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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美国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当局者竟会这样地凶残的穷追不舍,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阿国的男子临难竟能如是之从容。我听闻阿国的男子的办事,是始于十年前年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干练坚决,百折不回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弹雨中转辗各地,虽殒身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阿国男子的勇毅,虽遭阴谋秘计,压抑至数十年,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死伤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本拉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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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我没有亲见;听说,他,本拉登君,那时是不屑的。自然,黑锅而已,做了也罢。搞了那么多次的袭击,稍有人心者,也会料到会有这样的落网。但竟是来的这么快,从开始交火但结束,也只是短暂的时间。同去的保镖君相掩护他,也是中弹,立仆;同去的下属君又想去带他逃走,也被击,也立仆。但他还没有死,几个兵对他猛击了几枪,于是死掉了。始终不善言笑的和蔼的本拉登君确是死掉了,这是真的,有他自己的尸骸为证;沉勇有爱的保镖君也死掉了,有他自己的尸骸为证;只有一样沉勇而有爱的保镖君还在监狱的医院里呻吟。当即是个男子并不是非常从容地辗于文明人所发明的枪弹的攒射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美国军人的屠戮妇婴的伟绩,北约联军的抢夺石油的武功,不幸全被这几缕血痕抹杀了。但是国外的杀人者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脸上有着血污……。
六、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世界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对于霸权的一个反抗。人类的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请愿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徒手。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亲族;师友,爱人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不善言笑的和蔼的旧影。陶潜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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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我在二日早晨,才知道昨日有美军可能打死本拉登君的事;中午便得到噩耗,说奥巴牛居然宣布,已经围剿了其在巴国的住宅,死伤至数十人,而本拉登君即在遇害者之列。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美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有悲剧到这地步。况且始终不善言笑着的和蔼的本拉登君,更何至于悲剧的在家门里喋血呢?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他自己的DNA,还有十几具,是保镖君的,而这又证明着这不但是杀害,简直是报应,因为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但美go-vern-ment就有令,说他就是本拉登君!但接着就有流言,说本拉登君是因为石油背着黑锅。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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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五月一日也已有一天,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在十几余被害的青年或中年之中,本拉登君是我朝人民的偶像。偶像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踟躇了,我应该对他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他不是“苟活到现在的我”的偶像,是为了阿国而死的阿国的青年。他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零一年冬末乔治布什先生做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宣布逮捕国际KB主义的首脑的时候。就是他;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本拉登派遣男女武将,飞向世贸双子塔之后了,才有人指着电视屏幕上一个大胡子告诉我,说:这就是本拉登。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不为势力所屈,反抗一个广有羽翼的国家的男人,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桀骜锋利的,但他却常常不善言笑,态度很温和。待到美利坚合众国入侵阿国之后,才始来常常听见他的消息,于是听闻的次数就较多了,却也还是始终不善言笑的样子,态度很温和。待到往日的属下以为大势已尽,准备陆续逃亡的时候,我才见他顾及母国前途,黯然至于泣下。此后似乎就不常听闻。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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