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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为难
药师奴领贵儿进完颜亮寝宫。贵儿跪下叩拜:“奴婢叩见皇上。”完颜亮示意贵儿靠近些,亲切地问:“你们夫人真的还在想念朕吗?”
??“是的”,贵儿回答,“夫人说,皇上曾允诺:等大事一成便娶她为妻,夫人时刻都准备进宫侍奉皇上。”
??“她,她真想做朕的妃子?”
??“是,夫人说,她矢志不渝!”
??“矢志不渝?”完颜亮猛一击掌说,“好!你回去对夫人说,朕会封她为妃的,也许会封她为后,自古一国也可有两后嘛。但是有一个条件……”
??贵儿忙问:“什么条件?”
??“她得把乌带除掉。”
??
??完颜亮说得轻飘飘,却把贵儿吓得魂飞魄散。贵儿万没想到皇上会说出这番话来,跌跌撞撞地跑回乌带府,一进门就惊惶地喊:“夫人!夫人!”
??“怎么这么慌张?”定哥不安地问,“你见到皇上了?”
??“见到了。”贵儿点头说。
??“他怎么说?”
??“皇上说,会封你为妃的,也许还会封你为后,只是……”贵儿说到这儿打住了,杀乌带的话,她说不出口。
??“怎么样?”定哥追问。
??“他要你除掉我家老爷!”
??“啊?这……”一听这话定哥惊呆了,她虽然不喜欢乌带,但从未动过要他死的念头,她惊恐地说:“从小父母就教我要以慈悲为怀,我,我,怎敢杀害亲夫?”
??“可,可,皇上让明天回话。”贵儿急得话都说不利落了。
??定哥想当皇妃,又不想杀害亲夫,可是又找不到两全之策,想来想去,难以决断。
??“夫人,明天怎么回,回话呀?“贵儿心急火燎地问。
??“你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定哥手扶着头,无力地说。
??“老夫人在世时,常吃斋念佛,还叫我们要以慈悲为怀。夫人和皇上也好了这么多年,进宫当皇妃,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我们老爷虽然配不上夫人,可是叫老爷把夫人休了,不就结了,为什么非叫他死呢?”贵儿委婉地劝说。
??“是呀,为什么非叫他死呢?可是。他若不死,我就进不了宫啊。”定哥的思维混乱了。
??“那你也不能杀人害命啊!”贵儿说,“那是罪过,罪过呀。”
??定哥沉思一会儿,终于把心一横:“好吧,明天,你就这么回皇上,就说,夫人说:‘少时之事已可耻,今为朝廷命妇,岂可为此?’”。
??“哎!”贵儿松了一口气,可是她仍然担心,“皇上会不会生气呢?”
??“不会吧,他是一国之君,怎会为这点小事生气呢?”此时定哥已经平静下来。
??
??第二天一早,定哥就打发贵儿进宫了。贵儿走后,定哥心情又烦乱起来,她虽然下决心不杀乌带,但一想到她和完颜亮从此就断绝了情缘,心里仍然很痛。
??乞儿知道贵儿进宫里去了,又见定哥紧锁双眉,猜想事情不妙,便进来问道:“夫人是为进宫的事发愁吧?”
??定哥问:“你怎么知道?是贵儿告诉你的?”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瞎猜。”
??“别瞎猜了,干你的活去吧。”定哥此时没有闲心搭理乞儿。
??乞儿还要说些什么,孙梅进来了,他只好出去。孙梅告诉定哥,慧明慧圆二位师父求见。
??定哥心里正难受呢,巴不得有个可以倾诉心事,排解烦恼的人,忙说:“快快有请!”
??二尼进来,先给定哥请安!落座后,慧明问:“夫人近日身体可好?”
??定哥说:“好什么,正烦着呢。”
??慧圆说:“夫人这么心烦,想必是贵儿进宫没见到皇上?”
??“见到了。”定哥说。
??“皇上怎么说?”慧明问。
??“皇上说,要我进宫,封我为妃,也许还能封我为后。”
??“这是喜事呀!”慧圆惊喜地说,“夫人怎么还心烦呢?”
??“喜事是喜事,不过,皇上还提出个条件。”
??“什么条件?”慧明问。
??“杀了乌带!”
??一听这话慧明慧圆都吓了一跳,忙合掌念道:“阿弥托佛!”
??慧明问:“夫人怎么回话呢?”
??“我虽然不爱乌带,但乌带待我不薄,又没有什么过错,我怎忍心杀他?”定哥说。
??慧明点头说:“是呀,无故杀人,罪过,罪过!”
??慧圆问:“那,夫人不打算进宫了?”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定哥无奈地说。
??慧明安慰道:“夫人不必这样烦恼,凡事要往开了想,乌带姑老爷也是个好人。”
??慧圆不同意慧明的看法,她说:“就算夫人往开了想,可是皇上能答应吗?皇上要是发怒,夫人的性命可就难保。”
??“与其这样没滋没味地活着,还不如一死,倒也痛快。”定哥几乎是万念俱灰。
??“皇上要是不发怒呢?”慧明极力排解,“也许,他会说,不愿意就算了。”
??定哥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她说:“如果他真那样说,就说明他对我爱得不够深,不够热烈,我进不进宫是无所谓的事,我对他这么多年的痴情也就白费了。”
??“夫人”,慧圆十分同情地说:“这等于是您亲手切断了和皇上的情缘,您将无限期地品尝自己亲手酿成的苦酒。”
??“我盼望着和他团聚,盼了那么多年,现在却成了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梦,我,我真想一头碰死!”定哥说着说着,泪水就顺着两腮无声地流了下来。
??慧圆说:“夫人,幸福要靠自己争取。”
??慧明反驳道:“那也不能以杀人为代价……”
??见她们两人争吵,定哥更是心乱如麻。
??“夫人”,慧圆坚持自己看法,“皇上这样做也是出于对您的爱,夫人不能辜负了他。”
??“要想个两全之策才好。”慧明认同慧圆的话,但仍不同意杀人。
??这时,贵儿如丧考妣似的跑了回来。定哥立刻站起来,心急地问:“皇上怎么说的?”
??“皇上说,如不杀乌带,就要灭我们九族!”
??一听这话,定哥惊得跌坐在椅子上。
??“阿弥托佛!阿弥托佛!”二尼也急得直向佛祖求助。
??定哥知道圣命难违,佛祖也奈何不得,只能对不起乌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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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刀杀人
定哥正在家里静候佳音,见贵儿垂头丧气地进来,便问:“又没见着?”
??“见着了。”贵儿放下篮子说。
??“他说些什么?”定哥急切地问。
??“皇上问夫人好。”
??“就这些?”
??“就这些。”
??定哥失望了,伤心地说:“他是把我忘了。什么海誓山盟,统统都是假的。他当了皇上,有了三宫六院,就把我忘了。”
??贵儿劝解定哥,让她想开点,不要总想着皇上,可是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又要说到完颜亮:“听说燕京宫室建好以后,就要南伐了。皇上迁都燕京,就是为了进攻临安。”
??“皇上做梦都想上临安。”定哥说。
??“夫人不也是吗?”
??“可惜,我只能在梦里去了。”定哥怏怏不快。
??“夫人别灰心。依奴婢之见,皇上还是在爱您呐。那天,皇上虽然没说什么,可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很激动的,他的眼里还含着泪呐。”
??定哥心里一热,忙问:“你看清楚了。”
??“看倒是没看清,奴婢也不敢抬头啊。”贵儿说,“不过,我能感觉出来。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定哥一撇嘴,怪嗔道:“这话你早怎么不说?准又是在瞎编。”
??“瞎编不瞎编,夫人心里清楚。夫人要不是相信皇上对你的感情,能对皇上这么痴心啊。”
??“唉!”定哥一声长叹,“痴心女遇到负心汉了!”
??“哎,皇上可不是负心汉呐。皇上也许有他的难处。”贵儿倒能善解人意。
??“他有什么难处?他是皇上,他的话就是圣旨,什么事能难倒他?”定哥愤懑地说。
??“皇上或许是顾及老爷呐,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左相啊。”
??贵儿说得有理,定哥无语了,她也意识到,乌带也许真的是个障碍。进宫当皇妃,只能是个实现不了的梦了。
??
??完颜亮无暇眷恋儿女情长,他越来越忙了。迁都的事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燕京宫室的建造也到了紧关节要时期。原来燕京宫室是秉德监造,秉德死了以后任务自然就落在乌带头上。完颜亮知道乌带不懂造宫殿的事,就派汉人张浩到现场指挥,让乌带负责后勤保障。张浩熟知宋国的宫室建筑,将来南伐,也是用得着的人,完颜亮想提他为左相,可是乌带在那儿横着,使完颜亮不能如愿。
??“他哪能当好左相?朕罢黜秉德之后,一时没人才用的乌带,他和张浩比可差远了。”完颜亮时常忽土发着牢骚。
??忽土说:“乌带的德才都不如张浩,可是他什么过错也没有,也不能罢免他呀。”
??“他什么都不会干,搁哪儿都是个牌位,能有什么大错?”完颜亮现在对乌带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是呀,可说呢。”忽土也觉得无可奈何。
??完颜亮十分懊悔地说:“朕一时急躁,考虑不周,误了大事了。”
??
??也不怪完颜亮不信任乌带,乌带做事不知轻重,还净干那些给人上眼药的事儿。有一天,张浩从燕京派人来说木材供不上了。完颜亮到处找不到乌带,原来他为皇宫采办鸭鹅去了。
??“不干正事!”完颜亮气愤地对忽土说,“传朕旨意,旧贡鸭鹅都免了,皇宫常膳唯进鱼肉。”并吩咐忽土,先将皇宫所储木材运往燕京,并敦促左相赶紧采办。
??后来,完颜亮上早朝时,对众臣说:“朕想任命张浩为燕京督建主管,全面负责迁都之事,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多数女真人的朝臣都表示反对,说:“那是左相职责。”
??“是左相职责。”完颜亮见在大臣中通不过,只好说,“那好吧,就叫左相监管吧。”又对乌带说“左相,你要全面负责督办迁都之事,不得有误。”可是迁都这样的大事交给乌带,让他实在放心不下,沉吟片刻,又说:“这么的吧,让张浩做你的副手,小事让他作主,大事向朕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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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亮做如此安排,乃是出于无奈,没成想,乌带却心怀不满,下朝后便找一个和他走得比较近的官员到翠云楼喝茶。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乌带牢骚满腹,“小事张浩作主,大事禀奏皇上。这不是把我架空了吗?”
??那个官员点头称是,说:“张浩,那可是个汉人呐。”
??“就是。”乌带委屈地说,“我还不如汉人!”
??“要提防张浩取代大人啊。”
??无需那个官员提醒,乌带也知道其中的利害,想了想,忽然计上心来:“明个儿,咱参他一本。”
??“对,先下手为强!”那官员表示赞同,“可是,参他什么呢?”
??“就说燕京宫室过于奢华,而且有贪污之嫌。”乌带推想张浩一定捞了不少油水。
??那个官员本是女真人中的守旧派,一直反对完颜亮任用汉人,二人一拍即合,决定上本参奏张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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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诌八扯!”完颜亮在内书房看完乌带等人的奏章,勃然大怒,他把奏章扔在地上,“他这是登鼻子上脸呐。”
??“皇上息怒”在一旁伏侍的药师奴忙捡起奏章,“又是哪个不识相的,惹皇上生气了?”
??“就是那个乌带,他竟奏本说张浩有贪污之嫌。”
??“皇上不理他就是。”药师奴没把乌带当回事。
??“不理可不行。”完颜亮说,“朕任用张浩这个汉人,很多朝臣都不服气,乌带再一搅和,就可能把事儿闹大。”
??“那,叫大理司查查,没有那么档子事,不就结了。”药师奴头脑简单,想问题也简单。
??完颜亮摇摇头:“建造燕京宫室,花费那么大,哪能没有一点儿疏漏的地方。况且,没有这个事儿,他还会找出别的事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这真是癞蛤蟆蹦到脚面上,不咬人,它咯影人。”药师奴忿忿地说。
??“乌带可不止是咯影人,他还会咬人啊。”,完颜亮这时忽然意识到,对乌带不可等闲视之了。他要光是个牌位还好,就等于白养活他了。可是他不能干事却能整事,闹不好他会搅起女真人排斥汉人的情绪来,那就不好收拾了。
??“那就拿他没办法了?”药师奴问。
??“办法还是有的。”完颜亮眼睛里露出杀气,心想,不能明着杀他,就来个“借刀杀人”。他想到唐括定哥,叫定哥想办法除掉乌带,这可是一举两得的事啊。
??完颜亮对茫然不解地望着他的药师奴吩咐道:“明个儿叫贵儿进宫来,朕有话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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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
贵儿按照慧圆、慧明两个比丘尼献的计策,三天两头代表定哥到皇宫去问候两宫太后的起居,并极力和宫女们搞好关系,目的是找机会见到完颜亮。
??这天,永宁宫太后大氏正在午睡,宫女们闲寂无聊,都坐在宫里,有的闲聊,有的打瞌睡。守门的宫女困得睁不开眼睛,但又不敢睡着,正难受呢,忽见贵儿匆匆走来,守门宫女立刻精神起来:“那不是贵儿吗?又来问候太后起居?可给我们带点什么东西?”
??贵儿揭开盖在篮子上的布:“你们看!”
??守门宫女伸头一看,高兴得叫起来:“呀,牛鱼,还有生姜丝!你们夫人真是大方,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来孝敬太后,怪不得这两天太后总夸她呢。”
??“可不是嘛,这生姜丝一斤值一千二百两银子呢。”贵儿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布包,“来,这一包给姐妹们尝尝鲜儿。”
??守门宫女接过,感激地说:“多谢你家夫人了。”
??贵儿听说太后正在午睡,不敢惊动,就站在门口,跟守门宫女闲聊:“打听一件事,皇上不常到太后宫里来吗?”
??“常来呀!”守门宫女说。
??“那,我怎么一次也没碰到?”贵儿觉得很纳闷。
??“那是你来的不是时候,说不定今天就会碰着呢。”忽然有人喊:“皇上驾到!”守门宫女笑着说:“看,说着说着,皇上真来了!”
??贵儿一阵高兴,装作躲避不及的样子,跪在地上叩头:“奴婢恭请圣安!”
??完颜亮见贵儿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便问:“你是新来的宫女吗?”
??“皇上不认识奴婢了?奴婢是唐括家的侍女贵儿呀!”
??“唐括家的?”完颜亮不禁心一震:“是的,唐括定哥!她好吗?”
??贵儿向前挪两步,轻声说:“夫人无时不在思念皇上。”
??一听这话,完颜亮更是心里一热,他半晌没做声,贵儿以为他一定会说:请你们夫人放心,朕会想办法的。不料,他却挥挥手说:“回去问你们夫人好!”
??贵儿失望地说:“是。”便出宫了。
??
??完颜亮见到贵儿,虽然没说什么,但他心底的痛被搅起来了,见了大氏,只是问问安,就转身回到寝宫,拿出定哥赠送的白玉雕饰,默默地思念起来。
??徒单惠走进来:“臣妾叩见皇上。”
??“皇后有事儿吗?”完颜亮急忙收起玉雕。
??徒单惠说:“臣妾得知皇上近日龙体不爽,特将几位待选的皇妃召进宫来侍奉皇上。”
??“叫她们进来吧。”完颜亮此时不想找麻烦,只好应付皇后。
??徒单惠把几位妙龄少女叫进来:“请皇上过目。”
??完颜亮嘴里夸赞道:“皇后真是能干,才几日就召来这么多美人。”但却面无喜色。
??徒单惠微微一笑,介绍道:“这是蒲察家的阿里虎,这是……”
??“别再说了,就把她留下吧。”完颜亮心里不耐烦,只想快点儿把皇后打发走。
??徒单惠对阿里虎说:“要好生侍奉皇上!”转身出去了。
??阿里虎上前叩拜:“叩见皇上。”
??完颜亮问:“你叫什么名字?”
??“臣妾姓蒲察,名叫阿里虎。”
??完颜亮“嗯”了一声,便不再搭理阿里虎。阿里虎被撂在那儿,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药师奴见状急忙过来解围:“皇上,新来的妃子善歌舞,前个儿,奴才看见她排练来着,可好看了。叫她给皇上歌舞一番,解解闷儿?”
??完颜亮只好说:“好吧,让她歌舞一段,给朕上开开心,解解闷。”
??药师奴叫来乐师,又送上一壶西湖龙井茶和几盘茶食,其中茯苓糕是出使宋国的特使专门带回来的,是完颜亮最喜欢的茶食。阿里虎斟上一杯茶,近前说:“皇上慢饮,待臣妾与皇上歌舞一番。”
??完颜亮接过茶说:“好好!你就歌舞吧。”
??阿里虎舒展广袖,边歌边舞。她唱的是宫中流行的《采茨曲》:
??“神宫壮丽,宫殿压蓬莱。向晓九门开,圣明天子初巡幸,遥驾六龙来。五云影里排仙仗,清跸绝尘埃。都人齐唱升平曲,更进万年杯。”
??徒单惠站在宫门外,听到里边的歌舞声,兴奋地说:“阿里虎算是将皇上迷住了。”
??“她不会专宠吧?”奶娘有些担心。
??徒单惠得意地一笑:“不等到那个程度,我就再给皇上推荐个更好的。”
??“娘娘真是长大了,成熟了。”奶娘欣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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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虎是标准的女中音,声音圆润,且有磁性,把这首《采茨曲》唱得大气磅礴,昂扬激越,激起了完颜亮压抑心底的豪情,他神往地说:“好好!圣明天子初巡幸,遥驾六龙来。爱妃,你知道朕最想到哪儿巡幸吗?”
??阿里虎一定低头寻思一会,她听说皇上正在营造燕京宫室,不久就要迁都,就料定皇上心里想的一定是燕京,便说:“臣妾以为,皇上最想去的地方,一定是燕京。”
??完颜亮立刻不高兴了:“你不知朕的心事啊。你下去吧。”
??阿里虎很意外,叫了声“皇上!”
??完颜亮挥挥手:“下去吧。”
??阿里虎下去了。药师奴不解地问:“皇上,怎么不让她侍寝呢?”
??完颜亮郁闷地说:“朕没心思。”
??“方才还挺高兴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药师奴想了想,“奴才明白了。皇上,您最想去的地方,不是燕京,是临安。您想临安了。”
??“朕想定哥了,只有她最懂得朕的心事。”完颜亮说罢,连连唉声叹气。
??“皇上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难心的事吗?”药师奴问。
??“还不是为了定哥。”完颜亮深情地说,“贵儿说她无时不在思念朕。”
??“要说唐括小姐对皇上,那可真是一往情深呐。”药师奴点头赞叹。
??“是朕辜负了她。”
??“那也不怨皇上,谁叫她是左相夫人了呢。”
??“左相,哼哼,左相!”一提起乌带,完颜亮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是朕的一块心病啊。”
??“除非是左相死了,要不,皇上的心病,就没个去根儿。”
??“你说什么?”听了药师奴的话,完颜亮心里不禁一激灵。
??“我说除非左相死了。”
??“唔,除非左相死了!”完颜亮赞同地说,随即又摇摇头,“不,不行。朕不能杀他。朕已经杀了两个左相了,事不过三,再杀就没人敢当左相了。”
??药师奴也自觉不妥,忙说:“皇上,奴才那是瞎说呢。其实这事儿也好办,让左相把唐括小姐休了,不就结了吗?皇上和唐括小姐的感情,左相也是心知肚明。皇上给了他高官厚禄,还有那么多财产,他不该报答吗?何况,离了唐括小姐,他还可以另娶夫人嘛。”
??完颜亮苦笑道:“你以为乌带会吗?朕封他左相,赐他家产,那都是为了定哥呀!定哥是他手中一张王牌,他知道,只要定哥在,朕就不会亏待他。况且,这话又不好直说,他装聋作哑,硬是不上道,你也没办法。”
??“也是。”药师奴点点头。
??“这个乌带,别的本事没有,在这上,他的心眼可多着呢。”完颜亮恨乌带得牙根直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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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带闯祸
完颜亮杀秉德,并不是真的认为他想谋反,而是像乌带所说,“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为他特别忌惮太祖之子宗本。基于同样道理,他又杀了唐括辩。这样当初的造反派,除了忽土是完颜家的人,外人就只剩乌带了。乌带以为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了,就忘乎所以了,也学着秉德的样子,耀武扬威,招摇过市。没想到他高兴过了头,惹出一场祸事。
??这天,一早起来天就阴沉沉的,像要下雨。完颜亮昨夜批了大半宿的奏章,天快亮了才和衣睡下。忽土来到来到寝殿门口请皇上起驾上朝,听药师奴说皇上刚刚睡着,没敢惊动,就站在殿门口等候。上朝的时辰到了,文武百官都来到朝门,等了大约一个时辰,还没见皇上来上朝。因为完颜亮上朝从未迟到过,百官不禁议论纷纷,有的说:“皇上近日龙体欠安,许是来不了了。”有的埋怨:“皇上来不了,殿前点检也该出来言语一声啊。”有的说:“还是耐心地等一会儿吧。”
??乌带认为天阴欲雨,皇上又是在病中,今天一定不会来上朝了,见大家莫衷一是,谁也不敢拿主意,觉得这正是左相发挥作用的时候,于是便站出来说:“诸位大人,皇上龙体欠安,都这时候了,还不上朝,恐怕就不能上朝了,天又阴晦将雨,再等下去,就要挨雨了,大家散了吧,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众大臣也正想回去,见乌带这么一说,都表示听从左相安排。乌带先趋出朝,百官随之而去。
??百官刚走,完颜亮就上朝来了。忽土在殿门口喊:“皇上驾到!”只有殿前侍卫跪下接驾。忽土惊异地问:“这金殿上怎么没人呐?人都那儿去了?”
??殿前侍卫没敢吱声。
??完颜亮喝道:“说!百官呐?百官为何都未上朝?”
??殿前侍卫只好如实禀奏:“大臣们都来上朝了,可是,他们等了一会儿,不见皇上上朝,就以为皇上不来上朝了。”
??完颜亮怒问:“谁说朕不来上朝了?”
??殿前侍卫说:“是左相。左相说皇上龙体欠安,天又阴晦将雨,皇上不会上朝了,要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他怎么知道朕不上朝了?”完颜亮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又问,“人呢?人都上哪儿去了”
??殿前侍卫说:“都回府了。左相一走,大家也都随左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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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亮气哼哼地回到寝宫。药师奴跟在后面一个劲地劝慰他,要他不必生气。
??完颜亮气忿地说:“那乌带,当上左相就无法无天了,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左相哪有那个胆量,是皇上多虑了。”药师奴极力平息事端。
??“朕多虑?朕今天上朝就晚那么一会儿,他怎么就叫百官退朝了?”
??“也许是他因为皇上龙体欠安,天又阴沉沉的要下雨,就以为皇上不上朝了。”
??“那也得等朕传旨再走啊。”完颜亮气忿难平,对药师奴说:“你去传旨,朕要撤了他的司空之职,叫他去当崇义军节度使。”
??“那唐括小姐呐?”药师奴问。
??完颜亮迟疑一下,挥挥手说:“随他走吧,离京城远点儿,也免得朕眷恋。”
??“崇义军现屯扎在蛮荒之地,穷山恶水,唐括小姐岂不要跟着受苦吗?”
??药师奴这话说得在理,完颜亮心疼定哥,便说:“那,那就算了。看在定哥的份上,就饶恕他一回。”
??
??第二天一早乌带刚进金殿大门,殿前卫士就把他叫过去,告诉他昨天的事,还说,皇上很是生气,要他多加小心。乌带一听,惊出一身冷汗,上朝后,尽量往后躲,低着头不敢抬眼上望。可是完颜亮并没有提及昨天的事,议完军政大事就宣布退朝了。
??乌带心里惶惑不安,回到乌带府,也没心情去看定哥,匆匆吃了两口饭,就回到自己的卧室。贵儿进来伏侍乌带洗脚。乌带忍不住问贵儿:“老爷如今当了左相,你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加官进爵,当然是好事了。”贵儿回答。
??“好事?”乌带苦笑着,摇摇头,哭丧着脸说,“可是我这个官儿,不好当啊!”
??“这我就不懂了,您原先是大理卿,后来是平章政事,如今又当上了左丞相,除了皇上,谁敢把您怎么样?还不是说啥是啥,要啥有啥!”
??“贵儿,你可说错了。”乌带不无感伤地说,“我这个左相纯粹是个牌位儿,既不能说啥是啥,又不能要啥有啥,大权都在皇上手里掌握着呢。”
??“不掌权更好,皇上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岂不省心?”
??“省心?省不了心!我得时时刻刻捉摸皇上的心思,要事事处处按皇上的意思去办,一不小心,就得脑袋搬家。”
??“哪能呢,怎么说,您也是一朝的宰相,哪能说杀就杀呢。”官场的事儿,贵儿还真的闹不懂。
??“唐括辩、秉德,哪个不是宰相?不也说就杀了!要不怎么说伴君如伴虎呢。”乌带这一反思,立刻就有了危机感。
??“这么说,老爷,您要小心着呢,可别惹恼了皇上。”贵儿也不免替他担心起来。
??“我是处处小心,可是千虑也有一失,昨天早上,我就把皇上得罪了。”乌带懊丧地说。
??“您把皇上得罪了?”贵儿很惊讶,“您怎么能得罪皇上呢?”
??乌带说:“昨天早上,天气阴晦欲雨,文武百官在朝堂上等了半天也不见皇上上殿,百官议论纷纷,说皇上可能是身体不安适,不能上朝了。我想,我是左相啊,皇上不来,我得负起责任来呀,我就对百官说,皇上可能不上朝了,大家就别等着挨雨淋了,都回府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大家都随我走了,可是我后来听说,皇上又上朝了。”
??“呀,皇上又上朝了?”贵儿不安地问,“他知道您把百官都放走了,还不得治您的罪呀!”
??“要是治我的罪也就好了,打我三百杖或罚一年的奉禄,我心甘情愿地领受。可是,皇上问也没问,说也没说。”
??“那是皇上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贵儿松了一口气。
??“不会,唐括辩和秉德,都只是说了两句冒犯皇上的话,皇上当时没说啥,可他记在心里,以后寻个错,就把他俩杀了。”
??“这么说,皇上也许会杀老爷?”
??“难说。”
??贵儿着急了:“那,老爷,您得想点办法呀!”
??乌带忧愁地说:“有什么办法?唉!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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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报私仇
这天,完颜亮与秉德、乌带,忽土等在内书房议事。完颜亮问:“迁都之事,进展如何?”
??秉德说:“臣正想向皇上禀报。有司呈上燕京城宫室制度营建阴阳五行图,请皇上过目。”
??“什么阴阳五行图!”完颜亮摆摆手说,“国家吉凶在德不在地,使桀纣居之,虽卜善地何益?使尧舜居之,何用卜之?”
??秉德说:“皇上圣明,臣也是这样认为。”
??完颜亮又乌带问:“平章有事禀奏吗?”
??乌带说:“启禀皇上,近日有人举报,归德军节度使阿鲁補撤官舍材,构建私第。”
??“这还了得!”完颜亮严肃地说,“赶快查明,如属实就赐死。”
??忽土禀奏:“皇上,近来总有一些官员称病不上朝。”
??完颜亮知道这时前朝完颜亶的宠臣不拥护自己,故意怠工,便说:“明日传诏:凡朝臣称疾不治事者,令监察御使与太医一同前去诊视,如有不实立即处罚。”
??忽土说:“臣遵旨。”
??完颜亮说:“没事了,早点儿回去歇息吧。”
??秉德、乌带告退。乌带出宫后,没有立即回府,而是等秉德走远又返回到寝宫。
??完颜亮奇怪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乌带说:“臣有机密之事禀奏。”
??“唔?”完颜亮以为他故弄玄虚,漫不经心地说:“讲!”
??“这……”乌带看一眼忽土。
??“忽土,你下去吧。”忽土下去后,完颜亮说:“你说吧。”
??乌带问:“皇上以为左相很忠心吗?”
??“难道他不忠心吗?”完颜亮反问。
??乌带说:“当初造反之时,他拥戴的可不是皇上。”
??“这个,朕知道,他拥戴胙王。”
??“不单是胙王”,乌带强调说,“还有太保宗本。”
??“唔?”完颜亮略有所思。
??乌带进一步说:“现在他和宗本还有来往。”
??“噢!”这话引起了完颜亮的注意。
??“昨夜秉德在宗本家饮酒,海州刺史子忠说秉德有福相,似赵太祖。秉德仰天大笑……”
??完颜亮问:“莫非他想当皇上?”
??乌带没有正面回答,他说:“臣过去只是个大理卿,蒙皇上恩典,封为平章正事,臣深感皇恩。可是秉德,过去他就是左相,现在还是左相,他能甘心吗?”
??“可是朕待他不薄啊,不但封他为左相,还封他为萧王,他还是副元帅,执掌兵权,这些他过去并没有啊。”完颜亮似信不信地说道。
??“权再大,也大不过皇上啊。”
??“照你这么说,他存有异心?”
??乌带见完颜亮要上套,就又加了一把火:“秉德与宗本分别时指斥皇上猜忌残忍,还说‘历数有归’”。
??完颜亮问:“这话是你亲耳听到的?”
??“这话臣并未亲耳听到。不过,臣妻曾听到秉德妻指斥皇上,言语皆不顺。”乌带有意搬出定哥,让完颜亮不得不信。
??乌带走后,完颜亮叫来忽土问:“平章正事和左相有过节?”
??忽土说:“有,那还是因皇上而起的呢。”
??“因为朕?”完颜亮有些不解。
??忽土说:“也是因为平章夫人。”
??哦,完颜亮明白了,原来是因为秉德在完颜亶面前揭发他和定哥有私那件事,不由得笑道:“那件事朕都没放在心上,他倒一直耿耿于怀。”
??忽土问:“他在皇上面前指斥左相?”
??完颜亮摇摇头:“道听途说,不足为证。”
??
??乌带以为完颜亮听了他的话一定会处罚秉德,可是过了好多日子,也没有动静,秉德照样耀武扬威地当他的左相。乌带心里不安起来。他知道完颜亮为人猜忌,他不处罚秉德就是不相信自己,一旦这事儿叫秉德知道,秉德是不会轻饶自己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一定要在秉德知道此事之前除掉秉德。
??这天完颜亮病了,躺在御榻上。药师奴进来禀奏:“乌带大人求见。”完颜亮说叫他进来。乌带进来叩拜:“臣见驾吾皇万岁!”
??完颜亮说:“起来吧。”
??乌带趋前问候:“皇上可曾好些?”
??“没事儿了。”完颜亮说,“朕几日没上朝,朝中有什么事吗?”
??“大事儿倒是没有。只是……”乌带故意欲言又止。
??完颜亮追问:“只是什么?”
??“左相和宗本……”
??“他和宗本还有来往吗?”完颜亮问。
??“往来更加密切了。皇上不能不提防啊。”
??完颜亮在病中,本来就心情烦躁,听了这话心里更是焦躁:“你就不能说点儿让朕高兴的事吗?都在同殿为臣,整天没别的事儿,就知道你编排我,我编排你,有意思吗?”
??“臣以为,这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不敢不奏。”
??“还有什么大事儿?”完颜亮不耐烦地问。
??“左相秉德还对臣说,主上数日不视朝,若有不讳,谁当继者?臣说,主上有皇子。秉德说,婴儿岂能胜天下大任。臣问,左相认为谁当继者?秉德说,必在葛王乎!”乌带是同完颜亮一块造反过来的,他知道这是完颜亮的死穴。
??完颜亮果然恼了:“呵,你们认为朕要死了吗?啊?要给朕准备后事了?你们这是在咒朕啊。”
??乌带连忙叩头谢罪:“皇上恕罪。那都是秉德的意思,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在什么?”
??“臣以为,他是和宗本密谋,要立葛王。”乌带这是豁出来了,连他的近亲宗本也一勺烩了。
??完颜亮问:“有证据吗?”
??“要等抓着证据,那可就一切都晚了。这种事儿是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防患于未然。”
??乌带这番话说动了完颜亮,他说:“好吧。传朕旨意,叫有司查办。”
??乌带的目的达到了,心满意足地领旨出宫了。
??
??几天以后,秉德正要上朝。乌带忽然带兵出现在朝门。乌带指着秉德说:“给我拿下!”
??士兵擒住秉德。秉德怒问:“为什么抓我?”
??乌带说:“你与宗本谋反。”
??“胡说,我没有谋反,你没有证据,我没有谋反。”秉德边挣扎边喊。
??乌带冷笑道:“我就是证据。我说你谋反,你就是谋反。”
??秉德明白了:“你这是官报私仇!”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报私仇。我憋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报这个私仇。”乌带说着,一挥手,“给我押入死囚牢!”
??
??处死了秉德,乌带被晋封为司空、左丞相兼侍中。完颜亮还将秉德千户谋克及其子妇家产尽赐与他。乌带得意洋洋地回到乌带府,一进院就高喊:“夫人,夫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好消息!”
??定哥冷淡地说:“老爷又升官了?”
??“可叫夫人猜着了。”乌带满脸喜气,“告诉你,我现在是左丞相兼侍中了。”
??定哥讥讽说:“那就恭喜了。”
??乌带习惯了定哥这种态度,继续炫耀:“还有呢,皇上将秉德的千户谋克及家产都赐予我了。那可是世袭呀。从今往后,我乌带家也是世袭谋克了!”
??“你是怎样将秉德打入死囚牢的?”定哥忽然问。
??“他、他谋反啊!”乌带有点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谋反?”定哥不留情面地揭发道,“你这是官报私仇。”
??乌带讪笑:“我那还不是为了夫人。”
??定哥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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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带离间
完颜亮登基以后加强了对官员的整肃和监督,一时间,政治清明,百废待兴。可也有人饱暖生闲事。乌带虽然当上了平章正事却不知道该怎样做事,看着整日忙碌的秉德,以为皇上倚重他,想起自己和秉德那未了的私怨,不免又生出妒忌之心。
??一天乌带和忽土在街上不期相遇。乌带想忽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何不借他的口参奏一下秉德,出出心中的恶气。于是他主动打招呼:“啊哈,左副点检!”
??忽土也礼节性地回应:“平章大人。”
??“多日不见。一起去喝一杯如何?”乌带向他发出邀请。
??忽土急忙摆手:“皇宫禁酒,下官不敢破例。”
??“哎,你是皇上旧人,亲信,皇上岂能为这些许小事惩罚于你。”
??“平章怎么忘了,前几天,皇上内亲徒单真饮酒,不是被打了七十杖吗?”忽土认真地提醒他。
??“那好,咱不破例,咱们上翠云楼喝杯茶怎样?”
??忽土推脱不过只好说:“既是大人相请,下官敢不从命。”
??乌带拉着忽土的手走进了翠云楼。
??店小二招呼二人入座。乌带说:“沏一壶西湖龙井,再来两盘茶食。”少倾,店小二送上茶及茶食。乌带举杯说:“今个儿,只好以茶代酒,先敬左副点检一杯。”
??忽土也端起茶杯说:“谢大人!”一饮而尽。
??乌带也把茶饮尽,说:“其实,饮酒不过小事一桩,皇上也忒认真了。”
??忽土说:“皇上是汲取前皇上酗酒的教训,怕奢靡懈怠之风蔓延。皇上说,凡人富贵而骄皆死症也。”
??乌带一边给忽土斟茶,一边说:“不管怎样徒单真也是皇家驸马,皇上的亲妹夫,因酒处罚岂不太重?”
??“从表面上看,以饮酒罚人,固然过重。但是皇上说过,法不能行于贵近,焉能取信于民?昔日魏武帝也曾颁发军行令:“犯麦者死。”犯麦事小,取信于民也。后来,武帝所乘之马,进入麦田,武帝就割下自己的头发,以自罚。所以饮酒这样的小事,如果不从皇亲做起,也难以制止,何况大事乎?这也是皇上圣明之处。”
??忽土在皇上跟前才几日,就懂得这么多道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乌带暗想,可见皇上对他有多器重,他在皇上跟前说句话,比自己奏几次本都顶用啊!他决定说秉德几句坏话,让忽土传给皇上,借忽土之力扳倒秉德。于是他叹口气说:“皇上固然圣明,但臣下未必忠贞。”
??忽土诧异地问:“此话怎讲?”
??这时忽然听到外边一队人马喧嚣而过。
??忽土问:“什么人招摇过市?”
??店小二回答:“是左丞相、萧王。”
??“秉德?”乌带心中暗喜,便讥讽地说:“好威风啊!”
??店小二说:“他是当今皇上的红人。”
??“哼”,乌带一脸的不屑,“他还是前朝皇上的红人呢。”,进而挑拨道,“左副点检,论功劳你我也不在他之下,我们也没有这么张扬啊。”
??忽土问:“平章对左相有成见?”
??“不不,”乌带忙解释说,“不是我有成见,我是替皇上担心。”
??“大人担心什么?”
??“左相秉德和右相唐括辩虽然和我们一起起事,但他们对皇上并不忠心。”
??“哦?”忽土有些惊愕。
??“他们当初拥戴的并不是皇上,而是胙王和太保宗本。”
??“是吗?”忽土没有想到,还有这等事。
??乌带进一步挑拨:“而且当初,秉德还经常诽谤皇上。”
??“这事儿我知道”,忽土说,“听说还把大人的夫人牵扯进去了。”
??“就是。你说他这不是恶意中伤吗?”乌带忿忿不平地说,“可是皇上还封他为左相。”
??“皇上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忽土说。
??“皇上是不得已而为之。”乌带严肃地说,“我是平章正事,你是殿前左副点检,咱们可都是皇上的近臣,亲信,咱们不去劝谏皇上,谁去劝谏呢?”
??忽土问:“怎么劝谏?”
??乌带凑到忽土跟前,小声说:“皇上封秉德为左相,那是形势所迫,根本不是从心所愿。皇上巴不得寻他个错,把他拿下去。咱们就得顺着皇上的意思,抓住秉德的把柄,禀奏皇上,皇上顺势就罢了他的官。”
??“大人想当在左相?”
??“哪能轮到我呀”,乌带情不自禁,脱口说:“还有唐括辩在那横着呢。”
??“对他也照此办理,不就轮到大人了?忽土语气中含有讥讽。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乌带忙说,“我不是为了自己,我纯粹是为了皇上,为了咱们大金国的江山社稷啊。”
??“这事儿,我做不来。我只是一介武夫,只会冲锋陷阵。”忽土站起来,说声,“大人慢用,下官告辞。”转身就走。
??“哎!你……”乌带想叫住他,可没等他喊出口,忽土就已经没有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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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景伤情
定哥在登基大典上受到完颜亮的冷落,又在太后和皇后面前讨了个没趣,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回家后就摔盘子打碗,发脾气,家奴做什么事都不合她的意。
??“你看看你们,你看看你们,做的这叫什么活?你们是不是成心把我气死?”
??小家奴小心赔罪:“夫人不要生气,奴婢重做就是。”
??“重做?”定哥厉声说:“说得轻巧,有那么多的东西叫你糟蹋吗?”
??“那……”小家奴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贵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过来劝她:“夫人从宫里回来就这么烦烦躁躁的,也不知是哪个不识相的招惹了你。若是心情不好,就到外边走走,散散心,何必在家净和奴才们呕气呢。”
??“散心?”定哥烦躁地说,“上哪儿去散心?哪有能散心的地方?”
??“也是”,贵儿想,到哪儿去散心呢?她提议:“上花园?”
??“不去。”定哥断然否决,“一天去无数遍,早腻烦了。”
??“要不,去看看二小姐?”
??定哥不愿意,撅着嘴说:“一出门就得前呼后拥,人家还得远接近送,麻烦死了,哪还能散什么心?”
??贵儿想了想又说:“我们到城南去采芍芽,夫人不是爱吃芍芽饼么?”
??“都什么时候了,还采芍芽?”
??见定哥有点儿心动,贵儿又劝道:“现在虽然芍药花已经盛开,嫩芽已不多见,但嫩芽少了,采的人也少了,那不正是个清静的去处吗?”
??定哥没吱声,等于默许了。
??
??定哥去掉身上的金银首饰,只穿一件浅红的细布大袄子,头饰团冠,两条绛红色的丝带飘垂于颊边。贵儿穿一件浅蓝色的细布大袄子,高髻上系着天蓝色的丝带。主仆二人都挎着个白色柳条编的小筐,如同两个村姑,悄悄溜出乌带府,直奔城南而去。
??上京城南有座不高不矮的山,叫作别鲁山,山下就是按出虎河,从西北而来绕城三面,东入曲江。山上青松、翠柏、冷杉、银杏,莽莽苍苍。山下,河边,草木葱茏,除了间或有几丛柳树茅子,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地。蓝天下,绿草间,一片片,一丛丛盛开着白色的芍药花,如云似雪,和远处那如白垩的塔、庙,遥相呼应。
??定哥和贵儿,一个一身鲜红,一个一身浅蓝,飘然落在这绿草白花之中,给这美丽的大自然更增加了美色。
??贵儿兴奋地说:“啊呀,您看,河边这白芍药花,如云似雪的,多好看那!听说上京的芍药堪称一绝呢。”
??定哥问:“何谓一绝?”
??“就是,全是白色的,绝无红色。”
??定哥一撇嘴:“那就叫一绝呀?白芍药花哪儿没有,咱们海姑寨就比这更多,更好。你呀,净胡说。”
??贵儿撒娇地说:“人家不是为了逗您高兴嘛!”
??定哥抬头远望,看见那边有塔有庙就问:“那边是什么塔,什么庙?”
??贵儿说:“那我可没去过,要不咱们去瞧瞧啊。”
??“算了吧,还是先采芍芽吧。”
??定哥刚一接触这美丽的自然风光,呼吸这清新的空气,很有些心旷神怡。可是过了一会儿,她看见盛开的花丛中,有不少枯花败叶,不禁又感到悲凉:“唉!”她不禁一声长叹。
??贵儿忙问:“好好的怎么又叹起气来了?”
??定哥不无感伤地说:“你看这叶儿也黄了,花也枯了,真是生命易逝,青春易老!”
??“花谢了,明年还会再开的。”贵儿安慰定哥。
??“可是人呢,人的青春逝去了还会再来吗?想我定哥,虽然年青貌美,却不得不在乌带府捱延日月,荒废青春,早晚也得像这花儿一样枯萎……”定哥想到这儿,忍不住哭泣起来。
??“您看,说是出来散心,怎么又伤心起来,真是……”贵儿不知如何是好了。
??
??这时,从远处白庙之中,走出两个比丘尼。她们就是给定哥姐妹俩起名的慧圆和慧明。她们俩过了河,抬眼一看,只见那万绿丛中,有两个与花斗丽的美人儿。一个淡如秋水,一个艳比朝霞,特别是那个红衣美人,站在一片洁白的芍药花中,如同飘浮在白云上的仙女。她腰如弱柳,临风晃动,对着一朵芍药花,呆呆地注视着,泪珠儿象雨点般倾洒在花朵之上。这么美丽的女子为何如此伤心啊?慧明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我们去看看吧。”
??慧圆和慧明走近前,合掌施礼:“阿弥托佛!女施主有何难处,何必如此伤情?”
??定哥一见有人来,忙收住眼泪,抬头一看,认得:“哎,这不是慧明、慧圆二位师父吗?”
??二尼也喜出望外:“呀,原来是唐括老爷家的大小姐!多日不见,小姐可好?”
??定哥急忙还礼:“二位师父好。”
??慧明关切地问:“小姐如今贵为一品夫人,难道还有什么不舒心的事吗?”
??定哥摇摇头,眼泪却象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二尼互相望了一眼,说:“小姐受委屈了!”
??定哥越发哽咽得不能言语。
??贵儿在一旁说:“二位师父是老夫人的好朋友,不是外人,你就把心中的委屈说出来,让二位师父给排解排解。”
??定哥只是流泪。
??贵儿说:“我替夫人说了吧!二位师父有所不知,当今皇上曾是我们夫人的情人”
??“唔?”二尼有些惊异。
??贵儿继续说:“夫人从小指腹为婚,许配给我们老爷。可是夫人从未喜欢过老爷。三年前,上元节逛花灯时,夫人遇见了当今皇上——完颜将军,两个人一见锺情,相约等完颜将军大事一成,就结百年之好。如今完颜将军也当上皇上了,可是夫人却只能在乌带府当一品夫人,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夫人为此而伤心呐!”
??慧圆拍手打掌地叫道:“哎呀,我们师父早就说过,二位小姐是贵人相,将来必然大福大贵,原来大小姐还有当贵妃的命,可喜可贺!”
??贵儿说:“有什么可贺的?这八字连一撇还没有呢。”
??慧圆说:“谁说八字没有一撇?皇上爱恋我们大小姐,这八字就等于写全了,大小姐将来备不住会象唐朝的杨贵妃那样,三千宠爱独一身呢!”
??定哥心情骤然开朗:“杨贵妃的故事我听过,白居易的《长恨歌》我也读过,可是我怎样才能成为杨贵妃呢?还请二位师父指教。”
??二尼核计一会儿,便对定哥如此这般地嘱咐一番,定哥连连点头,尽管脸上还挂着泪,嘴角眉梢却含着笑。她谢过二位师父,芍芽也不采了,带着贵儿高高兴兴地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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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法三章
完颜亮初次临朝议事。百官分班叩拜:臣等见驾吾皇万岁,万万岁!
??完颜亮说:“众卿平身。”
??乌带出列向前,说:“皇上,我主昨日登基,今晨东方就有庆云现,并有野人来献奇香,此瑞应昭示我主福德具足,得天神护佑,我大金兴旺强盛,指日可待。”
??百官齐说:“我主得天神护佑,大金必将兴旺强盛。”
??完颜亮摇头说:“朕有何德,当此瑞应?今后此等瑞应不要奏与朕知,若有灾异当速来禀报。诸位爱卿,朕不惜高爵厚禄任用汝等,勿要苟图自安,遇事留滞,不以民事为念。今后,朕将效法宋国置国子监,御使大夫,对百官进行监察。百官有不法者,必当弹劾,无惧权贵,并将以勤惰为依据,对百官进行赏罚,望诸位自勉。”
??
??下了早朝,完颜亮又到后宫,召见各宫的嫔妃。对她们说:“朕初践大宝,地位未稳,希望后宫不要生事。朕追谥裴满氏为悼平皇后,那是因为她无辜被杀。不过,悼后也不是一点儿过错也没有。她干预朝政,掣肘皇上,也是一个皇后不应当有的行为。希望你们不要学她。第一,不要干预朝政。后宫嫔妃与朝臣勾结,干预朝政,朕将格杀勿论。第二,不要妒忌。如有人妒忌专宠,朕就将她打入冷宫。第三,要管好你们的宫人。凡座中有嫔妃近侍不得环视,环视者杀;宫中给使男子出入须四人偕往,有司执刀监护。不走规定路线者斩之。落日后下阶砌行者死,告者赏钱二百。男女仓猝相撞,先言者赏三品官,后言者死,齐言者皆释之。这几点希望你们谨记。”
??
??徒单惠回到宁德宫,满腹忧怨,对奶娘说“皇上对后宫约法三章,多半是冲我来的。你说是不是?”
??奶娘说:“皇上怕娘娘学悼后。”
??徒单惠说:“我没有悼后的胆识,也不想干政。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奶娘说:“可皇上也怕您专宠。”
??“专宠?”徒单惠仰面冷笑:“他从来就没宠过我,甚至没正眼瞧过我。”
??“可现在不一样了”,奶娘说,“您是皇后,是国母。您执掌后宫的大权呐。皇上不能不重视您。”
??“那可不一定。皇上要是不高兴,还不是想把我废了就废了。悼后就是个榜样。不就是因为反对皇上纳胙王妃而丧了命么。当皇后有什么好?皇后更是自身难保。”徒单惠对皇后的位置没有一点儿好感。
??奶娘说:“依老奴之见,娘娘要想保住皇后的地位也不难。首先要拿出国母样子来,叫朝中大臣服气,取得朝臣的支持。另外,不能让皇上专宠一个妃子。只要皇上不专宠一个人,皇后就是安全的。”
??“只要唐括定哥不进宫,皇上就不会专宠任何人。”徒单惠对唐括定哥一直耿耿于怀。
??奶娘说:“唐括定哥无须担心。乌带老爷刚刚帮助皇上登上大宝,是开国功臣,皇上再爱唐括定哥,也不能不顾及影响,抢夺功臣之妻吧?”
??“这么说,皇上要娶唐括定哥比以前更难了?”
??“恐怕是这样。”
??“可也是”,徒单惠放心了:“当大臣的可以不管不顾,由着性子来。因为那毕竟是私事。可是当皇上就不同了,皇上受万人瞩目,纳妃也是国事,他不能不检点。”
??“为了预防万一,娘娘要显出贤德来,主动为皇上广纳嫔妃。”奶娘是过来人,她比徒单惠深谋远虑。
??
??徒单惠听信奶娘的话,寻思半宿,终于有了主意。
??这天,完颜亮正在寝宫,批阅奏章,徒单惠手拿一个绛纱囊走进来:“叩见皇上。”
??完颜亮抬头见是徒单惠,就说:“皇后来的正好。明日是太子光英的生日,朕想和皇后商议商议,送太子什么礼物。”
??徒单惠说:“送太子的礼物,臣妾已经准备好。皇上请看……”说着她递上绛纱囊。
??完颜亮不解,问:“这是什么?一个普通的绛纱囊。”他打开纱囊一看,“哦,《稼穑图》,好一个田家稼穑图!皇后的意思是:太子生在深宫中,不知民间稼穑艰难,故赠此图,要太子时刻以民为念?”
??“臣妾正是此意。”
??完颜亮大悦:“皇后如此贤德,朕甚感欣慰。朕明日早朝,要将此绛纱囊给朝臣们看看,要他们也知道皇后的良苦用心,也应以民为念。”
??趁完颜亮高兴,徒单惠又说:“臣妾还有一事禀奏。”
??完颜亮说:“讲!”
??“皇上后宫只有二三个嫔妃,臣妾以为,为继嗣之见,应广选嫔妃。”
??完颜亮不置可否:“后宫之事,单凭皇后作主吧。”
??
??徒单惠讨下完颜亮的旨意,立刻张罗起来,选来数十位皇亲或大臣家的女孩儿,都集中在后宫,等候完颜亮过目。一时间后宫热闹了起来,女孩们争奇斗艳,个个都巴不得进宫当贵妃。药师奴惊喜地跑来报告:“皇上,后宫现在可热闹了。皇后正张罗给皇上选妃子呢。”
??完颜亮说:“就叫她张罗去吧。”
??药师奴上前小声说:“皇上,是不是趁机将唐括小姐也召进宫来。”
??完颜亮叹口气:“朕何尝不想。”
??药师奴说:“那就叫乌带老爷把她献出来。”
??完颜亮喝道:“胡说!乌带是开国功臣,朕岂能夺功臣之妻,要叫天下人说朕不仁不义吗?”
??药师奴失望地说:“那,唐括小姐这么多年不是白等了吗?”
??完颜亮叹道“朕也是万般无奈呀!”
??药师奴也跟着叹道:“唉,可怜的唐括小姐!”
??完颜亮忽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痛,几乎晕倒。
??药师奴一惊,忙问:“皇上,这是怎么了?”
??完颜亮捂着胸口说:“朕有些心痛,快去传旨,今天不上早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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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大典
与徒单惠的忧心忡忡相反,此时的唐括定哥却是喜气洋洋,她正在准备进宫参加登基大典。
??“后天宫里大典,你早点把我进宫的衣服收拾好。”定哥吩咐正给她梳头的贵儿。
??“后天?”贵儿说,“新做来不及了,就穿去年做的烫金大袄子吧。你嫌太艳,一次没上身呢。皇家大典是喜庆事,穿得艳一点儿正合适。”
??“内衣呢?内衣可得穿新做的。”
??“是,我叫他们赶紧去做。”
??“做好了,要熏点儿香。”定哥叮嘱道,她一心想给完颜亮一个新鲜的感觉。
??定哥梳妆完,走到院子里,乞儿讨好地迎了上去,定哥没理他,甚至于看也没看他一眼。继续吩咐贵儿:“我那车篷也旧了,赶快叫人去买一幅新的。”
??贵儿说:“是。”
??定哥又补充道:“要大红的,显得红火。”
??乞儿还要上前搭话。定哥爱搭不理地问:“乞儿,你有事吗?”
??乞儿羞红了脸,嗫嚅道:“没,没事。”
??“没事就去干活吧。天不早了,别忘了把我那匹枣红马好好喂喂,后个儿我要进宫。”定哥说完急匆匆地进屋了。
??乞儿尴尬地站在那里,贵儿望着他,撇嘴一笑:“哼,自作多情!”
??
??登基大典在乾元殿举行。文武百官分班参拜皇上,恭贺新主登基。
??宣徽使高喊:“鸣鞭,奏乐!”
??秉德率百官跪拜启奏:“臣等谨奉玉册玉宝上尊号曰:法天膺运睿武宣文大明圣孝皇帝。”
??百官欢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徽使宣告:“皇帝詔曰:改皇统九年为天德元年。追諡皇考太师宪弘道文昭武烈章孝睿明皇帝,庙号德宗……告祀天地,詔之中外。”
??
??后宫。皇后徒单惠正在主持百官命妇宴会。
??定哥穿着烫金大红袄子,坐着枣红马拉着的大红色车篷的马车,红红火火进宫来了。她的美艳惊得百官命妇眼睛都直了,有的还悄悄嘱咐下人,回去也做一件烫金的大袄子。徒单惠抬眼看看她,红得耀眼的唐括定哥,就像在向她示威,使她的心往下一沉。唐括定哥笑吟吟地走进宫门,先给两宫皇太后请安,:“唐括定哥参拜皇太后千岁,千千岁!”
??徒单氏没吱声,大氏问:“你就是平章政事乌带的夫人唐括定哥?”
??定哥答:“正是。”
??“果真名不虚传!”大氏不仅语气含带讥讽,而且连句平身都没说,就把定哥撂在一边,又去迎接其他女眷的叩拜。
??定哥又过来给皇后徒单惠请安:“唐括定哥参拜皇后千岁,千千岁!”
??徒单惠恨恨地看一眼唐括定哥,没理她,转过身微笑着对众女眷说道:“今日是皇上登基大典,奉皇上之命,特邀请皇亲国戚、百官命妇一同庆贺。”
??众女眷贺道:“我等恭贺新主登基。”
??定哥尴尬地站起来,退回座位。
??徒单惠高举酒杯说:“为贺新主登基,大家共饮一杯!”
??众女眷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饮罢杯中酒,她们又都跪在徒单氏和大氏面前:恭贺太后千岁。”
??徒单氏和大氏说:“大家同喜。”
??众女眷又转向徒单惠:“恭贺娘娘千岁!”
??徒单惠也说:“大家同喜。”
??这时内喊:皇上驾到!众女眷慌忙跪下:“参拜吾皇万岁,万万岁!”
??完颜亮道:“众卿平身!”他走到徒单氏和大氏面前,跪下:“叩见母后。”
??“恭贺皇儿初践大宝。儿要励精图治,莫忘先祖之训。”大氏说罢,将完颜亮扶起。
??完颜亮说:“谨记母后教诲。”
??徒单惠跪在完颜亮面前:“臣妾恭贺皇上喜登大宝!”
??完颜亮说:“皇后平身!”然后转身面对众女眷:“今天是喜庆的日子,大家多饮几杯!”
??完颜亮给大家一一敬酒,走到定哥面前停住了,定哥听到他的声音,闻到他的气息,见到他的身影,心顿时醉了,血液也凝固了,她想与他说句话,可是完颜亮只是看她一眼,就从她身边走过,定哥失望已极。徒单惠却喜滋滋走到定哥面前,仔细端详她:“平章夫人真是青春貌美,倾国倾城啊。”
??定哥红着脸说:“娘娘过奖了。”
??徒单惠说:“如今你也贵为一品夫人了,可喜可贺呀。”
??定哥说:“谢娘娘。”
??徒单惠冷冷一笑,撂下一句:“好自为之!”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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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变
是夜,乌带一宿没归,定哥虚惊一场。
??第二天早晨,贵儿伏侍定哥起床。贵儿故意问:“老爷昨晚一宿没回来?”
??定哥心虚,不敢面对贵儿,对着镜子说:“可不是,这几天,他老是鬼鬼祟祟的,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这时外边家奴通报:老爷回府!
??乌带一改多日的晦气神色,满面喜气地走进来:“夫人,夫人,出了大事了!”
??定哥不爱搭理他,没好气儿地说:“又是什么事?一惊一乍的。”
??乌带从不计较定哥对他的态度,仍然喜气洋洋说:“这可不是一惊一乍,你做梦也想不到,皇上……”
??“皇上又杀谁了?”定哥一惊,她在担心着完颜亮。
??“这回皇上杀不了别人了”,乌带说,“是别人把皇上杀了!”
??这下连贵儿都惊得正大了眼睛,惊呼:“啊?”
??乌带接着又说出了更惊人的消息::“平章政事登上了大宝!”
??“啊?”一屋子人都惊得合不上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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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上,贵儿进来伏侍定哥睡觉,定哥仍然惊魂未定。她拿出完颜亮送她的那把折扇地看着上面“大柄若在握,清风满天下”两句诗,似有所悟,感叹地说:“真没想到,完颜将军的‘大事’是这个……”
??贵儿说:“备不住,他还能接您进宫,封您为妃呢。”
??定哥苦笑着,摇摇头:“谈何容易!”
??“那有什么不容易的!如今他是皇上了,就是大柄在握,他说什么,还有人敢反对吗?”贵儿心里暗暗企盼完颜亮能接定哥进宫,那样她就不会再缠着乞儿了,嘴里却说:“就怕他忘了当年的海誓山盟。”
??定哥睡下,贵儿撂下帏幔走开了。定哥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反复着贵儿的话:“就怕他忘了当年的海誓山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她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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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儿退到门外,不提防被人拦腰抱住,惊问:“谁?”
??乞儿笑嘻嘻地说:“是我。”
??“你要做什么?”贵儿搬开他的手。
??乞儿说:“这回你可以放心了。”
??“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贵儿装作不懂他的话。
??“你想啊,完颜大人当了皇上,接夫人进宫是早晚的事,夫人进宫当了娘娘,我们俩不就可以成为正式夫妻了吗?”
??贵儿心里高兴,却故意问:“那老爷呐,老爷怎么办?”
??乞儿吃惊地问:“怎么,你还记挂着老爷?难道你真想给老爷当二房?”
??贵儿怪嗔道:“别胡说!我什么都不想。”
??“难道你也不想我?”
??“你天天在我眼前晃,我想你做什么?”
??“你要是真不想我,我可要走了。”
??乞儿说着作出欲走的姿态,贵儿急了:“哎,你敢走,我就告诉老爷,罚你铡三天草。”
??乞儿调皮地说:“好嘛,这三天草我是铡定了。”
??“死鬼,真讨人嫌!”贵儿噗哧笑了,二人嘻笑着走进贵儿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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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亮发动宫廷政变的消息尚未传到完颜府,完颜亮的厄宁大氏正在客厅和完颜宗干的正妻、完颜亮的嫡母徒单氏闲谈。儿媳徒单惠过来奉茶。
??大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徒单惠:“亮儿最近安分多了吧?”
??徒单惠点头称是,还恭维说:“都是厄宁教诲有方。”
??“亮儿怎么了?”徒单氏前些日子病了,一直在乡下养病,她不知道完颜亮和唐括定哥的事。大氏把前情后果都跟她说了一遍,徒单氏叮嘱道:“今后你可要看紧点儿,千万不要让他再与那叫什么唐括定哥的来往了。”
??大氏说:“我一定尽力。”
??这时药师奴忽然闯进:“夫人、夫人,出大事了!”
??徒单惠责怪说:“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药师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家老爷他,他当了皇上了!”
??二位老夫人一齐惊呼:“啊?”
??大氏急着问:“那皇上呢?我是说原来的皇上呢?”
??药师奴说:“被我们老爷杀死了。”
??徒单氏摇头叹息:“帝虽失道,人臣岂可至此?”
??此时,门外有人高喊:皇上驾到!完颜亮疾步而进。完颜亮跪下先给徒单氏请安,徒单氏并没有向他贺喜,只说:我儿平身。”完颜亮有些扫兴,转身又给大氏请安,大氏将他扶起,说:“恭喜我儿。”
??徒单惠走过来跪在地上,叩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众家奴也一齐跪在地上,叩头,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完颜亮仰天大笑,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痛快地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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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亮说他累了,先睡一会儿,径自走进卧室。徒单惠伏侍完颜亮睡下,忧心忡忡走出来。奶娘上前施礼:“老奴给夫人道喜了。”
??“有什么可喜的?”徒单惠满面愁云。
??奶娘不明白夫人为什么发愁,惊异地问:“老爷当上皇上,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徒单惠说:“他不当皇上,上边还有皇上管着他;他当上了皇上,可就没人管得了他了。”
??奶娘说:“不管怎么说,您也要成为皇后了。”
??“皇后又能怎么样?”徒单惠不屑地说,“我姑舅姐姐还是皇后呢,不也被杀了吗?”
??“可也是。”奶娘也听说了宫里发生的事,不免担起心来,“今后夫人要多加小心才是。”
??徒单惠忧愁地说:“我最担心的还是唐括定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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