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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淮南风云 第七章 第六节 楼上几日醉春寒 
  马队无声的穿过夜幕,赵丽看着眼前晃动的火把,几乎困得跌下马去,他不明白,为什么武帝会突然下令离开淮南,而且连夜开拔,没有一点儿征兆,白天站了一天的岗,傍晚又随霍去病巡营,好容易歇了下来,皇上一个诏令,忙乱了半宿,看来今天晚上别想睡觉了。
  满天繁星点点,赵丽有些惆怅的抬头看了看天空,暮春的天气,就连夜晚天空的颜色,也如同那池春水,纯净得没有半点儿杂色,而赵丽的心,也像这透蓝的夜空一样,空空荡荡的,没有着落,就像从山顶掉落一般,没有落脚之处的空虚。
  想起娘孤仃仃的躺在淮水之滨,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竭力的忍住,眼眶还是红了,李敢策马走在身边,看着他憨厚的脸,一种无法诉说的委屈涌上心头,真想狠狠的责打这个心无城府的男子,尽管他是他唯一的朋友。  “赵丽,困了吧!”
  黑子悄悄的打马上来,递给他一把野果,咬了一口,酸得直皱眉,“醒了吧!看你在马上摇摇晃晃的样子,还怕你会跌到马下。”
  黑暗中,清晰的看见黑子的笑容,这张脸如此的熟悉,总是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可是心里模模糊糊的,想不出究竟在何处见过,心底深处,觉得这张脸异样的令自己厌恶,厌恶得几乎要转过头去。
  “赵丽,注意队形!”
  不经意间,走到了队列外,马蹄几乎踏进了旁边的田地里,李敢早已伸手勒住了他的马头,将马拉回了队列中,“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沉着脸,看了他一眼,“我在想静月。”
  李敢的脸红了,放了手,无声的陪在他身边,过了许久,才慢慢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她……。”
  相信他吗?当然不会,赵丽很清楚李敢的为人,他是一个目标很明确的人,一定订立了目标,无论如何都不会更改,至于想不想静月,那另当别论,其实自己早已看见他在淮南偷偷买的几块绢帕。
  那上等的丝绢,价值不菲,就说那块薄如蝉翼的绢巾,也是价值四两纹银。李敢的母亲是一般的主家妇人,根本不舍得用那么昂贵的丝绢,他买这东西,只会给一个人,这般的时刻不忘,还说自己不想静月。
  沉默中,赵丽有些痛恨李敢此刻的欺瞒,自己与他从小一同长大,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自己都告诉了他,偏生他为了一个女子和自己有了隔膜似的,更不提那女子与他没有一点儿的关系,尚且如此的维护,要真有了关系,自己在他心里,更是没什么地位,看来这世间的男子,除了自己外,都是重色轻友之徒。
  见赵丽生气,李敢吓得一路上话都不多说一句,好容易天亮了,终于等来了休息的诏令,李敢跳下马,拉着自己和赵丽的马停在了路边。
  一万禁军整齐的列在驰道两旁,非常的壮观,沿驰道两旁所有的险要路段全被李广安排人把守,把鸾驾围得密不透风,连一只蚊子都近不了皇上的身,赵丽有些讽刺的想,如果现在冲出一队刺客,这些禁军能抵挡多长时间呢?
  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赵丽仍在生气,李敢拿了两块烤热的干粮过来,递了一块给他,“吃吧!”
  咬了两口干粮,忽听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匹黄色的马旋风般的出现在近前,正在休息的禁军立时围了上去,跳下马的,却是李广的副将,“将军,淮南王派人来送行了。”
  武帝皱着眉,对淮南王表面上有些献媚,实际上带着刺探性质的“送别”有些不悦,自昨天傍晚从淮南的细作处得知的消息,刘安最近频频与衡山王联系,不断有江湖人士出入淮南王府,联系李广的劝谏,武帝才决定悄无声息的离开淮南,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看来得派人安抚安抚那条老狐狸才行,武帝转过头,看了霍去病一眼,“去病,你代表朕去接见淮南王的使臣。”
  “诺。”
  霍去病正要转身离开,武帝叫住了他,“去病,把赵丽也带上吧!他闲呆着,也挺无聊的。不如让他去见识见识吧!”
  还未听见元宝宣完旨,赵丽在心里就怒骂了起来,那条老狼,简直阴险之极,他明知道刘迁对他恨之入骨,还让自己陪霍去病去接见淮南的使臣,如果淮南的使臣领了刘迁的什么密令,自己这一方,加上霍去病,才三个人,不是让自己去送死吗?
  “走吧!”霍去病转身上了马,赵丽无奈的跟在他身后,向后驰去,一路上,风景急速的倒退,不知那个什么淮南使臣在什么地方?千万不要回淮南城去。
  跑了一会儿,就看见前方浩浩荡荡的一队人,站在队前的,却是淮南国第一谋士伍被,看见他们三人,伍被恭敬的立在道旁,“淮南王使臣,见过特使大人。”
  赵丽无聊的站在一边,看李敢和伍被交涉,虽然霍去病说的话不多,可是赵丽发现,相对于李敢而言,伍被对霍去病明显显得重视许多,每当霍去病开口,他都显得非常的恭敬,侧耳静听。
  看着伍被大气不敢出般侧耳聆听霍去病说话,赵丽只觉得怒上心头,在这个人眼中,自己和李敢如同灰尘般卑微。
  直到最后,伍被才转过头,一见他的面,似乎是大吃了一惊,呆住了一般,半晌才迟疑的说:“是赵三少爷吗?”
  看着他的神色,赵丽的心一阵猛跳,难道刘迁真的想把自己抓回淮南国吗?眼珠一转,正想说什么,伍被已接口道:“翁主临行前,千叮万嘱,要在下把一件物事交给赵三少爷,在下正发愁,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真太好了。”
  回去的路上,赵丽一直盯着那个五彩的锦囊,绣得真漂亮,花团锦簇的,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的心血,可是她有这般的心血,只需放一点在娘的墓地,自己对她也不会如此的寒心。
  李敢伸着头,不停的张望他手中的锦囊,“赵丽,这是什么?真漂亮。”
  赵丽随手将锦囊递给李敢,“你喜欢,就给你吧!反正我不希罕。”
  打马疾驰,追了很久,才追到武帝的鸾驾,霍去病去找武帝述职,李敢和赵丽便留在了后面,李敢左顾右盼,不知想干什么,赵丽冷眼看着他,“你干什么?”
  似乎犹豫了一下,李敢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就是我买给静月的礼物,可是不知道怎么送给他,我想你和郎官经常进宫,不如你帮我送给他吧!”
  赵丽长眉一轩,也不接那个包,“什么东西?”
  李敢很局促,扭捏了半天,“就是一包绢巾,不太值钱。”
  “绢巾?什么绢巾?”赵丽故意问他,连自己的兄弟都没有礼物,竟然买东西给那个连话都说不上几句的女子。
  “在淮南随便买的。”李敢涨红了脸,小心翼翼的说,生怕又触怒了赵丽,想了半天,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今天总是阴阳怪气的。
  “是吗?我听黑子说你在飘渺阁挑选了半天,还是随便买的?”赵丽忍不住说了实话,这个家伙,简直是严重的重色轻友,说着,他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包绢巾,“有没有什么书信在里面?”
  “没有,肯定没有。”李敢松了口气般,“你交给她,别说是我送的。”
  听他不停的唠叨,赵丽只觉得怒发冲冠,交给静月,他在做梦吗?回去就把这包绢巾烧掉,看他怎么去献媚。
  李敢说了半天,都没有发现赵丽始终一言不发,说到最后,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给,帮你买的。”
  有些发黑的油纸,一看就是随便从哪里抽来的东西,和那个布包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赵丽勉强的接过油纸包,“什么东西?”
  李敢挠了挠头,“也是绢巾,上个月的月钱没用,特意买给你的。”
  两下打开油纸包,果是一块淡绿色的绢巾,丝绸很厚重,滑腻如水,做工很精致,四边用红色的丝线绞了边,当中绣了一朵小小的花,如果没有看过他买给静月的绢巾,看到这样的礼物,也许会嗤之以鼻,这样一块绢巾,也拿来送人,最多笑他两句而已。
  现在再看这块绢巾,只觉得心头的火越来越大,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这块破绢巾一定是他送给静月挑剩的,拿不出手,才送给了自己。
  越想越生气,面上却平静如恒,慢慢将绢巾收到袖中,“这绢巾不是女子用的吗?”
  李敢又笑了,“笨,这块绢巾是男子用的,你看看边角上那个丽字,是我特意让人绣上去的,为了这个,我可在飘渺阁等了一个时辰。”

  等了一个时辰是真的,可是一定不是为了这个丽字,而是为了静月两个字吧!赵丽气得几乎要发抖,这世上重色轻友的人多了,唯独这个李敢,最是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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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淮南风云 第七章 第七节 薄雾浓云愁永昼
  走了一天,鸾驾终于在一开阔处安营扎寨,武帝行了一天,也累了,用完晚膳,早早就回帐安歇了,一时间,营地里只有值夜的军士整齐的脚步声伴着山风呼啸来去。
  梳洗完毕,赵丽合衣躺在榻上,想起白天李敢的种种言行,只觉得气得睡不着觉,好容易迷糊过去,霍去病已走进了帐中,看着他的面孔,忍不住也恼恨起来,都是这个人把自己召进了骠骑营,不然,现在自己正在长安打马放鹰,逍遥自在,何必受这些闲气。
  “赵丽,你睡着了吗?”
  正恼恨间,听见霍去病愉快的声音,更是气得想呕血,为什么所有的人都那么的高兴,唯独自己郁郁寡欢呢?越想越恨,不如拿霍去病出出气吧!
  刚打定主意,突然转念一想,霍去病可不像李敢那么好欺负,虽然平日里闷声不出气,一发起火来,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回长安后,我们到宫里住段时间吧!我想皇后和静月了。”霍去病已梳洗完毕,舒服的躺在了榻上,看着他沉毅的面容,赵丽的怒气又升腾起来,静月!静月!每个人都那么的想念静月,似乎她是他们的女神一般。
  恼得转过头,不想再和霍去病说一句话,“赵丽,你说静月爱吃熏鱼吗?”
  不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子,一提起静月,话就如决堤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说了半天,中心围绕着静月说个不停,从长安出发开始,一直说到淮南国,再说下去,可能连今后数十年都说完了。
  忍不住打断了他,“说完了吗?我想睡了。”
  说话的人,和往常一样,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感觉上,在他心里,静月那般的人见人爱,别人就是听见她的名字,也会倾倒于她的裙裾下,亲吻她的脚尖。
  “行了,说完没有。你喜欢静月,我可不喜欢,那个刁蛮讨厌,横蛮不讲理的女人,谁会喜欢,如同长安市井的泼妇一般,还不如涵香阁的姑娘……。”
  话未说完,脸上已被霍去病掴了一记,热辣辣的痛,打完那一掌,他又躺了回去,“滚,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看到赵丽抱着衣服从霍去病的帐蓬里走出,李敢摇了摇头,他猜到赵丽一定又和霍去病吵架了,对于赵丽而言,他总是认为自己在任何的地方都和在赵家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他在旋转,仿佛他就是这世界的中心一般。
  “赵丽,又和郎官吵架了?”
  待他转过脸,李敢这才觉得事情很严重,赵丽脸上清晰的五个指印,左脸高高的肿起,眼睛被挤成一条线,根本无法睁开,李敢吓了一跳,“怎么了?”
  回到自己的帐中,李敢倒了热水,拧了一块布,递给赵丽,“到底怎么了?”
  赵丽眨了眨眼睛,“我说静月两句坏话。你想听吗?”
  令他奇怪的是,李敢很坚决的说:“不想,你是我兄弟,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人都说,兄弟如手足,女子如衣服……。”
  看他说得那么坚定,赵丽只是不信,如果他真的这么想,也不会巴巴儿的跑到飘渺阁买那几块绢巾,又巴巴儿的等了一个时辰,就是为了那些人在绢巾上绣上静月的名字,如此的用心良苦,还什么女子如衣服?
  气嘟嘟的睡了下去,连脸上的痛都忘记,直到早上用早膳时,看着队中的队友诧异的眼神,他才发现自己的左脸早已肿成了猪头,也不敢照镜子,只好跟着和尚走在队尾,避开别人的注视。
  “赵丽,你又和郎官吵架了吧!早说过,让你不要去惹郎官。”和尚递了一个野果给他,又转眼看了她几眼,“看看,肿得都透明了。”
  赵丽艰难的张开嘴,咬了一口果子,每咀嚼一下,都觉得左边脸钻心的痛,“和尚,平日里看你不声不响的,你到有这般心思?”
  赵丽扔了果子,用湿布敷在脸上,减缓那火辣辣的疼痛,和尚一撇嘴,“我知道,你和郎官在一起,不过是贪图那些特殊享受罢了。不用操练、不用做杂务、不用早起、不用干那些你不想干的事。”
  果是如此的,自己和霍去病混在一起,就是为了这些,原以为天经地义的事,可是从和尚嘴里说出,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的刻在心上,痛得整颗心都在痉挛了,“和尚,你看不起我吧!”
  想来和尚是不会说谎的,骠骑营中,除了李敢外,也许没有人看得起他,在他们眼中,自己就像一个小丑一般,奉承着霍去病,期望从他那里,得到些好处。
  想到这儿,心痛得绞成了一团,这般的耻辱,不是别人强加给自己的,是自己带给自己的,为什么早没想到呢?为了片刻的安逸,自己竟落得如此的地步,赵丽轻轻的抚摸着火烧般疼痛的脸颊,也许连和尚都看不起自己吧!
  “没有,只是我觉得你总是把自己藏匿起来,就像刺猬一样,缩得很紧,表面是一团刺,谁都接近不了。”和尚慢慢的说完,然后转头看了看他,“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因为我觉得,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而懂得利用能够利用的东西,都是生存的一种手段。”
  也许只有老实的人说出话,才会让自己如此的痛心,真的痛,痛到了骨头里那般,浑身都在痛,“和尚,你说你没有看不起我,可是你一定卑夷我……。”
  这一次,和尚想了很久才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就像一个小弟弟一般要人照顾,其他的,从没多想过,但是你也要争气了,依靠别人,终不是长久之计。”
  是啊!自己也得为自己争口气了,竟然离不开骠骑营,那就得好好儿的混下去,不再依靠别人了,包括霍去病,包括卫青在内,为什么不能自己为自己争一口气,而非得借助别人的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呢?
  这一路走,一路想,路也不觉得漫长了,和尚慢慢的陪在身边,像一个兄长一样的循循善诱,对做人的道理缓缓道来,原来竟是这样的,做为男子,竟然要这样的,从小,就没有人教过他,家里的人宠他,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自己,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讲过这样的道理,
  走了很久,终于回到了长安,这个时候,已经是初夏了,想长安城里,一定会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突然很想回家,很想看看奶奶和翠儿,一别数月,奶奶和翠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可是除霍去病随皇上回宫之外,骠骑营的其他人,径直被派回了驻地,连长安城的城门都没有见到。
  李敢、和尚和黑子三个人打扫了一下午,才把赵丽的东西放进了李敢原来住的屋子里,和尚一边搬东西,一边感叹,“你一个人,怎么要用那么多的东西?”
  黑子嘿嘿的笑了笑,“和尚,你从小在边关长大,长安城的生活,从来都没见识过吧。”
  那张嘻笑的脸,真的很讨厌,赵丽转过脸,收拾好自己那几册竹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去看看奶奶?”
  夏至过了后,白天越来越长,骠骑营操练的科目也渐渐多了起来,赵丽每天跟着大队在校场操练,经常累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下了操后,躺在河边的大柳树,往往一躺就躺到星光满天,直到李敢、黑子或和尚来叫他吃饭,才回到营中,原想开溜回家的念头,在繁忙也渐渐忘却了,只是希望在下一次的大校中,能够获胜,赢得那一天的假期,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家。
  日子就在紧张和期待中渡过了,等了许久,无论日子过得多么的缓慢,大校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赵丽从来没有这样的紧张过,当跟在李敢身后走进校场时,他紧张得几乎都要发抖了,心中暗暗的猜测着这次大校的科目,可是看到校场中摆放的案几,赵丽不由失望起来,如果又是讨论什么河南之战,他可是再也写不出什么了。
  缓缓的翻开竹简,只觉得太阳光很耀眼,半天都没有看见竹简上的文字,待终于镇定了心神,题目不是什么河南之战,也不是什么马邑之围,而是:如要拿下淮南国,我军最佳进军的路线。
  赵丽一边在心中咒骂出题的人,一边想如果要进攻淮南国,进军路线应是什么样的,可是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唯一能想起的,是李敢送给自己那块淡绿色的绢巾,即使到了现在,想到那块绢巾,也忍不住的怒火万丈。
  想了半天,把自己所知道的地名和沿途李广设了重兵的地方一一列在竹简,好容易写完,别人早已交了竹简,胡乱的裹成一团,交给了收竹简的人,便退到了一边,黑子轻声的问,“写了那么长时间,有把握吗?”
  看着周围人期待的眼神,赵丽简直连话都不敢说了,说实话,这满场的人,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是胡编乱造,那条什么路线,连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能够走到淮南,还有什么把握是最佳的进军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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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淮南风云 第八章        第一节 梦入江南烟水路
  等了很久,第一场的成绩都没公布,黑子叼着一根草,斜靠在校场的柱子上,懒洋洋的对赵丽说:“我看,这一场赛过,咱们肯定是最后一名。”
  想到自己胡乱编造的路线,赵丽垂头丧气的叹息着,“不知道是谁出的题目,这么讨厌。”说着,心里突然想,如果霍去病在骠骑营,自己没有惹恼他,说不定可以让他……。才起了这个念头,心里立即否定了,不能再想了,和尚说过,要靠自己,一定要靠自己,如果这次去不了,还有下次,一定不能再想依靠别人了。
  正自责间,黑子突然站直了,“成绩出来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围着那几张薄薄的纸,议论纷纷,黑子拉着赵丽挤进了人群,仰头在那几张纸上搜寻着赵丽的名字,赵丽心虚万分,偏偏抬起头,第一眼就看见李敢和赵破虏并列第一,接下来就是黑子,不知道自己在第几,千万不要是最后一名。
  虽然这样想,可是眼睛还是忍不住向榜尾看去,只觉得心惊胆颤,黑子突然拉了拉他,“你不是最后一个,你看……。”
  果然,自己竟不是最后一名,而是排在了倒数第八,这样说来,四队的总分,一定不会比其他队低,还是有希望的。
  挤出人群,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黑子在身边道:“奇怪,你怎么不是最后一名?除非是那七个人没去过淮南,不然不可能比你写的路线差。”
  “黑子,你什么意思?”赵丽生气了,好不容易不是最后一名,黑子却怀疑自己的“实力”。
  没想到黑子不以为然的看了他一眼,“除非是老大批阅你的答卷,不然,你绝对是最后一名,你写的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按照你的路线,就是走十年,也走不到淮南。”
  赵丽脸一红,眼珠转来转去,正想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李敢春风满面的跑了过来,“赵丽,好样的,我们的得分排在第三,下两场你发挥稳定,就有希望了。”
  说完,他转身想跑开,黑子低声叫住了他,“老大,今天是你批阅我们的答卷吗?”
  看样子,李敢很不解,“不是,我们队是五队的人批阅的,赵丽的是赵破虏批阅的,所以我才说他好样的。”
  李敢跑远了,赵丽和黑子面面相觑,过了许久,两人异口同声道:“赵破虏一定是生病了。”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赵丽也不相信自己那条路线会比其他的七个人安排得好,所以坚定的相信是赵破虏生病发烧,没有看清自己的答卷。
  第二场比试又是箭术,赵丽背着箭囊跟在黑子身边,有些不满的看着场中正在比试的二队,这一队中的人,几乎个个都是神箭手,四个人上场,没有射失一箭,赵丽不由有些着急,“黑子,为什么一直要比试箭术?今天比,明天比,个个不都是神箭手了。”
  才说完,头上就被轻轻的拍了一下,赵丽回过身,却是和尚,他睁大眼睛,瞪着他,“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懒吗?人家二队的人,天天练箭,就是在行军途中,也没有一天拉下。”
  赵丽吐一下舌头,回过身,愁眉苦脸的看着二队的第六个人上场,黑子微笑着,低声道:“别担心,咱们稳赢。”
  黑子才说完,就听一阵嘘声,原来是第六人射失了第一箭,赵丽疑惑的看着黑子,“黑子,莫不是你会法术。”
  黑子得意的笑了,“当然不是我会法术,这个人从昨天开始腹泻,到现在他有力气才怪。”
  原来如此,赵丽轻轻的拍了拍手,“好,今天一定要拿第一。”
  三队射完后,李敢带着四队上了场,看着赵丽趾高气扬的跟在队尾,场边响起小小的嘲笑声,赵丽毫不在意的站在等候区,反手摸了摸身后的箭筒,心里暗暗得意,要比射箭,这满场的人,没有人能比得过他。
  七箭射过,箭箭正中箭靶的红心,得意的赵丽微笑着回到李敢身边,还未来得及夸耀自己,就听赵破虏的声音响了起来,“最后一箭违例,重射。”
  重新站在线后,轻轻的拉动了弓弦,风轻轻的吹过,心里微动,起风了,手指微动,好了,瞄准了,借助风势,一定再中红心。
  咚,箭堪堪射中了红心的边缘,还好,应该算靶心了,赵丽转过头,赵破虏早已举起了旗,“未中。”
  赵丽气恼的回到队中,黑子笑道:“行了,行了,只射失了一箭,加上刚才和尚射失的那一箭,只要五队有人射失一箭,咱们还有机会。”
  赵丽回过头,狠狠的瞪了赵破虏一眼,这个人,从自己进骠骑营开始就和自己做对,可是偏偏又奈何不了他,应该想一个办法整治整治他。
  低头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到办法整治赵破虏,抬起头,五队的人已经射完了,赵丽抓住黑子的手臂,“黑子……。”
  看着黑子凝重的眼神,赵丽只觉胸口发闷,嘴里发干,“他们没射失?”  黑子突然笑了起来,“傻瓜,他们射失了三箭。”
  “什么?”简直不敢相信,自来是骠骑营神箭队的五队竟然会射失三箭,赵丽有些不相信的看着黑子,“黑子,说假话可要掉牙齿。”
  和尚拍着手,显示着满满的自信,“是真的,赵破虏今天昏头了,竟然派了乌鸡上场,他接连射失了三箭。”
  赵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乌鸡是五队箭术最差的,不止是箭术,乌鸡是骠骑营的第二个赵丽,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他能进骠骑营完全是因为他出色的医术,医马的医术。
  太好了,看来赵破虏真的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所以才会派乌鸡上场。只要第三场不是五里越野,明天就可以回家去看奶奶了,赵丽兴奋的想,就连对赵破虏的怨恨也忘记了。
  第二场赛过,四队和六队并列第一,五队破天荒的落在了最后,赵破虏气得脸都发青,一直冲着乌鸡和两个副队长吼叫,远远的听见他骂人的声音,赵丽第一次觉得赵破虏的声音也不难听,甚至带着一点磁性。
  直到上了点将台,赵破虏仍然是怒气满面,赵丽颇高兴的看着赵破虏生气的脸,原来他也有今天,正得意间,赵破虏大声道:“今天大校最后一个项目——五里越野。”
  说完,他突然含笑看了一眼台下,赵丽觉得他在看自己,因为自己的脸色就在他说完最后一字之后,变得煞白,完蛋了,这个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走出营门,赵丽对和尚和黑子道:“和尚、黑子,你们今天不要管我了,自己向前走就可以了,你们越早赶到西山,对我们越有利,只要我在天黑前赶到,我们就不会输。”
  和尚和黑子对望一眼,都觉得赵丽说的是一个比较可行的办法,便应允了,黑子从怀里摸出两个小葫芦递给他,“这是酒和蛇药,一路上小心蛇。”
  赵丽点头应允,两人便大步向前走去,赵丽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调节着自己的脚步,最大限度的节约着体力,今天,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到西山去。
  初夏灼热的阳光,晒得他身上的皮甲都快融化了,赵丽脱了下来,用树藤捆成一个小包,背在自己身上,抬头看了看前方,好了,已经走了一里了,还有四里,不,只有四里了,下一个一里,路边有一棵杏花,现在应该已经结了小小的青杏,看上去,就像摇晃的珍珠……。
  想得高兴,走起路来也不觉得累了,道两边不时窜出野兔子,不由想到,如果李敢在,一定可以捉一、两只,今天晚上就可以吃烤兔子了。
  就这样走了一里又一里,走过了杏树,走过了桃花溪,再走一小段路,就可以看见老松树,离西山就不远了,赵丽看着远远天边那一抹淡淡的黑,微笑了起来,现在天色还早,应该不会太晚到达吧!
  喝了一口水,正要举步,却听见身傍的草丛里有人在呻吟,赵丽拾起一根树枝,拨开了长草,却是乌鸡躺在草丛中,看样子是从斜坡上滑了下来,腿似乎是摔断了。
  “乌鸡,你怎么了?”
  “赵丽,我的腿被蛇咬了……。”
  果然,小腿上乌青的一片,赵丽从怀里掏出葫芦递给乌鸡,“你自己上药吧!我要走了,叫你来救你。”
  乌鸡点了点头,用刀划开自己的伤口,俯身想咬出伤口里的毒液,可是嘴怎么都贴不到伤口上,再过了会儿,中毒就深了……。
  正着急间,又是一阵脚步声,乌鸡以为又有人经过,正要大声呼救,一抬头,却是赵丽走了回来,“你怎么回来了?”
  含了一口白酒在嘴里,赵丽按照黑子从前教授过的方法帮乌鸡把毒液吸了出来,然后上了蛇药,撕下自己的衣襟,帮他包扎好伤口,又跑到路边,拾了一根粗大的树枝给乌鸡做拐杖,“走吧!天黑了,更危险了。”
  折腾半天,天早已黑了,赵丽扶着乌鸡,慢慢向集合点走去,萤火虫在身边飞来飞去,一瞬间,似乎回到了小的时候,李敢带着自己到田里捉萤火虫的时候,不知道这一生,还有没有机会再和李敢一起去捉一次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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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淮南风云 第八章 第二节 回望中地远天阔 

  扶着乌鸡,好容易才走到集合点,先到人早已散开,四处搜索自己和乌鸡,看见他们,赵破虏脸色铁青,“乌鸡,怎么磨蹭到现在才来?”
  赵丽瞪了他一眼,“乌鸡被蛇咬了,我……。”
  话还未说完,赵破虏已经转过身,走到一边,立即有几个五队的人跑了过来,扶着乌鸡走了,赵丽气得浑身发抖,回过身,黑子施施然走了过来,“算了吧!所有人都跑去找你们了,我们也是刚回来,乌鸡丢了赵破虏的脸,他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
  精神上一放松,这才觉得累得难以忍受,和尚背着他,走到一边,“好小子,竟然自己走了回来,还救了一个人。”
  赵丽嘿嘿一笑,可是心里也知道不妙,自己和乌鸡最后才到集合点,虽然是为了救人,可是骠骑营的规则是无论如何,以达成目的为首要任务,其他的一概不认。
  众人默默的站在一边,等待几位队长商议结果,也有人转头看一看四队那个经常拖后腿的赵丽,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人今天竟然这般神勇,不仅自己走完了全程,还救了其他队的人,这对比他连续射中靶心都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等了许久,赵破虏满面寒霜的走了过来,站在所有人面前,“四队和五队同列最后一名……。”
  话音才落,众人就听见一声巨响,一起回过头,原来是坐在树枝上的赵丽,从树枝上掉了下来,五体投地般的伏在地上,看来摔得很重,半天都没有爬起来,可是这一次,没有人笑他,所有的人都知道,今天他是尽了全力。
  李敢背着赵丽,慢慢向驻地走去,脖子上湿湿的,他知道他在哭,从小到大,赵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他习惯于随心所欲,即使到了军营,也是一样,他通过霍去病获得了别人从不敢想像的待遇。
  李敢也知道这些待遇是如何取得的,赵丽很会讨别人欢心,从小就是这样的,他要讨霍去病的欢心,简直比吃饭还容易,能够享受到那些待遇,也就不奇怪了。
  “赵丽,别伤心,我一定会办法让你回家一趟的。”李敢低声说。
  赵丽没有说话,他听出了自己声音中的不确定,的确,除了霍去病之外,没人能让他离开骠骑营,哪怕是一天。
  即使是睡着了,赵丽也能感觉到浑身各处的疼痛,从骨头深处泛出的疼痛,这种疼痛,一点一滴的吞噬着意识,仿佛坠入了地狱一般,睡梦中,不断的重复出现娘的墓地,那孤寂的风,呜呜吹过,恍惚间,又似乎从山顶坠落,无际无涯,不停的坠落,在梦中,也能感到风从耳边吹过。
  惊过来的时候,却仍是中夜,窗外繁星点点,虫鸣声一片,挣扎着爬起来,才发现衣襟已被自己的眼泪染湿了,原来依靠自己,竟然是这样的痛苦,以后,还要依靠自己吗?
  和尚倒了一碗粥给赵丽,“喝吧!昨天晚上没睡吗?”
  的确没睡,醒了之后,一直不敢闭上眼睛,再没有比从高处向下坠落时,那般恐惧,吃完早餐,赵丽没有参加日常的操练,他爬到河边的柳树上,静静的躺在那根粗大的柳枝上,安详的闭着眼睛,也许在这灿烂的阳光下,再没什么能让他从高空坠落吧!
  “赵丽。”
  不用转身,就知道是五队的乌鸡,一听他的声音,赵丽怒从心起,如果不是他,今天就能回家了,不知这个人怎么这么笨,竟然会被蛇咬到。
  “赵丽。”
  听声音,他已经走到近前了,赵丽只得翻身坐起,乌鸡拄着一根拐杖慢慢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纸包,满面的微笑,“赵丽,昨天谢谢你,这是上次进城的时候,买的一些糖果子,还没开包,请你吃。”
  是恒杏斋的糖果子,看来这个乌鸡还挺有钱的,赵丽拈了一片糖杏放进嘴里,转眼仔细打量着坐在下面树枝上的乌鸡,除了自己之外,从未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男子,和李敢、黑子、和尚完全不同的气质,有些懦弱,非常的令人厌恶。  “你的腿好些了吗?”赵丽吃完最后一颗糖果子,斜靠在树干上,要怎样才能把这个人赶走呢?这个时候,只希望自己一个人安静的……。
  “赵丽,你喜欢淮南吗?”
  淮南?赵丽的眼睛微微发亮,“我很喜欢淮南,那里真的美极了,你知道吗?从淮南回来后,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战争结束后,到淮南去定居,就住在淮水旁边,在那里建一栋竹屋,哦,你还不知道吧,淮南的竹屋非常的有名,用极粗的竹子建筑成的屋子,冬暖夏凉。”
  “乌鸡,你知道竹屋怎么建造吗?”
  “不知道,”乌鸡的神色很遗憾,“听说淮南现在会建造竹屋的人越来越少了。”
  “我会。”赵丽很得意,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如何建造竹屋,眉飞色舞,讲了半个时辰,丝毫都不疲累,说到最后,赵丽微微叹了口气,“很多淮南人都不知道竹屋。”
  “赵丽,吃饭了。”黑子走到营外,习惯性的向柳树方向张望,很奇怪,今天赵丽很兴奋,满面的微笑,和昨天垂头丧气的模样判若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赵丽跳到树下,黑子才看到站在他身后的乌鸡,以赵丽的性情,他应该很讨厌令他不能回家的乌鸡,为什么看上去气氛非常的融洽,甚至有点儿相见恨晚,相谈甚欢的感觉,想不到乌鸡这么真厉害,转眼之间就能让赵丽化怒为喜。
  回到队中,和尚迎了上来,“赵丽,今天早上我们和五队又起了冲突,赵破虏和老大单独对战,你猜结果如何?”
  吃了一块牛肉,赵丽颇感兴趣的想了想,“应该是不分胜负,虽然大校中我们经常是最后,如果没有我拖后腿,我想每次大校的第一名,应该在我们和五队之间产生。”
  “原来你也有自知之明。”和尚拿着馒头,手舞足蹈,唾沫横飞的谈论着早上的对战,从李敢的准备,到赵破虏的装束,一直谈到李敢和赵破虏对战前的精神状态,赵丽拿着馒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和尚,看来和尚和自己呆得久了,连自己的唠叨都学会了七八成。
  “赵丽,你和乌鸡说什么,谈得那么高兴,我叫了你几声,你才听见。”黑子盛了一碗汤,淡淡的呷了一口。
  “什么?”和尚怪叫了一声,神情怪异的打量着赵丽。
  看着和尚奇怪的眼神,赵丽心虚的向后缩了缩,“怎么了?难道乌鸡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
  “傻瓜,”黑子放下碗,转头看了看邻近正在用餐的五队,“乌鸡可是五队的人,难道你不怕他从你这里套走我们的秘密。”
  这些小人,赵丽愤愤不平的咬了一口馒头,虽然乌鸡是五队的人,可是比那个赵破虏好得太多,难道就是因为乌鸡是赵破虏的下属,就连别人的优点也一起否决了。
  沉默了半天,赵丽一言不发,和尚和黑子对视一眼,和尚轻轻的咳嗽一声,正要说话,赵丽眼睛一瞪,和尚忙低下头,奋力的和自己面前的牛肉做斗争,眼看赵丽的眼睛转了过来,黑子咳嗽一声,仰头看着天,“今天的天气真是好。”
  直到赵丽喝汤的时候,李敢才回到队中,赵丽冷眼看去,李敢遍体鳞伤,却神采奕奕,一口气吞下两个馒头,胡乱的把牛肉塞到嘴里,艰难的咽了下去,才笑着说,“赵丽,下午你做什么?”
  “睡觉。”
  “你又要睡觉?前段时间的训练你不是坚持下来了吗?”  低头吃饭的李敢,没有看见和尚和黑子焦急的神色,还有赵丽越来越难看的脸,只顾着自己说了下去,等他觉察出气氛怪异,抬起头时,赵丽已经怒形于色,眼看就要发火。
  “赵丽,”李敢心知不妙,连满面堆笑,“你昨天辛苦了,这几天好好的休息,反正下次大校,还要等一个月。”
  转过头,和尚和黑子对他挤眉弄眼,不时做出嘲笑他胆小的动作,李敢奋然拿起一碗汤,说到害怕赵丽,和尚和黑子一点儿也不逊色于自己。
  “对了,明天六队的人就要出营了,你想要什么就让他们带回来。”
  “让他们到恒杏斋买些糖果子吧。”赵丽拿出一个银踝子,“对了,再让他们回去帮我看看奶奶……。”
  想到奶奶,总是愁肠百结,回到屋里,委屈得想哭,如果昨天胜了,明天就可以回家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亲人,只有奶奶和翠儿是最放心不下的,从前在家的时候,并不觉得特别的珍惜,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世上,真心待自己好的,不过廖廖数人而已。
  刚在床上躺下,屋外传来乌鸡兴奋的声音,“赵丽,你看我找到什么?”
  乌鸡手里的红花在淮水之滨很常见,没想到在长安也能找到,乌鸡找到一个木瓶,装满了水,把红花插到瓶里,“在后山找到的,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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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淮南风云 第八章        第三节 今年对花最匆匆 

  等了很久,赵丽和乌鸡都没有回来,和尚怒气冲冲的回到营中,黑子远远的看见他,知道赵丽和乌鸡一定在山上玩得忘了时间,这几天,几乎天天如此,怪不得和尚会如此生气,待他走到近前,黑子微笑着帮和尚盛好汤,“和尚,别生气,赵丽不过贪新鲜而已。”
  “贪新鲜?我看那个乌鸡还真厉害,赵丽的性子你我都清楚,他害赵丽不能回家,按理来说,赵丽一定很生他的气,可是现在,不仅和他同进同出,还一块儿上山去玩,连老大都不理会了,还真看不出乌鸡会这么厉害?”和尚喝了一口汤,满面的疑惑。
  等了半天,黑子都没有说话,和尚咬了一口馒头,抬头看了看黑子,他仍然满面笑意,眼神却很不愉快,“黑子,你在想什么?”
  黑子眉飞色舞的说了半天,和尚都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只好放弃,伸手正要拿馒头,有人跑了过来,“不好了,老大和赵破虏打起来了。”
  跑到校场边,那里早已围了一圈人,几个队长站在场边,指手画脚,议论纷纷,和尚和黑子拨开人群挤了进去,赵破虏和李敢怒目而立,两人面上都有青痕,刚才的拳脚相争两人都没有占到上峰,和尚捋了捋衣袖,正想上前,黑子拉住了他,“和尚,不要上去。”
  “李敢,你这个无耻小人,竟然派赵丽向乌鸡探听我们的训练秘密。”赵破虏怒火万丈,提到赵丽的名字时,更是咬牙切齿,似乎想抓到他,狠咬几口。
  四周的人群喧哗起来,显然对赵破虏的猜测持肯定态度,李敢一皱眉,“乌鸡天天来找赵丽,我们还以为他是你派来的细作。”
  喧哗声渐渐的小了,四队和五队的人面面相觑,其实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赵丽和乌鸡突然走得特别近,要说乌鸡报答赵丽的救命之恩,也不至于形影不离,而且看上去,乌鸡和赵丽有说不完的话,每次看见他们,两人都在滔滔不绝。
  两队的人怒目相视,几成群殴,形势一触即发,就在这个时候,和尚眼角的余光看见赵丽和乌鸡手里抱着一堆东西,施施然的走了回来,看神情,两人非常的愉快,完全没有感到场中紧张的气氛。
  “乌鸡!”赵破虏也看见了他们,厉声的呼唤乌鸡,声音之大,吓得李敢接连退了两步。
  赵丽跟在乌鸡身后缓缓的走了过来,李敢迎了上去,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压低声间,“你跑到哪儿去了?赵破虏说你接近乌鸡是为了探听五队的消息,我看……。”
  正想说以后不要再接近乌鸡了,可是一接触到赵丽的眼光,李敢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还没吃饭。”
  “吃饭?你现在还想吃饭?”和尚惊讶的大叫了起来,“赵破虏可是欺侮到我们头上来了,你无动于衷也就罢了,这个时候还想吃饭?”
  被赵破虏训了几句,乌鸡灰溜溜的回到队中,跟在副队长身后离开了,赵破虏一脸的恼怒,“回去。”
  “怎么?这样就想离开?”
  李敢讥笑着,完全忘记自己手里捧着赵丽从山上摘下来的红果,赵破虏冷冷着看了他一眼,随即满面的讥笑,“是吗?想打架吗?你准备拿着这些果子和我打吗?”
  低头看见自己捧着的果子,李敢立即满面通红,赵丽冷笑一声,“要决胜负,何需依靠武功,赵破虏,你敢不敢和我们玩一场对战游戏,如果我们输了,四队在骠骑营所有人面前向五队三鞠躬,然后大叫三声,我们服了。”
  “好,如果我们输了,我就让你回家住五天。”赵破虏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怎么比?你来划道,咱们说话算数,午后一刻,咱们就开始。”
  “好,”赵丽笑着转过头,“在校场中央树一个高竿,在竿顶悬挂绸球,我们从队中各抽十人,分别从山顶出发,无论谁、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只要拿到竿顶的绸球就算胜利。”
  回到队中,赵丽慢慢的喝完一碗汤,眼珠不停的乱转,和尚和黑子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忐忑不安,不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虽然自进骠骑营开始,赵丽就想教训赵破虏,可是从目前的形势对比来看,四队和五队对战,并没有占绝对的优势。  好容易等赵丽喝完汤,和尚和黑子拉着他到了校场,而李敢早已挑选了八个人等在场边,看见赵丽,快步走了过来,“赵丽,你到底……?”
  “别担心,我们一定赢。”
  边说,边微笑着走进校场,抬头看见场中立起的高竿,赵丽面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了,那根木竿高高的耸入云霄,红色的绸球几不可见,没想到短短的时间,赵破虏竟然能找到这样长的木竿,五队的实力可真不容小视了。
  “一会儿开始,无论你们以什么方法,都必须平安的到达校场,”李敢一脸严厉,目不斜视,可是站在他身边的赵丽,却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眼睛不停的向两旁扫视,显得极没有信心。
  午后的阳光非常炙烈,赵丽小心的穿行在树丛中,一边走,一边静心的聆听着四周传来的各种声响,这条小道非常隐秘,原来除了自己之外,并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可是今天下山的时候,为了节余时间,带着乌鸡走过,不知道他会不会告诉赵破虏?
  走了一段路,隐隐有兵器相交的声音传来,看来已经有人相遇,开始交战了,军营四周没有什么消遣的场所,众人来得最多,还是这座小山,所有的道路都熟记在心,无论怎么走,都会遇到,不过听声音,那些人还走得真快,几乎到了山口了,赵丽小心的走到崖边,伸头向校场张望,四队和五队的人围着高竿排成品字型,看衣服的颜色,五队的人正站在自己这一边,看来下去之后,势必会有一场恶战。
  找到事行藏匿在草丛中的绳子,赵丽把绳子的一端牢牢的系在崖边的大树上,然后将另一根绳子,系在自己腰间,双手用布裹好,开始慢慢的向山下滑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山间的景色变幻成眼前急速飘动的绿带,快了,很快就到山脚了。
  “赵丽!是赵丽,快把绳子砍断。”
  糟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一定是乌鸡告诉了五队的人,赵丽有些心急,下滑得更快,只觉得裹手的布越来越热,越来越薄,绳子上端不停的颤动,想必五队的人已经找到了绳源,赵丽低下头,距山脚还有一段距离,绳子砍断后,虽然摔下去不会死,可是一定会受伤,取胜的机率大大的减小了。
  绳子的震荡越来越大,好像五队的人并没有砍绳子,赵丽仰头向上张望,头顶有小小的黑点不断的向下急速滑动,一定是五队的人,看样子很快就会赶上自己,赵丽不敢再停留,更加快速的向下滑动。
  “下来了,快放箭。”
  校场中五队的人已经发现了赵丽,待他滑到箭程可及的范围,便开始放箭,虽然只有数人,可是箭枝来势极为凌厉,每一枝都带着破空的声音,赵丽不敢伸手拔动,只是在空中不停的左摇右晃,下滑的速度立时慢了下来。
  头顶的人下滑得极为迅速,几乎转眼之间,赵丽就看清了他身穿的衣服,果然是五队的人,赵丽越来越心急,躲避得慢了,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竟是右臂中了一箭,疼痛之下,赵丽下滑得更慢。
  “赵丽。”抬起头,竟是乌鸡,他满面的焦急,“你中箭了,别乱动。”
  别乱动?赵丽恼怒的低下头,李敢已经奔进了校场,径直跑到山边,“赵丽,跳下来。”
  毫不犹豫的放开手,跳了下去,李敢飞向扑上前,接住了他,不及仔细察看手臂的伤势,便向高竿跑去,看见他们,四队和五队留守的人一同冲了过来,和尚突然抱起赵丽,大喝一声,用力将他抛了出去。
  好!触到高竿了,赵丽迅速的向上攀爬,不知什么时候,箭枝已经掉落,手臂的伤口不时涌出血来,浸湿了衣袖,越向上爬,越觉得阳光刺目,不知怎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花,竿下的争斗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知道向上,不停的向上,一定要拿到那个绸球。
  终于爬到了,赵丽伸手在竿顶摸索,奇怪,球呢?小小的竿顶空空的,没有球,难道绸球没有放上去吗?又是赵破虏使诈?赵丽愤怒的低下头,竿底一团火一样的红,刺目的颜色,有人已经拿到了?
  “赵丽,风把球吹到竿底,五队的人拿到了。”李敢低着头,听声音也很沮丧。  赵丽捂着伤口,呆呆的站在李敢面前,又输了,为什么总是输呢?
  “赵丽。”
  赵破虏春风得意的走了过来,看着他的笑容,赵丽真想扑过去狠狠的痛打他一顿。
  “你可以回家了,虽然你没有拿到球,可是你是最先爬到竿顶的,我们一致同意你们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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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淮南风云 第八章 第五节 行尽江南离人遇
  收好东西,天才刚刚黑尽,赵丽焦急的看着月亮慢慢的爬上树梢,天明才能离开军营,还得等数个时辰,赵丽只觉得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不时跑到窗前,查看月亮的动向,刚才盼着太阳落山,现在又要盼望太阳升起了。
  “赵丽,喝点儿粥吧,你晚餐什么都没吃。”
  李敢伴着话音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木盘,黄灿灿的小米粥,香味儿扑鼻的小菜,坐在案几前,赵丽有些惊讶的看着那四碟精致的小菜,不知李敢从何处借来的回天之力,在偏僻的军营中,弄到这些长安城上等酒楼才有的小菜。
  “喜欢吧!全部都是你爱吃的。”李敢殷勤的送上筷子,“趁热吃吧,我和其他队长商量好了,月过中天,只要到了午夜,就算天明,允许你连夜回城,计算时间,天明时,正好赶到城门。”
  这一次,那些队长又让赵丽吃了一惊,特别是赵破虏,竟然会如此的通情达理,不管什么原因,自己回家的时间又提前了几个时辰,强忍着焦急,慢慢拈起筷子,“这些小菜都是从哪里来的?”
  李敢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想不到吧,都是乌鸡做的。”
  乌鸡?赵丽奇怪的尝了尝小菜的味道,没想到竟然这么的鲜美,比长安城里的名厨做的小菜都美味,将案几上的小菜风卷残云一般的用完,这才注意到李敢诧异的神情,颇有些不悦,“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奇怪你的胃口怎么突然好了。”李敢满面的笑意,“赵丽,你一定很奇怪赵破虏的态度突然改变了吧,其实上次你救了乌鸡,虽然赵破虏嘴上逞强,便是心里却挺感激你的,其他队长也觉得你勇于救人,应该给你一次奖励。”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赵破虏那么爽快就同意自己回家了,兴许下午乌鸡随自己滑下山崖,是真的为了保护自己,又做了这么美味的小菜,仔细一想,对他挺愧疚的,原不应怀疑他的,想个办法报答他吧!也许他呆在赵破虏的手下,并不愉快,“李敢,我觉得乌鸡挺不错的,你和赵破虏商量一下,把他调到我们队吧。”
  早知道赵丽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自己就不告诉他小菜是乌鸡做的了,和赵破虏商量,那不是与虎谋皮吗?到时,非但要不到乌鸡,肯定会被赵破虏嘲笑,只要自己一开口,他一定猜到是赵丽的想法。
  可是看赵丽的神色,如果不答应,从小一同长大,赵丽的习性实在太熟悉了,那可是天崩地裂的灾难,李敢眼珠一转,“如果乌鸡不愿意呢?咱们队每次大校都是最后,全骠骑营的杂务都要做,可在赵破虏的队里,每次大校都是第一,又可以进城,又不用做杂务,你说人家会愿意来吗?”
  喝完最后一口粥,赵丽满意的放下筷子,看着李敢的一脸憨厚,“不会愿意来吧!可是我总得报答他。”
  “不就是几碟小菜吗?还要什么报答,明天多给他一些银子就是了。”李敢毫不在乎的收好案几上的碗碟,“歇会儿吧,我帮你套车,过了午时就送你回长安。”
  做好一切准备,李敢又检查了一遍才回到赵丽住的地方,午夜的小院非常的静谧,赵丽的身影在窗边来回晃动,想是根本没有休息,李敢仰头看了看天色,距午时还有一个时辰,看赵丽心急如焚的样子,不如就送他回去吧!
  快马加鞭的赶回军营,天才微明,看着营中袅袅升起的炊烟,李敢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终于将赵丽送回了长安,想必他一定觉得幸福吧!从长安到淮南,再从淮南回长安,匆匆数月,不说赵丽,就是自己也想念独自留在长安家中的母亲。
  “李敢。”刚走进营门,赵破虏施施然走了过来,“郎官回来了,正找你。”
  一边走,一边觉得疑惑,从前霍郎官回皇宫,一般会呆上十天半个月,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郎官。”
  正在看竹简的霍去病没有抬头,甚至没有任何的动静,李敢没有一丝不动,只是安静的站在他身边,猜测着他叫自己的目的。
  “回去。”
  等了半天,只等到了两个字,李敢更加的不解,难道霍郎官叫自己来,是为了赵丽吗?
  “去病哥哥。”
  这个甜美的声音,就是在梦中都不会忘记,无论喝了多少酒,都永远的记得,李敢鼓起勇气,偷偷的转过身向院内张望,果然,果然是静月,要说离开长安之后最想念的人,除了母亲,就是静月了。
  “去病哥哥,屋子里已经收拾好了,你进去吧!”
  静月满面的欣喜,微露的晨曦中,她洁白柔腻的面庞异样的美丽,李敢心中微动,似乎那美丽的笑容是对自己徐徐展开的一般,他忘记了身周的一切,就这样站在晨风中,痴痴的看着静月,也许上天让自己出生,就是为了与静月相遇吧!
  校场上尘土飞扬,李敢任由汗水随着脸庞的纹路流淌,午后的阳光越加炙热,李敢突然想起回到长安的赵丽,不知他现做什么?如果他在营中,一定与公主相遇甚……。
  眼光闪烁间,霍去病的身影在校场边缘闪过,李敢情不自禁的转过头,果然是他,他缓缓的沿着校场漫步,眼光凌厉,李敢没来由的一阵兴奋,赵丽离开之后,在骠骑营能与赵破虏相抗衡的,就只剩下自己了。
  奇怪的是,霍去病一直在校场边缘来回走动,看来他对离开营后的训练非常满意,李敢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却听霍去病站在场边高声唤,“李敢。”
  不敢跃马,李敢跳下马,快步跑到霍去病面前,“郎官。”声音高亢,完全掩盖了他的不安,所有人都在校场训练,偏偏叫了自己,一定是自己队的表现差强人意,看来随后的数日,得加强训练才行。
  “赵丽呢?”
  李敢瞪大眼睛看着霍去病,按他的预想,霍去病回到营中的第一件事就应该问赵丽去了何处,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过了一整天,他才想起这件事,“郎官,赵丽在昨天的小校中获胜,经过各队队长的讨论,决定让他回家小住数日。”  和来的时候一样,霍去病面无表情的离开了,李敢一边归队,一边回头张望,不知静月会不会也出现在校场?
  用完晚膳,李敢抱着从山上采下来的鲜花走到赵丽居住的小屋,赵丽生性喜洁,居住的地方必得环境优雅,这里原是自己居住的地方,相对于郎官所住的小院,条件差了许多,虽经装饰,仍然不符赵丽之意,只好用鲜花来弥补不足,虽然他回家了,可是总不忍让屋中空置,还是到山边采了他喜欢的野花。
  小屋很干净,陈设虽然简陋,但一桌一几擦洗得相当干净,青色的帐幔低垂着,有暗暗的幽香飘荡在空气中,李敢将木瓶中的陈花拿了出来,重新换过水,将新摘的花插到瓶中,放回案几上,这才发现那个木瓶极为精致。
  围着案几察看良久,李敢终于认定这个木瓶不是出自赵丽之手,他根本没有这样的耐心雕刻这般精致的木瓶,也不会是从长安市集购回,对于长安的商贾而言,这样的木瓶有价无市,那么,这个木瓶的唯一来源,就是这数日与赵丽异常接近的乌鸡。
  走出屋门,李敢认真的察看着屋内的一切,良久才放心,所有的一切都很完美,赵丽回来一定很高兴,关上门,转过身才看见院门边的赵破虏。
  见他回过身,赵破虏走上前来,“李敢,郎官命我们随他一同回长安。”
  道旁的树木在黑暗中飞速的倒退,从不知道这个季节的风竟然这般的冷,李敢竭力的睁大眼睛,打马跟在霍去病身后,向长安飞驰,不知郎官这么焦急的寻找赵丽是为了什么?难道赵丽从他屋里拿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吗?以赵丽的性子,被郎官打得那么惨,一定会想法儿报复,做出这样出格儿的事,也不奇怪了。
  打马跑了半夜,赶到城门时,城门早已关闭了,看到官道上的马队,城楼上的守兵惊惶失措,乱成一团,等骠骑队驰马到了城门下,城门的守将才出现,举着火把仔细的察看城楼下这队突出奇来的骑兵? 
 “霍郎官,您这么晚,要进宫去见皇上吗?请您把皇上的圣旨出示一下。”
  待知道此行并未得到皇上的召见时,城楼上的守将的笑脸立时变得尴尬了,不宣而入,最是大忌。
  等待良久,城楼上的守将好话说尽,就是不打开城门,赵破虏还待纠缠,霍去病缓缓举起手,“放箭。”
  天空的箭枝如雨滴一般的落下,城楼上乱进一团,不少的火箭落下后,点燃了守兵的衣服,城楼上的守兵大呼小叫,相互撞击,混乱得一塌糊涂,霍去病提马跃到城门下,“来人,撞门。”
  守将见势不好,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声嘶力竭的大叫,“霍郎官,手下留情,在下立刻为您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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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淮南风云 第八章 第六节 一曲新词酒一杯
  曲音缓缓传来,这是李延年的乐班新练的曲目,与从前的大不相同,少了柔媚,多了几分阳刚,武帝闭目细赏,只觉心旷神怡,不期然,“皇上,皇上。”
  睁眼,是元宝静静的跪在阶前,头垂得很低,不辨喜怒,武帝转目看着帘外的天色,这么晚了,想必是急事,武帝缓缓坐正,“平身吧。”
  “皇上,刚才西门的守兵急报,霍郎官未得宣召,深夜进城,城门的守军阻挡不力,反被郎官以火箭击之,随后郎官命令攻城,西门守将无奈,只得打开城门,郎官入城后,并未进宫,而是去了赵府。”元宝的声音很低,听上去非常的不安,这次闯的祸可非同小可。
  出人意料的是武帝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沉默了很久,元宝偷偷的抬头,武帝的神情相当的震惊,可是并没有发怒,元宝缓缓低头,远处的乐音不断传来,使此刻令人窒息的空气显得更加的沉重,过了良久,武帝淡淡道:“他到赵府去做什么?”
  “这个,奴才不知道。只是从骠骑营传来的消息,赵丽在前日的小校中获胜,已于昨日回了长安。”
  “不知道,”武帝发怒了,“什么原因都没有,不宣而入?去病无论做任何事都极有分寸,这般的急若星火赶去赵府,为什么?赵丽一直与他居于同屋,难道他离开骠骑营时,拿走了去病什么秘密的东西?”
  微微的抬头,武帝一脸的怒气和杀意,元宝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心念急转,要如何为霍去病开脱呢?听皇上的语意,不如把所有的罪过都推给赵丽。
  “行了,你下去吧,告诉西门的守军,说霍郎官入长安,是朕宣召的,他走得急,没带圣旨。”武帝坐回案几后,“对了,派人去赵府,看去病到底要做什么?”
  “诺。”
  退出殿门,元宝只觉后背的内衣已被冷汗湿透,忙唤了小太监,让他们分别到西门宣旨和赵府查探。
  除了霍去病和李敢,其他人都是初到赵府,一见那道高耸入云的大门,众人面面相觑,早听说赵家富可敌国,在骠骑营中,人人都穿同样的衣服,用同样的膳食,虽然赵丽常常请大家喝酒吃东西,可那都是赵丽把皇上赏给霍去病的东西用来借花献佛,自己却一毛不拔,从赵丽身上,只能感觉到吝啬,完全感觉不到赵家的富裕,如今面对这道镶金嵌玉的大门,众人终于明白,传说中的黄金为地,白玉为墙的赵家究竟是如何的巨富。
  “李敢,这真的是赵家?”赵破虏压低声音,“连门钉都是镶金的,真不愧是巨富。”
  李敢没有理睬赵破虏,只是惧怕霍去病让自己去叫门,如果让赵丽知道,他不活剥了自己,正忐忑间,乌鸡打马小跑了过来,“队长,郎官让你去叫门。”
  看着赵破虏的样子,李敢终于深入透彻的了解了什么是趾高气扬,赵破虏高昂着头,目不斜视的走到赵府门前,举手用力捶了几下,等了良久,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胖子打开了侧门,上下打量了赵破虏半天,举手作揖,“这位小爷,您找谁?”
  “赵丽。”
  胖子满面堆笑,“真对不住,这位小爷,现在您可见不到咱们三公子,他刚刚从军营回来,正在休息,吩咐了,谁都不见。”
  “谁都不见?你告诉他,是霍郎官要见他。”
  胖子伸头看了看赵破虏身后,满脸笑成了菊花,“对不住,真对不住,三公子早已吩咐过,无论谁,特别是李敢少爷和霍郎官,他都不见。”
  “什么!”
  赵破虏大叫一声,正要和胖子理论,胖子已经猛的关上了门,差点儿碰扁了赵破虏的鼻子,待赵破虏转过头,众人哄堂大笑,原来赵破虏的鼻子碰在门上,肿了近一倍,通红发亮,配合他的表情和动作,滑稽至极。
  经此一事,所有人都认为霍去病会下令撞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没想到霍去病带马在赵府门前轻踱几步,仰头看了看府门,回身唤道:“李敢。”
  “郎官。”李敢惴惴不安的打马跑到霍去病马前,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低下头,觉得此事难办至极,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得罪霍去病,也不敢得罪赵丽。
  “赵府的弱点在何处?”
  “这个,”李敢为难至极的抬起头,正准备编个借口搪塞过去,一见霍去病沉如水的面容,吓得涌到嘴边的谎言烟消云散,“赵府的唯一弱点是赵丽居住的小院,因为赵丽不喜欢高围墙,所以那一段的围墙比其他地方都矮,但是绝大多数围墙之下是一个深逾数丈的池塘,其余地方种满了荆棘,无法落脚。也因为围墙矮,那庭院里的花树都是依据易理种植的,没有赵家的人引路,很容易迷路。”
  捂住红肿的鼻子,赵破虏冷笑一声,“易理?迷路?不就是几个臭钱吗?以为自己是皇上啊?”
  本想为赵家辩解几句的李敢,一想到霍去病的面色,便心虚的低下头,一言不发,想到赵破虏的红鼻子,还是忍不住绽开了笑脸,自赵丽进骠骑营始,就一直想整治赵破虏,今天也算得偿所愿了。
  “李敢,你在前带路,我们翻墙进去。”
  什么!翻墙进去?李敢震惊的抬起头,霍去病早已拔转了马头,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李敢想到赵丽发现自己带着霍郎官和赵破虏翻墙进了赵家之后的反应,就觉得不寒而栗,早知道刚才就假装跌断腿,无论怎样也不会踏进长安城半步。
  苦着脸看了看赵破虏,他也是一脸震惊,可是目光炯炯,想必正转着念头如何报复刚才的一撞之仇,李敢脑中电光一闪,“赵破虏,你说咱们陪郎官翻了赵家的墙,让别人知道了,会不会取笑咱们?”
  取笑?当然有可能,而且非常可能,何必翻什么墙呢?就像刚才在城门一样,强行攻进去就行了,赵家再有钱,也不能与朝庭对抗,赵破虏想到翻墙之后被人知道后的待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正想委婉的劝告霍去病,只见他一转身,眼睛一瞪,“赵破虏,李敢,你们先上。”
  一齐站在一人半高的围墙上,李敢和赵破虏面面相觑,相互露出一个苦笑,爬吧!这可是军令,两下三下窜到墙上,赵破虏一见院内的风光,惊讶的张大了嘴,此时正是仲夏,满面的姹紫嫣红,应季的花树开得郁郁葱葱,整个庭院如同花海。
  低下头,是碧波千倾的池塘,水质清澈,但深不见底,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落花,浮在水中,随着水波荡漾,五颜六色的鱼在水中懒懒的游动,可爱得令人想纵身跃进水中,“李敢,赵丽就住在这个地方?”
  “是啊!”李敢一边把腿绕进墙,一边回答,“这个庭院占去了赵府三分之一的地方,不过赵丽并不喜欢,他常常住在墙外赵家的别院,那里比这里更美,对了,我们就跳进水里游过去,还是踏着荆棘走进去。”
  左思右想,均觉不妥,赵破虏正左右为难,只听霍去病的脚步声缓缓响起,赵破虏微一抖,一咬牙,“游过去。”
  跳进水里,只觉得透骨的冰凉,这可是仲夏,为什么这水……?转念之间,李敢已经跳进了水里,“快游吧!为了保证清凉,赵家的人每天都会在水里放冰,而且这池塘里还养了一种会咬人的鱼,如果快一点,游半个时辰,我们就可以上岸了。”
  “半个时辰?”赵破虏一边游一边叫,“你怎么不早说?”
  “树林里的荆棘长达五尺,而且有毒,被刺中之后,麻痒难当,如果你想……。”
  “不用了,我们还是游泳吧!”
  一边游,赵破虏一边在心中暗骂,游了一刻,只听身后咚咚咚的落水声,一转头,霍去病带着其余骠骑营的军士已经跳下了池塘,赵破虏转过头,李敢已游出了很长一段,赵破虏苦笑着加快了速度,等赵丽回到营,看自己怎么收拾他。
  游了半个时辰,赵破虏和李敢终于看到了池塘的岸,拖泥带水的爬到岸上,赵破虏拧着衣服上的水,长叹一声,“池塘?这叫池塘?有钱人啊!对了,李敢,为什么赵家这么有钱?赵丽还那么吝啬呢?他拿到营中的所有东西,都是皇上赐给郎官的。”
  “你声音小点儿!”李敢紧张的四处张望,“你想把赵家的人招来啊!看见了吗?夏天赵丽就住在湖水央的水阁里,走吧!”
  走过曲曲折折的浮桥,赵破虏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烈日烤干了,这才走到水阁之前,缕空底层,挂满了竹帘,从半卷的竹帘向内张望,里面空无一人,中央有一个紫檀木的小几,放着黄铜香炉,散发着袅袅的白烟,迎风而来的香味,沉沉的,是上好的檀香。
  “今天运气好,”李敢微笑着,“赵丽在楼上,不会马上发现我们。”
  话音刚落,就听赵破虏队上的副队长站在不远处,怒吼了一声,“赵丽,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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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淮南风云 第八章 第七节 惟有幽人夜来去 

  静谧的庭院中,副队长的那一声怒吼显得特别突兀,李敢神经质的抱头跑到一边,赵破虏一呆,想起刚才吃的苦头,情不自禁的抬腿跟在李敢身后,刚跑了两步,就听身后啪啪的作响,转头一看,赵家的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手提灰袋,正不停的向骠骑营的扔掷,众人被香袋打中,灰头土脸,霍去病面上中了一袋,青了一片,看见他恼怒的神色,赵破虏偷偷的转过头,“李敢,郎官这次可真要雷霆震怒了。”
  一轮攻击过后,赵家的人一齐转身补充灰袋,霍去病一挥手,三个人蹿了过去,两三下打倒了赵家的十数人,李敢面如土色,压低声音,“惨了,赵丽……。”
  “李敢哥哥。”
  混乱间,一个童稚的声音穿透了一切的声响,李敢转过头,顿时大喜过望,“翠儿,快过来,帮哥哥一个忙。”
  翠儿越过人群,好奇的扫视着骠骑营的人和被打倒在地的家丁,走到李敢身前,“李敢哥哥,你带这些人来玩吗?”
  出乎赵破虏意料之外的是,李敢并不显出得意的神情,而是飞快的摇着手,看上去相当的惊慌,甚至有些恐惧,“不是,不是,这些人不是哥哥带来的,是他们自己来的,对了,赵丽呢?他到哪儿去了?”
  想想的确奇怪,庭院里巨大的声响,竟没有惊动水阁内的赵丽,至今都不见他出现,难道赵丽跑出了长安,不想再回骠骑营了吗?赵破虏不由将情形向最坏的方面推想,如果赵丽真的逃走了,自己可难辞其究,想得害怕,冷汗潸潸而下。
  “小舅舅在楼上睡觉,昨天他去喝了一夜的酒,回来就说头痛,刚刚才睡下,娘让我去拿冰冻酸梅汤,我要上去了。”翠儿有些敌意的看了看赵破虏。
  果然,翠儿的手中捧着一个翠玉盏,黄澄色的酸梅汤里浮着两块透明的冰,看上去清凉宜口,想到赵丽在家的享受,赵破虏恍然大悟的冷笑一声,在骠骑营中,赵丽是最特别的士兵,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不必履行一切旁的士兵必须履行的义务,他还不满意,原来是在家里享受得太多。
  李敢的眼珠急速的转动,似乎在想什么坏主意,翠儿有些害怕,捧着翠玉盏正要走进水阁,霍去病已走了过来,“翠儿,你上楼告诉赵丽,我们来了。”
  等了良久,水阁上没有丝毫动静,赵破虏有些不耐烦,正要发作,胖管家赶了过来,跑过曲折的浮桥,在霍去病面前站定,挤出一脸的笑纹,拭着额上的汗水,“郎官,真对不起,我刚刚才得到消息,看这天儿,三少爷还得睡一会儿,趁这会儿,郎官和各位到前面休整休整,喝碗酸梅汤可好?”
  想到冰冰凉凉的酸梅汤,众人只觉得馋涎欲滴,一齐转眼看着霍去病,他犹豫片刻,“李敢,你和赵破虏随他到前厅。”
  “诺。”
  如释重负的李敢走了很远才敢偷偷的回眼查看霍去病的动向,胖管家陪着他,走进了水阁的底层,只见胖手在空中连连挥动,那些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陆续的搬了进去,木桶、条案、香巾,远处看不真切,只知道霍去病将在水阁底层沐浴,李敢想到赵丽知道后的神情,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赵破虏,我一会儿带你们到赵家四处游走一番。”
  沐浴过后,换上胖管家呈上新衣,霍去病坐香案旁边,闭目静思,赵家的人快速的搬走了所有的东西,更换了满地的草席,不过片刻,这里又恢复原状,连水渍都不曾留下,如果不是多了霍去病,真令人怀疑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一柱香的功夫,胖管家跑进跑出数次,挥汗如雨,赵丽和翠儿下楼时,他正卑躬屈膝的低声与霍去病说话,一听楼梯响,两人同时转头,赵丽看见霍去病,微微一愣,再见胖管家,面部的神情急速的变化,胖管家一见她尘埃落定的神情,吓得发抖,“三少爷,我去看看老太太有没有什么吩咐?”
  转身正要跑,赵丽已唤住了他,皱眉上下打量满面冷汗的胖管家,“你到这儿做什么?手里拿着什么?”
  胖管家飞速将手中拿的竹简放进自己的衣袖中,笑容从冷汗中缓缓绽开,“没什么?只是一些普通的竹简,老太太拿给郎官看的。”
  “到底是什么?”赵丽怒吼起来,看样子就要动手。
  胖管家吓得跳了进来,苦着脸从衣袖里将竹简拿出,“真的是老太太让拿给郎官的。”
  不知什么时候,翠儿已经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水阁,胖管家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偷眼看赵丽,他正认真的查看手中的竹简,面色阵红阵白,眼中的怒气越来越浓厚,胖管家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赵丽眼睛微抬,凶光四射,“站住,想到哪儿去?”
  “三少爷,”胖管家跪了下来,“真是老太太请霍郎官定的。”
  “老太太,”赵丽秀眉飞扬,明媚的眼中满是怒火,“你以为老太太是老糊涂吗?这么重要的生意让外人决定,我会相信吗?”
  越说越气,赵丽将竹简卷成一团,胖管家见势不好,灵活的跳了起来,一溜烟跑出了水阁,站在折桥的桥尾,“三少爷,真是老太太定的,不能怪我。”话音才落,赵丽就蹿出了水阁,手中还是拿着那支竹间,胖管家见势不好,双手抱头,飞也似的跑了。
  远远的看见胖管家飞跑的身影,赵破虏转过头看着李敢,“李敢,这个胖子的身手挺不错,身上那么多的肥肉,竟然可以箭步如飞?
  噤若寒蝉的李敢没有注意到赵破虏,他当然知道,能让胖管家恐惧成这般模样的人,除了赵丽没有别人,一定是骠骑营的突然出现令赵丽相当不悦,以至于雷霆大怒,正想如何逃跑,霍去病自水阁走出,站在赵丽面前,不知说了些什么,赵丽面上的怒气立时消失了。
  “娘娘,您看这块可真漂亮,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走进后宫的武帝一眼就看见卫子夫手中绚丽的布匹,灿烂的灯光下,那些美丽的布匹五光十色,令人目不暇接,各宫的娘娘齐聚卫子夫身旁,满面喜色的评论着那些从未见过的五、色布匹,竟无一人发现武帝的身影。
  “娘娘,皇上驾到。”
  “行了,不用行礼了,”武帝坐在灯下,“看得这么入神,是从那个属国送来的贡品?”
  “皇上,这不是贡品,是购入宫的。”
  “是吗?”武帝颇感兴趣的看了看卫子夫兴奋的脸,“宫里用的布匹,不都是从属国进贡来的吗?这次怎么会……?”
  虽然低着头,元宝仍然感到武帝疑惑的眼光,深吸了一口气,元宝抬起头,直视着武帝的眼光,“这些布匹,都是霍郎官买进宫中的。”
  “什么?去病什么时候去做商贾了?”武帝勃然大怒,一拍案几站了起来,转眼瞪着元宝,“怎么回事?说!”
  额角的汗流过脸颊,汇集到下骸,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衣襟,元宝踌躇再三,“皇上,郎官自齐国购入三百匹布匹,因为购进价格过高,市集上无人肯买,所以……,所以郎官就卖进了宫里。”
  本以为皇上会震怒,命人立时到骠骑营捉拿霍去病,没想到他转眼就露出了笑颜,“这个臭小子,没什么事,买什么布匹?他就只会打仗,竟然算计到朕的头上来了,如果他转行做商贾,肯定是长安最大的奸商,既然大家都喜欢,就留下吧!”
  正想松口气,皇上的眼光又转了过来,“元宝,去病从哪儿买来的布匹?”
  “赵家。”
  “什么?”武帝气得浑身发抖,龙颜震怒,各宫的娘娘们吓得瑟瑟发抖,元宝低垂着头,一时间,整个甘泉宫只有武帝的咆哮声,“元宝,派羽林去把那个赵丽给我抓起来,竟然算计到朕的头上,去病这个傻孩子,这么容易就被人利用了。”
  转头看着一动不动元宝,武帝的眼珠几乎掉了出来,“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出去宣旨。”
  “皇上,”元宝的声音低微,但殿内的每个人都可听见他说的每个字,“这次,是郎官自自己的主意,奴才听人言,赵家的人并不乐意购入这些布匹。”
  沉默了良久,武帝轻轻击着案几,“元宝,去赵家,把去病给朕宣来。”
  “皇上,郎官已经回骠骑营地了。”
  “是吗?”武帝起身慢慢在灯下踱了数步,“既然去病回了骠骑营,没有必要为几匹布就让他回长安,那些布,既然各宫的娘娘都喜欢,就留着吧,朕困了,回宫。”
  看着武帝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卫子夫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个去病,每隔几天就要闹出一些事儿让皇上生气,好好儿的,到赵家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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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淮南风云 第九章 第一节 都缘自古有离恨
  “赵丽……。”
  和尚站在营门边,抬头遮住头顶的阳光,向那颗大柳树张望,果然看见赵丽的白衣静静的垂在空中,不知在这么热的时候,她怎么能睡着?
  缓缓的起身,果然是和尚,现在不到吃饭的时候,难道又要小校了吗?赵丽无精打采的滑下树,垂着头,躲避灼阳的阳光,这年的夏天特别的炎热,自回到军营,就觉得万分的不适,白天阳光炙热,夜晚即使熄灭了所有的灯火,仍然闷热得如同蒸笼,无法入睡,即使在大柳树的阴影中,蒸腾的水汽也令人无法呼吸。
  地上的影子缩成了一团,移动得相当缓慢,好容易走到和尚面前,和尚拿出一张荷叶为他遮挡太阳,“回去吧,皇上要到营里来。”
  这么热的天,皇上跑到这里做什么?赵丽万分不解,又懒得张口询问,默默的走在和尚身边,刚进了营门,就听赵破虏的怒吼声,“赵丽,你还在这里闲逛,快回去换衣服。”
  换衣服?赵丽抬头看了看校场里装束整齐的士兵就觉得一阵头晕,骠骑营的军装里外数层,还有一层厚厚的牛皮作为护甲,如果穿在身上,不热死才奇了怪,赵丽眼珠一转,正想找个办法溜之大吉,身后有传令兵急速跑来,“赵丽,郎官让你到点将台去。”
  看着赵丽的身影,赵破虏只觉得两眼冒火,每次都让他溜掉,想想自己仍然红肿的鼻子,赵破虏就觉得一口恶气徘徊在胸口,挥之不去,满腹的怒气只好冲前来传令的军士发泄,“郎官真的让赵丽去点将台?让他穿着那样的衣服去?”  “是,郎官的命令就是这样的。”
  气呼呼的回到队中,赵破虏翻身上马,恨恨的看着点将台上的赵丽,全营的将士,包括霍去病在内,都身着军服,只有他穿着轻薄的长袍,别人身着重衣,仍然在校场上生龙活虎的训练,而这个人,身着薄衫,却懒洋洋的,看了就让人觉得恼火。
  上了点将台,觉得非常凉爽,不由有些惊讶,转目四顾,原来点将台四周放满了冰块,看着他进来,霍去病微一示意,早有人抬了一个小凳放在霍去病身边,赵丽犹豫不决,自回到营中,他一直记恨霍去病在回长安的路上那记掌掴,对他不理不睬,连话也不多说一句,现在要坐到他身边,接受他的恩惠,于情于理都觉得不妥。
  霍去病不知他的想法,早已转头看着校场中衣甲鲜明的士兵,皇上的御辇已出现在营门口,赵丽知道如果现在不坐下来,一会儿武帝上了点将台,自己只能站着了,他飞快的将小凳拿到一块最大的冰块旁边,靠着冰块坐了下来,这样好多了。
  一上点将台,就看到赵丽,他悠闲的坐在冰块旁边,看上去非常的享受,满目鲜红的军装中,只有他是一身素白的单衣,武帝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发火,霍去病上前一步,挡住了他凶恶的目光,“皇上,请坐。”
  坐了下来,看着满场英气勃勃的将士,武帝立刻将赵丽忘到了脑后,低声和霍去病说了几句话,霍去病对场边伺命的李敢和赵破虏微一示意,两人打马向场中驰去,武帝知道武校会很快开始,心情大好,偏偏头一侧,又看到了陷入假寐状态赵丽,心中大为恼怒,别人都在神采奕奕的校武,他却在这里落得轻闲。
  “元宝,去让赵丽坐到点将台前首。”
  刚坐下,就觉得浑身就像着火了一般,赵丽垂下头,只觉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身前却突然一阵阴凉,抬起头,却是霍去病站在了自己身前挡住了烈日,不由一阵感激,身后徐徐传来的凉气,只觉得浑身舒适,连日来因为酷热而无法入睡的倦意一下涌了上来,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一下子就沉入了睡梦。  没想到即使在梦中,一切都是灼热的,广阔的沙漠,没有水,没有云彩,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只有死寂的黄沙,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希望就在前方,一步一步的,即使深深的陷落在沙堆之中,也义无反顾的向前跋涉,那个希望是什么呢?总觉得很渺茫,是娘吗?一定是吧!如果不是,自己根本不会这般的英勇和无畏。
  终于看到绿洲了,奋不顾身的扑了过去,睁开眼睛,却是霍去病,看太阳的位置,校武已经接近尾声了,赵丽放开手,伸袖擦拭额上的汗滴,缓缓抬头,这才看到霍去病的衣服几乎被汗水浸透了,滚滚的热浪中,他一直站在自己身前,为自己遮挡滚滚热浪。
  侧过头,武帝满面的恼怒,想必对霍去病的举动万分不满,只不知霍去病又抗了他什么样的旨意? 
 “行了,就到这儿吧。”武帝缓缓的起身,“天儿这般的热,也难为他们了。”
  回到屋里,仍是满屋的冰块,西瓜在清凉的井水里湃了一天,清凉可口,一切都很完美,唯一的遗憾是武帝坐在屋中,翻看霍去病的书简,霍去病坐在案几边,黝黑的脸庞因为下午的暴晒,越加的黑,赵丽拿起一片西瓜,毫不犹豫的递给霍去病,“吃吧,我去打桶井水来给你洗洗脸。”
  走出屋外,热浪阵阵,赵丽捧着木盆走到井边,众多的军士围在井边,赤裸着上身,汲水取凉,赵丽远远的停住了脚步,李敢看着他,忙披上外衣,提着一桶井水走了过来,“来打水?”
  看着他满面的疑惑,赵丽明白,自进了骠骑营,不要说打水,自己连收拾床铺这等事都是霍去病的侍女代劳,今天突然大返常态,做这些粗重的活儿,正想解释,李敢已将木盆注满了水,“郎官今天下午一直替你遮挡阳光,怪不得你不记恨他打你那件事了。”
  捧着木盆向回走,只觉得恼怒异常,自己的心思又被旁人猜透了,这可不是一件令人喜悦的事,一边想,一边推门进屋,迎面一阵香粉的气味儿,静月站在霍去病身边,殷勤的把手中的绢巾递给他拭水,赵丽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帮去打水,他去在这里悠闲自在的拭面,不由勃然大怒。
  “我正想去打水,没想到你竟然打来了,”桃花一脸喜悦的接过赵丽手中的木盆,然后将自己手中那个精致的红木盆递到他手里,“麻烦你再去一趟吧!反正井离这里不太远。”
  话音才落,只见霍去病飞迅跳到屋外,武帝只觉得眼前一花,赵丽手中的木盆已被用力扔到地上,裂成了四块,赵丽怒火中烧的样子可怕得令桃花向后退了数步,“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也不用把盆摔伤。”
  盆?赵丽四顾,屋里放满了静月从宫里带来的新奇球艺儿,赵丽伸手拿到一个雕花的木球,用力扔到窗外,将新糊的窗纸弄破了一个大洞。  刚刚逃出屋外,就听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一转头,赵丽抱头跑了出来,身上的白袍被各色的脂粉污得不成样子,想必皇上在屋内,做了静月的护盾,赵丽肯定吃了大亏,他面上被自己掌击的青肿还未完全消退,再加上那些脂粉盒的撞击,更是姹紫嫣红,满的百花盛开。
  放满了冰块的屋里凉爽如秋,赵丽慢慢的啜着冰凉的酸梅汤,面上的各色脂粉已洗涤干净,露出白腻柔润的肌肤,霍去病微笑着仰头饮尽另一碗酸梅汤,“不气了吧,有皇上在这里,静月可不会受半点儿的委屈。”
  不气?自己面上还有掌掴后青肿的痕迹,想这样就让自己原谅他,可没那么容易,霍去病拿出一个竹简,“这些是齐国布匹得到的利。”
  齐国的布匹?赵丽认真的察看了竹简上的文字,“五千两,竟然有五千两的利?你怎么把那些布匹卖出去的?”
  “宫里。”
  目瞪口呆的看着得意洋洋的霍去病,想必他早已猜到自己知道那些布匹的去向后所有在情理之中的反应,这个人,竟然算计到了皇上的头上,不知皇上为这事,会怎样的恼火。
  “你,皇上生气了吗?”
  “不知道。”说话的人,眼睛一直盯着那个雕刻精致的花瓶,“这从哪儿来的?”
  “我也不知道,我住在这儿,就有了。”赵丽喜气洋洋的把竹简放到侧袋中,然后掏出四个小金锭,“这是你在这次生意中应该抽得的红利。不过,下次不许你再擅做主张,你本就没有商贾的良好资质。”
  眼看去病收下那四个小金锭,武帝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在冒火,这个该死的赵丽,竟然把去病贬得一文不值,幸好他说的是实话。  “还有,你快想办法让静月公主随皇上回宫去,我可不想再吃她做的什么红豆糕了。”  “好。”
  武帝恼得转头就走,夜晚再来一次对攻战,一定要让赵丽知道朕的厉害,让他知道,静月的红豆糕不过是一碟难以下咽小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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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淮南风云 第九章 第二节 渔灯分影春江宿 
  舒服的躺下,赵丽静静的听着急促的夜雨,窗外的大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想想屋外飞沙走石的样子,就觉得不寒而栗,大雨初下,地面的热气蒸腾,暑热难当,片刻之后,便清凉如秋,正可以睡个好觉。
  刚刚闭上眼睛,霍去病突然咳嗽一声,“赵丽,有鼓声,皇上今夜要做对攻战,你起来吧!”
  挣扎着起床,穿上军装,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满面的寒霜,走出屋门,武帝直身站在走廊里,赵丽一接触他的目光,微微一抖,侧身站在霍去病身后,眼珠急转,知道今天晚上绝不会有好事,不知要如何才能逃掉。
  “赵丽,你眼睛贼兮兮的乱转,在想什么坏主意?”静月满面微笑的走了过来,在幽暗的光线中,美丽得如同一侏幽兰,赵丽冷冷一笑,现在李敢终于可以经常见到静月公主了,这般的美,想必他早已神魂颠倒了,想到他高兴的神情,即使再不高兴,也觉得很温暖,从心里向外泛出的温暖,毕竟他是自己唯一的朋友。
  走到近前,静月才看到赵丽冰冷的眼神,这个讨厌的男子,数月不见,异样的苍白,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再没有从前那种媚人的眼光,感觉冷冷的,就连那讨厌的笑容也是冷冷的,异常的虚伪。
  “公主。”
  赵丽微笑着一揖,没想到这么厌恶,对她也还能笑得出来,也许因为她是静月吧!
  “我知道你讨厌我,”静月神采飞扬,完全表现出公主宽大为怀的气派,显得赵丽异常的小气,“不过没关系,因为我同样不喜欢你”。
  “是吗?那赵丽真是荣幸至极,能让静月公主这般的厌恶。”赵丽微笑着,看不出一点的羞耻,甚至还有些得意,静月不由又感到一丝不快,这个人,总是在不经意间,让她到他高高在上的蔑视,看着他满不在乎的笑容,不由猜测也许这个人堕落早已成为习惯了吧!
  转念间,静月想到了自己早已想好戏弄他的办法,不由又浮出了一丝笑,“赵丽,如果你能通过我的两项考试,我就让你回长安住一个月。”
  一个月?赵丽有些动心,面上立时表现了出来,静月有些得意的看着他贪婪的眼神,“如果你过了我设的两关,我就求父皇放你的假,让你回长安去。”
  不用迟疑了,赵丽没有多加考虑,“好!”
  所有人都跟在静月身后走到河边,静月从手指上取下一个指环,对赵丽道:“看见了吗?这是父皇赏给我的。”
  说完后,她用力将指环扔进了河里,然后转过身对赵丽道:“如果你在两个时辰内找到这枚指环,就过了第一关,如果没找到,你就犯了杀头的大罪。”
  听静月说完,所有人明白了,这不是什么两关,只是静月想戏弄赵丽而已,那枚指环那样的细小,要在两个时辰内在漆黑的河里找到,根本不可能。
  静月得意的等着赵丽求饶,没想到他只是安静的转过身,走到河边脱下了盔甲,咚一下,就跳进了河里,难道这个傻瓜真的当真了吗?
  沙漏里的沙静静的向下流,静月看着窗外的大雨感到异样的痛快,这样大、这样密集的雨滴,打在身上,一定很疼,再说河水早已变得浑浊了,赵丽肯定已经上了岸,一会儿就会来向自己求饶了,该如何的惩罚他呢?
  “桃花,派人去看看赵丽还在不在河里?”静月转过身,对站在门边的桃花微笑着,桃花会意的走了,静月走到霍去病身边,他仍然凝神的注视着那块沙盘,“去病哥哥,你说我们要怎样惩罚赵丽才好呢?”
  霍去病抬起头,还未说话,桃花小跑了回来,“公主,赵丽还在河里……。”
  赵丽果然在河里,他不时的上浮下潜,在浑浊的河水里搜寻那枚细细的指环,刚才指环落水的地方看得很清楚,河水流动,一定会把它冲向下流,雨下得这般大,河水越来越湍急,流速早已改变了,应再往下一点……。
  河水里夹杂的沙石,打在脸上,钻心的痛,手指不断的被河里尖锐的东西刺破,可是怎样都没有找到那枚指环,到底在哪儿呢?估算一下时间,两个时辰就要过了,娘,帮帮丽儿,一定帮帮丽儿。
  摸到了,原来被水草缠住了,怪不得怎么找也找不到,赵丽抓断了水草,浮到水面上,顾不擦掉脸上的泥水,只是小心的解开幽绿的水草,凑近灯笼,仔细观看,果然是,果然是刚才静月扔到河里的指环。  李敢伸手把他拉上河岸,赵丽高兴的把手中的指环给他看,“李敢,我找到了……。”
  指环静静的躺在案几上,静月连看都没有看那枚指环一眼,“好吧!第一关你算过了,第二关,看见没有。”静月从怀里掏出几根极细的金线,“我要你在三丈以外,射中这几根金线。”
  雨越下越大,密集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天儿黑得就像泼了墨,伸手不见五指,赵丽手持长弓,凝神静气,凭感觉寻找着那几根细细的金线,三丈,只有三丈,箭尾的白羽已被雨水染湿,没有准头了吧!
  雨幕中,娘款款的笑,“丽儿,如果你射中金线,娘就带你去长安……。”
  娘,我来了,我一定会射中金线,嘭的一声轻响,羽箭流星般的划破雨幕,钉在柳树上,不停的颤抖,接着,赵丽抽出第二枝箭,他的手非常稳定,微微的眯缝着眼睛,中,箭又射了出去,箭接连不断的射出,尽管没有人知道这些箭是否射中了那些细细的金线,可是很多人的都大声的喝彩,这是赵丽第一次在骠骑营赢得这样多的彩声。
  “禀公主,十一枝箭全部射中。”赵破虏在远处大声的报道,他的语气中,也有掩饰不住的赞叹。
  呆立了半晌,静月看着赵丽期盼的脸,“真的很厉害,去病哥哥,你的骠骑营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公主,”赵丽喜气洋洋的转过头,“明天我可以回长安了吧!”
  静月笑了,“是吗?我只是说求父皇,可是我没说父皇会答应……。”
  原来是这样,赵丽转过头,武帝冷笑着坐在远处,嘴角挂着一些嘲讽,原来所谓的对攻战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要羞辱自己,越想越恨,怒火涌上心头,此仇不报,此恨难消!
  李敢清晰的看见赵丽握紧了拳头,他刚叫出“公主小心。”
  赵丽早已一掌掴到静月脸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连静月都不敢相信他敢打他,委屈得一撇嘴,正想哭,他的拳头已经狂风暴雨般的落了下来,全场的人都呆住了,竟然没有人阻止他,待众人回过神,霍去病已拉住了赵丽的手。
  转过头的赵丽,满眼通红,李敢吓得一抖,果然,赵丽挣脱了霍去病的手,抽出腰间的长剑,狠狠的瞪着静月,挥剑直刺,众人大惊,没想到霍去病竟后退一步,侧身避过赵丽,李敢飞身抢上前,双手握住剑锋,“赵丽,你疯了吗?”
  “滚开!”
  赵丽怒喝,一脚踢开了李敢,正要追杀静月,武帝自远处急奔过来,“去病,你呆站一边儿做什么?”
  “皇上,别过来。”听见霍去病的声音,武帝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您再过来,赵丽连您也会刺伤?”
  这个疯子,武帝示意羽林上前解救静月,没想到羽林还未近前,就被骠骑营的人挡在了一边,武帝一愣,这才明白,骠骑营恼恨静月戏弄赵丽,一心帮赵丽泄忿,至于静月是不是公主,早已无人顾忌,就连去病,也存了这般的想法。
  转念间,赵丽早已追到了静月,高高的举剑,正要刺出,却听身后李敢大叫,“赵丽……。”
  尾音袅袅,奇怪,这般大的雨,竟还能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他要救静月,为什么是他?这骠骑营的人,没有人比他和自己的关系更亲密,旁的人都可以让自己报仇,偏偏他要自己放手,为什么?为什么?

  “赵丽,你杀了公主,赵家会被诛灭九族,你奶奶、爹爹、大哥、翠儿,都会被斩尽杀绝,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们的鲜血染红长安的街头吗?”
  这是原因吧,看着他真诚的眼神,赵丽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长剑,仰面大笑,这世间的人,最最虚伪的,就是站在自己面前的李敢吧,明明是为了拯救静月,却偏偏要利用自己作那冠冕堂皇的借口,也罢,就让他做一次英雄吧,自己是他的朋友,就要成全他,不是吗?

  羽林包围了赵丽,等待武帝的示下,武帝冷冷的看着倨傲不跪的赵丽,“朕今日心情颇佳,免了赵丽的死罪,但活罪难饶,鞭怠五十下。”
  “皇上,”霍去病上前一步,微一揖礼,“臣愿代赵丽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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