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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人的神经所能经受的惊恐程度是有限的,而我现在已达到了这个极限!
  他开枪打死我也好,还是请我抽烟也好,现在我都已不在乎了。
  我现在是山穷水尽,事败人亡了。但这个人既没有开枪,也没有请我抽烟,而是递给我一支雪茄。
  “抽一支吧,迪格里兹。我想,你抽的正是这种牌子吧。”
  人的身躯只不过是习惯的奴隶而已,即使死到临头,它还是受着习惯的支配。我的手不自觉地伸出去接了雪茄,并放在嘴上猛抽起来。与此同时,我双眼一直死盯着写字台后面的人,等待我的末日随时到来。
  我的这种不祥的念头也许在脸上表露出来了。对方指了一下旁边的一张椅子,并把双手搁在桌上,故意让我看清楚他手里是空空的、但我却仍紧握手枪,枪口对准着他。
  “坐吧,迪格里兹,把枪放下。我要杀你你早就完了,何必花这么大的周折把你引到这个房间里来呢?”
  当他看到我脸露疑色时,他双眉向上一挑,表示大为惊诧。
  “你以为你是偶然闯进这个房间的吧?”
  确实,甚至在这生死未卜的危急关头,我还是这么想的。
  我智穷力竭,狼狈不堪。我深知自己目前的不利处境。他们智胜了我,他们击败了我。
  现在,我唯一的办法是君子认输,不耍无赖。我把枪朝桌子上一丢,就坐到他指给我的椅子上。
  他的手随便一搂,把枪干脆利落地拨进抽屉,自己也似乎松了一口气。
  “刚刚你那样子真吓人。看你站在那里,眼珠转来转去。还把这家伙对着我。”
  “你是谁?”
  对我这个卤莽的问题,他莞尔一笑。“晤,我是什么人,这没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我所代表的那个组织。”
  “别动队?”
  “你说对了!警察别动队。你也绝不会把我看作普普通通的地方警察吧?是吗?他们接到命令,只要一见到你,就开枪打死你。只是在我告诉了他们应怎样抓住你,他们才让我们别动队接替了追捕你的任务。在这座大楼里,就有我的部下,正是他们把你赶到了这儿。那些地方警察的手痒得很,老是想开枪。”
  他说得那么傲慢,听起来真叫人寒心。但他说的倒是实话。他们追逐我,而我就像是一个M型的机器人。我所走的每一步,他们早已给我编制好了程序。
  桌子后面的老家伙——到这时我才发现他已上了年纪了——对我真可说是了如指掌。
  现在,“一切都完了,这场戏也该收场了。”
  “好吧,侦探先生。你既然已把我抓住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幸灾乐祸了。下面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作心理纠偏治疗也好,神经切片也好——或把我枪毙!”
  “不,不,不,我是想请你参加我们的别动队!”
  这未免太荒唐可笑了。我哈哈大笑起来,几乎笑得从椅子上滑下来。
  我,詹姆士·迪格里兹,一个星际窃贼,去当警察!这不是太荒谬了吗?
  他不动声色地坐在那儿一直耐心地等着我笑声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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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承认,这件事粗看起来确实有点荒唐,但如果你仔细想一下,你就会意识到,在我们整个字宙世界中,谁能比贼更能捉贼呢?”
  他这话也确实有点道理,但我不能为了换取自己的自由而出卖我的同行。
  “很有意思,但我不想为了自己活着而出卖别人,你也知道,即使我们窃贼,也有我们自己的规矩。”
  这话使他大发雷霆。他站起来,看上去比坐着时身材要魁伟得多。他在我面前挥了挥拳头——那拳头竟有鞋子那么大。
  “你的蠢话倒很像谅险电视片中的陈词滥调!你一生中根本就没有见过其他窃贼,这你自己也知道得清清楚楚:要是你真的碰到了你的同行,只要对你有利,你就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他!你生活的哲学就是个人主义——再加上你生活中所需要的刺激。你为能为他人所不能为而感到兴奋!不过,这一切现在都该结束了,你也最好能及时认清形蛰。你不应该再继续做好逸恶劳、穷奢极侈的星际花花公子了。但有一件工作你可以做,这件工作需要你全部的特殊天才和才能、你杀过人吗?”
  他讲话态度的变化,使我一时丧失了警惕。我结结巴巴地回答说:
  “没……没有,我没有杀过人。”
  “很好,你没有杀过人,但愿你高枕无忧。你没有杀过人,这一点我在这次行动之前查阅过你的档案。这就是为什么我相信你会加入我们的别动队。我也相信,你会乐于追捕另一类罪犯——危险的杀人犯!”
  他的确说得顺理成章,令人信服。我只能提出另一个论据,以作最后的挣扎。
  “如果别动队知道你雇佣了一个未经改造好的罪犯,那他们会怎么样呢?明天早晨我俩将一起被拉出去枪决!”
  这次,轮到他放声大笑了。我看不出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因此,我对他不屑一顾,一直等他笑完。
  “首先,我的伙计,我就是别动队——而且,我还是别动队的头儿。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哈罗德·彼得斯·莫斯基普,你听说过吗?”
  “不是那个莫斯基普吧,他——”
  “就是那个莫斯基普,那个永远也抓不到的莫斯基普。是他,中途抢劫了法西蒂翁2号宇宙商船,还有其他种种买卖。我想,在你虚度年华的年轻时代,一定从报纸上读到过我的许多辉煌业绩吧!我也是像你现在这样被招募到别动队里来的。”
  他把我彻底击败了。他一定看到了我的眼神,因此,他发出了最后的有力一击,粉碎了我最后一根精神支柱。
  “你知道我的部下都是些什么人吗?我不是指那些警察技校的毕业生,就像楼下的那些笨蛋。我指的是我们别动队的正式成员。正是他们这些人计划了这次追捕行动,参与了这次活动的准备工作,并亲自参加了追捕和监督这次计划的顺利执行。他们原先也都像你一样,是窃贼,全部都是窃贼!他们原来的事业越成功,在别动队里的工作就干得越出色。我们的宇宙世界,无边无际,喧嚣不安。对其中层出不穷的问题,你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我们只招募那些有成就的杰出的窃贼!”
  “你同意了吗?”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使我没有考虑的余地。否则的话,我也许还会与他争辩一通。但,在我思想深处,我早就下定决心。我喜欢这种工作,我不可能拒绝这么好的一个差使。
  在我心里也升起了一般暖流。人类性喜集群,这一点我也是很清楚的,即使好几年来我一直试图否认也没有用。
  我将继续干在这茫茫的宇宙世界里最孤寂的工作——只是不再是我一个人单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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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棋逢对手






  我应募参加太空特警队的决定,是彻头彻尾地错了。
  特警队里的这伙人,个个单调乏味。他们仅仅把我当作钝齿轮中的一个普普通通的轮齿。是的,我当然只是特警队里的普通一员,可我怎么会和这伙人为伍,连我自己也搞糊涂了。当然,要说真的糊涂,其实也不糊涂,因为一切记忆犹新。在这个齿轮上,我和其他的轮齿一起旋转,他们的轮齿却直刺我的心。
  我们最后在一颗小行星上着陆。这是一颗小行星,那是毫无疑问的。可是,我一点也不知道附近有哪些行星,甚至连在哪一个星系也一无所知。这里的一切都是绝密的。很显然,太空特警队总部就设在这儿。警察学校的基地也在这儿。
  警察学校我倒挺喜欢,要不,我早就逃跑了。警察学校里的那些教官,都是老古板,但他们教的材料我喜欢极了。
  我全身心地投入,激动不已。这时我才认识到我以前的那些行动,简直是幼稚可笑。如果我能运用现在学到的那些技术
  和工具,我肯定比以前强十倍。这种念头未免使我学习分心,但在我情绪沮丧,神情黯然时,这种念头却老是在我的心中萦绕,在我的耳际回响。
  情况变得越来越糟,非但单调乏味,简直可以说是死气沉沉。我要花一半时间查阅档案。特警队有数不胜数的成功案例,也有极少几个失败的案例。我头脑里一直在考虑逃跑的问题,但同时又不得不怀疑,目前我是不是还处于所谓的“考验期”——考验我是否能坚韧不拔,坚持到底。我只得忍耐,尽量掩饰自己烦闷的情绪,并开始对周围作仔细的观察。现在我既然逃不出去,就全心投入。我想,我总有办法来结束这种劳役的。
  事情当然不太容易的,但我是找到了办法。我追寻了每一个案例的来龙去脉,几乎令人昏昏欲睡。但这没关系,这些档例有时读起来也令人兴趣盎然。
  当课程进行到开锁和打开保险柜的作业时,我可是一等的行家里手了。英斯基普私邸的门锁装有老式的鼓形制栓。开这种锁对我来说易如反掌。进门的步骤我肯定没有打乱。尽管我进去几乎悄无声息,但还是给英斯基普听到了。灯光突然大亮,他坐在闯头,举着一支0.75口径无后座力手枪,对着我的胸口。
  “你该放聪明写,迪格里兹。”他怒吼道。“竟敢夜里潜入
  我房间,你会被一枪打死的。”
  “不,不会的。”我说。
  这时,他已把手枪塞到了枕头底下。“像你这样什么都想知道的人,肯定会先问后开枪的。而且,像猫这样无声无臭走进你的住宅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如果你的警戒幕一直开着,我完全可以先打电话告诉你我要来。”
  英斯基普打了个哈欠,从床头的自动供水机取了一杯水。
  “我是太空特警对的头儿,但我并不就是特警队。”他边喝水边说,情绪有些伤感。
  “我也得睡觉。我的警戒幕只为紧急呼叫开通,不能给手下普通工作人员使用。”
  “你意思是说,我只属于你手下普通工作人员之列咯?”
  我问,竭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你想把自己归于哪一类就归于哪一类吧。”他咕哝着就
  躺倒在床上。“现在,你给我出去,明天早晨办公时间到办公
  室来见我。”
  他现在得由我来摆布了。他非常想睡觉,但我会叫他立
  即清醒起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我边问边把二张油光发亮的大照片
  伸到他长长的鹰钩鼻下。他的一只眼睛慢慢睁开了。
  “是一艘大型战船,好像是帝国宇航舰队的战斗飞船。行
  了,你给我走开!”他说。
  “半夜里在睡梦中能猜出个大概,已经挺不错了。”我对
  他说,语气中显露出一种欢快的神情。“这是帝国后期的一种
  战船,是属于军阀级的。毫无疑问,这是迄今为止所制造的火力最强大的宇航战斗飞船。战船上的阶卫屏幕火器排列有半英里长,今天的任何舰队一遇上它,立即会化为放射性灰烬——”
  “事实是,最后一艘这样的巨型飞船已在1000年以前销毁了。”他口齿含糊,急欲睡去。
  我弯腰把嘴凑到他的耳边,说得既柔和又清晰,尽量不使他有任何误解。
  “对,对,你说得完全正确”我说。“不过,如果我告诉
  你,有这样一艘巨型战舰正在建造之中,你大概不会没有一点兴趣吧?”
  啊,看到他那样子真是够有意思的。被子推向床的一边,英斯基普滚到床的另一边。他动作迅捷协调,一下子从平躺的姿势跃起,笔直站在墙边,神情十分紧张。
  他在灯光下仔细审视着战舰的照片。因为刚醒来,还穿着睡裤,他显然难以相信。看到他削瘦的小腿上直起鸡皮疙瘩,真叫人觉得可怜。他的腿很瘦弱,但他的嗓音却铿锵有力,两者形成了显明的对照。
  “谈谈吧,该死的迪格里兹,快说吧!”他吼叫着,“这见鬼的战舰究竟是搞什么名堂?什么人在造这艘船?”
  我正在拿着一把指甲挫刀修指甲。我没有先开口,却举起手指慢条斯理地审视了一番。我从眼角里扫了英斯基普一眼,发现他的脸已涨得通红——但他也没有讲话。
  这时,我体会到了掌握一点小小权力的滋味。
  “‘把迪格里兹放到档案室里一段时间。’你说,这样他可以学点这儿工作的诀窍,让他埋头在尘封灰积的有几百年历
  史的档案当中,对‘无影无踪的吉姆·迪格里兹’正合适。这
  可以教他学会遵守纪律,告诉他太空特警队是为谁工作的。与此同时,他可以整理一下这些档案。这些档案早该清理一下了。”
  英斯基普张了张嘴,喉头咕咕作响。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他显然明白,一开口我反而不会马上解释给他听。我点头笑了,对他表示理解,就接着解释说: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管住我了。名义上让我了解一下特警
  队的工作,实质上是让我收下心来。可惜,你的计划失败了。情况恰恰相反。我翻阅了大量的档案,我对此很感兴趣。尤其是‘分类储存部’。在那里,各种机械设备接收来自银河系各行星的消息和报告,并立即加以分析和分类,再分门别类进行归档。有这种设备帮助工作真太棒了,我一直对宇宙飞船感兴趣,因此,我查阅了有关的材料——”
  “这是你应该做的,”英斯基普打断了我的话。“你偷看了不少东西了。”
  我看了他一眼,意思说他的话伤了我的心。然后,我又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下去:“你有点不耐烦,我也不必告诉你太多的细节来浪费你的时间。不管怎么说,我找到了这份蓝图。”
  我从皮包中拿出一份折叠好的图纸。我还来不及展开,他就从我手上一把夺了过去。
  你找到了什么?”他边咕哝着边迅速在蓝图上扫了一眼,“这不过是一艘普普通通的大型客货两用飞船,绝不像是‘军阀级’战斗舰。”
  一边说话,一边歪歪嘴表示出鄙夷不屑的样子是不容易做到的,可我成功了。“当然:你不会认为,他们会把一艘战舰在星际联邦注册处登记,可我刚告诉过你,对飞船我略知一二。在我看来,这艘船的用途比原计划似乎大了一点。旧船已够多了,不必再建造新船浪费燃料。这么一想使我开动了脑筋。我就查阅了过去建造过的全部这类大型飞船。机器只运转了三分钟,结果就出来了,只有六艘!你可以想像,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一艘是‘自给自足、自我维护’的殖民飞船,目的是进入第二银河系;另外五艘都是D级殖民飞船,建于帝国扩张时期,以运输大量的殖民者。现在再造这样大型的飞船,似乎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此时,我尚无把握,我想不出这样大的飞船有什么用处。我开动了‘分类储存部’的时间连击键,查阅了字宙开发史上建造的全部飞船,以便与此船相比照,不出所料,我终于找到了。只有帝国扩张时期的黄金时代所建造的巨型‘军阀级’战舰,才能与之相比。计算机还为我找到了这种战舰的蓝图。”
  英斯基普又一把从我手中夺去蓝图,并把两张图放在一起比较起来。我凑过去指出了一些令他感兴趣的地方。
  “请注意——如果把机房的隔墙略微移动一下,就可把旁边的货舱合并起来,这就足够满足这些坏蛋的需要了。这艘巨型飞船显然刚开始建造。但飞船一旦启航,这儿就成了回转炮塔。这两艘船的船体完全一致,只要在两三处略作变动,这艘看上去貌不惊人的货船就成了一艘快速巨型战舰了。这些变动可在建造过程中进行,然后再把蓝图入档。当联邦中有人发现问题时,战舰早就造好启航了。但这种机会也是微乎其微的——建造一艘飞船要经过六个部门的批准,而我们手中这份战舰的蓝图是一千年以前的旧档案。当然,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用你的名字打赌,你99%错了!”
  那天晚上我打的赌当然没有赢,英斯基普年轻时代像我一样是一名威震宇宙的大盗。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他就能一眼看穿任何阴谋诡计。他边穿衣、边连珠炮似地向我发问。
  “建造这艘巨型战舰是哪颗行星?”
  “西塔努瓦,北冕星座第二颗太阳的第二颗行星。在那个
  太阳系内,没有其它殖民行星。”
  “我从未听说过这颗行星的名字。”英斯基普说。这时,我们已乘上他的私人升降机去他的办公室了。“这也许是个好兆头,也许是个坏兆头。在偏远的不知名的地区出现麻烦,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对那些忠于职守的人员,英斯基普从不考虑他们的休息,这已成了他的习惯。他们必须召之即来,随叫随到。他一按桌上的按钮,那些睡眼蒙胧的职员和助手,立即送来了各种记录和档案,我俩就开始查阅起来。
  在英斯基普面前,我只得装得谦虚一点,所以没有先开口。其实,我和英斯基普很快就得出了同一个结论。英斯基普气得把一叠档案摔到了地上,并大声咆哮起来。这时,窗外已露出了黎明的曙光。
  “我越看越不对头,”他说。“这颗行星似乎没有建造巨型战舰的必要,可他们正在这么干——这一点我已确信无疑!可他们建成后究竟想干什么?他们的文化正在发展、没有失业,有多余的重金属,他们的产品有广阔的出口市场。他们没有宿敌,没有竞争,没有其它内外矛盾。如果他们不建造这该死的战舰,我会认为这是联邦中一颗理想的星球。我还得进一步了解他们的有关情况。”
  “我已通知航天港了——当然是用你的名义。”我告诉他说。“我要了一艘快速小型飞船,一小时之内我就可出发。”
  “你不觉得自己走得太远了吗,迪格里兹?”英斯基普说
  话的语气冷若冰霜。“发命令的是我,我会告诉你什么时候你才可以自己发号施令!”
  我立即作出乐于从命的样子,因为一切都取决于英斯基普的决定,我只是想帮点忙而已,头儿。先做些准备工作,以等候你下一步的命令。这一次也算不上是什么行动,只是调查一下而已。这任务我能胜任,会做得像队里的其他人一样出色。这样我可取得经验,说不定将来有一天我会成为‘太空特警队’的正式队员。”
  “行啦,”英斯基普说。“别再对我唠唠唆唆了。出发吧,
  看看那儿究竟在干些什么,然后就回来。别的什么也不能干一一这是命令!”
  他虽然这么说,但我看得出,连他自己也知道,别的什么也不干是不可能的。他这么想确实也想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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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供应部和档案室略微停留了一会儿,我就获得了一切必要的物资和材料。飞船起飞时,太阳刚升出地平线,银色的船体在灰色的航天场中闪闪发光。
  航程虽然只有几天,但已足够使我记住有关西塔努瓦行星的一切必要材料了。我了解情况越多,就越感疑惑——他们有什么必要建造这艘巨型战舰呢?他们根本无此必要。
  西塔努瓦是切利尼星系外的一个不太重要的殖民行星,这类殖民行星我以前也曾到过,他们联合成一个松散的联盟,互相之间争争闹闹,但从未发生过战争,而且,他们都憎战争。
  然而,西塔努瓦却在秘密地制造一艘巨型战舰。
  我这样想下去也得不出什么结果。就把此事搁到一边,玩起立体棋来。不久,西塔努瓦行垦就出现在船首的屏幕上。
  我最有用的座右铭之一是“显眼即秘密”。魔术师称此为错误导向,既让观众注意隐藏东西的地方。因此,我故意让人们看到我的飞船,挑选中午的时候在该行星最大的航天港着陆。
  我一副阔佬打扮走出了飞船。我拉了一下皮帽子,走下弦梯,后面跟着一个强壮的M-3型机器人提着我的行李箱。对海关大楼前的忙乱景象我视而不见,径直向大门口走去。
  这时,一位低级职员向我奔来,我才看了航天港一眼。
  他还来不及开口,我就一脚跨过去先开腔了。
  “啊,真是颗美丽的行星!气候宜人,是建造乡间别墅的理想地方。好客的人们让人感到宾至如归——一切都像我想象中那么美好。我喜欢你们这地方,真幸运我选择了理想的休假地。见到你很高兴。我是圣.安杰洛大公。”说到这儿,我与他热烈握手,同时塞给了他一张百元大钞。
  “现在请你把海关官员叫来检查一下我的行李,越快越好,行吗?飞船门开着,随时欢迎他们去检查。”
  我的言行举止和穿着打扮,我大方地给每个人塞钱,我的那些高级行李箱......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对我这种阔佬来说,在西塔努瓦没有什么值得走私的东西。海关官员微笑着咕哦了几句,在电话上又说了几句,过海关的手续就办完了。
  有几个海关人员上来在我的行李箱上贴上标签,又检查了一遍贴得是否对头,然后手一挥就让我通过了。我与他们匆匆握手道别。我叫了一辆车子,司机提议了一家旅馆,我点头表示同意,就坐进了车子。M-3型机器人则忙着把我的行李塞进车子里。
  检查飞船他们将一无所获,我所需要的一切都在我的行李箱内。其中不少是危险品和爆炸物,一旦检查出来,会使人十分尴尬。在旅馆房间里,我先让机器人检查屋里有无**和窃视器。然后在卫生间里改头换面。
  特警队的机器人确实妙不可言。它外形看上去像个M-3型机器人,但实际上是一个高智能机器人。不仅如此,而且,身上各部位有各种设备和装置,用途极为广泛。它仔细地检查了每一个房间的每一寸地方,同时打开行李箱,把我需要的包包拿出来。检查完毕他就报告说:
  “房间全部检查过了,一切正常,只是那边墙上有一个光
  学窃视器。”
  “你怎么可以用手指指点点呢?”我问机器人。“监视人员会怀疑你的。”
  “这不可能,”机器人十分有把握地说。“我在镜片上磨了一下,它什么也看不见了。”
  听到机器人的保证后,我脱下了阔佬的衣服,穿上了联邦大舰队上将的黑色夜礼服,再别上各种肩章、奖章,带上一些文件。一切就绪。
  我自己也感到我的这身打扮有点儿引人注目,但要给西塔努瓦人以合适的印象,这是完全必要的。与其它行星上的人们一样,西塔努瓦人非常重视制服的级别。送货的小厮、清道夫、职员——各有其特殊的制服。人们以制服量人,而我这身黑色军装在整个银河系中也是最高级官员的象征。
  离开旅馆时,只要外面罩上一件黑色的长袍,就可遮住我的军装。可是那饰有金边的军帽和一箱文件却是个问题。对伪装成M-3型的机器人用途我还不太熟悉,我想也许它能帮点忙。
  “喂,你这笨矮子,”我对它说。“你身上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东西?有的话打开来给我看看。”
  我一时以为这机器人身子被炸裂开来了,身上的各部位一一前后左右都打开了,大的,小的、扁的、宽的,到处都是可放东西的盒子或抽屉。
  有一处放着一只枪;另两处塞满了手榴弹;其他几处都是空的。我把帽子放进一个盒子,把文件箱放入另一个。我用手指打了个榧,把盒子和抽屉一一合上,合缝处不留一点痕迹。
  我戴上一顶漂亮的运动帽,把帽子拉紧,就准备出发了。行李上都装有机关且具有自卫装置。里面是**,瓦斯毒针之类的必备物品,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会自动炸毁。M-3机器人乘运货电梯,我则走备用楼梯。我们在街上会合。
  天色尚早,我没乘直升机,而是租了一辆地面交通车。我们悠然自得地在乡间驾车漫游,直到天黑才到达弗拉罗总统宅邸。
  这是一颗富裕的行星,作为一个高级官员,其宅邸当然是一座大厦,但其保安设备则简陋得可笑。我和350公斤重的机器人通过门卫和警报装置,但屋里却毫无反应。
  弗拉罗总统是个单身汉,正在吃晚饭。趁此机会,我搜查了他的书房。
  书房里什么证据也没有查到。没有任何材料与战争或巨型战舰有关。我如果对讹诈感兴趣,那我已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但我寻找的是比政治腐败更重要的证据。
  弗拉罗吃完晚饭走进书房时,房间是暗的。我听到他向仆人吩咐什么,同时伸手去摸电灯开关。他手还未摸到开关,机器人就把房门关上了,同时打开了灯。我坐在他的写字台后面,面前摊着他的私人文件——上面还压了一支手枪——脸上装出令人害怕的表情。他还未从惊恐中镇静下来,我就发出了命令。
  “过来坐下,快!”
  这时,机器人把他推了过来,他无可奈何,只得服从。他看到桌上的文件时,吓得眼睛都睁大了,喉头也咕咕作响。他还未醒悟过来,我就丢给他一厚沓文件。
  “我是联邦大舰队萨上将。这些是我的身份证明,你最好
  先过目一下。”这些文件与真的一样,我无须为之担心,弗拉
  罗尽管思绪混乱,但还是仔细一一检查了文件,甚至检证了图章。在这段时间里,他开始镇静下来,并想反击了。
  “你私闯官邸,盗窃文件,这算什么行为——”
  “你遇到大麻烦了。”我说,口气装得十分阴郁。
  所到我的话,弗拉罗晒黑的脸变得灰暗了。我乘胜追击。
  “我以阴谋罪、诽谤罪、盗窃罪,及其它即将发现的罪名
  逮捕你。我已经仔细查阅了这些文件,逮捕他!”最后这句话
  是我向机器人发出的命令。它对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十分清楚,走上来把弗拉罗的两手一夹,好像给他戴上了手铐。弗拉罗几乎没有察觉这一动作。
  “我可以解释,”他拼命说。
  “一切都可以说清楚,没有必要控告我。我不知道你手中的那些是什么文件,我很难说这些文件是真是假,你知道,我有很多敌人。如果联邦知道这个落后的星球所面临的种种困难......”
  “这些材料已足够了,”我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到时候你可以在法庭上解释这些问题。现在,我只要你回答一个问
  题:你们为什么要建造这艘巨型战舰?”
  那家伙倒挺会演戏。他睁大双眼,推推下巴,好像被锤子轻轻一击倒在了椅子里。当他开始说话时,这些话看来已毫无必要了。他的表情说明他对此一无所知。我错怪他了。
  “什么战舰?”他张口结舌地问。
  “在赛尼伦托拉飞船制造厂,正在建造一艘军阀级巨型战
  舰,这些是蓝图,但经了伪装。”我把蓝图丢给他,并指着一个角落说:“这是你的签名,批准建造此船。”
  弗拉罗在翻阅文件、检查签字时,一脸迷惑不解的表情。我不着急,慢慢等待着。最后,他放下文件直摇头。
  “战舰的事我一无所知。这些都是一艘大型新货船的蓝图。这些都是我的亲笔签名。我还记得是我签的字。”
  这时,我知道,我已把他引导到问题的关键之处了。我提出的问题必须仔细斟酌。
  “战舰是以这些蓝图为基础略加修改建造的。你说你对此一无所知?”
  他说话就像一个纯朴无辜的小孩子。难道他本人也受骗了吗?我在椅子上往后一靠,宽慰地舒了口气,并点上一支雪茄。
  “你看,机器人正抓着你的手。想不想了解一下它的功能?”我问。他低头一看,好像才发现一个机器人正抓住了他
  的手腕。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机器人。它手指上有一些特殊的装置,像温差电偶,电流测定器之类的小玩意儿。你讲话
  时,就能侧出你皮肤温度,血压,呼吸量等等生理变化。换句话说,着机器人也是一架高效快速测谎仪。现在,我们来听听你说了多少谎话。”
  弗拉罗拼命想把手腕从机器人手中挣脱出来,好像他被一条毒蛇缠住了似的。
  “现在你报告。”我对机器人说。“这个人有没有说流?”
  “他说了不少谎言,”机器人说。“他说的话74%是谎言。数字绝对精确。”
  “很好。”我点点头,提出了最后一个关键性的问题。“那就是说,他对战舰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测谎对象对战舰一事一无所知,”机器人冷冰冰他说。
  “关于战舰的事,他说的都是实话。”
  这次轮到我自己惊讶得睁大双眼张口结舌了。弗拉罗稍稍恢复了他原先的神态,他当然不知道,我对他营私舞弊的事毫无兴趣,但从他的表情来看,对他打击还是相当沉重的。面对出乎意料的情况,我竭力镇定下来开动脑筋。
  弗拉罗总统对建造战舰一事确实一无所知,那说明一定有人瞒过了他。他本人受骗上当了。如果他对此事没有责任一一那究竟是谁呢?是否有什么军事集团想推翻总统而夺权呢?
  我对该行星的情况知之甚少,应该把总统争取到我这一边来。
  这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一一我根本不必要用我在他档案
  中找到的那些文件来威胁他。我要是那样做,太折磨他了。这完全没有必要,我把两艘飞船的图纸摊开来给他看,并指出了两者之间的异同和联系,他马上领会了。可以说,他比我更急于找到利用他的人。至于有关他营私舞弊的那些文件,大家都心照不宣,搁置一边了。
  我们一致认为,下一步应去赛尼伦托拉飞船制造厂调查。弗拉罗总统说他有办法先不动声色地探听一下情况,以便找到一点他的政治对手的一些线索。我让他明白,星际联邦,尤其是联邦舰队,要求立即停止建造这艘战舰。做到这一点之后,他要玩弄什么政治手腕都可以。当他完全理解了我的意图后,就立即召来了总统座车和卫队,浩浩荡荡地直驱飞船制造厂。在四个小时的行程中,我们确定了下一步的工作计划。
  飞般制造厂厂长叫罗卡。我们到达时他睡得正香。全副武装的总统卫队半夜突然来临,使他惊恐万状,几乎连路也走不动了。可以想象,他不过像弗拉罗一样,只是干过一些小偷小摸的勾当而已。他惊恐的表情说明他并非清白无辜。我乘势让机器人抓住他双手,并立即开始审问。
  问题没问完,我就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而且更令人吃惊。连厂长本人也对制造战舰一事一无所知。
  如果不是像我这样有自尊心的人,或者说,如果他是一个正派的人,这时候就一定会怀疑自己的推理和结论。可我却一点儿也不怀疑自己。正在建造中的这艘飞船至少有6处与巨型“军阀级”战舰相似。我对人的本性可谓了解至深,我绝不相信这仅仅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如果有两个选择,就选简单的办法。在这种场合下,我绝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上,我得利用人好奇的本能。
  我重新审视了飞船的蓝图,其巨大的船体引起了我特别的注意。要把飞船改建成巨型战舰,这是首要条件。
  “罗卡!”我大声吼叫着,“看看这些蓝图,看看船首部
  位!这些东西是否正在船上建造?”
  他立即摇头说:“不,计划改变了。我们安装了新的驱散
  流星的装置,以便穿越星际间的太空废料带。”
  我打开手提箱抽出了一张蓝图。“你的新装置是否像图上
  这个东西?”我问,同时把蓝图丢给他。
  他边摸下巴边看图。“呃,”他犹豫不决他说。“我不敢说有把握。不管怎么说,这些部件的细图不属我管辖,我只负责最后的安装。不过,这东西显然很像他们安装好的那个装置,非常大,动力也极大…”
  这是艘战舰,对此已毫无疑问了。听了他的话,我内心非常得意。
  “安装?”我大喊大叫。“你是说安装好了?”
  罗卡被我大声吼叫吓得连连倒退,并咬着手指甲。“是的
  ——”他说,“才装好不久。我还记得,安装过程中还出现了
  一些麻烦……”
  “还有什么?”我打断了他的话。我脊背上已冒出了冷汗。“引擎、驾驶系统——全都装上了吗?”
  “怎么啦?当然都装上了?”他说。“你怎么知道的?原计
  划进度不断改变,造成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这时,我全身已冷汗淋漓。我开始感到,我追踪的目标步步赶在我前面,按原来预计,该飞船要在一年之后才建成。当然,没有什么理由说原进度不可更改。
  “卫队,马上集合出发!”我大吼着发出命令。“立即去船台!如果那飞船建成了的话,那我们可要遭殃了!”
  该星球的卫对一直无所事事,平时生活乏味极了,现在警报齐鸣,管灯闪烁,这一切使他们大大兴奋起来。尖厉的警报声响彻夜空,我们直接向船台扑去。
  但这一切都已无济于事了,我们已迟了一步。一个穿制服的守卫拼命向我们挥手,车队立即停住。
  飞船已经升空了。
  罗卡怎么也不能相信总统也一样。他们在空空的造船场上来回徘徊。我回到车里,把雪茄烟嚼得粉粹,并责骂自己竟会这么愚蠢。
  我只是想到,“这艘战舰是由这个行星的政府制造的,因此忽视了明显的事实。当然,制造战舰是与政府有关,但政府只是充当了走卒的角色。这种小行星的政府,一般只关心自己行星上的事务,绝不会想到制造巨型战舰。我嗅到了一只老鼠的味道——一只不锈钢老鼠。这个人的行事方式与我被召募到特警队前一模一样。
  现在老鼠出洞了,我知道该上哪儿去找它,也知道怎样才能找到它。厂长罗卡已跌跌撞撞走回来了,又哭又骂,还扯着自己的头发。弗拉罗总统抽出了手枪,神情严肃地注视着手上的武器,不知他是想杀人呢,还是想自杀。这对我都会指责他放走了战舰。对我来说,麻烦当然要更大些。
  我必须在战舰飞出该星系之前找到它。
  “罗卡!”我大声命令。“上车。我要看一下你们的记录——全部的记录——要马上看到!”
  他疲惫不堪地爬进车子,给司机指示了方向。对当前发生的一切,他仍然迷惑不解。面对黎明的曙光,他眨眨眼睛,惶慢清醒过来。
  “可是上将……时间不对啊!大家都还在睡觉......”
  我只咆哮了一下,但这已经足够了。罗卡从我的表情中领悟了我的意图,立即抓起车上的电话。等我们赶到办公大楼时,所有的办公室的门都已打开了。
  一般而言,我憎恨文件堆积如山的官僚主义作风。但这一次我不得不赞赏起来。这些材料精确仔细,巨细无遗,即使连一个铆钉也记录在案。这儿有我所需要的全部事实.我不必追查得太多,这会浪费时间。我把注意力集中在飞船建造过程中最近的一些改变上,譬如炮塔等装备。这样,我能很快找到犯罪集团的蛛丝马迹。
  当工作人员领悟了我的意图后,他们立即全力投人工作。一方面,他们为爱国主义精神所鼓舞;另一方面也为他们上司的高声命令所驱使。我只要提示一下追查的方向,有关的文件会立即出现在桌上。
  整个阴谋慢慢展现在面前。对手使用了伪造证件、贿赂、诈骗以及假冒等等非法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只有像我自己这样聪明能干的人,才能想出如此周密的计划。我咬咬嘴唇,心里真有点妒忌了。但像一切宏大的东西一样,这个计划是十分简单的。
  有一个秘密的集团,也许是几个,按自己的目的,偷偷修改了造船计划,而且做得天衣无缝。毫无疑问,一开始该飞般是作为一艘巨型运输船建造的,这样在登记注册过程中可以经得起检查。工程一开始,原设计就开始逐渐改变,其偷梁换柱的手法似乎出自一个天才。改变计划的命令从多处发出,然后被通过,就这样调来调去,变来变去。我竭力追踪每一个变化的线束。许多改变都伪造了证件。有些改变似乎难以解释。
  后来我注意到,发生这些改动时,有关的官员都雇佣了一位临时秘书,而他们原来的助手都刚巧生病请假。而且,这些女秘书生病的原因都是食物中毒,好像患了流行病似的。每一次都由同一位姑娘顶替。她在每一个工作岗位上逗留的时间不长不短,正好使建船计划改动获得批准。
  这位姑娘当然就是那位阴谋大师的助手了。大师居于阴谋的中心,就像蜘蛛居于蛛网中央牵动每一根蛛丝,使计划付诸行动。
  我原来以为这一阴谋出于某集团之手。现在看来这种想法错了。许多证件都是伪造的,而不是经过个别人批准的,因而不存在什么集团问题。计划中个别几处改动是因为无法伪造证件,而且都出于同一位神秘人物之手,我们暂且称其为X.X自己的固定职务是助理工程设计师。条条线索都通向他的办公室。他有一位女秘书,每次她生病的时间,正好是她在其他办公室顶替的时间。
  我从办公桌上直起身子时,背上痛得像针刺似的。我吞了一片止痛片,看着周围那些疲惫不堪的助手们——他们也已72小时没有睡觉了。他们有的坐着、有的瘫倒在沙发里,等待着我的结论。连弗拉罗总统也在场。他看上去头发蓬乱,而且在狂乱中抓下了好几把头发。
  “你找到他们了,那个犯罪集团?”他问,手又想在秃了顶的头上再抓一把头发。
  “是的,我找到了。”我说话声音都嘶哑了。“但不是什
  犯罪集团,而是一位天才的大师——他的行动能力比你官僚机构中所有的人加在一起都强——还有他的一位女助手。”
  “马上把他们逮捕起来!卫兵……卫兵——弗拉罗边往外跑边喊。我只得对他的背影说话了。
  “我们也想逮捕他们,但现在看来还有困难。因为他们不仅造了船,还偷走了船。飞船的飞行控制是全自动的,因此根本不需要船员。”
  “那你准备怎么办?”一位职员问。
  “我什么也不做,”我对他说,装出一副老资格宇航员的样子。“联邦舰队已开始向他们包围合击了。不久你就能听到逮捕他们的消息。谢谢你们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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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极其迅捷的动作向大家敬了一个礼,他们就鱼贯走出了办公室。看着他们的背影,我一时羡慕起他们对联邦舰队淳朴的信任感了。其实,联邦舰队正在追踪潜逃的飞船之说,犹如我是舰队上将的职位一样虚幻。截获飞船的工作仍由太空特警队负责。英斯基普必须随时获得最新的情报。我已给他发出了有关飞船被窃的无声话语电报,但至今未见他回音。也许,他想着先弄清楚这些窃贼的身份。
  我发的是密码电报,但如有人一定要设法破译的话,也不困难。我亲自把电文送到发报中心。发报员坐在透明的正方形发报室内。我走进发报室,把门锁住。这时发报员正对着话筒讲话,同时收下了不知从银河系何方发来的电文。发报室外,收报机正在这转,抄码、译码、打印、归档;发报室的透明墙是隔音的,室内悄无声息。我等发报员收报完毕,就递给他电文。
  “第14联邦中心一一快!”我对他说。
  他眉头一扬,但什么也不问。几秒钟内就与中心取得了联系。他仔细地读着密码电文。他读时只是嘴动但不发出任何声音。他的思想能传到无数光年之外。因此,这种无声话语电报也称“超心理电报”。他一读完,我就取回电文撕碎后放人口袋。
  我很快得到了回电。可以想象,英斯基普一定在等待我的情报。话筒关了,在外面的机器上,电文打印了出来。我拿到电文立即自己用速写法破译。
  “……如果可能,不必口基地!”
  电文的结尾没有密码,电报员边读边笑了。我立即命令他停读,并气势汹汹地告诉他,如果他胆敢重复电文中的一个字,那他就得完蛋。电文是绝密级的。电报员立即收住了笑脸,但我自己并未感到轻松多少。
  破译出的电文内容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在没有接到新的命令之前,由我负责追踪和截获潜逃的飞船。如果需要,我可以要求联邦舰队支援,我还可保留舰队上将的军衔,并不断向英斯基普汇报工作进展情况。只是电文的最后一句话使我感到有点不快。
  我现在的任务,是我向往已久的工作。但电文的主要精神是:要么我截获飞船,要么我自己完蛋——不成功,便成仁!而对我发现制造战舰这一阴谋的功绩,电文却只字未提。这真是一个冷酷至极的世界!
  我这么自我哀怜了一番,觉得轻松多了,就立即上床睡觉。我目前的工作是等待,那么睡觉是最好的等待方式了。
  我只得等待。当然,我还可做一些其它事情,例如下令派一艘巡逻飞船随时待命,进一步了解飞船窃贼的有关情况。但这些都是次要的工作。对我的主要任务而言,我能等待到的也只能是坏消息。我也不可能到其它地方去,唯一的追踪出发地是这儿的西塔努瓦行星。每过一分钟,搜查的范围就会大大扩大。我命令巡逻飞船的监视人员24小时轮流值班,其余人员则在附近待命。
  已经查获飞船窃贼是一男一女。男的叫彼普,女的叫安吉利娜。可至今有关他们的材料甚少。他们隐藏得很好。只知道他们讲话带外地口音,看来是来自其它星球的。有一张彼普的照片,但很不清晰。他看上去胖胖的,但神情严肃,表情郁郁寡欢。没有找到那女的照片。我翻阅着不多的资料,竭力克制自己烦躁的心情,同时让电报员把太空中任何发生麻烦的区域的情况给我送来。我和领航员在他的房间里研究被窃飞船的行踪。有些空域发生了事故甚至灾难,但后来送来的情报都表明,这些事故都事出有因。
  我曾命令电报员,把有关空域的一切情况及时向我通报。送报员把我从沉睡中唤醒,打开灯后递给我一张纸条。我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清醒过来。我刚读了两行,就按响了警报器。我应该承认,舰队的那些字航员是忠于职守的。警报器一响,我尚未读完电文,飞船就升天了。我又一次仔细阅读了电文。
  这一次看来我们找到点线索。灾难发生时没有目击者,但不少监察站收到了大型武器发射的能源波。三角测定法判明了灾难发生的空域,那儿有一艘运输船叫“奥吉梦幻号”,船身被重武器打开了一个洞,洞大如铁路的隧道。船上的货物钚全部不翼而飞。
  从情报判断,我确定这是彼普干的。他的飞船没有乘务
  员,如果他想与对方谈判或试图威胁对方,那就得碰运气了,对他而言,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用重武器向目标发动突然袭击。“梦幻号”上18名乘务员全部被击毙。飞船窃船现在又成了杀人凶手。
  现在我不得不行动了。我身上的压力当然很大,而且不能走错一步。矮胖子彼普已成了一个杀人的凶犯-一他一旦选中目标就立即行动,手下毫不留情。在抓到他之前,可能更多的人死在他手下。我的责任是把被害人数减少到最低限度。
  当然,理想的办法是我把舰队派出去把他抓获归案。这当然不错,要真能这样做的话那就太好了。但他在哪儿呢?尽管这是一艘巨型战斗飞船,在茫茫无垠的太空中要找到它,却比大海捞针还难。何况飞船一定不按正常商业航线飞行,并尽可能地逃避太空监察站和其它行星监察站的追踪。
  所以,要确定其行踪真是难上加难。
  那么,我怎么才能找到它呢?找到了又怎么能抓住它呢?更严酷的事实是,舰队中目前还没有一艘飞船能与此巨型的“军阀级”战舰相匹敌,这正是我的困难所在。为了寻找解决的办法,我成天成夜难以人眠。
  我得想出一个解决办法,要稳妥仔细。我不知道彼普的下一步行动,所以我得让他到我要他去的空域。
  当然,我也有一些有利条件。首先,我迫使彼普在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仓猝出逃。我一到西塔努瓦行星他就离开,这绝不是偶然的巧合。他有周密的计划,其中也必定包括警戒计划。我到达之前几星期,引擎、驾驶系统和武器已安装就绪。但飞船起飞时,一些次要的部件还未完全安装好。一位目击飞船升空的人说,他看到一些电源线和电缆还吊在飞船的外壳上。
  现在我得利用这一有利条件把彼普抓获。这就是说,我得设身处地地想出一个周密的计划。如果我处在他的地位,我会怎么干?我得赶在他前面才能抓住他。用贼抓贼,这确是一个好主意。当然,今天我亲自把这个伟大的理论付诸实施,心里总感到有点不是滋味。
  抽一支雪茄,再喝上一杯,确实有助于思考。对付这么大的一艘巨型战舰,办法确实不多。彼普是想做太空大盗。
  “很好,很好——可要当太空大盗何必要建造一艘大型战
  舰呢?”
  我自言自语问自己。这是我碰到难题时的习惯。我感到,我的想法是对头的,他确实想当大空大盗。
  但究竟为什么要耗费时日建造一艘大型战舰呢?只要花十分之一的精力,彼普就可以为自己建造一艘巡逻飞船。有一艘巡逻飞船也足以当太空大盗了。
  那么,彼普到底怀有什么目的呢?他需要一艘大型战舰,他也已建好了一艘大型战舰。这就是说,他不仅想当太空大盗,他还有更大的目标。是什么目标呢?
  很显然,彼普是个偏执狂,极端利己主义和精神病患者。他用什么手法骗过官僚机构的层层审查而达到建成大型战舰的?
  秘密迟早会调查清楚的,但这不是我的事情。我的任务是要把他抓获归案。
  我头脑中渐渐形成了一个计划,但我不着急。首先,我得充分了解彼普其人。任何人能骗过政府为他建造一艘大型战舰,并能迅速窃走,绝不会到此罢休的。战舰需要乘务员,需要加燃料,需要有基地。
  首先要解决燃料问题。所以,彼普第一个目标是袭击“梦幻号”,以取得钚元素。可以用作基地的行星可太多了,而要配备一组乘务员在和平时期要困难得多,但也不是不可能。只要袭击几个精神病院或监狱,你就能找到足够的称职乘务员。现在看来,当太空大盗这一目标对彼普来说是太微不足道了。他想统治整个行星吗?或者他是想统治整个星系?难道他还有更大的野心?
  想到这些,我不禁不寒而栗。这样狂妄的计划一旦开始实行,真能有什么办法制止它吗?在星际纷争的时代,即使没有像彼普这样聪明的人,只要有几艘战舰,就能成立一个帝国。但最后,这些帝国都灭亡了,因为这些帝国都只靠个人的独裁统治。然而,要消灭这些独裁帝国首先得付出代价,做出牺牲。
  这正是彼普的意图。我内心感到,我是想对头了。有些细节也许我考虑得不太周全,但这不要紧,总的计划我已一目了然。在犯罪这一领域里和在人类其它活动领域里一样,都有规律可循。这我是知道得最清楚的了。
  “立即把通讯官叫来。”我向内部通话系统发布命令,“再来几位译码员。快!这是生死悠关的时刻!”我知道自己有点兴奋过头了。我拉了拉领子,整了整军装。当他们敲门时,我又完全是一副上将的模样了。
  根据我的命令,我们的飞船进入正常航道,这样电报员可与其他报务员联系。史坦船长粗声粗气地咕哝着,因为这等于浪费宝贵的时间。有一半的乘务员正在执行我的指令。在他们看来,我简直是有点发疯了。当然,我的计划船长无法理解。这就是为什么他只能当船长,而我是上将——尽管是临时的上将。
  按照我的命令,领航员在他自己的斗室里重新确定搜索范围。根据计算,我们与被窃飞船一天航程内的所有星系进行联系。开始,所需联系的星系并不太多,报务员完全能独自处理。他一一进行呼叫,向舰队公共关系官员发出新闻报导。后来,需要联系的范围逐渐扩大,报务员似乎忙不过来了。这时,我已准备好了一个新闻发布稿,并写下了如何运用这条新闻的几点指示。我让报务员发送给舰队14中心。目前,所需联系的行星数目在不断增加。
  新闻发布稿和随后的追踪报导,都只有一个内容。我用
  各种形式发布这一新闻,包括记者采访等。不管是什么形式,我希望在各种报刊杂志上刊登这一消息。
  “这简直是胡闹!”史坦船长怒气冲冲他说。追踪被窃飞
  船的行动早已中止。他闷闷不乐地坐在船长室里,为自己无法完成这次任务而担心。他又烦躁又困惑,几乎难以自持。而他读了我下面的一条新闻发布稿后,却显得惊恐怒安。
  “一位亿万富翁想建立一个自己的世界……一艘宇航快艇满载各种贵重物品……足以维持一百年的生活。”船长翻阅着这些类似的新闻稿,脸涨得通红。
  “这些东西与我们抓获凶犯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当我俩单独相处时,他对我毫不客气。他向我提出各种问题,暗示我是个假冒的上将。当然,我仍然是他的上级,但我们之间的关系绝非正式的上下级关系。
  “你认为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废话,”我对他说。“但这些都是鱼饵,可以让我们要抓的鱼上钩。这是为彼普和他的同犯设下的陷饼。”
  “那谁是那位神秘的亿万富翁?”
  “是我,”我说。“我一直想发财。”
  “那么那条快艇呢?快艇在哪儿?”
  “正在舰队的船厂建造。我们马上要去那儿。等这些新闻稿发出之后就去。”
  史坦船长把新闻稿往桌子上一丢,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以免受到感染。他也想竭力理解我的意图,但看来实在难以理解。
  “你这样做毫无意义,”他粗声粗气他说。“你怎么能保证凶手读到这些新闻呢?即使他读,他为什么一定会上钩呢?在我看来,你是在浪费时间,而凶犯却正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我们应该发出警报,通知每一艘飞船。应该通知舰队,让巡逻飞船在每一条航线上执行搜索任务。”
  “如果那样做,凶犯完全可以避开巡逻飞船,甚至根本不必回避而轻而易举地消灭任何飞船。这不是解决办法。”我对船长说。“这个彼普聪明绝顶,十分狡猾。这是他的力量所在,但也是他的弱点。像他这样性格的人总认为没有人能超过自己,而我却恰恰要胜他一筹。”
  “你这么说不感到自己不够谦虚吗?”史坦问。
  “我不想谦虚,”我对他说。“假装谦虚是无能的表现。
  我一定能抓住这家伙。我会告诉你怎样才能抓住他。不久他又会攻击其它飞船或行星。不管他袭击哪儿,肯定有登我新闻稿的报刊杂志落人他手。不管他抢劫的目标是什么,报刊杂
  志他是肯定要搜集的。一方面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更重要的是他想寻找新的攻击目标。譬如说各条航线上飞船的情况。”
  “你这只是瞎猜。你对他一无所知。”
  他老是认为我不称职颇使我烦恼。我控制自己不发脾气,作了最后一次努力。
  “是的,我只是猜猜,但我的猜测是以我们目前获得的情报为依据的。我们手头多多少少掌握了一些事实。‘梦幻号’上的书报杂志被洗劫一空,这一事实我已获得了证实。我们无法阻止那艘巨型战舰再次发动袭击,但我可保证,袭击之后他们就会陷入我们设下的圈套。”
  “我不知道,”船长说。“在我看来,这像……”
  他话没有说完,飞船上警报就尖叫起来。我们快步跑到通讯室。
  他们又发动攻击了,摧毁了一颗舰队的供应卫星,打死了34个人。“
  “如果你的计划不奏效,上将,”船长在我耳边低声说,“我要亲自看到剥你的皮!”
  “如果我的计划不成功,船长——我身上就没有什么皮好剥了。现在请你立既飞向舰队造船厂,我要立既上我的快艇。”
  周围的人都憎恨和蔑视我,使我恼怒得几乎失去理智。
  在我的思绪中,愤怒替代了逻辑。我竭力控制自己,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暂停执行我刚才的命令,”我大声叫喊着,重新恢复了我星际窃贼的本性。“先问一下,看看这次袭击后,刊登我们新闻的报刊杂志有否被他们搜刮去。”
  报务员发报时,我随便翻了翻报纸,略微放松了一下,情绪也开始镇定下来了,船上的官兵们紧张地等待着,难以掩饰他们对我的憎恶。十分钟后,回电来了。
  “回答是肯定的,”报务员说。“在遭到袭击前20小时,正好有一艘供应飞船停靠该卫星。货物中有刊登我们新闻的报纸。”
  “很好。”我平静他说。“请报务员发出通令,停止发布有关新闻。现在我们的指令都可能被‘窃听’。”
  我缓步走出通讯室。现在,我已掌握了主动权。我转过脸去,这样室内的官兵着不到我脸上的冷汗。
  我们很快飞抵了舰队船厂。在那儿,我这个亿万富翁的快艇“埃尔多拉多号”正整装待发。船台的指挥官带我看了看快艇,竭力不露出自己的好奇心。我对自己的使命守口如瓶,这是我对联邦舰队的一个报复。我与技术人员一起检查了飞艇的驾驶系统和一些特殊的装备,就让大家全部下船。
  船上有一条自动导航的磁带,我只要一按按钮,飞艇即可上路。我按下了按钮。
  这是一艘十分漂亮的快艇。船厂为装饰该艇可说是不遗余力。从船头至船尾的管子全部涂上纯金,还有其他贵重金属,可谓豪华之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建造好这么一艘富丽堂皇的快艇。联邦舰队一定是把一艘现成豪华快艇加以改装,以满足我的要求。
  现在是万事俱备。或者彼普走出下一步,或者我自己驶向新的亿万富翁的天堂星球。如果真能那样,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将永远呆在那儿。
  现在我迸入了太空,且已无法回头。原已消除的疑虑现在又重新出现。原来看来十分清晰而合乎逻辑的计划,现在看来似乎是疯狂的、不完整的权宜之计。
  “坚持下去,老家伙。”我对自己说,就像自己真的是舰队上将一样。“一切依旧。在目前情况下,这仍然是唯一最佳方案。”
  真是这样吗?彼普这家伙控制着那艘巨型战舰,享受着舰队供应的一切物资。我能保证他对舒适奢侈的生活会感兴趣吗?如果他对豪华的生活没有兴趣,他是否对各个行星上的珍稀财宝有一种占有欲呢?在我起草的新闻稿中,我列举了该亿万富翁的快艇上装载的稀世珍宝,并把新闻发往他可能到达的空域。现在,他已看到了鱼饵,问题是他是否会上钩。
  这我就难以断言了。照这样忧虑下去,我可要发疯了。我得设法想想别的事情。随后的四天日子过得慢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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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艇上的警报尖利地响起来。我一下子感到一种宽慰。也许,几分钟之后,我就会死去,变成灰烬,但这对我来说已无所谓了。
  彼普上钩了。在银河系里,只有像他那样的大型巨舰,才会在这么远的距离触发快艇上的警报器。巨舰径直快速向我艇靠近,从远距离发出光束把快艇拖住,同时无线电里传来了噼啪声。我略略等待了一下,就打开了通话器。
  “……你在战舰火力之下,别想溜掉,否则…”
  “你们是什么人一一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我对着话筒问。我打开了扫描器,他们能看到我,但我没有打开自己的监视屏幕。这使我的行动要方便一些。我是在和看不见的人打交道。他们可以看到我华丽的服饰、船舱里豪华富贵的装饰,但他们看不见我的双手。
  “我们是什么人这无关紧要。”无线电又响起来。“如果你想活,就服从命令。离开驾驶座位,我们将向你艇靠拢。然
  后按我们的命令行动。”
  两条带磁性的长链条吸住了快艇,快艇被拖向巨舰。我故意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眼珠乱转,似乎想夺路逃窜。同时,我偷偷看了外部扫描器一眼,发现快艇已靠上大船。我按了一下按钮,把一个手拿吹管焊接器的机器人送出飞艇。
  “现在我要说话了,”我大声对着话筒说,脸上那个亿万富翁的惊恐忧虑一扫而光。
  “首先,我要重复你刚才发出的警—-—如果你想活,就服从命令让我告诉你为什么——”
  我一旋旋钮。原来设计好的程序就开始展现了。首先,我飞艇的船壳是带磁的,炸弹都已装上引信。我关掉驾驶舱内的扫描器,打开引擎室的扫描器。我检查了一下监视屏幕,就立既穿上宇航服。动作必须飞快,同时又要谈吐自然。他们一定以为我坐在驾驶室里。
  “你看到的是艇上的引擎室,”我说。“现在,98%的能源在给快艇船壳充电磁,所以你别想再和我艇分离,我也劝你
  别这么做。”
  宇航服穿好了。我边跑边对着头盔里的话筒说话。监视屏幕上的图像改变了。
  “你现在看到的是一个氢弹,它是引磁起爆的。你如果想和我艇分离,氢弹会立即爆炸。”我抓起监视器,奔向飞艇出口处。
  “这是另一种炸弹,”我说。一只眼看着屏幕,一只眼看着正在慢慢打开的出口处的门。“这枚炸弹与船体相联,你若想破坏我艇的任何部位,炸弹就立即引爆。”
  这时,我已进入太空,跳上了巨舰的船壳。
  “你想干什么?”这是彼普发出警告之后第一次开口。
  “我想和你谈谈,做笔交易。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不过,我再让你看看其它炸弹,你就不会对我们的合作再产生什么怀疑了。”
  我当然应让他看看其它炸弹。这是一定得做的。快艇内的扫描器按既定程序逐一展示应让他看的东西。我在谈到这些重武器时,口气十分轻松,但一旦出事,我们就将同归于尽。我一边谈话,一边通过通道进入了巨型战舰。这儿没有机关或警报系统。这是我根据战舰蓝图仔细选择的人口处。
  “对,对,我都看到了。你的整艘快艇就是一枚飞行炸弹。你就不必再炫耀了。讲讲你有什么打算。”
  这次我没回答他,我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同时我关掉了话筒。如果蓝图正确无误的话,前面就是驾驶室。彼普应在那儿。
  我踏人驾驶室,抽出枪对准彼普的后脑勺。安吉利娜就站在他身边,面对着屏幕。
  “游戏结束了,”我说。“慢慢站起来,把手举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彼普怒气冲冲地问,眼睛仍注视着面前的屏幕,寻找我的踪迹。那女人比他聪明。她一转身用手指着我:
  “他在这儿呢!”
  他俩注视着我,吓得目瞪口呆。我的出现他们完全没有防备。
  “你被捕了,”我对他说。“还有你的女朋友。”
  安吉利娜眼珠向上一翻,慢慢瘫倒在地上。是真是假,我也顾不上了。我把枪对准了彼普。这时,他扶起安吉利娜,把她放到靠墙的加速椅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问,连声音都颤抖了。他那鼓鼓囊囊的下巴在抖动,眼睛里还流出了眼泪。对他的表演我无动于衷,因为那些被他杀死的人的尸体至今还在太空中飘游,对此我记忆犹新。他跌跌撞撞地走到一把椅子旁,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他们想把我怎么样?”安吉利挪问。这时,她已睁开了眼睛。
  “我不知道,”我这是对她说实话。“这得由法院来决定。”
  “是他强迫我跟他一起干的。”她哭起来。她年轻漂亮,肤色黝黑。眼泪一点没有使她的容貌逊色。
  彼普双手托脸,肩膀抽搐着。我把枪对准他,厉声命令说:
  “坐直了,彼普。我不相信你会哭。联邦舰队的飞船正向这儿靠近,自动警报器一分钟之前已发出警报。我相信,他们一定很高兴见到你……”
  “别让他们抓住我,请别!”这时安吉利娜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背靠着墙。“他们会把我关进监狱,改变我的头脑。”
  她边说边沿墙往后退缩。我回头看着彼普。我不想放松
  对彼普的监视。
  “我对此无能为力,”我对她说。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只
  见墙上有扇小门打开了,安吉利娜一下消失了。
  “别想逃跑,”我对她大声叫喊。“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这时彼普发出了一声恼人的声响,我迅速回头一看,只见他已站了起来,脸上也没有任何泪痕。事实上,他不是在哭,而是在笑。
  “哈哈,你也上了她的当了。聪明的警察先生,可怜的小安吉利娜,她那双眼睛多柔和啊!”他又倒在了椅子上,笑得身子直发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咆哮了。
  “你还不懂吗?她说的都是实话——不过、她稍稍歪曲了某些事实。整个计划,从造船到窃船,都是她的主意。是她把我拖进去的,像玩木偶一样地玩弄我。我爱上了她。我恨自己,但又感到幸福无比。现在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对此我感到高兴。至少我让她逃走了。我还清了欠她的情。当时她那番表演,几乎把我气炸了。”
  听了他的话,我全身冰凉,几乎要瘫倒了。“你在撒谎!”我粗声粗气地说。这话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很抱歉。这是事实。你们那些大脑纠偏专家可以把我的脑壳打个粉粹,就会发现这是事实。现在再撒谎已毫无意义了。”
  “我们会搜查全船。她躲不了多久。”
  “她不会躲在船上,”彼普说。“我们缴获了一艘巡逻快艇藏在一间船舱里。看,一定是快艇飞出去了。”
  这时,我们感到船身一阵颤动。
  “联邦舰队会抓住她的。”我对他说。但说这话连我自己都没多大信心。
  “也许吧,”彼普说。他突然累得瘫倒了,也不再笑了。“也许他们会抓住她。但我给了她逃跑的机会。对我而言,一切都已了结。至少,她知道,我至死都爱着她。”这时,他又现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当然,我知道,她对我的爱不屑一顾。”
  我的枪一直对着他。我们两人谁都没有动,一直等到舰队的船只到来,官兵的脚步声在驾驶室外响起来。我抓获了巨型股舰,他们再也无法袭击无辜了。那女人逃跑了,但这不是我的责任,如果她逃过了联邦舰队的追捕,那是他们的责任,与我无关。
  我终于胜利了。
  但胜利中因有一些遗憾。我有一种预感,我和安吉利娜的事还远远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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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的预感错了,那生活就会甜蜜得多了。联邦舰队的那些人都被安吉利娜骗了。可你怎么能怪他们呢?他们都低估了安吉利娜一一她那令人心醉的眼睛后面隐藏着一个多么聪明的脑袋啊!犯此错误的,联邦舰队的官兵既非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也不想责怪我自己。我让安吉利娜在我的眼皮底下溜走了。既然犯了第一次错误,我就不想再犯第二次错误了。对彼普的话,我还不能全信。也许他编造这个慌言是想让我放松警惕。我生性多疑,所以我的枪口一刻也不离开他,手指一直扣着扳机,直至一队太空陆战队员进入驾驶舱接替我,我才把彼普交给他们。他们一抓住彼普,我立即发出警报,要大家特别小心捉拿安吉利娜。在舰队全部船只收到警报之前,安吉利娜的巡逻艇已出现在监视屏幕上了。
  我总算松了口气。她确实是个天才,所以我更不想让她溜掉。把她、彼普和战舰一起交给英斯基普可是个大收获。
  现在她想逃跑是不可能了,联邦舰队的船只正从各个方向向她包围过去。干这种事情他们可是行家里手,抓获安吉利娜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我把巨型战舰交给舰队的太空陆战队,自己回到豪华快艇上倒了杯威士忌,点燃一支长长的雪茄。我舒舒服服地坐在监视屏幕前面,监视着追踪的情景。
  安吉利娜痛苦地在座位上扭动着,为了不被抓住,她用G级高速转弯。如果她用15级加速转弯几次,她从头到脚将会青一块紫一块的。她这样做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最终她还是会被抓住,这样做只是帮助她拖延一点时间罢了。这一次可是个关键。舰队陆战队员终于登上了她的巡逻船。
  船内空无一人。
  我们整整化了10天才慢慢弄清楚当时发生的情况。这可是件倒霉的事。她让我们大家都出了丑。即使精神病医生不对我保证说彼普说的是实话,我也不得不承认,安吉利娜又一次从我眼皮底下溜走了。她走在我们大家的前头。当她乘巡逻艇从大型战舰飞出来时,她根本就没想要逃跑。恰恰相反,她全速直奔最近的一艘舰队的巡逻飞艇——一般飞艇上有12名乘员。他们当然不了解在巨型战舰上发生的情况,因为当时我还没有发出警报。
  现在想来,我应该在她逃走时马上发出警报,那么,那12名乘员可能至今还活着。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是怎样骗过了他们12个人,但不言而喻,他们对她毫无戒备。也许她编造了一个故事,说自己是一个囚犯,在争斗中逃了出来。不管怎么说,她夺取了巡逻快艇。5名乘员死于瓦斯,其余的人都是用枪打死的。
  这些我们都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时,那艘太空舰队的巡逻艇正在离出事地点很远的空域飘浮,但飞艇完好无损。在夺取了巡逻快艇之后,她开始驾艇潜逃。在舰队的全部船只追踪包围时,她故意稍稍落后,最后溜了。后来,她的行踪完全消失了。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她又夺取了另一艘飞船。这是艘什么船,她把船开到哪儿去了——至今还是个谜。
  在太空特警队总部,我向英斯基普解释着这一切。他目光冷峻,态度生硬。我则竭力为自己的行动辩护。
  “全胜是不可能的,”我说。“我带回了战舰和彼普。安吉利娜骗过我逃走了。这一点我不否认。但她把联邦舰队的人
  骗得更惨!”
  “为什么说联邦舰队坏话?”英斯基普有气无力地说。
  “没有人说你玩忽职守。你的话听起来好像犯了什么错误似的。不,你干得很好,非常出色。第一次执行任务……干得这么好…真是棒极了!”
  “你又玩老把戏了!”我大声叫喊。“你想考验一下我的性格,看看我是否耳朵根太软。你把他放在身边,也是同样想考验考验。”我用手指着彼普·尼罗。
  这时,我们正在一家饭店吃饭,彼普就坐在我们附近的桌上。他目光呆滞,正在嚼着什么。精神病医生已对他进行了改造。他原有的性格已被抹掉,在他身上植人了新的性格只是他的身躯还是老彼普的身躯。那个老彼普还爱着安吉利娜。而安吉利娜却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精神病医生正在试验一种‘躯体·性格’的新理论,”莫斯基普和颜悦色他说。
  “所以我想观察一下他们这种新理论的实践效果。如果他性格中重现犯罪本性,我们可以把他召募到特警队来。对此你不介意吧?”
  “我对他毫不介意,”我哼了哼。“他与他的女朋友杀了那么多人,你把他辗成肉饼做汉堡包我也不介意。但他使我想起了安吉利娜。她现在不知在什么地方,依然逍遥法外,还将继续玩弄阴谋。我要去把她抓来。”
  “不,你不必去,”英斯基普说。“你以前就提出过这个请求,但我没有答应。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以后不必再提了。”
  “但我可以……”
  “你可以干什么?他格格地窃笑起来。“银河系的全体司法人员都已收到了她的照片。搜查还在继续进行。他们那么多人在追踪她,难道你一个人比他们大家都高明?”
  “我想,这不可能。”我咕哝着。“好吧,到此为止,不提了。”我把盘子往前一推,尽可能自然地站起来伸了伸懒腰。
  “我想拿一大瓶酒到我自己房间借酒浇愁去。”
  “你去吧。忘了安吉利娜。明天上午9点到我办公室来。那时你酒该醒了。”
  “你真的把人当奴隶使唤了。”我边说边向门外走,然后转向宿舍的走廊。我一离开英斯基普的视线,立即转弯奔向航天港。
  这是我向安吉利娜学到的经验。计划一旦形成就立即行动。一拖延,别人也会想到,就会赶在你前面。我的对手现在是英斯基普,他是这一行里的顶尖人物。一想到要与他作对都使我直冒冷汗。现在我违反了英斯基普的命令,把自己置于他与太空特警队的对立面。其实,我也并非完全违反了他的命令,我只是想完成未竟之业。抱有这种看法的人当然只有我一个人。
  在我的宿舍里,有各种工具、武器和钱币,这些都是现成的。但我不能去拿。英斯基普看到我突然同意他的意见,他一定会有想法。我得赶在他的前面进入太空。
  一位机械师正与一个机器人把一艘特警队员的飞船拖到发射台上。我走上前去,以上级的口气问:
  “这是我的船吗?”
  “不,先生——这是尼尔逊警员的船。你看,他来了。”
  “与指挥中心联系一下,好吗?情况紧急。”
  “有新任务吗?吉姆?”奥夫边走边问。我点点头,看着机械师在拐角处消失。
  “老任务,”我说。“你网球练的怎么样了?”我边问,边举起手来装出挥拍打球的样子。
  “越来越好了。”他说,同时转过头去看了看自己的飞船。
  “我教你一种新的击球法。”我说着就举手用手掌在他头颈上狠狠一击。他一声未哼倒了下来。我把他拖到飞船的甲板上,用他的手指改变了磁带上原定的飞行程序。
  机械师还没有回来,我已上了船,关了门。我把修改了的磁带放入自动驾驶系统。我通知指挥塔请求放行。
  我好象等了整整一个世纪,全身直冒冷汗。这时指挥塔上亮起了绿灯。
  我已经走出了第一步,至今尚未受到怀疑。发射加速度一结束,我立即离开驾驶座,用手头的旋钮拨弄控制键。
  在这种船上,往往装配有遥控系统。太空特警队的任何船只都可远距离遥控起飞。我第一次航行就发现了这种装置。我一直认为,多知道一些没有什么坏处。我拆除了输入和输出电
  线,就立即奔向引擎室。
  也许我过于多疑了,也许我太蔑视人类了,或者说我太蔑视英斯基普了——他这个人对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规矩。其他人也许会忽视安装在引擎中的无线电遥控的自爆炸弹。这种炸弹在飞船被俘获时就可引爆。
  我相信他们不会对我使用这种手段,除非万不得已。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拆除了导线。
  “英斯基普,”我发话了。我觉得喉头干燥,声音生硬,但我必须说清楚。“英斯基普,你的通知我收到了。你认为是你把我开除出了太空特警队。事实恰恰相反,我向你正式提出辞呈,辞掉我在太空特警队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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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全身感到一阵轻松。我又独立了,我不对任何人负责。我进行迂回飞行,磁带上的程序完全是任意选择的。这样特警队的飞船根本无法追踪拦截我。到时我可再行制定新的程序。我高兴得轻轻哼起了小调。
  我该往哪儿去呢?这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需要研究一番。至于我该做什么,则是毫无问题的。我得找到安吉利娜。粗粗一想,把安吉利娜捉拿归案是特管队的任务。既然太空特警队不让我担当这一任务,而我自己却要自找麻烦,岂不太傻了。但再仔细一想,这事与太空特警队已毫无关系。安吉利娜骗了我两次,这对“无影无踪的吉姆”来说是难以容忍的。
  你也许认为这是我的自负心在作怪,但唯有自负,才使我们干这一行的人能生存下去。没有了自负,那我们什么也没有了。
  至于找到她后我该怎么办,我至今尚未拿定主意。也许把她交给特警队,因为像她那样的人给我们干这一行的人脸上抹了黑。但鱼还未抓到,我就不必先为怎么煮鱼而烦恼。
  首先要制定一个计划,并得考虑计划的种种细节。开始时我曾担心飞船上没有雪茄,但在冷藏室的一个暗角里找到了一盒。照理雪茄不应该放在冷藏室内,但总比没有强。尼尔逊喜欢一种名不见经传的酒,我也没有意见。我站着喝着酒,抽着雪茄,就开始开动脑筋了。
  首先,我仍得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我是安吉利娜,我会怎么办?我本应回到原来的出事地点,可我不会愚蠢到那个地步。这个问题完全可以由电脑来解决。我就把出事地点的有关数据输入电脑。所有这些数据都在我头脑里,所以我根本不必翻阅记录。
  电脑有庞大的储存系统和快速的检索系统。一会儿,离开出事地点最近的星球一一显示在屏幕上。我抄录了前面十几个星球的名称。后面的那些星球离出事地点太远了,根本不必考虑。
  现在,我得像安吉利挪那样考虑问题:我是一个女凶手,12具尸体还堆在我周围,我正在被追捕,我得匆匆行动,四周都是敌人。她手里也一定有一份星球名单,这她可以从被窃的巡逻艇的电脑中获得,现在——该往哪儿去呢?
  情况紧急,时间第一。总得找个什么地方落脚。得离开出事地点,越快越好。看一眼名单,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两颗最近的星球都在四分之一圆周内,两者相距15度,距离与出事地点基本相等。但更应注意的是,3号星球就处在另一空域,比上述两颗星球的距离远一倍。
  因此,理想的去处当然是前两颗星球。这是急切中能作出的唯一合理的选择。进入正规的航线,飞向太阳系的行星,就能碰到其它飞船。而在接近行星前,必须抛弃巡逻飞艇,越快越好。在银河系里,每一艘船都在追寻这艘快艇。得另找一艘飞船,随便什么飞船都行。夺取新飞船,抛弃巡逻快艇——随后该怎么办?
  想到这儿,我似乎有点智穷力竭了。我又喝了一杯酒重新点燃了一支雪茄。我双眼半开半闭,重新恢复了原来的思绪。夺取飞船后——就径直向行星飞去。安吉利娜只要单独逗留在太空,那就身处险境,所以得在一颗行星上着陆,并立即改变身份。
  我再次核对了最近的两个星球,选择就容易了。有一颗叫弗雷波的行星,似乎还不太发达。
  “在这两个恒星的四周约有五六颗行星有人类居住。但这
  些行星都不是我要找的目标。有的人口太稀少,这样陌生人一到就容易引人注目;有的社会组织严密,呆久了就容易被发现。弗雷波行星则没有这些问题。该行星加入星际联邦还不到200年,社会组织不太严密,新旧结合,土著文明与异星文明交融。这对安吉利娜是个理想的去处。她可以偷偷在这颗行星上落脚,然后以新的身份消失在这颗行星上。
  得出了这一结论,使我有一种“一石两鸟”的得意感。因
  为我不仅找到了安吉利娜的行踪,而且,我目前所处的地位也与安吉利娜相似。我也得仿效安吉利娜,藏匿自己的行踪。弗雷波行星对我也正好合适。我高兴地上床睡觉了。
  航程并不太远。我利用这段时间开始化装。
  开始我化装成原来的“无影无踪的吉姆”形象,心中还为恢复原形而高兴。但后来仔细一想,我这样做未免太蠢。英斯基普一定熟悉吉姆的形象。他发出的搜捕令中除了我本来的面目外,当然少不了“无影无踪的吉姆”的照片。因此我重新化装,以新的形象出现。这并不难,只要改变一下肤色和头发的颜色就行了。
  弗雷波行星的情况我还不太了解。我不能化装得不三不,而是要很容易地混入当地人中,以便寻找安吉利娜的行踪。
  同时,我利用这段时间制造了一些小玩乒意儿,如针头手榴弹、领带夹手枪等等常用武器。当船上发出即将到达目的地的信号时,我的工作也已完成了。
  行星上有航天港的唯一的一座城市是弗雷波巴德,位于一个大湖边。这个湖泊极大,但也是星球上唯一的淡水湖。看着湖光潋滟的湖面,我真想跳下去游泳。这种冲动也许是因为我本能地想到要把飞船沉人湖底,这样需要时随时可再起飞。
  我在山脊棱蹭的湖边降落,这样航天港的雷达就不易发现。这时正好暴风雨来了,其间还夹着冰雹,从而使能见度更低。离岸不远的湖底有一条深水隧道,飞船正好在其上方降落。这时我也已把一切必用物品装人箱内。带的东西太多当然很不方便,但特警队的许多工具和武器实在太有用了,不带走也太可惜。
  我把工具箱用防水纸包好绑在宇航服上,就打开了飞船的门。升上湖面时,大雨如注,四周一片漆黑,看不到湖岸。
  穿着宇航服游泳是十分轻快的。我向湖岸游去。上岸后我烧掉了宇航服,把灰烬推到湖里,由于雨大,一切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痕迹。然后,我就躲在防雨布下等天亮。
  夜里我也许睡着了。醒来时,天已亮了。我感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头。我不知道是什么唤醒了我。这时我又听到有人在叫唤。
  “去弗雷波巴德吗?当然到城里去。还有其它什么地方可去呢?我也到城里去。我有条船,船是旧了,可是条好船,至少可以不走路……”
  这个人蝶蝶不休他讲着,但我没有听进去。我责备自己警惕性太差,竟然会让别人叫醒。此人正坐在岸边的一只小船上。他长着一脸杂乱的胡子,破帽子下小而黑的眼睛在不断地转动,这时我的恐惧感逐渐消失了。我想,这怪家伙不可能是特警队的人。这次巧遇也许对我有利呢!
  我带上小箱子跳到小船上。此人叫朱格。我一上船,他就发动了船尾的发动机。发动机看来像是个热交换器。它吸进冷水,加热至沸腾,再把沸水由水下喷射器喷出。发动机开动时悄无声息,所以小船靠近时我毫无觉察。
  朱格看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但我还是十分警惕,把枪放在手边。如果他真是个老百姓,我可运气了。
  他还在蝶蝶不休。我从他的谈话中开始对他有所了解。他显然是个猎人,一个人呆在山里已好几个月了,现在准备把他的猎获物送到市场去卖,长期孤独的生活使他一见到人就想讲话。我也不想打断他的谈话,因为从中我可以了解不少情况。
  使我不安的是我穿的衣服。最后我决定穿一件灰色的水手服,这种外套在这个星系的各星球上十分普通,因此也没有引起朱格的注意。他自己穿的衣服显然是他自己用当地的皮毛做的。他穿的裤子的布料是机织的,靴子与我的一样,是永固塑料做的。他这套穿着不引人注目的话,我的也照样能通过。
  朱格的装备也和他的衣着一样。体现了新旧文明的交融,像弗雷波这样的星球,加入联邦还不久,这种情况是十分典型的。他身边既有高级的猎枪,也有弓箭。对这儿的人来说,两种武器均能运用自如。
  我安坐在柔软的包袱上,欣赏着湖上黎明的景色,颇有怡然自得之感,而朱格的话滔滔不绝。
  中午之前我们到了弗雷波巴德。朱格更想自己讲,而不怎么想听我讲。所以我只是含含糊糊地说我想上城里,他也不加追问。
  我们在一个渔码头靠了岸。上岸后我就径直走向市区。然后在公园里坐了一会儿,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下。
  城市风光也表现了新旧文明的结合。那些建筑前门是塑料的,墙壁则是泥砖涂上了石灰。钢材、玻璃、木头、石头的混合建筑随处可见。人们的服饰也是奇形怪状的古今结合。
  我仔纲地观察着周围的人,他们对我倒毫不在意。一个卖报的机器人来了,我买了一份报纸。这儿也使用联邦货币,与当地货币同时流通。
  报上没有什么重要新闻,倒是广告更使我感兴趣。我仔细看了看大宾馆的广告,对其中的介绍和价格一一作了比较。
  这时,一阵恐惧感油然升起,使我冷汗淋漓。我一生中形成的根深蒂固的生活习惯怎么一下子消失了呢?我在法律和秩序的社会里只生活了一个月,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循规蹈矩的守法公民了。
  “不,你是个罪犯!”我对自己说。“你憎恨法律,没有法律你生活得更愉快,你自己就是法律,你违反法律,因为法
  律就是你自己制定的。只要需要,你可以随时修改。”
  这一切都是事实。我恨自己竟然会忘记这一切。
  在太空特警队只服务了短短一段时间,却几乎改造了我反社会的本性。
  我得做点犯罪的事以重塑我的形象。
  机会不难找。不到10分钟,我就找到了目标。在我的箱子里有各种必需的工具和设备。我把工具箱放到公共物品寄存处,拿出几样必要的东西放进自己的口袋。
  弗雷波第一银行是我的目标。银行有三个入口处,四个警卫,银行里人头攒动。我得补充一句,四个警卫不是机器人,而是人。当今世界上,银行都用电子监视器,谁愿意为警卫付工资!我心里高兴极了,就排在一个队伍里。全自动控制的银行是很容易抢劫的,只是需要不同的技术而已。而用机器与人结合管理的银行,那就更容易抢劫了。
  “请把我的十元联邦货币换成当地金市。”我边说边把金光闪闪的联邦十元硬币交给出纳员。
  “好的。先生。”出纳员说,并把硬币放人计市器。这时,我就开始动作了。我一按手腕上的遥控器,预先放在四周的摧泪弹纷纷起爆,银行内一片混乱。
  我早已戴上防烟眼镜和鼻过滤器,走进柜台,把预先准备好的袋子装满了大额货币,然后在一片混乱中走出银行。人们都各自奔命,谁也没有注意我。
  一切都易如反掌。只要事先仔细计划,这些都是举手之劳。完事后我情绪高涨,感到生活十分甜蜜。至于找到安吉利娜也非难事,世上还没有我不能办到的事。
  我乘兴在宇航员饭店租了个房间,该饭馆在航天港附近。我在一间酒吧坐下来,吃着牛排,喝着酒,尽情地享受一下生活。
  如果安吉利娜到弗雷波来,一定会到这儿来逛逛。我相信这儿一定能找到她的行踪。我本能地感到我是绝不会错的。
  “给姑娘来杯酒怎么样?”一个女人无精打采地走上来打照呼,我同样无精打彩地摇摇头。后来,脸色苍白的老板娘走了出来。我一副宇航员打扮,是姑娘们注意的目标。
  这时,一个姑娘进人酒吧,身材比其他人更苗条,裙子又短又紧,高高地露出漂亮的大腿。她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全身
  扭动。我不禁欣赏起她来。
  当我抬头看她的脸时,发现她十分美丽动人,而且有点面熟……
  此时,我心头猛跳,在椅子里僵住了。说来难以置信——但这确是事实。
  她就是安吉利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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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头发脱色了,外表也有一些明显的改变。光从照片或文字描写是认不出她来了。
  但只有我能认出她来,因为我在战舰里亲眼见过她。对我有利的是,我能认出她,但她却认不出我。她见到我时,我穿着宇航服,脸藏在头盔里面。当时,她想得最多的是如何逃,不会注意我。
  这是我获得成功的一天,而见到安吉利娜则是我最大的收获。
  她确实是个天才,把自己隐藏得很好。我自己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呆在这个星球上。她有的是钱,可她生活得像个流浪者。这姑娘真不简单。如果她不是杀人成性,我俩倒是天生的一对!
  但我立即想到,安吉利娜是个危险人物,她走近谁,谁就会倒霉。她那漂亮的脸蛋后面隐藏着极度扭曲的脑袋。
  现在,我最好多想想被她杀死的那些人的尸体,而不是欣赏她的体态。目前只有一件事要做:尽快把她从这儿带走,交给太空特警队。至于我对太空特警队的看法,我并不在乎;特警队对我有什么看法,我也不去多想。把安吉利娜抓获归案,这是压倒一切的任务。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应干得干脆利落。
  我向她迎上去,要了两杯酒。我非常小心地改变了我讲话的发音和谈吐,并故意使嗓音显得更浑厚。因为安吉利娜虽未看清我的脸,但她听到过我的讲话。所以若不小心会一下子给她辨认出来。
  “干杯,小宝贝儿。”我边说边向她举起酒杯。“干完到你
  那儿去。你一定有地方住,是吗?”
  “可以,但你得先付10元联邦硬币。”
  “行。”我咕哦一声,装作被轻蔑而不快的样子。“你以为
  我只能付得起一杯酒钱吗?”
  “废话少说,”她的角色确实扮演得不错。“先付钱再走。”
  我把10块联邦硬币抛给她。她一伸手从半空中接去,动作熟练漂亮。她把硬币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后就放迸皮带里。我看着她那一系列动作,简直钦佩之至,当她转身向酒吧外走去时,我才回过神来。我明白,这不是在玩乐,而是正经事,是要尽我的职责。她的美貌确实削弱了我的意志。我有意识地想到那些无辜的死者以加强自己的行动决心。
  我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就跟她走出了酒吧,进入了一条小巷。
  小巷又窄又暗,不禁使我加倍警惕,安吉利娜扮演自己的角色可谓天衣无缝,但我想,她绝不至于与来到这儿的每一个宇航员睡觉。很可能她有同伙,手中拿着凶器躲在暗处,然后给来者致命一击。我说过,我生性多疑,所以我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紧握着枪。
  我们穿过一条街道,进人一条走廊。她走在前面。我们路上没讲一句话。当她用钥匙开门时,我才松了一口气。房间不大,同伙无处藏身。安吉利娜径置上了床,我转身检查一下门有否锁好。门锁得很好。
  当我回头时,只见她手持一支0.75口径的无后坐力自动大手枪对着我。枪太大大沉了,以致她得用两只小手才能握
  稳。
  “你在搞什么鬼名堂?”我怒吼着,但心中很虚。
  我想,我的计划一定在什么地方出了错。我的手仍在口袋里握着枪,但只要我一动,那就等于自杀。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马上要你去见上帝。”她的话音听起来很甜,笑得也很甜,还露出了雪白整齐的牙齿。“你坏了我的好事,夺走了我的战舰!”
  她没有开枪,只是一股劲地笑,开始微笑,继而露齿而笑,最后几乎大笑。
  她欣赏着我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因为这时我开始意识到,她的思考一直走在我的前面。本来是我想设下陷讲让她落网,现在是我自己落入了她为我设下的陷阱。而现在我已一筹莫展了。
  最后,安吉利娜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像银铃般清脆好听,她看到我完全认清了自己的愚蠢时,不早不迟就开火了。
  她不只开一枪,而是一枪接一枪。
  她一共开了五枪,四枪打向我心脏,一枪打向我鼻梁上方。
  我不是恢复知觉。而是痛醒的。我竭力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只见一张脸在我眼前晃动。
  “这是怎么回事?”那张模糊的脸问。
  “我正想问你同样的问题……”我说。但感到自己的声音那么微弱,就马上闭上了嘴。什么东西在我的嘴唇上擦了一下,一块红色的东西在我眼前晃过。
  我又竭力眨了几下眼睛,模糊的脸庞变得清晰了。只见一个年轻人穿着白大褂儿,原来是一个医生。我还感到身子在移动。我们一定在救护车内。
  “谁向你开枪了?”医生问。“有人向我们报告听到了枪声。算你运气,我们迟来一步你就没命了!你失血很多——我已给你输了血——身上多处粉碎性骨折,手臂伤得很重···有人要报复你,是吗?谁?”
  谁?我可爱的安吉利娜!还有谁?就是她想杀死我。
  现在,我记起来了。当她开火时,我手臂遮住脸往旁边一要跃试图避开枪弹。
  当然,枪弹是避不过的,但总算没把我打死。致命的一枪打在了我的手臂上。结果全身是血,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这使安吉利娜以为我死了。这是她犯的错误——唯一的一个错误。小小的房间里烟雾腾腾,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到处是血——这不是一个女人可以忍受的。所以她得迅速离开。何况枪声传到外面,不久就会有人来调查的。这使她没有时间验看一下我是否真的被打死了。
  “躺下去,”医师说。“你再这样胡闹我就给你打一针,你就一星期别再醒来!”
  这话才使我自己意识到我已在担架上坐起来哈哈大笑。我连忙躺下,因这么一动我胸部疼得厉害。
  这时,我马上开动脑筋,我得充分利用目前的形势。
  我不顾疼痛,扫视了一下救护车。我活下来已算运气,我得充分利用我的运气。安吉利娜一定以为我死了。这是我最好的机会。
  我们在医院前停下。在救护车上我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我只偷了一支笔和医疗记录。我右臂虽然很痛但还未被打断。一个机器人走来把担架推进医院。医生把一张纸往我头边一放说了声再见。我也向他笑了一下。
  等医生一走出视线,我立即拿起纸来迅速瞟了一眼。这是我的机会。那是医生的报告。只要这些报告不输入电脑,我这个病人就更本不存在。
  我把枕头推到走廊地板上,机器人立即停下来。他根本没有注意我在纸上写东西,我第二次把枕头推掉他也不在乎。这使我有足够的时间改动报告。
  医生名叫米克维勃克尔兹——他的签字似乎就是这么念。可他签字不合规矩。在报告的最后一行和签字之间留下了太多的空间。在这空间里,我模仿他的笔迹补充了下面几行字:
  “内伤严重,令人震惊……死在送医院途中。”这看起来颇像医疗报告。最后我又迅速补上一句:“抢救无效。”最后这一句打消了医生们再次抢救的念头。当担架推到医生值班室时,我正好把报告放回原处,并笔直地躺在担架上装死。
  “这个人送达医院当即死亡,斯万特大夫。”有人说,把报告从我头旁取走。我听到机器人走开了。他根本不在乎他刚刚推的病人死不死的事。机器人就是这点好。不关他的事他从不过问。我想象死人应有怎样的表情,并竭力装出那样子。有人脱下了我的靴子和袜子。
  “可怜的家伙,”这人说,“身子还没凉呢。也许可叫抢救
  小组来试一下。”这家伙真令人讨厌。
  “不,”另一个人比较聪明冷静。“他们在救护车上已抢救过了。把他装进箱子里去吧。”
  有人在我大脚趾上缚了条铅丝,铅丝上挂了块牌子。他缚得太紧,使我痛得几乎露出马脚。但我还是竭力控制自己一动也不动。这时担架又被推出去了。
  他们把我推入了停尸间,那里已停了几具尸体。到现在为止,运气一直伴随着我。
  推车的人走了,关上了停尸间的门,灯也随即熄灭了。
  这一天我可真够受的。尽管我全身疼痛,我还是设法法溜下来一跛一跛地走到门口。我摸着黑走到墙边,找到了电灯开关,开了灯。
  我看了一下门,不禁惊恐万分。这门根本无法从里面打开。门里面甚至还装了个插销,不知派什么用处。不管怎么说,我若把插销插上,至少没有人会突然进来打扰我。我就插上了。
  房间里人很多,可没有人注意我——他们都死了。我先把缚在我大脚趾上的铅丝取下来。在黄色的牌子上写着医生的报告:“送达医院当即死亡。”上面还有编号,与原来的医疗报告上的编号相同。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我找到一具严重外伤难以辨认的男尸,把他的黄牌取下,放入自己的袋内,换上了我自己的黄牌。我从别的尸体上取下了一双靴于,又从另一具尸体上取下一件衣服。
  别以为我做这一切都非常容易,事实上疼痛一直伴随着我。我只能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在停尸间里摸来摸去。当一切都完成后,我关上了灯。最后设法开了门。
  走廊里吹来一阵凉凤。我又蹒跚着走到最近的一扇门。打开门,里面是一间储藏室。室内唯一可供利用的东西是一把椅子。我在椅子上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但不敢久留。走出储藏室,走廊里仍空无一人。第二扇门锁着,第三扇门却开着,门里黑洞洞的,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肯定有人睡在那儿。
  我走进房间,此人睡得正香。我在房内摸到了一些衣服,就赶紧胡乱穿上,最后还竟然找到了一顶帽子,我赶紧戴上。在这个过程中,那人睡得像死猪一样。这是他的运气。要不,我肯定会让他吃苦头的。
  我走出房间,见到远处有一些人,但他们没有注意我。我推开了一扇太平门,就走到了弗雷波巴德的街上。
  天空正下着雨,街上淌着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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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己旅馆的房间里确实有点冒险,但也可能没什么事。事实是安吉利娜不知道我住在哪个旅馆。即使她知道,她也不会去。因为她以为我死了,所以不会再对我感兴趣。看来我做对了。
  我走迸房间,没有什么人来打扰我。我让服务员每天都把食物和酒送到房间里来。就这样休息了三天,身体渐渐复原,我为自己感到庆幸。
  第四天早晨,我虽然还感到十分虚弱,但已能勉强支持了。我想该作下一步打算了。
  我先要来了前三天的报纸。看过报纸后,我深感满意。报纸上把对我的谋杀案大肆渲染了一番。其效果大大超过我的预料。报纸还报导了医院的报告:“受害者送达医院即死亡。”但有关医院尸体失踪的事却只字未提。这是医院的丑闻,当然不宜公开——家丑不可外扬嘛!
  安吉利娜一定以为我必死无疑。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只要我身体好了,我又可开始追踪她。因为她以为我已被火化,这就使我的追踪工作变得容易得多了。
  现在,我有足够的时间仔细计划一下。这次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到底谁追踪谁,这种游戏可不能再玩下去了。我要抓获安吉利娜,就像她把我抓住一样!
  在我的生涯中,这次败在安吉利娜手下,真是一大耻辱。她步步想在我前面,步步走在我前面。她在我的鼻子底下窃走了巨舰,又在我的枪口下逃跑。
  更令我难堪的是,她设下了圈套让我去钻——而我自己还得意地以为我在追踪她···但这一切均已成为历史。下一次该轮到我发牌了。
  我头脑里出现了各种想法和计划。但首先要做的事是——改变我的外貌和形象。不仅拿获安吉利娜需要这样做,而且,要想永远摆脱太空特警队的纠缠也必须这样做。
  我首先从市图书馆借来了前几年所有的地方报纸和杂志的微缩胶卷。有一份杂志名叫《最新消息》,专门刊登社会新闻,是一份通俗杂志,里面刊登的尽是凶杀、走私、桃色事件等新闻,从中我也许可以找到我需要的资料。
  人们一般对医生玩忽职守是深恶痛绝的,我还听说有的部落至会把医生处死,如果病人无故死亡的话。处死庸医的做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我们生了病,就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医生。我们信任一个陌生人,让他随便怎样处置我们。如果医生破坏了这种病人的信任感,那么人们理所当然会憎恶医生。
  有一位叫沃尔夫·西夫德尼兹的公民,原来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医生。在《最新消息》这份杂志中,对他作了详细的报导。他是个花花公子,可又是个出色的外科医生.一次,他为一位政治要人动手术。不知怎么回事,他阴差阳错地弄错了开刀的部位。政要不久就死了。这是一起严重的医疗事故。他被从医院开除了,罚款数字很大,几乎罚掉他全部的积蓄。从此他过着穷困的生活。后来还有一些有关他的报导。他因生活穷困而私下做了一些违法的手术。
  他正是我要找的人。我决定去拜访他。
  从我的能力来讲,要在一个陌生星球的城市里找到一个陌生人绝非难事,这仅仅是个技术问题。当我在这个城市的贫民区敲着一扇木门时,我已决定实现我的第一步计划了。
  “我有笔生意要和你谈谈,沃尔夫。”开门的是一个目光呆滞的家伙。
  “你走错门了。”他边说边想把门关上。但我一只脚早已踏进门里,顺手把门一推我就进了屋。
  “我不是医生了,”他含含糊糊他说。因为他看到了我用绷带绑着的手臂。“更不会给警察手下的逃犯做手术。你找错门了。”
  “你的话毫无意义,”我对他说。我要你做的事是完全合法的,而且马上给现钱。即使有什么地方不合法,我俩都不会计较,你更不在乎。”
  我不理他的抗议,看了看里面的一个房间。
  “根据可靠消息,你与一个名叫齐娜的女人同居。我想讲的事不能让她听到。她现在在哪儿?”
  “滚出去“”他大吼起来。“你一一给我滚出去!”说着,他抓起一只长颈瓶想摔过来。
  “你不喜欢这个?”我边问边把一厚沓崭新的大面额钞票往桌上一丢。“还有这些一一这些——接着我又丢出了两大沓。瓶子从他的手指间滑落下来摔到了地上。他双眼越睁越大,几乎呆住了。我接着又加了几大沓。
  事情变得十分简单了。当他弄清楚我想要叫他干的工作后,我们就立即着手讨论细节问题。钱使他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我走之前说。“你不想不这一切告诉齐娜把?”
  “齐娜?你疯了!”沃尔夫大感意外,言下之意是我怎么会提出这样愚蠢的问题。
  “这就是说,你不会告诉她。这次手术只能你知我知。那你怎么向她解释你为什么要离开她?又怎么向她解释钱的来路?”
  这个问题更出乎他的意外。“解释?向她解释?我一离开这儿,她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还谈什么钱!我们10分钟内就出发。”
  “我懂了。”我说。我感到他对齐娜太忘恩负义了。我想以后得帮齐娜一把。但目前的主要问题是让迪格里兹从宇宙中消失。
  根据沃尔夫列出的单子,我订购了所有的外科手术器械,只要可能,我就购买机器人控制的机械,因为沃尔夫只能单独为我进行手术,不能用任何助手。我们租了一辆大型运货车,把所有的设备装上运到乡下的一座房子里。接着我们开始了重大的手术。
  房子坐落在湖边的悬崖上。每星期送一次食物、药物和邮件。
  现代外科手术不会使受手术者感到任何痛苦,我躺在床上,有时因**而整天昏昏沉沉的。
  沃尔夫确实是个出色的外科医生。他改变了我的身高和走路的姿势。手、脸、头颅,耳朵——一切都变了。我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新人。头发和皮肤也变黑了,当然发式也改了。更绝的是沃尔夫还改变了我的嗓音。我讲起话来声音更深沉粗矿。
  手术完成后,吉姆·迪格里兹就消失了,换成了一个名叫汉斯·斯莱米德的新人。
  这名字不怎么样,不过这主要在沃尔夫离开我之前用一下罢了。
  “很好,确实非常成功。”我看着镜子,用手摸着自己陌生的脸。
  “太好了,我想喝一杯了。”沃尔夫说。他确实是个酒鬼。他已收拾好包袱准备离开了。“把余下的钱给我,我得走了。”
  “别着急,大夫,”我低声说,同时把一沓钱塞给他。他急忙解开绳子数起钱来。
  “这是浪费时间,”我对他说,但他还是不肯停。“每张纸币上我都写了‘被窃’字样,在银行里用紫外线一照就能照出来。”
  这下他真的停下来不数了,同时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写‘被窃’字样?”他气急败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给你的钱都是偷来的。”他的脸变得更苍白了。“不
  过,别担心,我以前给你的钱都能用。我已用了不少了,从未遇到过什么麻烦。”
  “可是…这样做究竟为了什么?”他最后问。
  “这问题问得好,大夫。我把同样数目的这最后一笔钱给了你的女朋友齐娜。我认为你欠了她的情,这笔钱不多不少正好作为补偿。公平交易,是吗?”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把所有的手术器械推下悬崖沉人湖底。
  “直升机马上就来。我们一起离开。我很抱歉,但我必须
  告诉你,到达弗雷波巴德之后,你根本没有时间去找齐娜拿回那笔钱。”他脸上立即显出失望而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今天有两艘飞船飞离本星球,两班航班之间仅隔几分钟。我自己订了一张票,也给你订了一张。但我们坐不同的航班出发。”
  他接过了船票,一言不发。“对不起,我们必须迅速行动。你离开后几分钟之内,一封检举信将寄到市警察局,揭露你动这次手术的全部经过。”
  沃尔夫大夫仔细地考虑着我说的一切。他终于意识到,我的安排无可挑剔,使他根本无机可乘。
  这时,直升机已到达。在飞往航天港的过程中,他蜷缩在椅子里一言不发。他既不骂我,也不说声再见,就上了宇宙飞船。
  我装作向自己要乘的飞船走去,但没有上船。当然根本没有关于检举信的事。这些话只是想让沃尔夫大夫永远打消回来的念头。我自己当然没有理由要离开弗雷波。恰恰相反,我一定得留下来。
  安吉利娜还在这儿,我在找到她之前不能有任何意外。
  我知道,安吉利娜和我的思想方法几乎完全一致。我完全能预料她的行动计划。
  首先,她为把我置之死地而十分高兴。这一点使我行动方便得多。
  我也知道,她会采取一些一般性的措施对付当地警方和太空特警队。至于她会继续留在弗雷波这一点,我是毫不怀疑的。这儿是进行非法活动最理想的星球。警方并不知道她在这个星球,我的死亡也没有牵连到她。她完全可以改变身份留下来。
  这是一颗和平的星球,法治的星球,社会秩序安定。但要进行非法活动还是有可乘之机。安吉利娜知道到哪儿去寻找这种机会,我也知道。
  但经过几周的努力,仍未发现安吉利娜的踪影。
  我租了一架电脑,把整座图书馆的资料都输进去,并设想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不久,我可以说成了弗雷波的经济学家,但还是找不到任何安吉利娜的线索。
  我知道她是一个权欲狂,她一定得找机会满足她无止境的权欲。在经济上有不少这样的机会,但电脑显示,这个社会最近在经济上出现的一些问题,均与安吉利娜无关。
  弗雷波国王一一维尔莱姆九世,应该是一个可以考虑的目标。但对维尔家族及其近亲的调查,也没有发现安吉利娜的任何蛛丝马迹。我似乎钻进了死胡同。
  正当我借酒浇愁时,突然灵机一动,找到了问题的答案。我这是凭感觉,而不是通过思考找到解决办法的。
  “这简直是疯了,”我不禁喊出声来。我立即躺到床上入睡了。等我醒来,逻辑进一步证实了我的想法。
  要找到安吉利娜,我自己也得像她一样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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