚怀若谷的胸襟。”武帝冷冷的说,只望自己的冷淡,能令汲黯退却。
  “皇上,骠骑将军两次河西战役,朝庭封赏的支出远远超出了收入,目前财政已形成巨大的亏空,官府无力购买马匹迎接匈奴人,下臣认为,匈奴人背叛他们的单于来投降汉朝,朝廷可以慢慢地让沿途各县准备车马把他们顺序接运过来,何至于让全国骚扰不安,使我国人疲于奔命地去侍奉那些匈奴的降兵降将呢?”
  听他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武帝哑口无言,原想赵家的财产能够应付河西大战后的封赏,可是去病的仗,一次比一次打得精彩,一次比一次打得辉煌,封赏怎能薄?一次河西战役,便去了赵家财产的大半,第二次,赵家的财产全数用尽,连国库的银子都用去了不少,偏偏让他知道了,不就是几匹马吗?难道泱泱大国,连马都没有吗?
  “汲黯,你是存心给朕找不痛快,值此大胜,正是让匈奴人……。”武帝一边说,一边措辞,要如何才能让汲黯闭嘴。
  “皇上,下臣认为,几匹马,不足以显示我大汉朝的天威,治国当德以服人,须知,暴力不足侍啊!”汲黯显出一幅语重心长的样子,武帝再一次的哑口无言,要如何才能反驳他呢?张汤不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早知道带张汤来,这个汲黯,除了会让朕不痛快,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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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九章 第七节 桃林他日待归人
  也许是急着赶回长安吧,武帝的鸾驾走得很快,赵丽一路上照顾阿姆,也不觉得颠簸,嬗儿却闷坏了,有的时候,赵丽让霍去病带他和武帝玩,他一会儿就哭着要回来,回来以后,看着阿姆,他就觉得闷。
  在路上走了十数日,阿姆的病渐渐好了起来,没想到赵丽却病了,到回到长安,赵丽病得只能卧床了。
  昏昏沉沉间,似乎回到了精舍,有的时候睁开眼睛,只能看见嬗儿的小脸,然后就是开得黄灿灿的桂花,阿姆病好了后,便忙前忙后的照顾她,有的时候,赵丽在深夜的时候醒过来,阿姆往往坐在油灯下照看着嬗儿,花白的头发下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那样的苍老,赵丽禁不住的想,如果阿姆还留在草原,是不是会过得省心许多。
  天气仍然很热,赵丽的病缠绵了十数日便可起床,霍去病见她病好了许多,便放心的回西山的军营,不时派人回宫来探望,没想到他出宫后的第二日,赵丽的病突然加重,她不愿打扰霍去病,便隐瞒了病情,只让阿姆到太医院拿些药。

  睡了几天,赵丽病得越发重,整日里发烧,糊涂得认不出人来,阿姆急得睡不着觉,可是太医院的太医不知奉了什么人的令,配的药不是短斤少两,就是差缺药材,根本没有太大的用处,阿姆情急之下,便想到宫外去为赵丽配药。
  长安的市集总是人来人往,虽然住了多年,阿姆仍然不习惯这样的繁华,找到医馆,阿姆好容易才向医生描述清楚赵丽的病情,医生配足了药,交待了禁忌和服食的方法,阿姆千恩万谢,拿了药包正要出医馆,却被医生叫住了。
  “老太太,看你的样子,也是大病初愈,你面色泛黄,气血两亏,是操劳过度的病症,我开一贴药给你,拿回去细细调养。”医生砚好了墨,润了润笔,正要落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了头,“老太太,你的儿女很孝顺,你前段时间生了一场重病,如果不是照顾得当,你现在就不能站在这里了,而且你服用的药都相当珍贵,等闲配制不到,我这一贴药啊,有价无市,看来也只有你能服了。”
  拿了药方,阿姆小心的走出医馆,医生送了出来,“老太太,你年纪大小,腿脚也不便利,下一次,派个人来唤一声,我到贵府去出诊,不加收任何的费用。”
  “谢谢。”阿姆笑得很开心,赵丽服了这些药,一定药到病除。
  刚走了两步,就听医生在身后惊叫,“老太太,小心。”
  还未转过身,阿姆就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飞快的向她奔来,她慌忙向旁边闪躲,难道是姑爷回来了?他听说小姐生病了吗?阿姆转过头,却被一条绳子套住了脖颈,一个年轻的声音从马上传来,“襄弟,你看,是个匈奴女人,正好用她来逗逗趣。”
  两匹马在长安的街道小跑起来,阿姆跌跌撞撞的跟在马后,街边行人沉默的看着这一切,马上的两个人身饰华丽,腰悬长剑,看样子定是哪家的王公贵戚,或是王孙公子,可是那个老太太实在可怜了。
  马跑得快了,阿姆跑不动了,一下跌倒了,马上人没有勒住马,反而在马臀上连击数鞭,马跑得越加的多,阿姆整个人伏在地上,被马带着向前跑,开始的时候,还听见她的呻吟声,过了一会儿,整个人都变成了血人,便没了声息。
  街道两旁的百姓大声的叫骂了起来,他们都看出了,这两个人存心是来找乐子的,那个老太婆虽然是匈奴人,可是也不该被他们如此的作践,人都死了,还被马拖着满街的跑。
  听见叫骂声,那两个人终于停了下来,跳下马察看了一下,一个高个子的人伸腿踢了踢阿姆的尸体,“不中用,才几下就死了,来人,把她扔到城外去。”
  跟在马后下人跑上前来,两下解开了捆在阿姆身上的绳子,他们正要把阿姆装进麻袋,有一个人突然仔细的看了看阿姆的面容,惊叫起来,“是跟着赵丽的那个匈奴女人。”
  果然是那个女人,虽然面目被石头碰烂了,可是依稀看得出是那个女人,她的手里紧紧的抓着药包,听说赵丽病了,长公主不许太医院的太医为赵丽治病,所以她出宫为她抓药,本想玩玩的,没想到竟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那个赵丽,仗着霍去病,自来在宫里横行无忌,听说这个匈奴女人对赵丽有救命之恩,看来此事一定不能善终,现在只有长公主能救自己的性命了。
  秋风虽起,可是没有一丝的凉意,卫青一大早就到城外跑马,平阳公主到宫里陪卫子夫喝完茶,又特意到太医院嘱咐了太医才回到府里,本觉得天下太平,又让那个女人多吃了几天的苦,心情着实舒畅,就连平日里见卫青侍弄的菜草也觉得顺眼了。
  庭院里满满是卫青自己栽种的蔬菜,藤藤蔓蔓,枝枝叶叶,平阳公主学着卫青的样子,将落下的蔓藤绕到竹竿上,这也算是一种闲情雅志吧,可是与宦海沉浮相比,这点儿零零碎碎的琐事,实在不足道,可是卫青偏偏却志不在仕途。
  搭好了两个架子,平阳公主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如果多加练习,自己也将成为个中的好手,正得意间,卫伉和襄儿狼狈不堪的跑了进来,一见她,两人扑倒在她脚下,“长公主,母亲,救命。”
  “怎么了?你们这是怎么了?不是出城打猎了吗?怎么这幅模样?”平阳公主疑惑的看着两人满头的大汗和满目的恐惧,难道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吗?
  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平阳公主终于听明白了他们闯下的祸,听完了,她吓得跌坐在地上,什么人不好惹,却偏偏惹了赵丽,那个女人行事从不按常理,那个阿姆曾经救过她的命,又陪着赵丽经过了灭门的灾祸,早已情同母女,单凭救命之恩,赵丽就会以性命相报。现在他们杀了阿姆,还不知道那个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呆坐了半晌,平阳公主跳了起来,“进宫,快进宫,找皇后去,只有她才能救你们,那个女人发起疯来,连皇上都敢杀,更别提你们了。”
  “长公主,我们也不知道那个匈奴女人就是阿姆,本想玩玩的,没想到那个女人那么容易就死了,如果让姨妈知道我们杀了阿姆,她不会包庇我们的。”卫伉哭诉着,他的年纪虽然比曹襄小,可是胆子却比曹襄大,头脑也比曹襄清楚,到宫里去,让卫子夫发现自己和曹襄杀了阿姆,她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转念一想,的确不能进宫,卫子夫如知道,一定吓得手足无措,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会添乱子,可是要怎么才能平息这件事呢?想了许久,平阳公主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最后只好说,“你们出城去,到城外躲躲,别再惹事了。”
  渴,这么渴,阿姆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她也累了,就让她休息吧,赵丽挣扎着爬了起来,嬗儿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娘,喝。”
  嬗儿小小的手里握着一个茶杯,茶杯里的水只有半杯,赵丽就着嬗儿手喝完杯里的水,“嬗儿,你怎么在这里?阿姆呢?”
  “出去。”嬗儿放下杯子,小手臂指着门外。
  窗外的太阳移到了当空,想是到了正午吧,不知阿姆和嬗儿吃完饭没有,赵丽挣扎着坐了起来,“到娘这儿来,”嬗儿扑到她怀里,赵丽轻轻抚摸着他娇嫩的小手,“饿了吧,娘做饭给你吃。”
  简单的做了饭,侍候嬗儿吃完,阿姆还没有出现,赵丽心中微感焦急,阿姆到处去了何处,难道是太医院?
  快速的梳洗完毕,赵丽执着嬗儿的手,“嬗儿,娘要去找阿姆,你和据哥哥玩,不要顽皮。”
  “不,不,娘,嬗儿要娘。”嬗儿抱着赵丽的腿,哭了出来,赵丽无奈,只好带他一同去,嬗儿腿短,自己病后无力,走得甚是缓慢,走了许久,才走到太医院。
  偌大的太医院竟然门可落雀,想是太医们趁着午后的闲暇正在休息,走了一圈,没有看见人,赵丽更觉焦急,阿姆未到此处,她在长安又没有亲人,不知去了哪里,走到太医院门边,却见几个煎药的小太监围在一起,指手画脚、唾沫横飞、眉飞色舞不知在说什么,隐隐听见他们提到一个匈奴女人,赵丽示意嬗儿静声,悄无声息的走到他们身后。
  “真的,从大将军府传来的消息,卫大公子和曹大公子今日早上在市集玩耍,套马索套到了一个匈奴女人,正是阿姆,听说在市集被马拖着走了两条街,肉都烂了,血流了一地,当时就死了,卫大公子一发现是阿姆,吓得魂都没有了,跑回府里,直叫平阳长公主救命。”
  “那个匈奴女人跑到宫外去干什么?”
  “这都不知道,笨蛋,太医们不给赵丽开药,她只好出宫去了,听说死的时候,手里还紧握着给赵丽买的药……。”
  秋风吹得急,冷得直发抖,太监们的话断断续续的传到耳中,“被马拖着走了两条街,肉都烂了,血流了一地……。”“死的时候,手里还紧握着给赵丽买的药……”
  竟是这样的,阿姆竟这样的死了,心痛得麻木了,那种痛来得太突然,来不及流血,便被仇恨掩盖了,阿姆,你安心的去,赵丽一定为你报仇,不管他是谁,赵丽都会用他们的血来祭奠你,赵丽一定血洗长安,为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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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铁血大漠 第十章 第一节 往来翻恨重帘碍

  庭议,又是庭议,自从去病自河西回来后,这朝中便似没了生气一般,没有硝烟的日子真是过得缓慢而又无趣,今天不知又要说什么? 
 “皇上,下臣已查明,浑邪王率部归降后,我朝与匈奴人做买卖的奸商,共有五百余人,这些人犯了汉律中的走私罪,下臣已依律判处他们死刑……。”
  无聊的人,无聊的事,就连张汤也无聊起来,武帝正想喝斥他,汲黯走了出来,“皇上,下臣有话想说。”
  又是他,看见汲黯,武帝的眼晴几乎冒出火来,在联最不舒心的时刻,难道这个老头也要让朕发火吗?难道朕想赏赐几个匈奴归降的奴才也犯了他汲黯的大忌吗?
  不管武帝高不高兴,汲黯已经开始了陈述,“匈奴攻打我们设在往来要路上的关塞,断绝和亲的友好关系,我朝发兵征讨他们,战死疆场与负伤的人数不胜数,而且耗费了数以百亿计的巨资。
  下臣愚蠢,以为皇上抓获匈奴人,会把他们都作为奴婢赏给从军而死的家属,并将掳获的财物也就便送给他们,以此告谢天下人付出的辛劳,满足百姓的心愿。
  这一点现在即使做不到,也不该倾尽官家府库的财物赏赐前来归降的浑邪王几万部众,征调老实本分的百姓去伺候他们,把他们捧到天上去。再者说无知的百姓哪里懂得让匈奴人购买长安城中的货物,就会犯非法走私出关罪而判刑呢?
  皇上纵然不能缴获匈奴的物资来慰劳天下人,又要用苛严的法令杀戳五百多无知的老百姓,这就是所谓‘保护树叶而损害树枝’的做法,下臣私下认为皇上此举是不可取的。”
  不可取?不可取?在他眼中,什么是可取的,武帝不由大怒,一拍案几,正要发火,却见一个小小的人影闪了进来,是谁这么大胆,武帝恼怒的转过头,一腔的怒火,正想倾泻到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身上,待看清来人,他却愣住了,来的人,正是嬗儿。
  正襟危坐的朝臣们,看着那个金雕玉砌般的孩子慢慢走到武帝身边,伸手要他抱,众人心里都捏了一把汗,他们都认出了,这个冰雪般的小人儿,正是骠骑将军、冠军侯霍去病的独子霍嬗,早听说这个小人水晶的心肝,玉做的容颜,今日一见,果是如此,精致可爱得就像一个小精灵。
  “嬗儿,你怎么来了?”武帝将他抱了起来,嬗儿伏在他怀里呜咽着,“累,累。”
  不知他是否从精舍走到此处,怪不得嬗儿一直说累,小小的身子一直伏在他怀里,武帝只觉得一阵温暖,“嬗儿累了,朕抱抱,不哭了,不哭了。”
  安慰了良久,小人儿带着泪笑了,武帝松了口气,连斥责汲黯都忘记了,把果子交到他手里,才想起什么似的,“嬗儿,你娘呢?”
  “报仇。”嬗儿抱着果子,神态可爱得让人只想宠爱他,“娘说要为阿姆报仇,要嬗儿来找皇上玩。”
  报仇?武帝心头大震,他早已听说了卫伉和曹襄做的蠢事,没想到赵丽竟等了半个多月才报仇,是为了什么呢?让他们放松警惕,还是为自己做好准备。
  “皇上,皇上……,”正出神间,太医院的太医令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皇上,杀人了,杀人了。”
  看见赵丽,太医们吓得三缄其口,他们不知道这个女人身穿这样的一样衣服跑到太医院干什么?她穿着雪白的男装,身背箭筒,手中握着长刀,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刀,刀锋很薄,刀背却厚得多,刀身如柳叶一般的修长,带着这样的刀,她难道来杀人吗? 
 “赵丽,你干什么?”太医官强硬的冲了出来。
  没有回答,迎风一刀,太医官倒在了血泊中,众太医们吓得呆住了,待赵丽挥舞着长刀冲向他们时,他们惊叫着四散奔逃。
  不用一柱香的功夫,太医院里倒满了太医的尸体,赵丽的白袍仍然雪白如新,杀这些人太容易了,根本不用多大的气力,赵丽冷笑着退了出来,将早已准备好的酒洒到太医院各处,手里执着火把,仰头对冥冥中的阿姆说,“阿姆,你看,赵丽为你报仇了,他们不是不愿意为赵丽看病吗?他们不是逼迫你到长安去吗?他们不是把你推向死亡吗?所以赵丽杀了他们,让他们来向你陪罪,让他们连同他们的罪恶,一同与这太医院化为灰烬。”
  “是吗?杀了多少人?”武帝漠不关心的看着嬗儿吃果子,面上带着微笑,“嬗儿,好吃吗?喜欢的话,朕让人多送些过去。”
  “皇上,整个太医院,只剩了下臣,其他人都死了,二十一人,二十一人啊!”
  二十一人?还会死更多的人,卫伉、曹襄、平阳公主,他们谁都跑不了,不是说卫青在大将军吗?不是说卫青百战百胜吗?就让他看看赵丽的手段,就让他知道,还有人,这世上还有人可以击败他,赵丽飞身上马,对候在宫外的乌鸡和李敢微一示意,一百骑飞快的冲破了宁静,冲向了卫府。
  “皇上,”元宝小跑着,满头的汗,恐惧得浑身发抖,武帝奇怪的看着他,元宝跟在他身边已经二十几年了,从未见他如此的失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赵丽带人到大将军府去了,他们已冲进了卫家第一道防线,赵丽就像疯了一样,见人就杀……。”
  咚,一个黑乎乎东西从武帝的怀里扔了出来,击中元宝的脸颊,然后滚落在地上,元宝一惊,定神一看,却是嬗儿对他怒目而视,掉在地上的,却是一个果核。
  “是吗?”武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怒,这个女人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到卫府去闹事,他低下头,看了看卫青,可是卫青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卫青,别人可是惹到了你头上,现正在卫府杀人,你想怎么办?”
  没有回答,卫青仍然低着头,怀里的嬗儿却不满意,挣扎着想跳到地上,武帝忙抱紧了他,“走吧,去看看。”
  长刀在女人手中翻飞,卫府的家奴根本不敢靠近冲进府来的这群疯子,他们已杀死了数十人,那些人尸体就伏在地上,鲜血四溢,平阳公主吓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清楚,她从未想过赵丽竟如此的大胆。
  杀到了竹林,赵丽突然停住了,她想起从前,卫青大婚前,带她到竹林来的情景,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她是女子,竟然把从战场上抢到的调兵符送给她,可是今天,他的儿子竟然杀死了阿姆。
  碧绿的竹影落在赵丽身上,她雪白的脸上有斑驳的光影,想到阿姆死的惨状,赵丽的眼泪夺眶而出,卫伉和曹襄必须死,如果不是他们,阿姆很快就能回她丈夫的故乡了,可是阿姆连这点儿小小的心愿都没有满足就惨死了。
  踏着满地青青的竹叶,那个女人长发纷飞,衣襟带风,这样的美丽,美丽得不同凡响,可是她提在手中的长刀都在滴落鲜血,一滴,一滴,卫伉终于率领着曹襄冲上前去,那个女人猛的转过身子,迎着两人,她的长刀如同惊虹般不停的闪过,所有的人被她的凶狠吓坏了。  没有人曾见过这样美不可言的刀术,也未曾见过这样杀戳成性的女人,她毫不留情的斩杀着那些接近她的人,鲜血不停的飞溅在她雪白娇嫩的脸颊上,让她看上去狰狞可怕,却又那么的美艳迷人。
  卫家的人节节败退,直到退出了竹林,卫伉和曹襄早已退到了重重的人后,恐惧的看着那个瘦小的女人,她站在尸体中间,鲜血从刀上滴落在地上,她冷冷的看着他们,那冰冷的眼神,就像一支利箭,直透心胸。
  “卫伉,曹襄,你们还想跑吗?”那个女人冷冷的说,“今天,我也要像你们杀阿姆,把你们绑在马后,然后在街上奔跑,直到你们断气为止。”  她坚定的语气令所有的人相信她的决心,李敢站在她身后,血污满脸,狰狞得就像一个恶魔,“赵丽,不要和他们废话,直接杀了他们。”
  回到府了,果如元宝所说,满地的鲜血和尸体,那般的触目惊心,武帝抱着嬗儿,快步的向中庭走去,看到了,果然是赵丽,那个女人在尸体当中,身后是一群被鲜血染红的士兵——长安令府的守兵,那是乌鸡的手下,因为那个长安令,是去病特意为他要求的官职。
  放下嬗儿,让他站在一边,武帝走上前,“卫青,这可是你的府邸。”身后却没有声音,回过头,卫青只是看着远处的赵丽,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卫青。”
  听见他的召唤,卫青回过神,“皇上,杀人偿命,卫青没有任何怨言。”
  杀人偿命?赵丽恨不能一刀砍死面前的卫伉,这个强做英雄的男人,他不知道,自己从小经受了多少的训练,就凭他的一身蛮力,也想杀了自己,真是可爱?
  刀刀紧逼,一刀一刀的,死亡迫在眉睫,卫伉终于被赵丽的刀风压得跪下了,平阳公主发出了惊恐的呼叫声,然后昏倒在地上,她没有看见,赵丽高高的举起了长刀。
  “赵丽……。”
  伴随着那声呼叫,赵丽听见了嬗儿哭声,转过头,曹襄一手抱着嬗儿,一手捏着他的脖子,“放开我弟弟,不然我就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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