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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理他。他就不停地往过发消息,说自己在什么地方,手机是多少,穿黑衣服,如果有时间,他想挑战一下。我把丁一威拉过来,让他看我的聊天记录,他笑了,他说:“你这么无聊啊,我给你找个好玩的。”

  我想宁了,想他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是不是还不能原谅我。我真的不想失去他,可是他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我。真的这样残酷么?如果爱真的要走,它不会管你是不是一无所有。

  丁一威告诉我一个网址,让我进去。是一个语聊室,里面有一个声音很粗的女人在唱歌。

  丁一威问我:“还会唱歌不?”

  我说:“会。”

  他说:“那给这里的人唱一首。”不等我说话,那女人就唱完了,我听见丁一威说:“刺猬在微笑是我的朋友,她想给我们唱首歌,我现在把脉给她。”

  我问丁一威:“唱什么?”

  他把耳机摘下来对我说:“现在人家都能听见你说话,快唱,还有挺多人等脉呢。”

  “没有伴奏音乐,我给大家清唱一首《女人花》。我有花一朵,花香满枝头着,谁来真心寻芳踪……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花开花谢终是空,缘分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女人如花花似梦。”

  唱到后面的时候已经哽咽,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笑我。把耳机摘下来,趴到桌子上,丁一威递给我一袋妙脆角,我边吃边擦眼泪。

  屏幕上显示淡淡如风对我说:“失意的小女孩。”

  我说:“是女人。”

  “小女孩才会凭吊爱情。”

  经历了许多,我以为我已经是一个女人了。可是今天,一个听完我唱歌的陌生男人对我说我是一个小女孩。女人和女孩的区别在哪里?我知道不是性,但不知道是什么。

  “失恋了?”

  “被恋爱失了。”

  “呵呵。年轻就是好,玩失恋这么奢侈的东西。”

  “年老才好,可以用淡定的姿态看别人的挣扎。”

  “挣扎?你多大?”

  “20,或者21,我记不得了。”

  “你这个年纪不应该用这么沉重的字眼。”

  “你不懂。”

  “我不懂?呵呵,到我这个年龄的时候,你就什么都明白了。我是你的两倍。”

  “年龄不过是数字游戏。”

  大两倍又能如何呢?他能知道我的张扬,我的任性,我的热情,我对感情的认真,他只知道这个年龄的大概特征,可是个体呢?他没有真心去喜欢了一个人,可他只要与你共享身体,他没有被人骗去第一次,没有硬着头皮到妇科检查处女膜,没有在做处女膜修复和药流之前签自己的名字,声明意外后果自负,没有面对出了轨的母亲和破裂的家庭,没有感受过被依赖的人丢掉,从此再无依靠的绝望。

  手机响起,我看也没看就接起来。

  “我知道你在310包间,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我对丁一威说:“是沙帆。”

  “别下去。”

  沙帆接着说:“有的话,该说清楚就说清楚。”

  我站起来往楼下走。丁一威在后面叫:“你下去干嘛?和他那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会儿,我听到他也跑出来了。楼梯上全是“咚咚”的响声。有人骂了句脏话,现在是凌晨2点,一定吵醒在电脑前睡着的人了。

  沙帆双手抱着胳膊站在我面前。

  “你满意了吧?”

  他歪着嘴笑笑,他故意这样笑给我看的。我觉得他就是一个流氓。

  “你就不奇怪这一切吗?”

  “根本不奇怪。”

  “你还是那么聪明。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可惜没什么好命。”

  “你就想说这些?”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沾手。”

  “你得到的还少吗?”

  “不就是个第一次。处女值几个钱?”

  丁一威走过来,往他脸上摔了一个巴掌。沙帆笑起来,挑衅地说:“你算哪根葱?我把她上了,她男朋友都连个屁都没敢放。你***站远点,没你的事。”丁一威还要往上冲,我拉住他。我安静地说:“处女值1200。”然后看着沙帆。

  “把个女的上了,还得给她做修复手术,真是男人的耻辱。我那1200甩到哪个女人身上她不知道感谢我?啊?你还把我当玩物,你值几个钱啊?”

  “除了放安眠药强奸放春药,你还有什么本事?还不如一个性无能。”我微笑着看他,眼里全是轻蔑。

  “你再说一次!”

  “你连性无能都不如!怎么样?”我以为他会打我,可是他没有,他转身一拳捶到墙上,满手是血。

  我恨透了他。认识他两年,他要走我两样最珍惜的东西,一个是贞操,另一个是宁。去年8月10号我去他家,他给我炒菜吃,还开了瓶醒目,后来我才知道他存心不良,一切都顺理成章地发生了。我骂自己笨,忘记了他曾经我放过安眠药,我恨自己为什么要去他家。完事以后,他很得意地对我说:“你已经不是处女了。”我躲在卫生间里,看着卫生纸上的血迹,惊恐,悔恨,绝望。他在外面敲门,对我说:“我娶你。现在除了我,已经没有人愿意要你了。”

  我在里面哭得更凶,我一点儿也不想嫁给他,可是我觉得这个时候,已经不会有人能和我在一起了。我想我会人尽可夫的。他听到我哭的声音很大,怕被邻居听到,就哄我说流血也不意味着是处女膜破裂了,有可能是阴道口的擦伤,他还说床单上都没有血。我就出去看,果然没有血迹,他把我抱到怀里,说太爱我了,只有这样才会和我在一起。我说我要去检查,他说你自己去吧,我没有那份神气拥有你。然后甩给我2000块钱。我做完手术后,他对我很好,可以说非常好。我对他产生了莫名奇妙的依赖感,有时候还会对他撒娇,我想,他是我第一个男人,我们有过肌肤之亲。

  “我早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卑鄙,下流。”

  “我就是见不得你们幸福的贱样!”

  “你还要怎样?我快乐一点儿你就碍眼对么?”

  “你和宁才认识几天?你快乐?哄谁!”

  我转过头,丁一威坐在路边。走过去,说:“我们上去吧。”他站起来,拥着我的肩往上走。

  “站住!”沙帆边喊边冲到我们前面。

  我漠然地看着他。然后说:“丁一威,我们走。”

  “现在已经没人要你了。跟我在一起吧。”他拦住我,变得很温柔。

  “你给我滚。”

  他把我从丁一威旁边拉过来,双手死死卡着我的肩,把嘴凑下来就吻,我拼命地摇头,推他打他,可是他的嘴还是在我的脸上,唇上蹭来蹭去。丁一威过来扯我,沙帆用力一甩,我整个人就被砸到墙角里,浑身都痛。抬起头来的时候,我能看到的只是他们撕打成一团,中间夹杂着沙帆骂人的声音。我顺手从旁边摸起半块砖头,爬过去,看清是沙帆压在丁一威身上,两个拳握得紧紧地打他的脸。我举起砖,看准了盖到沙帆头上,听到他大叫一声,然后周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我把丁一威扶起来,正好过来一辆出租车,可是司机不拉我们。我只好扶着他走到马路上,打了辆车回家。

  看着丁一威被打肿的脸,我都不敢碰。现在我发现自己是多么地脆弱,遇到事情,只会不停地哭。

  “对不起。”

  丁一威摆摆手,然后吃力地对我说:“你是我朋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已经是7月的尾巴上了。我回了趟宿舍,她们都来了,因为考研班开课了。看到我,大家都问什么时候宁请大家吃饭。我已经能够微笑地说:“我们分手了。”然后在她们的讶异中自然地从一堆废纸中找出从前手机号的话费清单,再从密密麻麻的手机号里找出136开头的号码,抄到手心里。没有人说一句话,也没有人敢问我是为了什么分开。

  摊开手心,我打电话给费楠,我问他:“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要带我吃饭,陪我购物,给我交手机费,现在那个人还在不在?”

  费楠过来接我,开着他那辆老捷达。我坐上去,看着他伪善的笑和一脸的皱纹,对他说:“说吧,什么条件。”他哈哈大笑,对我说:“咱们在一起,快乐就行,不谈条件。”我说:“还是说清楚吧。”“看你说的什么话,咱们交个朋友,想那么多干嘛?”我想起母亲与吴叔。好吧,权当交个朋友。

  35岁男人的身体,35岁男人的喘息。

  他的手在我的身上游走,我没有一点点感觉,罪恶感都没有。睁开眼睛,我看到啤酒肚,赘肉,我凑上去吻,用手指抚弄,抬起头看着他,我知道我的眼神里,流转的都是妩媚。

  这是我的第3个男人,一个肯给我食物,衣裳,交话费的男人。我们之间没有感情,而且我确定,多久的以后,他都不会对我产生一点点爱怜。

  “你真是个宝贝。”他在我耳边说。他很累了,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老了。

  我抱住他,我说:“我想去北京。”

  “去那里做什么?”

  “学口语。”

  “还回来吗?”

  “有你我能不回来吗?傻瓜。”我捏他的鼻子。他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完全不是我熟悉的。

  “多少钱?”

  我伸出四个手指。

  “这么多?”他皱一下眉头。

  “学费啊,车票啊,食宿啊,还要给你买礼物啊。”

  “还有我的礼物?呵呵,亲一下。”

  我凑过去,他很响地在脸上亲了一下。

  “费楠,你对我太好了。”我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可不许不回来啊。”

  “我舍不得你呢。不然你跟我去吧。”

  “胡闹,我还得工作。”

  费楠是一个药品批发商,有一个在英国不回来的老婆,还有一个在身边的12岁的女儿。他不问我为什么换手机号也不告诉他,他不问我为什么一改当初的倔强,乖乖躺进他的怀里。他是一个思维缜密的成年人,他对我这样大意,我想,是因为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像在路边捡了一个猫一样,高兴时就给它吃的逗着玩,不高兴的时候一脚就踢到门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只是那时我不愿做那只猫,现在,我愿意了。

  他带我去漪汾街吃饭,一路上不停地说话。他就和刘清不一样,刘清总是那样静默的样子。初识费楠时,我觉得他这个人不是太精就是太傻,现在我知道了,他是太精,精到装傻都装得那么像。

  他问我:“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吧。我们也快开学了。”

  “票我给你买吧。”

  “好。”

  费楠说回来以后给我租个房子。我问他:“去你家不好么?我还可以陪小妹妹玩。”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把她带坏怎么办?”

  我轻笑:“我坏你怎么还和我在一起?”

  他说:“因为我就喜欢你坏的样子。”

  男人,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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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吃喝玩乐了,哭泣了

  睁开眼睛,看到丁一威坐在身边。再向四周看看,确认这是我的家。

  “几点了?”

  丁一威拿出手机瞟了一眼,说:“凌晨4点。”

  “我渴。”

  他走到客厅,然后我就听到饮水机放水的声音。我想起来宁,叫丁一威:“他在哪?”

  “先喝水。”

  我发现自己连拿杯子的劲都没有,手是软的。丁一威托着杯子,我伸长了脖子往下咽。

  “你怎么在这儿?”

  “你晕在路边了,宁把你抬回来,然后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看看你。”

  “他呢?”

  “走了。”

  “走了?”我的心里涌上绝望。

  “想吃什么?我刚才看了看你家冰箱,啥吃的也没有。不过还有几个西红柿和鸡蛋。”

  “方便面吧。”

  “要荷包蛋不?”

  “要一个。”

  “走,到客厅看电视。要不就看我做饭。”

  我靠在厨房的推拉门上,看丁一威在里面不紧不慢地把鸡蛋打到碗里,烧水,撕包装袋,放鸡蛋,下面。不一会儿,厨房就都是方便面的香味儿了。丁一威给我端到餐桌上,从冰箱里拿出一袋榨菜,倒在小碟子里。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坐在我对面。

  “你不吃?”

  “我吃过晚饭了,这早饭也得天亮以后吧。”

  低头吃面,想到现在的境遇,眼泪就掉了下来。丁一威看到一切,可是他不问我。他知道我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丁一威,我最近,真的是太不顺了。”

  他的眼神鼓励我继续说下去。

  “我爸我妈,他们离婚了。”一提起来我就受不了,看到这个空荡荡的家,每天只有我一个人,我就想如果他们还在里,那该有多好。“宁,他对我说分手。他知道那件事了。”

  “什么?”丁一威吃惊。

  “他知道了。他拿着收据来问我。他说我骗他,不要我了。”我咬着嘴唇,用力地,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怎么会?”

  “我不知道。”

  我趴在桌子上哭,声嘶力竭,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办,以后我真的是一个人了。丁一威坐过来,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抱住他的肩,我说我真的爱上他了,我离不开他,他怎么才可以原谅我。我害怕,短短几天,我什么都没有了。丁一威,我以后不睡觉了,为什么一醒来,什么都丢掉了呢?丁一威拍拍我的肩,对我说:“你还有你自己。”

  “我以后不睡觉了,我怕我再醒来,又没有了一些东西。”

  “不是你的,也无法强求。”

  “你知道么?一切原来都好好的,没有征兆。我接受不了,这是做梦还是真的?”

  “别傻了,已经这样了。你昏迷的时候一直说不要走。”丁一威说。

  “他还是走了。”

  “他临走的时候很深地看了你一眼,他舍不得,可是,我觉得他不会再回头。”

  回想在马路边上的那个拥抱,我明明记得他的眼神,交织着伤痛,恨,疼惜,还有爱。他真的抱过我么?我是不是在那一瞬间,产生了幻觉?

  坐到沙发上,打宁的手机,关着。丁一威安静地坐在餐厅里看我,不语。我走过去,把收据递给他,我说:“有人害我。”丁一威盯了它良久,对我说:“我知道是谁。”我说:“我也知道。”

  我笑了,我说:“我想明白了,注定的。真的,我不会有幸福。不论何时,心上还是身上,总有一处缺口。我不完整。”

  “生活还在继续。”

  “生活不是我这种人的。是你的,是我们宿舍里那些女孩儿的,不是我的。”

  “别再任性了。”

  “如果我不任性就可以得到快乐,我愿意。可是,可以么?”

  “和宁在一起,你不快乐?”

  “现在不是失去了么?”

  “这世界上有许多的人,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也许别人看来很重的东西,另一些人就根本不放在心上。”

  “我累了。”

  梦想能有几次呢?我慢慢缝好破裂的希望,去面对新的人新的生活,当我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现实就是这样,把我的所有期望撕得####。

  “我感觉又回到去年的那段日子里。”

  “丁一威,我记得。那时你都愿意让我做你女朋友来挽救我。”

  “最后我没有挽救了你,是宁。”

  “别提他了。”

  “去找他。”

  “他不会再见我了。”

  “我带你去。”

  我又拨通宁家里的电话,手指是冰凉的,丁一威站在我后面,轻拍着我的肩。

  “可不可以出来一下,我想见你。”

  “我不想。”他淡淡地。

  “有话想对你说。”

  “我什么也不想听。”

  “最后一次见面。”我近似哀求。

  “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他说完就挂断电话了。

  丁一威拿过来几张面巾纸。我确定了,昨晚的拥抱就是我的幻觉,根本就没有,没有!

  天亮了,我对丁一威说:“你去上班吧。”

  他说:“我已经让别人请了假,这些天都是军训,没什么大事。我陪你。”

  “我不会出事的。”

  他自己走到一个房间,从大衣柜里搬出毛巾被,扭过来对我说:“我就住这儿了。”

  我知道他不放心我,他知道我的脆弱。

  “求你了,让我抽一根吧。”

  “你嫌你堕落还不够是不是?”

  “我很难过。”

  丁一威把茶几上所有的烟都扭曲扔到垃圾桶里。满脸苍白的我卧在沙发上,头发乱糟糟地炸着,丁一威说:“你照照镜子去,看你像不像一个乞丐。”

  我到卫生间,看到镜子里那张我无法承认的容颜。没有一点血色,黑眼圈,双目无神。我已经2天没睡觉了,我不敢睡,我害怕醒来时,再有什么宝贵的东西不见了。吃不下饭,丁一威买回来一堆菜,换着花样做给我吃,可我还是没有胃口。我总是听到手机有短信来的声音,翻着宁从前发给我的信息一遍遍地看。我要把自己折磨疯了。

  “晚上咱们去通宵吧?”我对丁一威说。

  “行。”

  他到同心网吧订了双人包间。然后到对面的超市买零食,我站在包间的窗前,看着他走过马路。我记得临做手术的前一天,是他陪我做检查,拉着我的手。我说你别这样,这样别人都会以为是你。他摇头。完了带着我到一个教堂,里面都是捧着《圣经》的人,我们像别人那样跪下,他在我身边轻轻说:“一些都要继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手术后不久就开学,他叫着贾老板他们到我家帮我搬电脑,因为他知道我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我不能剧烈运动,尽量不要下蹲。刚开学前两周他每晚叫我出去聊天,绕着操场一圈圈地走,他给我讲许多的故事,发生不同女人身上的故事,我沉默着。他不想看着我堕落,可是我还是努力地去撕毁自己,我用玩世不恭不的态度给他讲我又和哪个男人认识了,又和他们怎么了,他问我:“如果现在我和我老婆分手,和你在一起,你会不会好好生活?”我哭了,我慢慢地开始回头。

  我们都到第九元素聊天室,看着一堆堆名字,我提不起来兴致。他挂着一个名字,玩四国军旗去了。有一个叫挺好的男人过来问我:“做一个调查,你接吻的时候睁着眼还是闭着。”

  我对他说:“闭着。”

  “那希望对方呢?”

  “ 也闭着。”

  “做爱的时候呢?”

  “一样。”

  我明知道他是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可还是接着玩这个无聊的游戏。

  “也希望大家都闭着眼睛?”

  “是的。”

  “做爱的次数多么?”

  “很多。”

  “人数多么?”

  “也很多。”

  “我是成年人,有经验,你想尝试一下吗?”

  我退出聊天室,换一个名字再进去。找到那个挺好,问:“做一个调查,你做爱的时候呼吸么?”

  他发过来:“什么意思?”

  我说:“我想找一个能屏住呼吸做爱25分的男人一起玩,你有能力么?”

  他问:“这是什么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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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不到他会去哪,他不是说好了要来接我晨炼的么?如果他约了朋友,应该会告诉我的。若是临时有事,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

  胡乱套上鞋,锁了门往外走,在小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我说:“你就在太原市里转吧,开快点。”一路上我不停地往道路两边看,对司机说:“开这么快干嘛?慢点。”司机师傅“哼”了一声,然后说:“小姑娘,不是你让我开快的?”速度慢了下来,我仔细地看着在人行道上的,过马路的,对面公车里的人,那么多面孔,很快地在我面前闪过,我相信我不会漏掉宁,我相信我的感觉能让我一眼就知道那是他。

  下午5点的时候,我看到计价器上的钱已经和我钱包时的钱一样多了,就下了车。坐在路边,我完全没有了主张,我不知道下一步我该做什么。他的手机一直关着,到现在也没有回家,他没有给我打一个电话,发一条短信。昨天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我没有和他吵架,我努力回忆是不是哪句话伤害了他,可是没有,真的没有,我要崩溃了,到底是怎么了?

  走回家的路上一只鞋的胶开了,我就拖着它慢慢往回走,我觉得打车找不到宁已经够惨的了,现在鞋也坏掉,我都没有办法走着去更多的地方了。好不容易挨到楼道门口,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我听到后面有人走过来,站到我身后的时候就不动了。我想不会这么倒霉大白天在自己家门口碰到劫包的吧?我挺害怕的,身体抖了起来,不敢回头,也不敢开门。过了有5分钟,我听到身后还有别人走路的声音,我想这是在小区里,保安还在附近,他就是不敢动手,怎么也不说走开?壮了胆子慢慢回头,我看到宁。

  “你去哪了?”我又惊又喜,抱住他。虽然在这之前一直怨他,想着不理他了。可是看到他的时候,我还是很高兴,高兴得忘了要去责怪他。

  他看着我,不说话。

  “怎么了?”我笑着看他,轻摇他的身体,可是我发现他眼睛里有一种我不认识的东西,那么复杂,那么陌生。

  他默默地把我抱着他的胳膊拉开,然后转过头就往前走。我追过去,鞋都快被甩掉了,我不解地问:“到底怎么了?”他不理我,一直朝前走,我拉住他的手,他把我甩开。我真的是不明白了,我做错什么了他这样对我。特别委屈,我哭了。

  我说:“你把话说清楚。”他继续往前走。

  我大叫:“你给我站住!”

  他不动了。我拖拉着鞋走到他面前,我看到他眼角流下来的泪,他抽搐着嘴角,对我说:“咱们分手吧。”

  我快要站不住,眼泪就是冲到外面的。我抬起头:“给我一个理由。”昨天还在一起缠绵,抱着我说要把没做到的一切补回来,说自己幸福,说“你是我的”的那个人,今天就对我说分手。我不明白,我无法理解这一切。

  他说:“这里说不清楚。”

  “到我家。”

  “我不想去。那边有个快餐店,走。”

  他自顾自地往前走了,不管我。我边擦眼泪边拖泥带水地跟在后面。看他的背影,我想,这是宁么?

  他把钱包拿出来放到桌子上。钱包是我在情人节送他的。他还对我说他有两个鳄鱼的钱包,一个是老妈送的,一个是老婆送的。

  他问我:“喝什么?”

  我说:“什么也不想喝,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纸,推到我面前。我拿起来看,是一张1200元的收据。我问他:“什么意思?”他冷笑了一声,我从没想过宁会有这样的表情,他居然会对我冷笑,那么不屑。

  “到底什么意思?”

  “你自己明白。”

  “我不明白,”

  我着手里这张收据,“这到底是什么?”

  他往窗外看,对我的不理不睬。

  我被他的态度激怒,把收据扔到他脸上,大声说:“你给我说清楚。”

  他缓缓把头转过来,脸上都是受伤的表情,“你还想瞒我多久?”

  “我不明白。”

  “都到现在了,你想不说?”

  “我说了不明白就是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他弯腰从地上把那张收据捡起来,扬起手,但最终还是没有把它摔过来,他特别脆弱地哭了,我看着眼泪一颗颗从他的眼睛里滑出来。他又看向窗外,喉咙上下颤动,脸上是很难看的表情,他努力了许久,还是没有平静下来。

  “你去做过处女膜修复手术。”他都不看我一眼。

  听到这句话,我就像被人狠狠甩了一个大耳光,脸上火辣辣的。我木然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眼前的一切都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世界不存在了,我完了。宁怎么会知道?宁是怎么知道的?不可能,明明这就不可能!

  “你骗我。”宁说,声音是颤抖的,“这么长时间了,把我当傻瓜。”

  我把那张收据拿过来,日期那栏分明写着“2003年8月20日”。是谁保留了这张收据?虽然上面不曾提及半个字,但它足以让我的幸福灰飞烟灭。做了,又怎么能够赖得过?

  “为什么要骗我?”

  面对宁的质问,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想对他说我是爱你的,我离不开你,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好好在一起,可是,这些有用么?

  “我一直相信你,把你当自己的老婆,成天想着娶了你怎么对你好......”宁说不下去了。

  我对不起他,我知道。可是如果把发生过的一切告诉他,我连和他恋爱的机会都不会有。我自私,想让他陪在我身边,对我好一辈子,因为我知道他脑中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因为他提到过的处女情结,我不敢说。后来和他在一起,我忘记了过去的一切,我以为我的第一次真的是和宁,不是别人。可是现在,宁拿着凭证质问我,我该怎么办?

  “分了吧。”他轻轻说。

  “宁,不要吓唬我。”

  “你觉得我们还能继续下去吗?”

  “我错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知道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我看他,他依然看着窗外,他说:“我很想你,路过你住过的招待所时,我就更想你。每次和你吵架我的心都很痛,不是心理上的痛,是器官的痛。我一直想着回来好好对你,在学校的时候,每天都幻想回来的情景。可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听着就忍不住流泪,他说的每个字,都紧紧地扣着我的心。问他:“这个,很重要么?”

  “对我很重要。”

  “比我都重要?”

  “很重要!”

  “那你爱的就不是我,是那层膜!”我哭喊起来。原来我们的感情不是最重要的,我不是最重要的,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处女膜必须完好无损。

  “你为什么要骗我?”

  “不管我以前怎样,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了,难道都不够?”

  “可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怎么和你开口?宁,如果你早就知道,你会要我么?”

  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没有人能够原谅我,没有人能懂我。为什么一年前的过失就非要一年后的幸福来祭奠?就为了那么一层薄薄的膜,从它不再完整的那天开始,我就在慢慢失去一切。遇到宁,与他相恋,我以为我还可以幸福,还可以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那样去生活去爱,可是,今天我才明白,他是我最大的失去。

  “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去年的那个时候,我什么也不懂......”

  他摆摆手打断我,冷漠地说:“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你能听我解释么?”

  “有必要吗?”

  我觉得他不是宁了,不是那个在吵架后还会甜言蜜语哄我高兴的宁,不是那个说离不开我的宁,不是那个说爱我的宁,不是那个说我是他全部的宁,也不是那个发了誓说要娶我的宁。

  “我们的感情都不算数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感情?你真的只有我一个男人么?” 他又冷笑一声,我抖一下。

  我愣住,他竟然会怀疑这一点。

  “你把我当什么了?”说完他起身就往外走,我从背后抱住他,我说:“求你了,不要走。”

  他很用力地把我的手拉开,这是他第一次弄疼我。

  我追出去,那只坏掉的鞋已经不知道被甩到哪里。他往马路对面走,我赤着一只脚踩在柏油路上,什么也感觉不到。我大叫着他的名字,一脚高一脚低地跑着,可是他连头都不回,走得那么快。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我站在马路中央。

  看到他关上车门,我突然很害怕,害怕车开走了,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宁。我想也没想就往过冲,听到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冲到宁的那辆车面前,扑到车窗上,用力拍打玻璃,喊着宁的名字,然后一点一点滑下去,跪倒在地上。侧面过来一辆车,前灯一闪一闪地照着我的脸,我想如果就这样死在马路上,也是一种解脱。

  宁下了车,把我扶起来拉到路边,我抓住他的胳膊,不停地说我错了你不要走。他看着我,忽然紧紧把我拥在怀里,像孩子那样肆无忌惮地哭着,眼泪一串串滑到我的脖颈里,热热的。眼前一黑,软到他怀里,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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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梦里不知身是客

  7月18号,宁回来了。我对着镜子面无表情地把衣服套在身上。盼了这么久,他的回来,我竟如此地没有心情。才过了两天,对我来说,就像是两光年。爸爸说他要回旧家住,然后就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那个150平米的房子里。我每天都穿着宽大的睡袍,坐在阳台上,端一杯白开水,看楼下的人,看着看着,就开始发呆。晚上把家里所有的灯打开,电视的声音开到最大,戴着耳机,一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猫猫都被送了人。他们的离异,把我抽干了,我就像一个空壳,晃荡在空气里。

  我看到宁站在树下,慢慢地走过去,他没有看到我。

  “宁。”

  他转身,阳光明亮的笑容,一下把我拥在怀里。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等他回来等得我好辛苦,我需要他在我身边,就像现在这样,哪怕不能改变发生过的,正在发生的一切,有一个怀抱,能把我环进去就好。我的手垂在两边,他紧紧地抱着我,这个男人,他能和我天长地久么?我犹豫一下,抱住他的腰,他更紧地抱着我。

  “哭什么?”他帮我擦拭泪水。

  “想你了。”

  “笨笨,我现在不是回来了么?”

  “这是真的么?”

  “真的,我回来了。”

  我又钻到他怀里,他捋着我的流海。

  “别哭了。带你去吃东西。想吃什么,嗯?”

  “我挂了一门。”

  “那也带你去吃。我就想着回来好好对你,把我没做到的全补偿回来。”

  “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你。”

  又想起来三三说的安稳才是最重要的,若有一**真的娶我,我不会有别的男人,我们结婚生子,过着平和的生活,没那么多争吵,孩子会有健康的心理,因为他有和睦的家庭。若他不娶我,我希望他在我身边一辈子,我已没有力气再去相信感情,再去相信一个男人,再去相信地老天荒。

  把宁带回家。路过超市时买了速冻饺子,熟肉和红酒。

  他坐在我的电脑前玩游戏,我去厨房煮食物。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从背后抱住我,默默地看我笨手笨脚地样子。忽然吻我一下,他说:“老婆,我好幸福。”我说:“我也是。”他轻轻地说:“让你为了我受了这么多苦。你不说我也知道,等待是多难的事情。”我说:“不要这样说。等你,为了自己,因为你值得。”他说:“我会让你过得比别人好。”

  我们互相喂对方吃东西,喝交杯酒。宁很快乐,从他的笑容中就可以体会到。我也在笑着,可是心头有挥洒不去的沉重。他丝毫没觉察出来。吃过饭一起洗碗,他说:“老婆,我舍不得你一个人干活。”

  我说:“那你做,我在旁边看着。”

  他说:“好。”

  可是我又不忍心让他一个人,于是抢过碗筷来洗。

  他把我抱到卧室,嘴唇轻轻压过来,我闭上眼睛,迎合他。我们做爱,很多次。在我的尖叫和他的喘息中,我暂时忘记一切。他进入我的身体时,我的心被充满,就是这样的感觉,我觉得宁和我在一起了,我不再是一个人了。整个过程晚我不停地叫“老公。”他的眼里全是感动,停下来吻我。

  纠缠到很晚了,他说要回家了。我说你不要走,我一个人在家里会害怕。他问你家人今天不回来么。我摇摇头。

  我们坐到阳台上,冲了两杯咖啡,打开窗户,风就灌了进来。宁说也许晚上会下雨。我说有你在,打雷闪电我都不怕了。他拉住我的手,紧紧握了一下。我看到我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取下来,从窗户扔出去。宁看着我,然后对我说:“明天我带你去买一个新的。”我笑了。我想起两年前就是这样把手指上的戒指扔掉,那时我身边的是袁可。他只喜欢我拒绝别人的承诺,他自己不要我。可是宁今天对我说,明天去买一个新的。

  我关掉了所有的灯,躺在宁的身边。外面果然下起雨来,还很大,敲打着玻璃。我把脸贴到宁的胳膊上,他摸摸我的头发。“睡吧。”他说。然后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还像在郑州时那样,很早我就醒了。宁还在熟睡中。他昨天一回来就过来看我,在火车上熬了一夜,肯定疲惫不堪。我去楼下买了豆浆和油条,还有一份小菜,摆到桌子上。然后走回卧室,蹲到宁面前,细细地看。他真的不帅,他给我寄过一张相片,所有看过那张相片的人都说他不配我。轻轻摇他,他醒来,看到我,微笑。

  他带我去了一家金店,我说我只要银的。我知道他只是个学生。在繁多样式的戒指中挑一枚镶着淡粉色水钻的那款,他给我戴到无名指上。他说:“你是我的。”

  和宁牵手走在路上,我又问他:“这是真的么?”

  他说:“是真的。”

  我们去了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柳巷口上的肯德基。

  他说:“你知道么,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比相片里可爱多了。你那天打扮得像一个芭芘娃娃,头发卷卷的,我就觉得你这么好看,怎么会喜欢上我。”

  我说:“其实咱们能在一起,我费了好多心思呢。”

  他问:“怎么?”

  我笑着说:“刚和你聊短信的时候,你说你喜欢郭敬明,我就去买了他的那本《左手倒影,右手年华》,我想通过你喜欢的事物了解你。见面那天的衣服是我特意去买的,里外都是和宿舍人商量好久才搭配出来的。我的头发是打了发胶20分钟后出门,在外面走了10分钟后才成的型。其实我的头发没烫好,只有这样才能显得不是那么难看。打车到了肯德基门口,我很快地走进去,因为皮肤在外面久了,会被冻红,那样就不好看了。”

  他很吃惊:“老婆,原来有这么多事我都不知道。你对我这么用心。”

  “你也别太感动,其实那时就想和你玩玩算了,没打算和你在一起。”

  “那怎么后来和我在一起了?”

  “因为见面后你对我很冷淡啊。也没有定下次约会的日期,我不甘心,短信都聊了那么久了。”

  他笑了,说:“我那时就觉得你肯定对我没兴趣。我还和吕超说绝对没戏了。”

  我打他一下。

  他说:“我竟然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婆。吕超把你介绍给我的时候就说:‘她喜欢甩人,你总是被人甩,正好一对’,我还说他这是什么理论。结果真的是一对。”

  我们又去了保龄球馆,宁打保龄的姿势特别帅,而且总是很容易就全中。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带我来了,那时我还连球都不会拿。就装可爱,跟在他后面跑来跑去地学。

  有宁在身边的时间过得很快,也冲淡了我一直牢牢记在脑子里的父母的事情。

  傍晚的时候,我带他到了我们学校的操场上,这儿附近有一个钟,每到整点就响,我在宿舍的时候常听到,声音悠远宁静。我拉着宁的手,在操场上一圈圈地行走。钟响起来的时候,我们站住,静静地听着时间流淌的声音。宁捧起我的脸,吻下去,那一刻,我以为是幻觉。

  宁对我说:“我要回家看看父母了。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晨炼。”

  我点点头。

  他说:“晚上我给你打电话,打到你睡着为止。这样就不怕了吧?”

  我抱着他,我说:“真的不想离开你。”现在,除了他,我不知谁还能支撑我,让我快乐。

  “说什么傻话呢。明天就又见面了。我去哪都带着你。”

  他走了。我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家,想起昨天的一切,竟然如梦。我再次问:“这是真的么?”可是没人回答我。宁回来了,虽然现在不在我身边,可是他也在这座城市,想想这些,我就快乐许多。

  醒来的时候已是早上11点了。阳光透过窗帘透进来,我眯着眼睛看表。赶快爬起来,我是不是迟到了?而后拍拍脑袋想起来宁昨晚打电话时,说好早上6点给我手机打电话,所以我就没有设闹钟。拿过来手机一看,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

  给宁发个信息:“小猪,你也没起来吧。都11点了。过来和我一起吃午饭吧。”然后去卫生间,洗漱,梳头发,戴耳环,换衣服。等我做完这一切,宁还没有回信息。我不禁笑了,他还说自己从不睡懒觉呢。打过去电话,意外的是,手机关掉了。想起来他说醒了才开机,我摇摇头,看来他是真的很疲惫。打开电视,来回换频道,找不到一个好看的。从碟架上抽出野人花园的演唱会版,然后房间里响起略带嘶哑的声音。拿了一片面包吃了,还有一个桃,揉揉肚子,宁怎么还不起床呢?

  快12点的时候我又打他手机,还关着。实在没办法,找出他家的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那端响起一个年男人的声音,我很小心,很乖地问他:“叔叔,宁在么?能不能让他听一下电话?”他说:“他早上8点多就出去了,你可以给他打手机的,他手机号你知道么?”

  挂断电话,整个人就傻了。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我马上责备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不吉利的想法。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后,马上把电话线连到电脑上,开机,输卡号密码,点“拨号”,响起“嘀嘀”的拨号声时,我紧张极了。一上线就打开QQ,一堆信息就传了过来,我一个也没有看,往下拉工具条,直到所有在线好友都显示完毕,宁不在。想到他可能隐身,我死死盯着屏幕,把他的网名找了出来,点开对话窗口,一连发了十几个“你在线么?”可是他灰灰的头像一直都没有闪动。再打他手机,还是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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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叔递给我一张纸巾,对我说:“他们感情一直都不好,你做为他们的女儿,应该理解他们的心情。难过归难过,有时候静下心来想想,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这么多年了,一起面对过许多的事情,这些难道还不够支撑他们走下去么?我擦擦眼泪,我想其实我是明白的,我以前不总是对妈妈说没有感情就不要再在一起了么?只是现在接受不了。也许一会儿以后,也许明天,我就好了。

  “我走了。”我站起身,转头就走。

  走出伊豆,夏天的太阳很毒,眼前的一片都是白花花的,我突然不知道可以去哪里。男男女女从我面前走过,我被迷失了。一个男人抱着孩子,他的爱人走在身边,手里提着蔬菜,想起三三说的安稳,我觉得自己没有的,实在太多太多。

  站在太阳底下想了很长时间,还是去看看奶奶吧。早上出来得太急,身上没装钱。我就往回走,坐车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也没感觉远。太阳晒在我的皮肤上,浑身都是黏湿的汗。我想起来很小的时候他们吵架,一地的茶杯碎片;想起来我12岁生日那天,去找妈妈,那时她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怎么说,她也不回家;想起来高中住校的时候他们来看我,饭桌上又吵了起来;想起来大一的时候,我对妈妈说你们离婚吧,我支持。后来爸爸知道了,狠狠把饭摔在桌子上,对我说没见过你这样当女儿的;想起来搬新家后,妈妈对我说你离开我的房子。眼泪在太阳下蒸发掉了,眼睛干干的,我挺想大哭一场的,发出声音,可现在连眼泪都没有了。我想回忆一些让我觉得宽慰的往事,可是记忆里没有他们和睦相处的样子,只有吵,吵,吵。除了这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什么也没有了。是不是很悲哀?

  敲门。奶奶看到我特别高兴:“你怎么回来了?”

  我挤出一丝笑容,我说:“放假了,也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

  “嗓子怎么了?上次的发烧还没好?还是感冒了?”

  “最近天热,上火了。”

  “我给你煮绿豆汤。”

  小时候,奶奶对他们吵架的事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现在我大了,而她老了。我知道了连我这种年轻的心脏都负荷不起的事情,只能在她面前能瞒多久是多久。

  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我们的旧家在奶奶的隔壁。和她要了钥匙打开门。很久没人住了,但奶奶还是定期过来打扫一下,所以特别整洁。客厅,卧室,厨房,阳台,卫生间,我一间间看过去。如果知道搬家后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我宁愿住在这里一辈子。坐在沙发上,想到我们从来就没有过全家合影,以后再想起他们的时候,也只能拿出各自的相片来怀念。终究,还是分开的。

  奶奶对我说:“你们都吃惯饭店的饭了,就不想吃我做的饭了吧?”

  “不是啊,饭店的饭哪有你做得好吃。”

  奶奶高兴地笑。

  “你妈现在也开始做饭了。听你爸说做得也不错。”

  “还行吧。”我的心痛一下。

  “你可要好好学习啊,家里都对你希望很大。”

  “我知道。”

  “你妈你爸在外面那么累,还不是为你,为这个家。你可要理解他们,自己好好的,别给他们找事。”

  “嗯。”

  全天下的人都让我理解他们,可是理解和接受,明明就是两码事。

  帮奶奶把家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陪她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她说要包饺子,我就在身边擀皮,一起看电视,午休。我喜欢这样朴实的家庭生活,平常,让我觉得温暖。奶奶总在不经意间提到我父母,那时我就要在她面前哭出来了,我总是背过脸去,或者去卫生间。

  接到妈妈的电话,她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奶奶家。她沉默了一下,说:“你现在回来,有点儿事。”

  奶奶问:“谁的电话啊?”

  “我妈的。”

  “有事?”

  “她叫我回去,说有同学来家找我了。”

  “那你赶快回去吧。”

  “哦。”

  奶奶把我送出门,还说:“下次瞅个没事的时候,回来多住几天。”我边应着边往外走。

  打车,今天很顺利,一路绿灯。我一直希望多几个红灯,这样我还能多一点准备时间。我知道我要面对了,终于。

  回到家,顶灯亮着,一点儿也不柔和的光色,显得一切都特别地苍白。爸爸坐在阳台上的椅子里,妈妈在沙发上打电话。看到我回来,她挂了电话。

  “什么事?”我故作镇定地。

  “我和你爸,我们,”她的表情很为难,最后还是皱一下眉头,“我们以后不会在一起了。”

  虽然已经知道,但听她再次说出来,我还是非常难过,比从吴叔那里听到时,更难过。我妈说完眼睛就红了,我想我也是。

  “你这么大了,自己决定想跟谁?”

  “他。”我没有思考。

  妈妈哭了,开始时声音挺小,她努力忍着,到后来就是很大的抽噎声,哭到她咳起来。我往天花板上看,以为这样眼泪就不会流出来,就是流出来了,也会倒回去。可脸颊还是湿了。把头偏到一边,不愿意让她看到我的脆弱。

  过了好长时间,妈妈接着说:“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我们贷款买的,要还20年,一个月1640,既然你已经决定跟他,那按我们说好的,房产证上的名字改成你的,我负担房子,其它的你的一切,是你爸爸来管。”

  谈到钱,这么冰冷的话题,显得前面的哭泣多余。但听到她说这个,我的心情反倒不像刚才那么差,好像是一种解脱。该说清楚的说清楚了,然后散了,也好。至少比抱头痛哭,难分难舍的样子好。

  “我知道了。”

  她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然后站起身,从卧室拉出两个大行李箱,还有一个手提包,一个她平时挎在肩上的皮包。行李箱里一定都是她的衣服。她有许多的衣服,把我的衣柜也占了一半,以前因为这个我还和她吵,现在好了。她没有回头,就那样换好鞋走出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觉得我什么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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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凡破碎的,必有伤痕

  我怂恿宁办了移动QQ,这样每晚我上网的时候就可以捎着给他发短信。

  第八天的晚上,我刚把电话线插到电脑的USB接口上,就收到宁的信息,他问怎么给我家打电话没人接。我说我正准备拨号上网给你发短信呢,他说我还准备给你一个惊喜。我说我挺怀念寒假的那些日子,咱们天天在网上,把QQ的情景模式设成家的样子,感觉特别温暖。他说我明天去上网吧。我说不要了,你还要考那么多门试,还是好好复习吧。

  第十天,我从网易载了网易泡泡,发现很多人都可以把照片上传做为自己的头像。我想起来给宁发过一个彩信,是我用手机上摄像头拍的相片,便给他发信息问那个相片还在不在。他看我是用QQ发过来的信息,说:“你也挺有境界,成天在网上挂着。那个相片着急要么?要它做什么?”

  我说:“人家想把它当成头像嘛。不着急,什么时候给我也行。”

  他说:“万一别人看上你怎么办?”

  我说:“那我就跟别人跑了。”他说:“你试试。”

  我说:“怎么可能嘛。我都是你的人了。”

  他说:“我有点儿事,你等我十分钟。”

  妈妈把饭买回来了,招呼我过去吃。给宁发了个信息,告他我先下了。然后就断开了与网络的连接。马上收到宁的短信:“疯了。我刚上线你就下线了。”

  我奇怪地问:“我吃饭呢,你上线干嘛?”

  他回复:“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把相片发到你的邮箱里。再陪你聊一会儿,你不是怀念那段都在网上的时光么?”

  我一下就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这样用心。我问他:“你吃过饭没有?”

  “别人帮我打回来了。没事了,你吃饭吧。我发完就回去。”吃饭的时候,想到宁满心欢喜地跑到机房,结果一个人坐在那里失望,我的心里就难受。草草吃了些东西,给他发短信:“吃过了么?”

  “嗯。”

  “老公,你太好了。”

  “呵呵,没什么的。登陆QQ,刚上线的时候就收到你的信息,我以为这种巧合只能在小说里见到。”想起来这几次没有成功的惊喜,我笑了,好幸福。

  三三打来电话,告诉我谈了一个新男朋友,对她很好,很疼她。我说这就够了,不过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自己还是要爱护着点自己。三三说他28了。我问她那男人有钱有前途么,三三说就是一般的那种,和她以前经历的人都不同。停了一下,三三接着说,其实安稳不变心才是最要的,对自己好是其次,身外之物排最后。我觉得三三变了,也许经历了这么多,她明白了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也是能要得起的。

  我支着下巴坐在电脑桌前,为什么一天天这么难挨。见面的日子越是将近,时间便越漫长。我怎么会这样盼望一个人?我的初衷在与宁的相处中改变,吵架了我会很难过,他得了优秀学员的称号我觉得骄傲,宿舍人说要他回来请客,我想着哪家饭店比较实惠,他病了我就总惦记着......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不愿意与他相识。虽然和宁在一起我是幸福的,但我只喜欢若即若离的关系,了无牵挂。我低估了自己对感情的抵抗力,在我以为还可以像从前那样玩完就算的时候,我已经离不开他。在他给我的踏实中沉沦,这样的一个男人,可以待我这样珍惜。我觉得不会再有别人了,从来也没有一个人,像他。

  第十六天,我还在被窝里懒着的时候,手机一声接一声地响着。接起来,是吴叔。

  他在伊豆等我,一路上我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他对面坐下,他帮我点了一杯摩卡。

  “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想找你谈谈。可是你妈妈始终没有同意。”

  “今天她同意了?”

  “她不知道。希望你也不要对她谈起。”

  “好,我不提。”

  咖啡来了,我往里倒了许多的糖。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不安。揣测着吴叔要说的话,慢慢调着咖啡。

  “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也这么大了。我觉得有些事应该让你知道。”

  “嗯。”

  “你妈妈很爱面子,不允许别人指出她哪点不是,必须说她好。很多时候,我也有感觉,给她提出正确建议,她也不采纳,一意孤行。你爸爸说话直,这你也知道。他们难免总是吵架。我也劝过你妈妈,我说你爸爸出发点是好的,只是说话方式不容易让人接受,他再怎么说也是为了你妈妈。”

  我点点头。

  “前两天他们还大吵了一架。”

  虽然我知道他们经常吵架,但这事从吴叔这里听到就特别难受。

  “我和你妈妈吧,处个好朋友。你应该也能理解。他们吵架我也常劝。就前两天他们吵完,你妈妈说她不想再回这个家了,她和我说你这么大,自己也能照顾自己了。我对她说为了四个老人,这个家,还有孩子,必须得支撑下去,我们这个年龄了,负担都挺重的。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任性的。”

  我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一次吵架,就这样放弃我们的家,有这么严重么?她和我爸爸之间,到底是怎么了?

  “你妈妈一个女人,确实挺不容易的。你爸爸和她的生活目标不同。而且你爸爸帮不到她,能力各方面也是有限的。你应该去理解他们。我和你爸爸也谈过,他说他觉得这一生平安就够了,不同层次的人有不同的活法,他没有太多的奢望。他们从一开始感情就不好,但他们都是为了你才一步步走过来的。”

  这个我是知道的,妈妈不止一次对我说,如果不是为了我,早不和我爸爸过了。我曾经极力支持他们离婚,可自从吴叔出现以后,我便改变了想法。我意识到家庭的完整对我来说是多么地重要,我根本承受不了他们分开,更受不了妈妈跟别的人在一起。但后来我不是妥协了么?我对吴叔的存在装傻,他们从来不会想到我的感受,没有人知道我会那么绝望。

  “我和你妈妈处是处心,不是因为她是女人,我是男人才相处,你明白么?他们吵架有时候就在我面前,别人会怎么想,以为是因为我而起。我对你妈妈说,明明没有什么,但这样,影响就不好了。”

  我真的不明白了,他对我说他们处个好朋友,又说是在处心,现在又提到没有什么。但我没有勇气去问吴叔,我不知道如果得到我不想要的答案,或者说亲耳听到事情的真相,我会怎样面对我妈妈,面对吴叔,面对这一切。为什么这些要让我知道?若我结了婚,我不会再有别人,就算有了别人,我也不会让孩子知道。

  “你妈妈不允许我身边有女人。其实谈个生意,或者工作,难免和女性接触。她总是突然就打我的手机,问我在做什么。我对她说放心吧,就算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人。”

  血往头上涌,她凭什么管人家身边有没有女人?这些都关她什么事?她宁可放弃我们,却这样在意别人的男人,别人的父亲。我想不到她不为人知的一面,竟然是如此地让我看不起。

  吴叔拿起茶杯,喝口水。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

  “吴叔,我有点事。要走了。”我尽可能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喉咙那里有点堵,再多说几句话可能就呜咽了。

  “你先坐下。”

  我又坐到他对面,盯着咖啡,已经凉了,我一口也没有喝。

  “我想对你说,你的爸爸妈妈都不容易,你要学会理解他们。”

  我又点点头。

  “你是一个好孩子。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

  他确实一直待我如女儿,平时很关心之外,我的学费也是他交的。

  “他们离婚了。”

  猝不及防,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时候,这句话从吴叔口中飘出来,他的话音刚落,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一滴滴打在衣服上,止不住。我不想在吴叔面前哭的,可是我太难过。因为他们的事情,我早就累了,我能习惯父母20多年不停的争吵,可就是容不得母亲和吴叔哪怕两分钟的见面。这是怎么了?大半辈子都吵过来了,为什么要离婚?昨天不还好好的么?我们还坐在一个饭桌上说起我的外婆。刚才我出门的时候妈妈还在做面膜,爸爸躺在床上睡觉,我没有看出来任何的不寻常,为什么突然就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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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12点准时到,我们一起把电脑和行李搬到车上。真的挺没意思的,车开出学校,再转两个弯就到家了。我一直羡慕可以坐着火车来上大学的同学,那样才有感觉。

  给宁打了个电话。我说:“我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在家等你回来了。”

  他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你说。”

  “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我们10号放假么?”

  “对啊。我等十天就可以了。”

  “今天老师说18号才放假。”

  我突然感觉到时间的漫长,虽然只是八天。

  “我等就是了。”

  “你没有不高兴吧?”

  “没有啊。能回来就挺好的。”

  我没有不高兴,只是失望了,累了。十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我对自己说一个学期都等过来了,十天又能算什么。现在我对自己说,不过多了八天而已,真的无所谓了。

  喜欢上江美琪的一首歌《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从网上down下来,每天不停地放。

  第三天的时候,二房打来电话,说要离开太原了,聚聚吧。我们约好去肯德基,二房问在哪等我。我说要是坐公交的话就到学校门口的车站,要是打车的话就到我家门口。二房说天这么热,别把你晒黑了,还是你家门口吧。我到超市给他买了一个保温杯,怎么说也是很难再相见,怎么说也担了个“二房”的名份。不一会儿,见到憨笑的二房,我说还是坐公交吧,家长挣点钱不容易,二房说那不如走着去。我说怎么可以啊,家长好不容易把你生下来,你就这么晒自己?他笑,说我怎么也说不过你。

  和二房在肯德基里消磨了一天的时光,吃了又吃,不停地说话,大声地笑。手闲得没事,就把餐巾纸一条条扯开,再把每条撕成碎片。服务生过来收拾了好几次,可能是想赶我们走了。后来坐到公交车里,二房在我们学校门口的那站下车,我在下一站。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其实和二房并没有很深的交情,充其量只是认识,就是“二房”“二房”叫得挺热闹而已,可他晚上就要走了,情况一特殊,就让我不知所措了。快下车时,二房说咱们握个手吧,我说好,以后娶了媳妇带过来,我请你们吃饭。然后他笑笑就下车了。二房的手挺大,挺粗糙。

  第七天,很久没有联系的一个朋友约我出来见一面。他以前在电台做播音的,会写几篇文章,声音挺好听。我给朋友点歌的时候认识的。后来混熟,经常通个电话吃顿饭什么的,有一次谈起婚姻,我对他说:“我要的男人,30岁的时候要具备有房有车的实力。”

  他说:“我只找给我花钱的女人。结婚时,用自己的钱买一张床。若有一天我们要离婚,最后一个晚上,我会对我的女人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但床是我买的,你给我滚下去。’”

  我对他说:“很有创意,可惜没有女人有兴趣陪你完成它。”

  他没有理由地自信,而且是非常自信。他认为自己英俊,有才,懂女人。他觉得每个他认识的女人都对他心有向往,每个他看上的女人,只要他去追,她们就不由自主地沦陷。在我家附近的酒吧再次见到了他,不修边幅,胡子不刮,额前的头发也盖过了眼睛。他很做作地对我说:“Hi!”

  “喝什么?”我问他。

  “百威。”

  “真的假的?”我记得他从前不喝酒的。

  “真的。”

  我让待者拿来四瓶百威。他一下就跳起来:“真要喝?”

  “不是你说的?”

  “我开玩笑的。”他赶忙退了两瓶。

  “那你要什么?”

  “苏打水。”

  相对而坐,我面前两瓶百威,他手里握着一个装了苏打水的秀气的玻璃杯。我打开一瓶就往嘴里灌,因为我渴了。

  “你不要杯子?”他瞅着我问。我摇头。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把我手边的那瓶没打开的就拿到自己前面。

  “你干嘛?”

  “让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你一个小女孩对瓶吹,我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喝水。”

  “我帮你打开。”

  “别别别,我不喝,你知道的,我一沾酒就醉。你就把它放这儿吧。”

  我在心里暗笑。

  “现在有几个男朋友啊?”

  “你说呢?”

  “这样,我现在开始计时,一秒钟代表一个人,你什么时候说停,咱们就核算结果。”

  “行,你开始吧。”

  “1,2,3,4,5,6,7,8,9,10,11,12,13,14......”

  他专心地数着,我拿起酒瓶接着喝我的。

  “61,62,63,哎,你怎么还不喊停?”

  “接着数。”

  “不是吧?这么多男人你能应付得了么?”

  “呵呵。”

  “玩我是吧?到底多少个?”

  “你猜。”

  “5个。”

  我摇摇头。

  “多了还是少了?”

  “多了。”

  “不是吧,这可是保守估计。3个?”

  “还多。”

  “1个?”

  “嗯。”

  “1个?!”

  “嗯!”

  他把我的酒瓶拿开,伸出两个手指在我眼前晃悠,问我:“这是几?”

  “2。”

  “没醉啊。我不相信你能这么乖。”

  “不信算了。”

  “什么男人能让你这么听话?”

  “喂,你那瓶到底喝不喝?不喝就拿过来。”我的声音高了点,旁边的一个男人扭过头看了我们一眼。

  “喝,谁说我不喝。”他也发觉别人的眼光,然后利索地把瓶盖启开了,翘着兰花指倒出来一部分到喝完水的杯子里。

  “你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我在报社当副主编呢。”

  “以后不播音了?”

  “不了。我们台里前两天还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呢,说没我不行。”他得意地笑。

  “女朋友呢?”

  “没找。想和我在一起的女人倒是不少,可我没精力应对。一般的,我也看不上。我的眼光你是知道的。”

  “呵呵。”

  他开始大段大段地讲自己在工作上如何地出色,多么地受上司的器重,又出现了什么样的女人肯不惜一切委身于他,而他是怎样的清高正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边说边小口抿着酒。不一会儿就面红耳赤了。

  “来,说了这么多也没敬你一杯。”他举起杯。

  “好。”

  “我祝你早生贵子!”听完我就晕了,这家伙八成是喝醉了。果然是滴酒不能沾的酒量。

  “我祝你能讨到一个好女人过日子吧。”

  “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看着我。“我身边的女人多得很呢。”

  “嗯,是是是。”我笑。

  看时间不早了,我说咱们走吧。他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我去扶他。他摆摆手,含糊不清地说:“我没醉。”我想起高中时的班主任说醉酒的人从不说自己醉了,这话真是有道理。给他拦了辆出租车,送走了。我不禁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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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清纯是一种化妆

  大四的准备着毕业,成群结伙地吃着散伙饭,晚上总有人在楼下大叫,唱歌。宿舍楼下来了几个收废品的,就见许多人抱着书和被褥过去称。食堂门口摆了很多地摊,大部分是用过的书,还有暖壶一类的生活用品。和宿舍人边逛边闲聊,我们都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这个学校里最老的女人了。时间过得这么快,我还记得一年前,两年前每个人的样子。想想,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没有岁月可回头。

  丁一威叫我出去吃饭,说还叫了贾老板,贾老板也是大四的,大三开学的时候帮我搬过电脑,是丁一威拖过来的壮丁。半年后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长树的叶子的家伙,言谈十分搞笑,和宁的风格极其相似,还和我一个学校,大四,我便收他做了二房,说好只看不动,但一直也没见过面。后来我和丁一威说了,丁一威说他认识我二房,是贾老板一个宿舍的。我就叫二房和贾老板一起出来放风筝。挺长时间不见贾老板,差点儿认不出来,那天的感觉就是面对两个陌生人。二房不似我想象中好,是一个从农村来的孩子,挺朴实。刚过完年,贾老板吃得白白圆圆的,穿的也很男人,在我们前面迈着八字步,就从那天开始,我们称他为贾老板。我对那天的印象很深:阴天,刮着狂乱的风,二房边放风筝的线边快乐地奔跑,笑声回荡在空气里,贾老板坐在汾河公园草丛中的低矮的音响上,两眼茫然地望着天空,屁股底下发出阵阵音乐。

  贾老板见了我就笑眯眯地:“去哪吃啊?”

  我说:“随便啦。”

  丁一威接话:“她就喜欢吃个锅塌牛肉。”

  然后我们就钻进路边的清真餐馆,特别小,挺热,但还算干净。每周我都要来这里吃两三次,就如丁一威说的那样,我喜欢这里的锅塌牛肉。往往配上尖椒土豆丝,一个小古的蛋花玉米羹。我不会一个人来,总能揪到同学。点菜以后,丁一威问贾老板:“好养吧?”

  贾老板对我说:“真看不出来这就打发了。”

  丁一威一直看着我笑,我莫名奇妙。

  我问贾老板:“找到工作没?”

  “没有。我考研呢。你不考?”

  “不考。”

  “考吧,趁年轻多学点东西。”

  “行了,别逼良为娼了。”

  “毕业以后嫁人?”

  “对啊,找个男人把我结了婚。”

  丁一威说:“她又不愁没人娶。”

  贾老板点点头。然后丁一威瞅我一点,酸酸地说:“你家国字脸的宁宁。”

  我和贾老板都做呕吐状。

  “你呢?有没有女朋友?”

  “你咋这样说话呢,你应该问贾老板需不需要特殊服务。”

  贾老板连说都不。他在我和丁一威中间显得很无奈。

  “把你宿舍的给贾老板介绍一个。”

  “算了吧。我们宿舍剩下两个单身的,一个被爱情伤得没有再爱的勇气,一个一门心思只想当修女。不过,贾老板有的是魅力,指不定唤醒人家的第二春呢,是吧?”

  “把那个想当修女的介绍给贾老板。”

  “行啊。人家肯定忠贞。贾老板,外表不重要,身材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一个女人能跟你好好过日子。

  “像她就根本做不到。成天整个二房啦,小妾啦,情人啦。”

  “嗯,我承认。贾老板可以每晚给她念《圣经》,呵护她圣洁的灵魂,两个人依偎在月光下,多么郎情妾意,阿门。”

  丁一威还准备说什么,贾老板把一块牛肉填到他嘴里,然后示威地看着我。

  贾老板问:“我是你的几房?”

  我想想:“要是贾老板加盟,当然是大房了。”

  “别哄我啦,恐怕是N的阶层了。”

  “哪有,是N的阶层分之一。”

  贾老板对丁一威说:“我要是晚上一年学就好了。”

  丁一威笑笑说:“我要是晚上一年再学计算机就好了。那现在就能把她拥在怀里,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贾老板大叫真受不了,我们都大声地笑。我认真地看了丁一威一眼,他的心情我懂,他一直用心帮助我这个朋友,不是一句“谢谢”就够的。

  “你这辈子就这么交代了吧?”贾老板问我。

  “对啊。毕业,结婚,生儿育女,侍候公婆。”

  “别逗了,说得和真的似的。”他笑。

  “唉,万一嫁一个酗酒的丈夫,再生一个不争气的孩子,遇到刁钻的婆婆,我就每天哭吧。”

  他们都笑。

  “或者你们来我家做客,看到我那因公伤卧床的孩子他爸,家小得转不了身,孩子凑在蜡烛下学习,深度近视。我局促不安地不知拿什么招待你们,然后从内裤上缝的小布袋里摸出一元钱,打发孩子去买点花生米。”

  贾老板笑得把自己呛住了,不停咳嗽。终于好些了,他说:“你要是那境遇,我指不定在哪卖唱呢。”

  “怎么会呢,到时候贾老板学有所成,事业蒸蒸日上,家有贤妻。开一辆宝马,我呢,就提个桶,肩上搭块毛巾,见车一停就点头哈腰过去开工。完了结帐的时候,一看咋这么面熟,原来是贾老板。真是物是人非啊。”

  “到时候我就把你接回家,当我二房。”

  “哈哈。贾老板,说话可要算话。”我跟服务生要了一双一次性筷子,从中间掰成两半,给贾老板一半,我一半。

  “信物?”

  “随身带着。拼上了,我就跟你回家。”

  丁一威说:“人家贾老板人老实,爱认真,你就别逗了。”

  “这本来就是个认真的事儿,对吧,贾老板?”

  贾老板点头。

  吃完饭,贾老板说要回去准备答辩,丁一威送我回宿舍。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气氛便安静下来。

  “工作以后,每个月过来看你一次,给你买点好吃的。”

  “嗯。”

  “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你的男朋友要么很抢眼,要么很平常。其实我一直觉得宁并不适合你,你应该找一个性格差不多的。”

  “没有人看好我们。呵呵。怎么说呢,还是那句话,他能给我踏实的感觉。”

  “这是生活。不过现在这个年代了,人们注重的也不完全是厚道,玩的还是心跳。”

  “也许他是一个好老公,但不是一个好的男朋友。”

  “你若能调整好自己,便能得到幸福。可是你现在还做不到。”

  “为什么?”

  “不要让别人和你分开以后,再想你这个女人如何,是不是有可能和你这个女人如何。”

  “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能不能踏实地去接受一个人一段感情?如果不能,那就不要去爱。”

  “你不觉得宁改变我许多么?”

  “你若是这么容易被改变的女孩子,也不会发生这样多的事情。”

  “可是我觉得我变了。”

  路过操场,又想起袁可,不知道明年的此时,我们是不是有机会再来这里走走。

  “丁一威,我挺感谢你的,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你一直在我身边。”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一脸的明媚。”

  “现在呢?”

  “眼睛里多了许多机灵,应该说是灵气。”

  “呵呵,好像我以前挺愚笨。”

  “你看过《玉观音》吧,那个女主角,从眼神中就能看出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你也是。”

  “我会装清纯。”

  “但你伪装不了眼神。”

  到宿舍楼门口了,我对他说再见。我想,他以后不会有大把的时间陪我散步和发呆,他要结婚了,要承担更多的东西,偶尔见一面,问起彼此,也是一句“我很好。”

  终于考完所有的科目,回了宿舍收拾东西。爬到床上把床单被罩都掀起叠好,被褥都卷起来,蚊帐没有拆,可以挡一些灰尘。书架上的书全部扔到柜子最底层,复习时用的资料塞进垃圾袋。把衣柜里的衣服整理好装起来,边想着宁回来的那天,我该穿哪一身。女人穿衣服是为了男人,可是男人最喜欢女人脱光衣服时的样子。

  从阳台上扛回来全是尘土的电脑箱,用湿布子擦干净,然后费力地把显示屏啊机箱啊装进去。最后把桌子里里外外擦了一遍,找来旧报纸,封住露在外面的部分。差不多都弄好了,坐在写字桌前,冲一杯咖啡。给爸爸发个短信,让他12点左右过来接我。

  抬眼看到墙上贴的相片,看到这两年的成长。袁可的三张,一张是在香山拍的,旁边小心地贴了一片已干枯的叶子,那是他给我带回来的;另一张的旁边挂了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红衣泥娃娃,他在马路边给我买的。还有一张是很早以前拍的,那时才大一,我们还是朋友,一起去天龙山玩,我站在他身边,笑得像个孩子。我还看到我和叶枫的相片,因为他太高,我们坐着照的,他的手搭在我肩上。当时我就特别紧张,他说他也是,第一次对我那么亲密。还有和联谊宿舍的合影,现在都不联系了。角落里的那张,是大二时和朋友一起办社团时的留影,我把它扯下来,背面写着:“你要记得,今天是你的一个转折,就像穿上了传说中的红舞鞋,再也无法停泊。”那天是2002年10月12号,袁可吻我了。打开台灯,觉得凌乱,于是把所有相片都扯下来,两年前美好的表情脆弱地在手心里,微笑。我对自己说,你要记你的现在,你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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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三的时候陆靖发信息说他周六回太原,晚上给我打电话。

  周六的晚上,躺在床上,翻着靳羽西的《魅力何来》。看表,已是22点,抓起电话,拨陆靖的手机号,关机。我知道飞行期间不允许开机,也许他还没有到达太原。到客厅看了会儿电视,给自己煮了杯牛奶,从衣柜里找了几件夏天的衣服试穿,觉得冷,然后罩上厚厚的睡袍,再看看表,快零点。走回卧室,打开地灯,把头发散开,拿过来电话,轻按“重拨”键,若依然关机,我便要睡了。出乎意料,接通了。他说:“我才到家,刚开机,你竟然打过来了。”我笑:“你回来啦?”他说:“对啊。我给你打过去。”我说:“好啊。”忽然我意识到自己笑得很开心,都发出了声音。我对自己说:“搞笑。”

  他:“我以为你睡了。”

  我:“我一直守在电话旁边。你说过要打来的,我会等。”

  他:“这么好?”

  男人依赖女人的依赖,就算他再喜欢不缠人的女孩子,也不可能拒绝被等待的温暖。

  他:“回来看看我妈。平时一走就是一个月。”

  我:“你很孝顺。”

  他:“这是应该的,我对我的另一半没什么要求,一要对我家人好,二要对我好。”

  我:“嗯。”

  他:“现在的女孩子都很现实,你说呢?”

  我:“因人而异吧。”

  他:“你呢?”

  我:“我没有完全依赖别人实现我对生活的野心。”

  他:“呵呵。”

  我说的话自己都不信。

  他:“有过男朋友么?”

  我:“有过喜欢的人。”

  他:“为什么喜欢那个人?”

  我想了想,回答:“因为他学习好。”

  他哈哈大笑:“你真的好可爱。”

  他给我讲许多东西,讲他的女友,因为与他的母亲不合,于是分手。讲他的工作环境,他说每天面对复杂的人,但感觉上还是和社会脱节了。他问我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想的,他说他特别不理解同居。然后试探地问我:“我觉得同居的还是外地学生居多,太原的不会这么容易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你说呢?”

  我对他说:“我们系第一对出去住的,就是两个家在太原的学生。”

  他惊诧,他说他那个年龄的人,还是很珍惜感情的。我说同居也不代表性大于情。

  我给他讲我们系的一个女生,大一的时候和超市的老板发生关系,然后堕胎。大二和学校后勤部的人混得很熟,与教导处的老师关系暧昧。大三时被一个开着奥迪的老男人包养。他觉得很难理解,他说学校本应该是纯净的环境。他讲起女乘务员,做有家男人的情人,要房子要车,根本不是我们这个年龄要的那么一点点小虚荣:漂亮衣服,或者考试通过。他说她们都会用非常含蓄的词语表达男人对她们付出之多的原因,那个词是“喜欢”。我说真是太没意思了,我同学还敢坦然说自己被“包”了。

  我终于知道了校园内的傻,真是校内校外两种价码啊。

  他:“你喜欢钱么?”

  我:“喜欢。但不会为了钱什么都做。”

  他:“你将来想做什么?”

  我:“我想做妈妈。”

  他:“为什么?”

  我:“把我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全部付出予孩子,让她不要这么容易就感觉到孤单。”

  他:“我想见见你。”

  句句都是真话。

  和陆靖约好见面的前一天,我接到宁的电话。自从他的手机办了接电话免费的业务后,他便很少给我打电话,都是我去买铁通卡,一张张用完。所以,很惊喜。

  “你干吗呢?”他问我。

  “刚才还看书呢,可是停电了。郁闷。”

  “少来吧,你当我傻啊。这是大白天,停电和你看书有什么关系啊。”

  “嘻嘻。”

  “不想学习就直说。”

  “想学啊。不好好学习呢,就不能通过考试,不通过考试呢,老公就不给买好吃的。”

  “你就记得吃。”宁爱惜地说。

  “嘻嘻。饿嘛。”

  “中午吃饭没?”

  “吃了。吃的炒米。”

  “现在就饿了?”

  “嗯哪。”

  “我要养不起你了,总是刚吃完东西就说饿。”

  “那你别养了。”

  “不行,我的老婆我不养谁养啊?”

  “我要是挂一门是不是就没有吃的了?”

  “那当然了。”

  “双学位的科目也算?”

  “算啊。”

  “不要吧?”

  我嗲嗲地,宁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和我说话。他开始学会宠我了,也许不是学会,而是两个人的感情发展到这一步,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们的恋爱是倒装的,爱情是在后来被慢慢填充进去的。

  “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想你了。”

  “意思是平时不想我?”

  “不是啊。今天特别地想你。”

  边和宁说话边和陆靖互发短信,陆靖问我想吃什么东西,他明天给我送过来。我说我要巴巴脆,鲜橙多,薯片,冰糖酸角。他问我什么是巴巴脆啊,有这种东西么。我说我不管,我就要吃。

  今天和宁聊天的状态特别地好。有人把夫妻中的一方有了外遇后对另一方特别地好归结为心灵上的不安,我觉得其中也不乏相比较而产生的影响。一个人决定和另一个人结婚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是由时间和爱情熬成的粥,从恋爱一步步走过来的,虽不至于坚不可摧,但绝不会那么脆弱。所以,彼此在对方心中,还是占据很重要的位置,即使他/她这里那里的不好导致对方的出轨,这是做为第三者的一方不能够抹杀的。当然,映射到我这里,不是完全的外遇,也没有涉及婚姻,但道理终归是相似。

  反过来想想,有外遇在某些情况下,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把头发洗干净,扎起马尾。镶了水钻的耳环,亮亮的。黑色吊带,斜边牛仔裙,空跟凉鞋,红色。淡蓝色手提包。

  “喂?”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收到。”

  走出去,一步一步极淑女。站到大门附近的树阴下,换上一脸迷茫的神情,垂着头。一个男人走过来,个子不高,170左右,戴着宽大的墨镜,冲我笑。

  “咱们去哪里?热线1950?”

  “肯德基。”

  他转过头来看我,“你可真够特别的。”

  不远处停着一辆红色的奥托,他为我开门,我坐进去。标准姿势:先站在座位边上,让臀部坐到位子上,再将双腿一起收进车内,双膝一直保持合并的姿势。

  他开车,那种淡漠的感觉很像刘清。我觉得我喜欢刘清,只是我不能去喜欢他,他也不能被我喜欢。等红灯的间隙,陆靖偏过头冲我微笑。他问我:“和你想象中差多少?”我说:“没有可比性。两类人,很意外。”

  买了新推出的骨肉相连套餐,找一个偏僻的位置,相对比较安静。

  许久不上网,我对陌生人的激情已不再,表现欲也降低了许多,也许因为有宁?我专心吃着汉堡,把杯盖掀开,用吸管把浮在可乐上面的冰块夹出来吃。他把墨镜取了下来,边吃边笑着看我。

  他不高,比较丑,因为工作太忙,根本不可能在我身边。我有来见他的勇气,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影响我的生活。我就没有勇气见袁可,他的一句话,哪怕一个眼神,就能把我颠覆。

  我们谈论最多的是我那个朋友,其次是他的工作。他说他们的职业是前半辈子用生命换钱,后半辈子用钱换生命。他说大部男乘都找了女乘当了女朋友,两个人都在不停地飞,偶尔会聚到同一座城市,很是珍惜。我说我的朋友找了个山大的女孩子,他说他们刚刚分手。我笑笑,我朋友很少与我联系,刚听说他有了女朋友,又听说已分开。他问你什么时候放假,我说7月5号吧,他说我可以休假,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五台山玩吧,我说好。

  他说他下午两点半得进场,我说正好我们三点考前辅导。他说那好吧,我们再联系。他给他的母亲买了份汉堡和圣代,然后送我回学校。

  车停到宿舍楼前,惹来不少目光。因为我们隔壁楼的一个男生给他女朋友买了一辆奥托,白色,他自己的那辆是蓝色,经常在快锁校门的时候飞速开进学校,车里的顶灯开着,还有声音特别爆破的音乐,在学校也是一个传奇。我们曾笑谈,开一辆奥托不如骑一辆捷安特有档次,我们都对这两辆并排停在宿舍楼前的奥托嗤之以鼻。我就这样从红色的奥托车里钻出来,拎着一堆的零食,冲他摆手说再见,然后目送他的车远去。

  回了宿舍把东西给大家分了,发现还有从云南带回来的酸角,只是很难吃。没有味道,不如加工后的馋人。我便统统送给了别人。

  下午三点根本没有什么考前辅导,我想,也许两点半也没有什么飞机起飞吧。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我和陆靖心照不宣地没有再和对方有任何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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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知道了校园内的傻

  一个月忽忽悠悠就过去了,我去医院复查过,医生说身体状况很好。去看过三三,一次比一次好了起来,不论是精神,身体,还是心情。她母亲不明就里,边对我说这孩子从小就总生病,边疼惜地把三三的头发别到脑后。沙帆消失,从那晚。和宁在亲密或偶尔的小别扭中,分外地珍惜起对方来。

  丁一威过来找我散步,谈起宁,我说:“他这个人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可对我们的感情很认真很努力。我说过喜欢惊喜,他便想突然给我打来电话,可那天宿舍电话有问题,他发短信问我是不是不在宿舍,怎么电话没人接。呵呵,惊喜如此脆弱。我不在乎他在爱情这方面的笨,只要能这样踏实地相互陪伴就好。”

  丁一威笑着说:“你从前提到他的好,都那么架空,也许是为了面子,或者是给自己一个坚持的理由。但是现在,你已真正地知道他哪里好。嗯,你在用心地经营一段感情,这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我说:“只是说说而已。如果有更好的,我不放弃分手。”

  丁一威说:“呵呵,你依然是个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暗涛汹涌的女人。只是,有心,但无为。”

  我问:“为什么无为呢?”

  丁一威回:“问你自己。”

  我知道自己自私。不愿意破坏恋爱的感觉,那种用最好的情感状态,最好的身体状态去面对恋人的感觉,若有了别人,它便不存在。对待感情,亦然。我不接触感情,宁愿别人对我淡漠,不去养宠物,不想和家人走得太近。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我几乎不会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只努力着让自己的情感一再地缺乏。

  可是现在我对宁起了小小的变化,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想了许久,我决定认识一个新的男人,来冲淡我对宁的依恋。

  男人很多,如公交车。我是在站台上候车的女人,若错过这一班,还会有下一班。到达终点的方法有许多种:转乘,或者半路折回,重复路线等等。这些都是时间的问题,对我而言,便是青春。投放青春到哪个男人身上,就如花费时间到哪种乘坐策略上一样,都有很大的冒险性,我只能说还好我年轻。我有的是时间在起点和终点之间兜圈。

  一个朋友把同他从小玩到大的哥们介绍给我,我朋友是做男乘的,他没有告诉我对方的职业。我提的要求是人不要太丑,个子不要太低,不要学生,能在我身边。

  这是一个快餐的时代,从我拿到他手机号的那一刻,我们便开始紧密联络。这是一段极为**的时光。

  我问:“你是干什么的?”

  他答:“你什么时候毕业?”

  我:“一年以后。你从事什么工作?”

  他:“航空公司。”

  我:“具体些。”

  他:“听他说你很可爱,可爱极了。”

  我:“他一直认为我是高一时的样子,因为在那之后他就转学了,我们再没相见。”

  他:“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

  我:“我知道。他说过。”

  ……

  很无趣。我觉得我已没有那种在你来我往的短信联系中建立感情的耐心和激情了。宁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吕超把他介绍给我时,正好刚开学不久,离放假还远。那是与袁可分手的一年后,我们的关系有所好转,有过整整一年对彼此熟视无睹,我异常珍惜这次复合。他邀我去看电影,临走前对我说咱们在包间看吧,然后问我可不可以做爱,我说不可以,他说那就不要去了。我笑了,我对他说你只配找个三陪小姐,他对我说滚。那个时候我非常想恋爱,想与尊重我、真正值得我爱的人在一起,宁适时出现。我们都很努力地拉近距离,我们说好寒假他回来时相见。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短消息,饥渴地了解对方,深入对方,为了那个约见的期限,为了能够在一起。三个月,每晚聊到零点,从开始的没话找话说,对后来的意犹未尽,现在想起来,真的不容易。

  这个男人的出现,让我更加珍惜宁。珍惜我们的默契和这么久的感情。

  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25岁的男人,在社会中磨砺已久,不免显得大气和睿智,这是我喜欢的男人性格。丁一威对我说:“你不要忽略若你的宁走上社会,也许会做得比他更好。”男人多次提到不喜欢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眼神中有许多东西的女孩儿。他说他的工作已让他很疲惫,只想找一个简单快乐的女孩子,给他最轻松的感觉。以他的喜欢为尺度,我裁出在他面前的性格,他经常哈哈大笑,说我喜欢你给我的感觉,你好亲。

  我问:“你叫什么?”

  他答:“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我:“我想知道你的代号。”

  他:“你们学校有人叫陆靖么?”

  我:“没有。有我也不知道。”

  他:“那你好好记住这个名字,千万不要忘记。”

  我:“为什么?”

  他:“你说呢?”

  我:“呵呵,你叫陆靖。”

  他说我反应很快,是个聪明的女孩,只是不知道是否精明。他说想来看看我,就下周四吧。

  同一天,朋友发来短信问我感觉如何,我说还是快点算了吧,我还是喜欢我的宁。朋友笑着问是否需要他把话转给陆靖,我说不必,我自己惹的事,自己去收尾。但我还没有组织好语言,明知道自己扛不下来,还偏偏上场。很奇怪的是,从这天开始陆靖没再给我发过信息,直到约好的周四悄悄走过。我想,也许是朋友怕我为难帮我解决了吧,他一向待我这么好,像对妹妹一样。

  忙于考试,对宁也是一两句就匆匆打发。他说:“老婆,一到考试我就感觉自己被冷落了。”我说:“你要理解我,我就这点本事,全靠考前突击了。”他说:“我知道。我只是说说。你好好看书吧,考试全通过了我带你去吃东西。”我回复:“老公,你太好了。”然后在短信末尾添一个大大的笑脸。

  考完一门回家洗澡,突然收到陆靖的短信:“给你打电话好不好?”我说:“好。我在家。”然后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他:“我在云南。”

  我:“很忙吧?”

  他:“工作就是这样。”

  我:“呵呵。”

  他:“我和他一样,都是男乘。”

  我:“明白了。”

  他:“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我:“嗯?”

  他:“聪明的女人不会追问男人为什么失约。”

  我暗笑,我想对他说,女人不会对毫不相干的男人这么计较。但是我没有,我只是轻轻地笑。

  他:“和宿舍的同学都处得还好?”

  我:“都是朋友,也都不是朋友。”

  他:“平时喜欢做什么?”

  我:“发呆,吃东西。”

  他:“那你一定很胖了。”

  我:“你长得像哪个明星么?”

  他:“啊?我长得像我爸爸。”

  我:“你平时穿什么?是不是苏格兰短裙,配一条铁链子?”

  他:“什么什么?小妹妹,你总是让我有这么多的不可思议。”

  我:“呵呵。”

  他:“将来去哪里工作?”

  我:“我不知道。”

  他:“你家人不帮你找么?”

  我:“我不想麻烦他们,若我不能胜任,便薄了他们的面子。”

  他:“你是一个很懂事的女孩子。”

  就是这样,以后的半个多月里,他抽工作的空闲给我发信息,语言很简短。他对我说抱歉,因为太忙,只能用最省时的表达。有时候没聊几句,他便要进场准备飞行了。有的时候几天都没有任何联络,仿佛消失了一样,我从未询问原由。

  在实验报告,课程设计,考试的狂轰乱炸下精疲力竭。很早起床,凑在电脑前,把其它同学搞完的作业细细改过:子程序的位置相互调换,中文提示语改成英文,C语言改成C++,从课本的前言提炼出来文字凑成实验心得。还有双学位的论文,复习题等等。我不喜欢计算机,所以又攻了工程管理。我埋在word文档,优盘,还有刚打印出来的温热的B5纸里,焦头烂额。很忙很累,但没有一样知识属于自己。

  老规矩,晚上还要陪宁说话。同宿舍的人都说我对我的恋爱非常敬业,我通常在回复他的信息后冲到水笼头前或者冲进卫生间,有时候涂了一脸洗面奶听到有新信息,摸索着回复;有时候叼一根牙刷,满嘴牙膏。手指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眼睛盯着屏幕,耳朵还专心听着手机的声响。不过我总是着急打发他睡觉,对他说:“太晚了。咱们睡吧。吻你,晚安。”他回复:“老婆,这是你第六次先说晚安了。”我会不忍,推开手边的事情,接着陪他聊几句。他却说:“我的感觉不大好,因为这是我要来的。”忽然我有点害怕,会不会因为我繁多的事情影响我们的感情。后来的日子,我再没有主动说过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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